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boards

本页内容为未名空间相应帖子的节选和存档,一周内的贴子最多显示50字,超过一周显示500字 访问原贴
Thoughts版 - 《神性·人性·兽性》第四章续三
进入Thoughts版参与讨论
1 (共1页)
s*******5
发帖数: 1
1
事后,当秘书惊恐不已时,许遥总是既严肃地教育他们不可在小节上跌大跟头,又表现
出长辈般的善解人意,更耐人寻味的是秘书们都会得到她充满暧昧的评价﹍
第二天上班后,在公开场合,许遥仍然保持着那种标准的职业状态,可在只有她和秘书
在一起的场合,秘书会发现,领导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有第
二次第三次,有无数次﹍许遥总是在秘书的多次强烈要求下,才会勉强恩准一次﹍
当秘书有幸地同许遥有过几次肌肤之亲后,人事部长会亲自安排秘书去学驾照。因为她
知道,许遥虽然也有驾照,但她只是个菜鸟级的驾驶员。
许遥在考出驾照后不久,丈夫为帮助她尽快熟悉驾驶,陪她在路上操练。有一次,许遥
驾车在进入家中小区车库时,将磁卡塞入车库门禁,当车库栏杆升起,许遥下意识地松
了刹车,由于车库坡度比较大,汽车快速冲了下去,丈夫见状大叫:“快踩刹车!踩刹
车!”许遥这时已慌了手脚,犯了驾驶员最低级也最危险的错误——将油门当成了刹车
,汽车加速向车库撞去,最后左前车门紧擦着一根很粗的柱子熄火了,许遥只能一脸惨
白地狼狈地从副驾驶座一侧下车。一辆六十多万元人民币买来的日本车“公爵王”,由
许遥专职驾驶员出面,送到了修车行,几万元维修费由保险公司买单,实际上第二年起
,随着保费的直线上升,事实上这些维修费用就由鸿雁集团买单了。鉴于这个教训,从
此以后,许遥不再敢自己开车了。而一些重要而敏感的场合,驾驶员开车又有诸多不便
,所以,秘书义不容辞地承担起许遥第二专职驾驶员的重任。
人事部长安排秘书学驾照了,说明这个秘书可以正式“上位”了,直到因工作需要调离
这个岗位,秘书都会尽心尽责地为领导服务好,他们也时常会殷切的期望领导能适时地
多多“体察下情”,以便他们能够身心愉悦地做好本职工作。
秘书离开原先的岗位以后,许遥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与领导亲密接触的机会了,他们经过
一番努力未见成效之后,只能体会到这是领导对他们的爱护,由此也更加增强了对他们
在领导身边工作时“幸福生活”的感激和回味。
但其中四个秘书不知道的情况是,两个秘书离开岗位后与他们的待遇有所不同。这两人
都来自农村,一个是省中学生马拉松冠军,一个是某将军县(中共武装夺取政权时,在
一些农村偏远地区建立了武装割据,打土豪分田地,使一些贫苦农民翻身作了主人,为
保这种红色江山,他们纷纷送自己的子女参加中共领导的红军,也有红军以各种强力的
手段征兵扩大红军。经历二十多年武装斗争之后,在1955年,中共军队实行军衔制后,
有不少将军都是同乡人,来自一个县,故称将军县)的高考文科状元,被上海复旦大学
国际政治专业录取,这是个聪明刻苦勤奋的青年,他后来在四年时间,获得了“国际政
治”和“企业管理”双本科双学位。
这两个秘书的各方面表现都被许遥高度肯定,尤其是许遥从自己的经验中认定这两个小
伙子都是处男,这大大增强了她的自豪感成就感。只有这两个秘书离开秘书岗位以后,
还有机会在多次恳求之后,能见上她一面,叙叙旧情﹍
这两个秘书在结婚前都得到了领导的“亲切接见”,在向领导长长的汇报时,都亲眼见
到了领导眼眶里的泪水。这泪水在他们看来,是幸福的泪水,似乎是给他们几年辛劳的
回报;而在许遥看来,这是真正伤心的泪水,因为她明白,尽管她享受了这两个处男,
但今后如果还想继续享受他们的话,就只能和别人分享了﹍
这两个秘书后来都被许遥认作了干儿子,干妈干儿子的交往就比较稳定了,也能比较经
久﹍
当时,在鸿雁集团和几乎所有的国有企业机关事业单位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人,都有一
项不成文的特殊待遇,每年可以公费以商务考察的名义出国旅游一次。像许遥这一级别
的干部一般都有两本护照:因公普通护照和因私护照。他们这些人的大部分商务考察手
续都是由外办系统办理的,即以因公普通护照出访,但手续办好以后,还是委托旅行社
办理具体事宜。
这一年许遥选择去加拿大旅游,在这之前的半年多时间,许遥就让她的前男秘书,现任
鸿雁集团销售三部副经理,也就是那位前中学马拉松冠军,了解加拿大的风土人情和旅
游景点。当前男秘书充分备好了课,兴冲冲地想约许遥见面时,许遥并没有答应见面。
前男秘书很有些扫兴,她只能在电话里把备课内容告诉许遥,许遥听得很认真,听完后
,留下了一句话:“没想到加拿大这么好玩啊,原以为白求恩的故乡只是一片冰天雪地
。可这么多,我怎么一下子记得住啊。”说完就挂了电话。可没过几天,许遥又去问前
男秘书同样的问题,前男秘书只能耐心地重复一遍。如此循环往复了几次,前男秘书似
乎突然恍然大悟,他大着胆向许遥提出要求:“要不,我陪您去吧!”许遥一口否定了
:“那怎么可以!”但她没有挂断电话,前男秘书见她没有挂断电话,自然也不敢挂断
电话,等了一会儿,许遥才挂断了电话。
隔了两天,前男秘书又给许遥打了电话:“许书记,还是让我陪您去吧,一路上还可以
照顾您。您只要告诉我,你们委托的是哪个旅行社就可以了。”前男秘书在等许遥的答
复,许遥:“这不可以的,你的胆子太大了。”许遥迟疑了一会儿:“东昱国际旅行社
那么大的旅行社,人多眼杂啊!”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可前男秘书觉得,今天这个电
话收获颇大。
第二天下班时,许遥接到了集团传达室给她的一个封好的信封,拆开一看,是许遥参加
的那个旅行团全体成员名单。晚上她接到了前男秘书的电话:“您不用担心,这是最后
确定的名单,都是外系统的人,还有一半根本不是本地人,里面没有一个没有熟悉你的
人,15个人正好一部中巴,您就同意我陪您去吧。”许遥在电话里好长时间没有回应,
前男秘书耐心地在做她思想工作:“我发誓,一定老老实实,没有一丝杂念,好吗?”
