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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 发帖数: 6055 | 1 http://blog.sciencenet.cn/u/socialjl
一、巍巍母校,我爱我的清华
校庆网上那根倒计时的红丝带,已经一路奔腾飞舞着临近极炫的那一刻,我看着她,自
己内心也是禁不住的激动起伏。这起伏里有期待与欣喜,也有伤感和惆怅,甚至还有一
点迷茫;但是毫无疑问,清华大学记载、铭刻了我四年的青春——那段脱离了少女的梦
幻和懵懂却又未谙世事的青春,因此我对她有着深深的眷恋与怀念。
清华园里,生斯长斯,吾爱吾庐;巍巍清华,我爱我的母校。
不久前,我的校友、科学网博主王晓明写就一篇《清华给了我们什么》,晓明说清华给
了他理想主义的赤诚和脚踏实地的作风,我由此想到,其实每个清华人都有着自己对于
母校的回忆,一人一个清华梦,这一幅幅图景或许会交错重叠,但更多的部分则是一个
个独特而生动的故事,悲欢离合、五彩斑斓。今天当大家都在出于各种立场和目的来批
评一个只出大楼而不出大师的“大学”时,我却更愿意想起清华给我个人的种种,这是
一个学子对母校最真实的感受;然而我相信,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感受汇聚起来构成了清
华人整体上对母校怀想如斯、百感交集的理由。
清华园里,千回百转,往事几何;巍巍母校,我爱我的清华。
二、生斯长斯,吾爱吾校
简单说说我在清华的生活。坊间有一说,清华的本科生是亲儿子,也是清华最优秀的孩
子,然后随学位上升,学生与学校的亲密度及优秀程度呈递减状态。这么说,我该是清
华最不亲的闺女之一,自然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群里的了。因为我只是在清华读了四年
博士,离传说中的清华土著,“三清团”,相差很远。
前些天就这个问题向晓明求证,他表示完全没有听说过,我于是很欣慰。
在清华的将近四年时间里,第一年是非常密集地上课,扎扎实实的读书课;第二年开始
到毕业,就是那一篇博士论文:田野、写作、修改、定稿。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在我
接受高等教育的十年里,读书最疯狂的一年就是博士第一年;做的最投入的一件事,就
是完成我的博士论文,那甚至超过了我考清华博士时候的执着。
博一那年,我常常在读书到凌晨两点钟拉开窗帘揉揉眼睛,然后七点钟起床赶去图书馆
占座;那时会在很疲惫的时候敲开邻屋同学的门彼此交换一点鼓励和新鲜劲儿;那时候
大家在作业提交系统即将关闭前忙作一团紧张不已然后长出一口气何等快意;那年到了
最后,我看英语文献的速度基本到了一天半本书,然后就可以在陈述中对着只有框架的
PPT讲出书中细节;那时候每个周五晚上十点,上完了高级统计学我们从六教回公寓的
路上,会顶着满天星光临时起意去喝一杯冰咖或者奶茶,小小犒劳自己又迎来一个周末
;那时候我们就像肚子饿了吃馒头一样,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天天饱满起来。
那些大牛的老师们给我们上课,全部关了手机,他们从不迟到,他们只会早到然后准备
好幻灯等着同学们;名气再大的老师在清华课堂上也一定是自己做片子,对不论本科生
还是研究生;我们发邮件向老师请教问题借书找材料,从来都不会没有回应,绝对不会
;我们偶尔在课堂上和老师跑题,他们回应然后拉回话题,不无端浪费时间。我曾经给
自己导师做过助教,是一门本科生的课,看着他那样投入给大二的孩子们上课然后大家
抢着回答问题的场面,我是多么羡慕!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足够说明一个系、一所学校的风气。我们没有见不到导师的情形发
生,那些盛传的一个茶壶对很多茶杯的事情在清华真的是很少见的,我不敢说绝对没有
,但是看看每年研究生院给出的博士招生名额,我一个老师曾经还很无奈甚至生气地抱
怨一个老师一年带0.8个学生,是怎么个分法儿呢!(当然,理工科会比我们好一些,
可能文科会更受限制一些。)
