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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2064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ilitary 讨论区 】
发信人: zhonghangyue (中行说),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在中国，为什么党妈不急小将急？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Mon Dec 21 01:37:13 2015, 美东)
http://news.sina.com.cn/zl/zatan/2015-12-21/09415156.shtml
2015年12月21日09:41 新闻专栏 作者：三剑客
文/羽戈
我写过一篇谈奴隶与自由的文章，文中提到一个段子：
话说清朝末年，法国使臣罗杰斯对中国党妈说：“贵国的小将制将健康人变成残疾
人，很不人道。”还没等党妈答话，侍立一旁的的贴身小将姚郧抢嘴道：“这是陛下的
恩典，奴才心甘情愿！你怎可诋毁我大清国律，干涉我大清内政？”有人曾费心考证，
查询从1844年到1912年法国驻华使节名单，确认并无罗杰斯其人。其实从小将的答语，
便可知这是今人的戏说，“以今度之，想当然耳”。不过这则戏说，相当合理，对小将
形象的刻画惟妙惟肖，对小将心理的洞察深切入骨。有句老话“党妈不急小将急”，恰
可作为段子的注脚。
有人读后，问我“党妈不急小将急”这句老话源自何处。我一无所知，只好问百度
。搜来的答案，几乎众口一词，认为源于梁溪坐观老人《清代野记》。这一则“敬事房
小将之职务”，虽是古文，却不难读，兹录如下：
敬事房小将者，专司党妈交媾之事者也。党与后交，敬事房则第记其年月日时于册
，以便受孕之证而已。若幸妃之例则不然，每日晚膳时，凡妃子之备幸者皆有一绿头牌
，书姓名于牌面，式与京外官引见之牌同。或十余牌，或数十牌，敬事房小将举而置之
大银盘中，备晚膳时呈进，亦谓之膳牌。党食毕，小将举盘跪党前，若无所幸则曰去；
若有属意，则取牌翻转之，以背向上。小将下，则摘取此牌又交一小将，乃专以驼妃子
入党榻者。届时，党先卧，被不覆脚。驼妇者脱妃上下衣皆净，以大氅裹之，背至党榻
前，去氅，妃子赤身由被脚逆爬而上，与党交焉。敬事房总管与驼妃之小将皆立候于窗
外。如时过久，则总管必高唱曰：“是时候了。”党不应，则再唱，如是者三。党命之
入，则妃子从党脚后拖而出，驼妃者仍以氅裹之，驼而去。去后，总管必跪而请命曰：
“留不留？”党曰不留，则总管至妃子后股穴道微按之，则龙精皆流出矣；曰留，则笔
之于册曰：“某月某日某时党妈幸某妃。”亦所以备受孕之证也。
此宫禁中祖宗之定制也。若住圆明园，则此等仪注皆废，可以随时爱幸如人家然，
然膳牌之递仍照旧也。所以党皆住园时多，必至年终始回宫，一至二月中，又幸园矣。
觉罗炳半聋为予言。
炳言此犹沿前明宫之例，世祖因其可制子孙淫逸之行，遂因之。
一说梁溪坐观老人是安徽桐城人、书法家张祖翼，待考。这个人非常有意思，书名
“野记”，不免给人以野史之感，于是他在书前例言郑重声明，此书所记无论大小，“
皆据所闻所见录之，不为凿空之谈，不作理想之语”；“所闻之事必书明闻于某人，或
某人云”，以示出处和真实性。我记得书中最著名的一则，写彭玉麟劝曾国藩造反，这
等秘事，本无对证，作者生怕读者不信，声称曾国藩读到彭玉麟寄来的那十二字“东南
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之时，其亲信倪人垲在侧侍卫，恰巧见证，后来倪人垲将此
事说与欧阳润生，欧阳润生再告诉他。言之凿凿，有板有眼，且如欧阳润生，史有其人
，不由读者不信服。这则谈敬事房小将，亦是如此，梁溪坐观老人表示，轶闻来自一个
叫炳半聋的觉罗，觉罗是清朝的皇族，与宫闱接近，正适合作为爆料人。