许遥知道这已经是在挑逗她了,她在电话里噗哧一笑:“马拉松冠军,你的口才可从来
没有你的身体那样棒,才离开我几天,嘴就变得那样甜了?”“那您答应了?”许遥尽
力装出一副迟疑的样子:“还是不行,我出差半个月,你也出去半个月,怎么行呢?”
前男秘书思考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许书记,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前男秘书后来在这个旅行社也报上了名,可他只参加在加拿大东部的行程,他把自己的
两本护照给旅行社有关负责人看,他们看到上面有着频繁的出国记录,又知道他是鸿雁
集团销售经理,可能是陪集团领导作商务考察,为了拉住鸿雁集团这样一个大客户,才
勉强同意了他一个人提前单独返回中国。
出发的那一天,前男秘书早早到了机场,躲在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地方关注许遥。许遥是
由秘书和司机送来的,他们把她送到旅行社带团导游这儿,就向许遥告别了。前男秘书
刚想走过去,被许遥发现了,她用目光严厉地制止了他。两个人都在仔细观察同团的旅
客,直到登机两人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
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多伦多机场降落,吃了晚餐后到了酒店,当导游发放房卡
时,许遥和前男秘书竟然都是单间,这时,许遥和前男秘书才相视一笑,前男秘书觉得
虽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许遥脸上竟毫无倦意,她的那一笑好像有无限深意。
前男秘书到房间甫一放下行李,就直冲许遥的房间,许遥打开房门,两人就不约而同扑
向对方﹍
第二天,无论是在旅游车上还是在景点,两人还是像不相识一般。从多伦多到魁北克再
到蒙特利尔的六个晚上,前男秘书都是在许遥的房间里,与她共度良宵的。前男秘书不
知是哪来的神力,他每天都不顾领导的旅途劳累,一次次把领导和自己折腾得大汗淋漓﹍
这天晚上,前男秘书又一次把浑身湿透的许遥抱到浴室,在帮她洗浴时,在她耳边轻轻
地说:“这几天真是太爽了!”许遥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是啊,白天都有些玩不动了
。”前男秘书又在抚摸她的双乳,许遥娇嗔地按住了他的手:“你还不够啊!你的手劲
真大啊,刚才你那个时候﹍”前男秘书连忙轻揉着她的两个乳房:“噢,我知道,弄疼
这里了!谁让你使我如此失控的,都怪你﹍”许遥转过身来紧紧抱住前男秘书:“我怎
能比得上你这个马拉松冠军呢?快把我抱到床上去﹍”“来吧!”他一把抱起了许遥:
“我这个马拉松冠军,现在是只为你一个女人跑到终点﹍
到了床上以后,两人疲惫地很快进入了梦乡。
前男秘书是被许遥抚摸醒的,他刚醒过来,就发现许遥的脸上挂着几滴泪水,他连忙用
嘴去舔:“是不舍得我吧!”许遥没有回答,只是吻住了他,抚摸他的身体:“马拉松
冠军还行吗?”前男秘书淫荡地回答:“行不行,你的手还不知道吗?”没等许遥反应
过来,前男秘书就横冲直撞起来﹍这几个晚上,两人无所顾忌地在床上翻天覆地﹍他清
晰地感受到许遥特别享受他的粗野。
前男秘书再次把浑身湿漉漉的许遥抱进了浴室,边走边在她耳旁说道:“这几天真像度
蜜月﹍”浑身无力的许遥靠在了他身上,喃喃自语道:“你走后,我就只能独守空房了﹍
这个前马拉松冠军后来在许遥这里得到了许多回报,其中最大的回报是:在东昱省会中
心城区购买了一套150平米住房,他的首付只有10%房款,其余房款都由鸿雁集团免息贷
款,几年以后,许遥以奖励特殊销售人才的方式,把他的所有贷款都一笔勾销了。
那个前将军县高考文科状元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许遥在一起了,他有一种被渐渐失宠
