Salon版 - 被改变的世界:后“9·11”时代的地缘政治 |
|
|
|
|
|
k****y 发帖数: 15 | 1 拉贾·莫汉 《印度快报》专栏作家
“国际反恐的再接再厉依赖于两大因素。一个是找到治理‘失败国家’的方法。另一个
是终止国家对恐怖主义的支持(这一现象确实存在)。这两件事在‘9·11’事件发生
十年后仍然是国际社会的重大挑战。”
2001年9月11日,当“基地”组织向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楼发动骇人听闻
的恐怖袭击时(白宫幸免于难),世界政治似乎走到了结构变迁的十字路口。一个非国
家行为体竟然能够重创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国际关系看来是要重新定义了。
美国的强烈反应集中体现了“9·11”事件非同小可的影响力:发动全球反恐战争、
2001年底颠覆阿富汗塔利班政权、2003年3月占领伊拉克。
十年之后,“9·11”事件标志着世界秩序的演进出现历史性断裂的观点,已很难获得
学者和决策者的认同。但与此同时,也很少有人否认“9·11”事件确实在很多方面改
变了国际体系。
下面让我们从四个向度来解读这些变化:非国家行为体的崛起;全球权力分配的改变;
伊斯兰政治的未来;亚洲国际关系的重构。
非国家行为体的崛起
“9·11”事件最触目惊心的冲击力在于极端恐怖分子组成的小集团展示了他们新的影
响世界政治经济的能力。然而,这是否意味着由民族国家主导的国际体系的结构发生了
根本性的变化?答案是未必。
如果说“9·11”事件显示了恐怖组织利用空中交通系统发动致命攻击的能力,那么十
年之后,这个世界越来越感受到非国家行为体大肆破坏计算机系统的威胁,后者将瘫痪
人类社会所有日常工作的组织。在一个较原始的层次上,武装海盗能够在亚丁湾成功地
抢劫国际船只,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尽管网络战争的挑战、核生化武器的威胁确实存在,但是民族国家的国际体系并不打算
退出历史舞台。事实上,“9·11”事件促使国家加强团结与合作,以共同应对国际恐
怖主义。
如今,没有一个大国希望借助恐怖主义来对付另一个大国。这一事实奠定了一个牢固的
基础:各国可以发展功能网络来挫败兴风作浪的非国家行为体。
过去十年,国际社会通过合作已经成功削弱了“基地”组织和其他恐怖主义团体。国际
反恐的再接再厉依赖于两大因素。一个是找到治理“失败国家”的方法。另一个是终止
国家对恐怖主义的支持(这一现象确实存在)。帮助社会组织起可靠的国家结构,促使
国家为发生在其领土上的恐怖活动负责,这两件事在“9·11”事件发生十年后仍然是
国际社会的重大挑战。
终结单极时刻
如果说“9·11”事件以来应对非国家行为体的挑战的结果是喜忧参半的话,那么单极
时刻消失的速度就让世人有点瞠目结舌了。
美国的衰落不能全部归于“9·11”事件。2007-2008年席卷美国的金融危机对美国特殊
优势地位的冲击可能更大。
不过,美国对“9·11”事件的反应也是美国在国际体系中权重下滑的原因之一。布什
政府的穷兵黩武和单边主义,加上其在中东的救世主姿态,不仅在美国国内造成了尖锐
的对立,扩大了美国与其盟友的分歧,而且迅速消耗了美国的军事能量和财政资源。
一些分析家认为“恐怖主义”只是一种工具,对此发动战争是无济于事的。奥巴马政府
上台后,美国弃用了流弊甚多的“反恐战争”(war on terror)这一概念,取而代之
的是“反对暴力极端主义的斗争”(struggle against violent extremism)。
当布什对阿富汗采取军事干预并推翻塔利班政权时,美国政府得到了强大的国内和国际
支持。这是因为潜伏阿富汗的“基地”组织策划了“9·11”恐怖袭击。然而,当他以
所谓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及通过颠覆萨达姆政权以推进中东民主化为名目
,将战火延烧到伊拉克时,美国在欧洲的一些关键盟友(尤其是法国和德国)就不愿意
“同流合污”了。欧洲国家对布什单边主义的广泛抵制对跨大西洋关系产生了深远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的战略界普遍支持布什根除恐怖主义、追查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
器、在中东推动政治现代化的目标。布什身边的自由派和新保守派都对美国无与伦比的
权力充满信心,认为可以借此实现特定的政治目标。他们的分歧仅在于手段的不同。
何时、何地以及如何合法地运用力量?这在美国及其盟友的外交话语中造成了分裂。虽
然布什强调了美国推行单边主义的必要性,但是自由派仍然呼吁多边主义和联合国扮演
更重要的角色。
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以上争论被放在了一个新的语境当中——美国的外交政策目
标如何同其日渐短缺的军事和经济资源相匹配?这是过去的富裕年代美国外交界在辩论
国家的目标时用不着过多考虑的。
如果说久拖不决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事消耗了美国的军事资源,那么金融危机则迫使美
国人认真思考外交政策中目标与手段的关系。继布什上台的奥巴马自然看到了美国在军
事和战略上的捉襟见肘。
然而,奥巴马无法改变美国扩张主义的逻辑和军费过度开支的弊病,因为他害怕承担忽
视国家安全的罪名,也不敢违背美国强势外交的主流传统。由于美国经济复苏的前景仍
不明朗,积重难返的债务危机可能最终波及军事预算,未来数年美国将被迫采取措施,
开始收缩外交战线。
应对伊斯兰极端势力
早在“9·11”事件爆发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国际社会已经积累了应对恐怖主义的丰
富经验:19、20世纪之交欧洲的无政府主义者、殖民地的民族主义革命者,以及20世纪
60年代以来欧洲和中东的左翼恐怖分子。
“9·11”事件标志着新的右翼恐怖主义在世界上的崛起。这一类型的恐怖主义号称代