至于后来做博士论文,那故事更是丰富得可以写一本书,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全力以赴做
自己的论文,只是需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导师,他们要为学生的安全负责,除此之外,
他们的课题是不会强求我们做的。最起码在我自己的系里,博士论文从选题到写作过程
,导师一定会给我们充分的自由和尊重。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多,我 “享受”得心安
理得。工作之后有一次被一个老师问起读博士时候不给老师干活儿,在干什么;我回答
他,在看书做自己的论文,他很不解。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曾经拥有什么样的自由和
幸福。
一人一个清华梦,我在清华的绝大部分回忆都和自己的系联系在一起,然而也正是这个
缘由,让我无法不对清华生出最切近、最真实的感激,让爱和未可避免的遗憾有一个最
实在的安放之处,而不是如空中楼阁一般地抒发虚幻的情绪。一个学校、一个小社会,
让你日日快乐地读书正直地做事,让你在房间设施出了问题向物业报修然后一定会在12
小时内解决,让你在食堂吃到从0.5元到5元不等的饭菜而即便是0.5元的冬瓜白菜也一
定是清爽干净的体面而不会显得低人一等,让你在开学注册教务处最繁忙的时候排队也
不会超过五分钟……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深爱上她,深爱着她。
是的,都是细节,然而,我相信细节更有说服力,比清谈更值得我们动心。
三、这是最低调的大学,这是最高调的大学
我注意过一个现象,清华的学生其实很少向别人炫耀母校,但是遇到校友却一定格外亲
切。前文说到的王晓明也告诉我,其实他很少主动对别人谈起自己是清华人;而我身边
同一个课题组里就有清华的学生,但是我们极少炫耀自己的学校;我在单位有很好的朋
友,我们最初的熟络相当程度得益于校友身份,但我们却是在抹掉这个光环后才真正彼
此欣赏。
不说,是因为没有底气。我自己,因为担心配不上母校的荣耀,所以选择沉默;我想更
多的人都是希望能有更好的成绩,才敢说一声,我是清华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国家的政治舞台上,清华注定了无法寂寞,她几乎成为这个
庞大国家的顶层政治家摇篮,于是不可避免地成为这个国家最高调的大学。然而,这个
“高调”,在这个生产不出诺贝尔奖和“大师”的时代,越来越被打上了贬义和嘲讽的
烙印。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这么多人对清华的“高调”怀有如此这般微妙的情绪?
事分两说。培养政治局委员和培养不出诺贝尔奖,是很难混为一谈的;或者如果我们有
幸看到问题的根源也会恍然,这不是清华一己之力可以克服的魔障。
君不见,清华以其强大的理工科实力培养工程师(不管为中国还是为美国),而这工程
师中的一些又成功走进了为政者群体,这在根本上“得益于”体制的青睐,然而这青睐
不是对清华,却是对我们可以称之为“技术官僚”的一个群体或者社会阶层。很大程度
上,是技术专家治国的政治模式垂爱于这个具有特定工具理性和决策务实风格的群体,
并由上而下制造了工程师而非文官治国的体制特征。那么在这样的整体氛围和取向下,
假如清华培养出最优秀的工程师,那么为什么不用!也许有一天,我们实现了基于民主
与法制的文官治国,清华自然会“让贤”,对此,我怀有希望。
至于为什么没有诺贝尔奖和大师,这是我们人人心知肚明的问题了。
是的,这两件事,最后可以追到一个逻辑上,这符合事件的本质。我无非是想说,在一
个体制和结构无法撼动的约束下,执着于表象本事,而且是本身就扭曲的现象下,于事
何益?无益。那么,在一个无法改变的现状下,唯有独善其身。
清华的低调源于清华人的自省、克制、慎独与奋斗不息,这是我所理解并追求的清华精
神;清华的高调在于这个国家“赋予”其功过留与后人说的政治使命,然而这在今天,
却由于太多人对现实不满而无以寄托和改观,而成为令清华毁誉参半的缘由。
一个学校,是否承担得起这样的寄托?