的预感,这是他绝不甘心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
谋划一件对自己人生有决定性影响的大事。在基本考虑成熟并作了了一些准备工作之后
,他鼓足勇气拨通了许遥的电话:“许书记,记得您好像说过,您女儿准备到美国去留
学,我正好有一个大学同班的要好同学,现在美国孟菲斯大学任教,前几天来看我,谈
起了这件事,他答应帮忙,而且,如果不愿住在学校,还可以住在他家。”许遥耐心地
听他讲了这么一大段话,就问了一句:“是女同学吧。”“不,是男哥们。许书记,我
们能见面谈吗?”许遥笑着回答:“想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我拒绝不了
的理由,真有你的。”
两人幽会的这个地点是许遥安排的,看上去有点冒险,实际上,她深谙“灯下黑”的道
理,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个大集团的大领导,竟敢在单位对面的宾馆里,竟会在值班时间
与小情人幽会,可这个宾馆一楼有个铺面商场可作掩护,值班时间逛商场,了解市场行
情天经地义。再说,在单位对面,即使发生什么事情,五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单位。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许遥匆匆吃好午饭,就来到集团大楼下面的马路上散步,她
带着太阳镜,在马路上懒散地走着,眼睛却在观察四周动静,看看有无熟人。走了一会
儿,就快速走进了对面五星级宾馆一楼的商场,在商场逛了几圈之后,许遥就直接到了
电梯间,看见前男秘书已经在那儿等她了,因为在高星级宾馆,没有房卡是无法启动电
梯的,而且房卡是对应电梯楼层的,许遥只当没看见任何人,一闪身进了电梯。前男秘
书也面无表情地跟了进去,电梯里已经有了从车库上来的宾客,许遥的太阳镜并没有摘
下来,她微微低下了头,12楼到了,许遥和前男秘书一前一后像互不相识似的走出了电
梯间。到了1206室前,前男秘书用房卡开了房门,可许遥还是继续朝前走着,她走到了
这一层的尽头,在消防通道前转过身来,看见这一楼层空无一人,才快速走到1206室,
门是虚掩的,她推门而入,随手关上了门保险,这一连串动作连贯娴熟一气呵成。许遥
被前男秘书从背后抱住了,他的两只手直接伸进了她的前胸,试图突破她的胸罩,许遥
拉住了这双手:“快抱我到床上﹍”
两人没说一句话,就开始为对方脱衣服,衣服被扔到了地上,两人抱成了一团﹍
许遥被前男秘书抱到了浴室冲洗,她含情脉脉地抚摸着他的身体:“看你刚才猴急的,
洗过吗?“前男秘书在她的耳旁轻声细语:“我怎么敢不洗呢?洗得可干净了。你越来
越好了﹍”许遥吻了他一下:“都结婚了,还吃不饱啊?”“感觉完全不一样的,真的
!”“真的吗?”许遥宁愿相信这是真话,她听任他为她洗浴﹍
许遥被抱到了床上,仰面躺在床上,前男秘书还在上上下下地抚摸着她身体,许遥侧过
脸温情地看着他:“你越来越会做了,进步真快啊!”前男秘书脸刷地红了:“还不是
你这个老师教得好吗?好了,先说说您女儿留学的事吧,说好了,有时间的话,再奖励
我一次?”许遥微笑地点了点头。
前男秘书把他为她女儿设计的留学计划和盘托出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许遥一看时
间有些歉意地说:“今天没时间了,我得走了,以后给你补上,好吗?”这最后一句话
的语气充满了柔情蜜意,两人又深深地吻了一下,前男秘书才恋恋不舍地让许遥离开了。
许遥女儿留学美国孟菲斯大学的所以手续都是前男秘书办的,许遥夫妇决定亲自送女儿
到美国上学,后来许遥丈夫指导的学生正好赶上论文答辩,只得让许遥独自陪女儿到美
国去,原来,前男秘书就一直表示愿意陪他们一家前往美国,现在许遥丈夫突然去不了
了,前男秘书的作用似乎是不可或缺了。
同样是三个人,性别结构也一样,可许遥丈夫换成了前男秘书以后,这次美国之行的味
儿却完全彻底地变了!