表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这就使得应对“9·11”事件的挑战变得更
加艰巨了。
美国乃至全世界不得不面对以下事实:极端分子很容易受到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感召,
并且能够以伊斯兰教的名义动员、策划和实施恐怖活动。与此同时,美国还必须确保其
发动的全球反恐战争并非以整个伊斯兰世界作为对象。
然而,美国的政治努力没有真正奏效。美国打击由伊斯兰分子领导的国际恐怖网络的政
策已经让很多穆斯林疏远了它。
由于美国在以色列、伊朗和中东其他重大问题上的政策仍然过于僵化,过去两年来奥巴
马向伊斯兰世界伸出橄榄枝的尝试也没有太大的收获。
今年爆发的“阿拉伯之春”只是部分掩盖了这个问题。一些中东国家的人民虽然反抗本
国长期执政又脱离民众的政府,但他们高举的并不是伊斯兰教或者“基地”组织的旗帜
。相反他们追求的是代议制政府、良好治理和基本的经济和政治权利。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极端势力或者那些献身政治伊斯兰化的人不会从中东目前的动乱中
获益。大多数分析家赞同应对伊斯兰极端势力挑战的答案在于穆斯林世界的改革和复兴
。这一变革曾发生在几个世纪之前的中世纪的欧洲。
虽然“阿拉伯之春”传递出了良好的信号,但是中东和伊斯兰世界离启动真正的内部变
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9·11”事件之后的十年明白无误地昭示世人:这种变革不可
能从外部输入。
“9·11”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中东的力不从心也提醒我们:十年前困扰全
世界的暴力宗教极端主义至今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美国留给世人的普遍印象是它在阿富汗遭到了失败。而这只会进一步刺激极端主义的意
识形态。塔利班在阿富汗的强势回归和伊斯兰圣战组织在巴基斯坦的方兴未艾都表明部
族势力的跨国渗透与日俱增,同时也将这两个国家置于国际恐怖主义威胁的中心。
进而言之,如果反恐战争被认为已经失败,那么在西方内部和世界其他地区将出现针对
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严重暴力活动。在欧洲,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正在浮出
水面。这可以被看做基督教和其他宗教信仰的暴力极端主义的先兆。
亚洲地缘政治
过去十年间美国的相对衰落、其对中东的持续关注以及久拖不决的反恐战争将对亚洲的
地缘政治产生长远的影响,后者在世界上的集体权重在“9·11”事件后得到迅速提升。
尽管提出了“重返亚洲”的口号,但是美国发现其在亚洲的地位已今非昔比,要改变亚
洲地缘政治的新方向谈何容易。在过去十年里,亚洲的大部分国家都深化了它们同中国
的经济相互依赖。
虽然本地区有些国家与中国存在领土纠纷和其他矛盾,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准备通过
强化与美国的军事联盟来奉行“遏制”北京的政策。多数国家乐见美国深度参与新兴的
亚洲多边安全结构。
过去十年间美国自身同中国的经济整合也减少了美中冲突的风险。在华盛顿有很多人呼
吁同中国建立更全面的双边关系(所谓“两国集团”),以共同管理当前的全球金融危
机,并在亚洲建构稳定的政治秩序。这一观点在今天已不足为奇。
中美关系的性质——衰落的美国和崛起的中国——实际上成为了决定后“9·11”时代
亚洲地缘政治的主要因素。
与此同时,日本的持续影响力(虽然它当前受困于震后重建)、印度的崛起、印度尼西
亚的发展以及东盟的中心地位使得亚洲的国际关系与我们熟悉的二战结束以来的地区秩
序有了很大的区别。尽管美国可能在印度洋和太平洋维持“常驻大国”(resident
power)的地位,但是拥有众多重要权力中心的崛起中的亚洲必须找到实现进步、繁荣
和稳定的自己的道路。
应对美国的衰落
美国对“9·11”事件的强烈反应,促使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美国是否具有以一己之力支
配国际体系的绝对优势。十年之后,答案揭晓:亚洲和世界面临的主要挑战是找到应对
美国衰落的方法。
如果美国在阿富汗半途而废,留下一个无力对付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复苏的“失败国家”
,那么大多数亚洲国家将会深受其害。
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的回潮将对包括巴基斯坦、印度、印度尼西亚和中国在
内的许多亚洲国家的安全构成直接的挑战。这些国家都面临伊斯兰暴力活动的威胁。
随着深陷泥潭的美国开始寻求本地区国家为其在阿富汗问题上解套,亚洲的大国将不得
不为稳定南亚和中亚的陆地边界发挥更大的作用。从更大的范围来讲,亚洲大国还必须
投入政治和军事资源以整治和稳定一些容易滋生宗教暴力极端势力的特殊区域。
自1970年代初以来,英国在中东和印度洋的帝国余晖已经消失。取代英国成为该地区安
全主要供应者的是美国,其责任包括为产油国和通往西欧和东亚的能源消费国的海上通
道提供保护。
虽然美国在过去十年间有所衰落,但东亚与中东的联系却更紧密了。随着亚洲崛起大国
的繁荣越来越依赖中东的能源资源,中国和印度正在认识到提升它们在中东的战略地位
的重要性。
近来西方对利比亚的干涉凸显了中国和印度在保护本国在利比亚利益上的无助感。崛起
的亚洲不能永远寄希望于西方来维持中东的稳定。
“9·11”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年,亚洲面对的重大问题是如何在应对美国衰落的过程中
将自身组织起来,以及这一变化对地区和国际安全的影响。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