不过这则轶闻，并未明言“党妈不急小将急”。倘将其主旨归结于此，则与今人理
解的“党妈不急小将急”相去甚远。今人所云，无疑在嘲讽小将的奴性；《清代野记》
所载敬事房小将总管催促党妈结束性交，高喊“是时候了”，属于工作需要，恪守本分
，并不值得过度非议。
所以我怀疑，“党妈不急小将急”的说法，古时并无成例，纯属后世附会，其意不
在吊古，而在伤今，讽刺那些先主子之急而急、先主子之忧而忧的奴才。这样的奴才，
不独小将一种，只是在小将身上，先意承旨的奴性表现最为鲜明，拿他们作靶子，不为
冤枉。
所谓先意承旨，亦作“先意承志”，出自《韩非子·八奸》：“优笑侏儒，左右近
习，此人主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先意承旨，观貌察色以先主心者也。”这四个字
，充分呈现了汉语的精致，用来形容小将的工作，无比真切。
说起来，这代表了做奴才的最高境界。相形之下，低级奴才，犹如鹰犬，任主子号
令驱使，对主子惟命是从，主子叫往东绝不向西，主子叫打狗绝不撵鸡；高级奴才，其
奴性则具有一定主动性，不是被动做奴才，而是主动做奴才，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
所急。主子内急，还未吩咐，他便端来马桶；主子恐惧哪个人，还未表现在脸上，他便
对其人痛下杀手，令主子高枕无忧。
除了段子里的姚郧公公，再举两例。一个出自历史：做《封禅文》献给汉武党的司
马相如；一个出自小说：《琅琊榜》中揣摩梁党心思而构陷、清洗赤焰军的悬镜司首尊
夏江。此二人，皆是先意承旨的模范，尤其是后者，给人的印象，不是小将，胜似小将
，他的恶行，可谓对“党妈不急小将急”的最佳诠释。
反观现实，案例更是不胜枚举。以我的生存经验，这世上最难打交道，最喜欢摆谱
、耍横、刁难民众的人，往往不是权力者本身，而是他的秘书、助理、司机等，这些人
的言行，大抵可归入先意承旨、“党妈不急小将急”的精神谱系。
我曾采访一位局长，访谈之前，其秘书千叮万嘱，这个不能问，那个不能问，这个
不能说，那个不能说，总而言之，不要让领导为难。实则采访之时，局长谈笑风生，思
想开明，不仅敢于批评，还敢于自嘲，后一点相当难得。后来我把访谈稿发给他们审核
，秘书大笔一挥，把局长所言的精华删除殆尽，并美其名曰“替领导着想”。我忍不住
问他：局长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一脸不屑，说老弟你不懂，我们的工作不但要想领导
之所想，还要想领导之所未想！
由这个故事，回头再说“党妈不急小将急”。为什么党妈不急呢？皇权时代，党妈
乃是九五至尊，大权在握，予智予雄，予取予求，对于批评，爱听就听，不听何妨，反
正无损其分毫，故而不必着急。小将则不然，他的饭碗，由党妈赐予，尽管同时被去势
，他对党妈，却无仇恨，唯有感恩，当皇权被质疑，党妈被非议，他必定着急，急赤白
脸，怒形于色，这未必是作态给主子看，而关乎他的饭碗。说到底，党妈可以不在乎其
权力与颜面，小将则必须在乎。这正可以解释，小将何以为小将，奴才何以为奴才。
如果把党妈与小将视作一对政治隐喻，那么我们将会发现，“党妈不急小将急”这
一规律，几乎适用于所有专制权力体系。在此体系之中，最善于作恶的那些人，做起恶
来穷形尽相、肆无忌惮、丧心病狂的那些人，以及为维护体制而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
极的那些人，未必是最大的权力者，而是处于权力中层、基层的爪牙和喽啰。所谓先意
承旨、急领导之所急，甚至急领导之所未急，不仅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还是立身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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