有了前男秘书的同学帮忙,在美国孟菲斯大学的一切手续办得十分顺利,由于离开学还
有一段时间,前男秘书向同学借了一辆车,就带她们出去玩了。
他们在宾馆开了两个房间,许遥母女一间,前男秘书一间。第一天晚上,女儿看着电话
就睡着了,半夜醒来,见母亲不见了,连忙拿起电话,要总机转到前男秘书的房间,可
一直没人接。女儿早就觉得母亲看他和他看母亲的眼神有点特别,那种眼神就像自己看
男朋友和男朋友看自己的眼神那样,她感觉母亲也许就在他的房间里,想着想着,女儿
放心大胆地继续睡觉了。早上醒来时,发现母亲睡在她身边,睡得很沉。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趁母亲上洗手间,女儿直白地抛出了她的问题:“昨天晚上,妈妈
是否在你那儿?”前男秘书迟疑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女儿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你可以的,多长时间了?”“早就有了。”“你们在一起很要好吗?”前男秘书点点头
。女儿朝洗手间方向看了看:“你知道吗?我爸妈挺要好的,我听我妈说过,他们那方
面挺好的。”前男秘书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女儿追问:“你们这方面也很好吗?”“
当然,好得不得了!你相信吗?你妈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是吗?那挺有纪念意义的
。那你对我妈要好点!”“你说我敢不好吗?过去你妈很少和我在一起。”“你可不许
伤害我爸,你答应我,不能拆散我爸妈!”女儿看见许遥走了过来,就没再吱声。
前男秘书把他与许遥女儿的对话全告诉了许遥,可女儿始终没有在母亲面前点破这层窗
户纸。
然而,许遥和前男秘书都大大低估了这个女孩,这个姑娘实际上遗传了母亲的大部分基
因,她是一个早熟的姑娘,也已经是一个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女性。她颇有心计地悄悄地
藏起了前男秘书房间的另一张房卡。
这天晚上晚饭后,女儿就早早入睡了,许遥则躺在床上看着看不懂的电视,见女儿熟睡
之后,就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女儿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
22︰43分,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在过了20分钟之后起床,拿着房卡进了隔壁的房间。她
没有想到的是,刚进房门,就听见浴室里有声音,浴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在水汽的朦胧
中,在淋浴间沾满水珠的玻璃里面,她还是看见了两个紧紧贴着的身影,女儿似乎早就
准备了不止一套的预案,她敏捷地窜到窗边落地窗帘后面,用一厚一薄两层窗帘遮住了
自己。
前男秘书抱着许遥出了浴室,把她放在了床上:“这两天,你累了,今天你就这样躺着
,闭上眼睛,什么也别做。”许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先是侧卧在许遥的身旁,抚摸
她的双乳,吻她的脸颊,关怀地说了句:“遥,不和你接吻了,让你安静。”他开始吻
她的乳房,然后慢慢往下,一直吻到她的脚趾,然后又往上,在一个地方作了短暂停留
﹍忽然许遥开始呻吟了﹍随着他动作的幅度增大,许遥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大﹍女儿撩开
了窗帘一角,她看见了只在A片中看到过的一幕﹍
随着许遥一声尖叫,前男秘书停了下来,许遥的手却攥住了他:“别﹍别停﹍停下来﹍
我要﹍快﹍快来﹍”他只是扑倒了许遥身上,吻住了她的嘴,许遥转过了头:“你不听
我话了?”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前男秘书一用力,“啊!”许遥失声叫好:“真听﹍话
﹍”钱男秘书在许遥耳旁哄着她:“遥﹍也听话,你别动﹍我来﹍”许遥真的很听话,
她听任着他的摆布,他一会儿在她身上﹍一会儿让她侧过身去﹍
只听得许遥微弱的声音:“教会徒弟﹍饿﹍饿死﹍师傅﹍嗯﹍啊﹍”“名师﹍出高徒﹍
”前男秘书失控地喊了起来:“噢﹍遥﹍我的遥﹍”许遥猛地翻过身来,抱住了他,两
人紧紧相拥着﹍亲吻着﹍
那个窗帘后面的偷窥者觉得必须得离开了,她从窗帘后面敏捷地钻了出来,快步地走到
门口,有意稍稍停了一会儿,窃窃私语声一会儿竟然被轻轻的鼾声替代了,关门声也被
淹没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
第二天早上,女儿见母亲扔在熟睡中,就轻轻地起了床,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敲开了隔
壁的房门,前男秘书见许遥女儿有些吃惊:“是你?你妈妈有什么事吗?”女儿平静地
说道:“我妈还在睡觉,可能昨晚上太累了!让她再睡会儿吧。是我找你有事,我也不
想她在场,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在楼下餐厅等你。”女儿并没等他回应,自己径自往电
梯方向走去了,前男秘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地尾随着她。
在前男秘书坐定后,女儿一本正经地说了:“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你得向我保
证信守诺言。”前男秘书正式地点点头:“你放心!”女儿说出了似乎早就想好的话:
“你知道我爸在家里对我妈的昵称是什么吗?”他摇摇头。“是小遥。”女儿盯着他:
“我知道我爸和我妈一直非常要好,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小时候,我不懂,可后来我
懂了,想起小时候看到过的情形,才知道那时什么?”前男秘书有些不屑地问道:“你
以为你现在很懂了吗?”女儿被他的不屑有些激怒了:“我至少不比你懂得晚,你不是
说我妈是你第一个女人吗?如果你没说谎,那你在这方面,比我懂得晚多了。你知道我
第一次性体验是什么时候吗?是初二!”前男秘书真有点吃惊了,他吃惊的不仅是这个
姑娘性体验那么早,更是她竟然无所顾忌地张口就来。女儿继续咄咄逼人:“吓着你了
吧,再告诉你,和我上过床的男朋友少说也有一打了。”前男秘书无言以对了,只能听
任她说下去。女儿话题一转:“算了,今天不是说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同我母亲要