然而,她足够成为一个缩影和影射,让我们在看清了这一百年来路的时候,继续追索接
下来这个国家将去向何方的路径。
四、这是清华人的清华,更是中国的清华
1931 年底,梅贻琦就任清华大学校长伊始,便发表了“所谓大学非谓有大楼之谓,有
大师之谓”的著名演讲;但他同时也说,救国非一日之功,要记住国家危机的情势,刻
刻不忘救国的重责,需要各人在自己的地位上尽自己的力,则若干时期之后,自能达到
救国的目的。“我们做教师做学生的,最好最切实际的救国方法,就是致力学术,造成
有用人才,将来为国家服务。”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军疯狂轰炸南开大学。其时南开校长张伯苓说出“
被毁者为南开之物质,而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奋励”;面对这样的悲壮与坚毅,
蒋介石说,“南开为中国而牺牲,有中国即有南开”。
……
那是一个悲情勃发,有南开、有清华、有北大并肩而行的时代;那是一个民族生死存亡
之际,抢救文化精英成为国之头等大事的时代;从那开始到“弦诵在山城情弥切”的西
南联大,是一个文化唱绝而不惧举国共赴国难的时代。
然而今天,我们有什么?
那个一个大师辈出群星闪耀的年代,是蔡元培、张伯苓、傅斯年、郑天挺、梅贻琦、陶
孟和……齐齐登场;是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各领风骚;是李济、梁思
成、林徽因……饱受战乱却风骨不减;是赵忠尧抱着咸菜坛子里的50毫克镭将生死置之
度外而让梅贻琦潸然泪下的大义凛然。
然而今天,我们有什么?
已成为传说和绝唱的清华国学院,那是清华的国学院,更是一个时代的国学院。
从庚子赔款建校而为清华人带来更多“自强不息”的反思,到山河沦陷而对包括清华在
内的民族文化的拯救,到今天清华越来越受到亲近政治的质疑甚至批判,我不禁喟然长
叹,这固然是清华人的清华,她更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清华啊!
五、巍巍清华,我爱我的母校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我坚定地认为,我们衡量一所大学的好坏与否,不是取决于她与理想中的大学有多大差
距,而是她在现有条件下能争取到什么程度,而这争取,则一定是能带来改观并有望通
向理想的,哪怕只是小小一步。所以不久前,清华允许副教授带博士,就引起了多少肯
定的掌声甚至羡慕声!
巍巍清华,希望母校在百岁生日之际,再次扬帆远航!
我之所以执着地爱着清华,是因为她给了我知识和信心,也让我曾经模糊的信念变得清
晰;她为我带来一批最优秀的同龄人,我们在离开学校之后依然维系着一个理想的、纯
粹的共同体的信任;
我之所以执着地爱着清华,是因为她让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再长的路也要从脚下走起,
而行走,也是唯一的办法,除此无他;她还让我明白,或许全部的努力只是换来普通的
生活,没有荣光和惊喜,但努力,也是唯一的办法,除此无他;
我之所以执着地爱着清华,是因为我相信她今日的种种不美好——我从不否认它们的存
在,甚至它们偶尔会点燃一把声势——都可以克服,在这个一百年之后,还有未来。关
于此意,手边正好有一句摘抄下来的梅校长的几句话,就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在这风雨之秋,清华正好像一条船,漂流在惊涛骇浪之中,有人正赶上驾驶它的责任
,此人应不必退却,必不应畏缩,只有鼓起勇气,坚忍前进。虽然此时使人有长夜漫漫
之感,但我们相信,不久就要天明风定。到那时,我们把这条船好好开回清华园。到那
时,他才能向清华的同仁校友敢告无罪。”
【后记:本文写于清华大学百年校庆之际。今天,我的同学们说校园里很多白发苍苍的
老人让他们激动不已,这个时刻的自豪和感慨是最强烈的,清华园也因此有了之前未有
的大气与美丽。近乡情怯,我却没有回去过母校。这篇文章里,我隐藏了在清华园里有
过的遗憾与失落,但并不等于我否认她存在的问题。这个特殊的时候,我用这样一份安
静平和的祝福,祝福母校百年生日快乐,自此之后更加扬帆远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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