好到什么程度,你取代不了我爸。直到现在,他们每星期六晚上,雷打不动,吃完饭就
关门睡觉,星期天要睡到中午才起床,我们都是过来人,你说,两人在那方面不是特别
好,能那样吗?我还告诉你,他们还经常加班,中年夫妻了,还那样,说明什么呢?只
能说明他们的性生活超好。我认为你只充当了是他们的点缀,并不值得太投入,更不应
该想入非非!”前男秘书对许遥女儿的话表现出了出人意外的涵养和大度:“你说完了
吗?”女儿没有吱声。“我从没想过破坏你爸妈的家庭,你对我的警惕和仇视,我也能
够理解。我和你妈妈发生的这一切,应该是中国当下特定环境下的产物,人是有理性的
动物,尽管有理性,但毕竟是动物,是动物就有本能。你看过美国电影《本能》吗?明
明知道那个女人是变态的杀人凶手,而且同她上床的几个男人都被她残忍地杀害了,可
那个精明强干的警察怎么还会一边非常担心自己生命安全,一边还一再和她做爱呢?当
然,你千万别误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人在很多情况下,并不受理性的约束
。我知道,我爱上你母亲是不道德的,也不会是有什么结果的。可是我就是管不住我自
己!”女儿显然被他的话有所触动:“我母亲喜欢你年轻强壮,这我还能理解,那你喜
欢她什么呢?她再漂亮风流,毕竟是人到中年了,你喜欢这种年纪的女人,我真怀疑这
是不是一种变态!要么是对把一个颐指气使强硬霸气的女上司摆弄得神魂颠倒软弱无力
,有着别样的刺激?要么是还另有所图?”前男秘书静静地听着那些十分难听的话,显
出一种为难的神色:“我实在是不想同你讨论这些成年人的问题。”“我已经说了,我
什么都懂,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我特别想知道。”前男秘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在我对婚姻恋爱充满憧憬时,压根儿没想过会同比我年龄大的女人交往,更谈不上发
生性关系,而且陷得这么深。你知道,我来自将军县,据我所知,所有的将军县都是贫
困县,像我这样一个农家子弟,我和我的家族翻身的唯一希望是读书成才。可读书再好
,也未必能成功。你母亲是我的第一个领导,也是我除母亲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女人
,她比我母亲小不了几岁,可她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我眼里,母亲苍老得像我的祖
母,而你母亲看上去比我姐还不知要年轻漂亮多少倍,我开始在夜里对你母亲产生了性
幻想,经常梦见她,我的手淫对象都是她一个人。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我们
第一次在一起,是在参加一个全国性会议的宾馆里。我送她到房间,她轻轻地说了声:
“谢谢你!”我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真是‘面如桃李音如玲’啊!我一下子失
态地抱住了她,那是一个夏天,我一件T恤,她一条连衣裙,我浑身发热,发现她也像
是有些发热,就什么也不顾了,在抚摸够了她雪白细嫩的手臂之后,去,就隔着连衣裙
揉捏她的胸部,并向解开她的胸罩,可我解了几次都未解开,她笑着自己解开了,我只
是尽情地抚弄着她两个乳房,她被我抚弄得喘息起来:“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今天就
给你了…”她脱下了连衣裙和内裤,全身赤裸地躺在了床上:“把我抱到浴室去。”我
把她抱到了浴室,帮她洗好后,再把她抱回到床上,自己去匆匆冲洗了一下,回到床上
,她眯缝着眼睛全身上下打量着我,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她笑了,闭上了眼睛
…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刚扑到她身上就去吻她,她张开
嘴热烈地同我亲吻,可我的舌头和她的舌头一交缠,我就忍不住了…可她一点都不怪我
,只是疼爱地紧紧抱着我,让我什么也别干,后来就这样睡着了。凌晨时,我醒了,才
看清我怀里的她,这个我朝思暮想的女人,现在就全身赤裸地在我怀里,我却什么也不
会干?一股强烈的男人自尊心从心底升腾起来,慢慢向全身辐射,全身渐渐发热,忽然
像吃了春药似的,急不可待地想进入…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早就醒了,在耐心等待我的
复苏…她一边帮助我一边鼓励我:‘别急,慢慢来,你一定是很棒的!’,就在那天早
晨,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天早晨,你的母亲使我变成了男人!从那以后,只是在我反复
要求下,她才给我一次。不知为什么,我们之间越做越好了,可是也越做越少了。你不
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她做爱吗?告诉你,我只和两个女人好过,另一个就是我老
婆。我老婆虽然更年轻漂亮,可是她把性生活仅看作是履行义务,繁衍后代的义务和满
足男人性欲的义务,从不主动,更缺乏激情,做的过程中又怕疼又嫌脏,并一直皱着眉
头不停地催我﹍而她不一样,只要和她身体一接触,她就会全身发热,我们只要接吻抚
摸,她的全身就会变成一团火,她从头到脚都是敏感地带,性生活中的她和平时的那个
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领导简直就是两个人,她会让我清空心中的一起杂念,只想把一次
次努力把她送到巅峰…而她到了巅峰之后,她还会陪着你、带着你、跟着你一起完成和
享受整个过程…”前男秘书还沉浸在也享受着这种回忆。“哥们,你可以匿名把这些弄
到网上去,点击率会蹿得很高。好了,我知道了,理解了!”女儿打断了前男秘书的思
绪,可她自己的眼前却浮现出昨天晚上母亲和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疯狂做爱的情景:“
哥们,这事儿,我帮你保密,这几天,我也尽量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可你也得帮我做件
事。把我男朋友弄过来。”前男秘书笑了:“那不难,你可以搞陪读啊。你母亲知道他
吗?”女儿毫不在乎地说:“噢,不是结婚的那种男朋友,我结婚的候选人可排着一长
串呢,不是富二代(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后富人的子女)也该是官二代(中国大陆改革开
放后高级领导人的第二代)吧,可不能是红二代(中共第一代高级领导人的第二代),
那些男人太老了,太陈旧了,太蛮横了!我这个男朋友已经结婚了,可他是我的最佳性
伴,你懂的!”
前男秘书听了这话表面上还是平静如水,可心里却是一阵狂喜,这个要求正好暗合他的
一个大计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有一个办法,鸿雁集团一直
在筹划进一步打开北美市场,想在美国或加拿大建立销售网络,这就需要常驻人员,你
那位英语怎么样,会做销售吗?”“英语一般吧,做销售难不到哪儿去吧,你带着他,
不就行了吗?”“你妈,会同意我出来吗?”“这事儿我来办,其他专业上的事你来办
,就有一点,必须快,不用我说了,你应该最懂的!”女儿说完抛了个媚眼,前男秘书
看到后愣了愣,心想,这母女俩长得可真像,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前男秘书看着许遥的女儿还在愣神,女儿却看见了母亲容光焕发地正向他们走来,她
朝母亲招了招手,眼睛里看到的母亲,却像电影蒙太奇一样,化成了昨天晚上全身赤裸
的缠绕在男人身上身下的那个陷入性高潮中全身扭曲的女人。
这个前男秘书和许遥女儿的计划在不久之后,都圆满地得以实现。许遥女儿不仅得到了
她的最佳性伴,而且还得到了前男秘书的悉心照顾。一段时间以后,那个男人已经不再
是许遥女儿的最佳性伴了,他只能悻悻回国了。
在这个所谓的鸿雁集团北美办事处关闭后不久,前男秘书就考取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
政治学博士,他妻子和孩子也很快就来美国和丈夫父亲团聚了。毕业后,他留在一所美
国大学任教,终于进入了美国的中产阶层。将军县的生活印记在他脑海里渐渐地淡化,
鸿雁集团和许遥渐渐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只是他每次回国时,总会情不自禁地设法和
干妈相聚,可叹的是,两人无论怎样努力,都回不到过去那个状态了!
但愿这六个男青年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没走多远就幡然醒悟了,他们年轻时的这段经历
只是生活所迫职场所迫,是可以擦洗掉的人生污点;但愿这六个男青年只是他们那一代
人中的异数。假如,这六个男青年的这段经历是一种主动作为蓄意作为,而且还在心里
怀念留恋这段经历;假如这六个男青年并不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异数,而是代表一个特定
时代中国这代人的集体无耻!这是不是中国这一代人人性向兽性的可怕退化?这是不是
整个民族的深重悲哀?这是不是整个民族沦落的某种预兆和某种暗示呢?
温寅运从顶楼办公室下来走进总裁室后,却真真切切地体验了权力真烦!海赓向他汇报
了今年鸿雁集团可能出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亏损,温寅运大吃一惊,责成海赓要不择手
段必须确保今年不出现亏损,海赓一脸苦相地离开了办公室。
温寅运看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叠材料,第一份就是上级公司批复同意的里项志辞职报告。
温寅运拿起电话接里项志办公室,那边无人接听,温寅运问了厂办,厂办主任的回答是
:里副厂长一个多星期前就不来上班了,听说已经在外面上班了。温寅运非常恼怒,他
对里项志的辞职之所以这样敏感是因为他是鸿雁厂的老人,他知道里项志对鸿雁厂不可
或缺的巨大价值。这几年鸿雁面料的所有市场畅销产品几乎都是里项志的杰作,里项志
成了东昱纺织行业和外地同行竞相争取的稀缺人才。
里项志是一个感恩的人,苏喜垦对他有提携之恩,把他从设备科的一个普通技术员提拔
到科长再提拔到副厂长。在东昱居民住房普遍十分拥挤的情况下,苏喜垦大手笔无息贷
款给他买了一套市区三室两厅的商品房,后来又作为特殊贡献的奖励分两次免掉了他的
全部借款。近几年里项志的年收入一直是由苏喜垦一人操作的,一直维持在较高水平,
苏喜垦为里项志提供的后勤保障家庭保障,让里项志可以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从事新面
料地不断开发;苏喜垦与时俱进地为里项志做的一切,让里项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抵御
外界的种种诱惑;苏喜垦在东昱纺织行业的企业家老大地位和苏喜垦本人的眼界眼力驾
驭技巧,让里项志对鸿雁集团的前景充满信心。
里项志对温寅运是有所了解的,他对政工类的干部有着很深的成见。不久前,苏喜垦特
意暗示里项志,自己要退休了,温寅运可能接班。里项志的第一感觉是鸿雁厂玩完了,
这几年他已看到了国有企业的举步维艰;看到了纺织行业的明显颓势;看到了鸿雁集团
鹤立鸡群的异常脆弱;看到了鸿雁集团多次收购兼并亏损企业后,鸿雁利润被不断合法
蚕食;他更是像依稀听到了《红楼梦》里王熙凤和刘姥姥的对话——王熙凤说:我如今
接着管事,这些亲戚们又都不大知道,况且外面看着,虽是烈烈轰轰,不知大有大的难
处,说给人也未必信﹍刘姥姥的回答:贾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里项志认为现在可以说
鸿雁集团在东昱纺织行业里还能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更应该承认鸿雁集团外面看
着,虽是烈烈轰轰,不知大有大的难处,说给人也未必信﹍里项志更进一步想到鸿雁集
团的衰败已经难以逆转,目前能够延缓这种衰败速度的只有一个人——苏喜垦,苏喜垦
突然退休会让鸿雁集团顿时窘态毕现,衰败的速度将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自己在鸿雁
集团的事业已臻巅峰,完全没有必要与鸿雁集团同生死共患难。苏喜垦对自己有恩,他
在鸿雁集团,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提出辞职,他退休了就无所顾忌了,与鸿雁集团的联
姻也只能寿终正寝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里项志在
最短的时间找到了下家,又在苏喜垦的暗中指导帮助下,取得了国资委领导的同意,终
于在温寅运接班前脱离了他心目中的虎口。
温寅运看到的第二份材料就是鸿雁厂的几个外加工点合同期到了要求终止合同,另外几
个合同到期没有要求终止合同的外加工点则提出要续签合同必须提高加工费。温寅运找
来了海赓和曹海霖询问情况。海赓让负责外加工业务的曹海霖解释。曹海霖告诉温寅运
:“在外加工业务方面,鸿雁集团现在面临着两难选择,缩小外加工业务的规模就会直
接导致集团各厂生产计划完不成,产量一下降成本相对就会提高,亏损就会加大,产量
下降还会造成鸿雁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下降;而要维持外加工业务规模就不得不同意外加
工点提高加工费的要求,这样也会增加不少成本,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衡取其轻,
我们的选择是维持外加工业务规模﹍”温寅运不耐烦地打断了曹海霖:“我要听的不是
大道理,而是具体的操作方案!”曹海霖对自己说话被温寅运粗暴打断十分恼火,过去
苏喜垦也从不打断他曹海霖的话,他的眼睛瞟了瞟温寅运冷冷地回敬了一句:“具体操
作方案就在你桌子上,有看不懂的,你再问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话音刚落
不等温寅运有任何反应,站起身就走出了办公室,温寅运和海赓面面相觑,海赓低下头
躲开了温寅运的视线,温寅运的脸色铁青。温寅运见海赓低着头便追问:“这些问题,
过去是怎么处理的,总不至于都是在最近发生的吧。”温寅运在他的话中有意避免提到
苏喜垦的名字,海赓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温寅运:“温总,你也是鸿雁的老人,这
些问题老苏和我们一直在共同处理,总裁难当啊!”海赓的第一句话其实已经相当厉害
,温寅运过去在鸿雁厂时仅是一个中层干部,即使当选为厂党委委员也还是中层干部的
级别,是海赓的下级;他的第二句话更加厉害,总裁难当你不知道吗?你没有那金刚钻
就别揽那瓷器活,不经意地点了点苏喜垦的名字,是在提醒温寅运别把自己当作苏喜垦
,更别奢望超越苏喜垦,你的道行差远了!我对苏喜垦那样不仅是因为他对我有知遇之
恩,更因为他确实比我有本事。你温寅运有几把刷子我一清二楚。
温寅运不是没听懂海赓的话,只是自己初来乍到不便得罪太多的人,但从此对海赓刮目
相看了。看来,他过去在苏喜垦面前表现出的唯唯诺诺样子都是假面具,他也绝不是一
盏省油的灯。温寅运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海总啊,在我看来你是老前辈,我相信你一
定会像辅佐老苏一样辅助我,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坐在一条船上,还是要同舟共济啊。
”“那是,那是。有个材料你可能还没看到,上级要求减员增效,这个会直接影响工人
的切身利益,我估计难度相当大。”“这几年,鸿雁集团职工的收入还是不错的吧。”
“是的,最近几年一直保持没有下降。”温寅运的情绪又跌落了:“看来到我这儿,职
工收入要下降了!”“说得不错,而且不是略有下降,而是明显下降或是大幅度下降。
”“为什么?”海赓的心里在冷笑着:这都不会,玩不转,你当的是哪门子总裁啊!他
的嘴里却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明:“在减少企业亏损和保持职工收入方面我们没有两全之
策,不仅是我们,好像所有国有企业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温寅运警惕地问道:“前
几年为什么能保持职工收入不下降呢?”“还有些老底呗,再说人事工资都是老苏直接
管的,他有办法!”这句话像电棒一样使温寅运浑身猛地一震,温寅运一字一句地回敬
道:“那你和我就没有办法了吗?从今天起劳动工资这一块工作也由你分管吧。”“不
行,我干不了,我一直是分管业务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真干不了,这工作太重要
了,最好你直接分管。”温寅运强压怒火:“集团领导分工做些调整不是很正常吗?”
海赓还是不温不火地回答:“你再好好斟酌斟酌吧,开党委会讨论和到国资委领导那儿
去理论,我也是刚才的意见。我走了。”海赓也慢吞吞地走出了办公室,把鸿雁集团新
来的党政一把手一个人晾在了那里。温寅运吃惊地看着海赓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199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最优货币区理论”的奠基人﹑被誉为欧元之父的罗伯
特•蒙代尔曾提出了著名的三难选择理论即:在开放经济条件下汇率稳定、资本
自由流动和货币政策独立性三个目标之间,只能同时实现两个目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
理解,就是在三个重要目标中放弃一个目标是实现其他两个目标的必要条件,这个伟大
的理论发现,对我们理解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有着非比寻常的启发意义。
一个国家地区的宏观经济一般要追求四个主要目标——经济增长率﹑低通胀﹑充分就业
和国际收支平衡,而实际上这四大目标是不可能同时实现的。保持经济增长和保持低通
胀就难以同时实现,经济增长率低而通货膨胀率高的同时出现和就业率低和通货膨胀率
高的同时出现,对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宏观经济来说都是雪上加霜,使宏观经济调节变得
异常困难。
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重点从农村转向城市之后经常出现宏观经济管理的悖论。东昱是中
国大陆纺织行业的重镇,纺织工人有几十万之众,这样一个劳动力密集资本有机构成相
对较低的行业,在机器设备的现代化程度大幅度提高之后、在新材料新技术不断面世之
后、在农村剩余劳动力纷纷涌向简单的加工工业之后、在出现了大量“劣币驱逐良币”
现象之后,为防止整个行业的因大出血而出现败血症只能采取“压锭”和“减员”的对
策,所谓压锭就是控制和减少生产数量;所谓减员就是控制和减少员工数量。这是东昱
纺织行业在凤凰涅磐前的剧烈阵痛期。局外人以及后来人是能够比较理性地看待这个阵
痛期的,而当事人就受制于各种因素只能在巨痛中苦苦挣扎,有的挣脱了﹑有的沉沦了
﹑有的奋勇拼搏﹑有的听天由命。
曹海霖从温寅运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不久就病倒了,温寅运起先还以为是曹海霖故意在跟
他置气,但在曹海霖被确诊患了肝癌后,才相信他是真病了。海赓是越来越没有责任感
了,把所有权力都还给了温寅运的同时也把所有的责任仍给了温寅运。
鸿雁集团基本成了夫妻老婆店,由温寅运和许遥掌管着一切,温寅运把郝为军调任新组
建的销售部任部长。郝为军新官上任是如鱼得水,天天应酬不醉不归,在销售业绩上不
去后经常被温寅运骂得狗血喷头,回到销售部后,郝为军就把在温寅运那儿所受的全部
气一点不剩全倾倒在员工身上。曾经非常崇拜郝为军的妻子小鹿,发现郝为军已经变得
她越来越不敢相认了,原来经常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酒喝得越来越
多,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每天回家就像散了架似地精疲力竭,同她的夫
妻生活也越来越少,难得有一次也是敷衍了事草草收场。小鹿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自己
历经千辛万苦击败小何之后得到的鸿雁厂青年才俊,怎么会变成一个如此庸俗不堪的酒
囊饭袋,究竟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郝为军褪尽了迷彩包装后还原成了本色?一
部法国电影中的一句台词深深地刺激了她——他手指甲黑乎乎的,本性难移。
这天早晨是近一段时间温寅运心情最好的,昨天是许遥第一次答应他在海阳路过夜,他
同许遥挑灯夜战,似乎要把近来所有的憋屈统统发泄掉,他承认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许遥
了,越来越依赖许遥了,他过去只把许遥当作战利品当作性工具,从来不屑与她商量鸿
雁厂的大事小事,现在他思来想去终于醒悟到:从苏喜垦手里接收过来的正资产其实只
有许遥一个人,小徐还算不上是资产,其他的一切统统都是负资产,他开始珍惜这份唯
一的资产了。
温寅运自己把车停在了路边,待会儿驾驶员会把车开到车库的,温寅运刚下车就发现总
裁办主任正焦急地等着他,原来有十几个工人在他办公室等着他,说是代表全厂不愿下
岗的所有工人来和厂长谈判的,厂办主任希望他出去躲一躲暂避锋芒,温寅运一听就火
冒三丈:“你们没有想到做好工人工作,反而要我躲出去,我一个堂堂的鸿雁集团党委
书记总裁为什么要东躲西藏,下岗又不是我温寅运发明的,我不怕和工人对话!”温寅
运从来对自己的口才高度自信,他从心底看不起这些工人,他觉得仅以一己的三寸不烂
之舌就足以完胜这些乌合之众,他把自己的包交给了总裁办主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
厂门,走进了办公室。
“温总这个点来上班算怎么回事儿啊?到公司和外面开会不可能这么快结束,如果不开
会这会儿才来上班就算迟到了,现在看来总裁可真是来去自由啊!”阴阳怪气地说这话
的是金孝义,他要给温寅运一个下马威。温寅运确实没想到金孝义会在大庭广众面前这
样毫无顾忌地给自己难堪,他一时竟无语相对,想发作又怕局面失控,他稍一低头便瞥
见了自己在办公桌玻璃下压着的一段达尔文名言——脾气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天性之
一,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他开始冷静下来转怒为笑
:“谢谢职工的关心,我刚才顺路去探望了一个病人,鸿雁厂的一个老工人中风后半身
不遂很痛苦的。”温寅运以柔克刚化解了金孝义的第一个攻势。
金孝义站起身来激动地大声说:“我们是受所有职工的委托要求总裁维护职工的切身利
益。”温寅运眼睛盯着金孝义,他认为自己抓住了金孝义的把柄,可以转守为攻了:“
代表所有职工?中国现在是法制社会,大家知道法律大体上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实体法
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它主要是界定什么样的犯罪适用什么样的刑事处罚,通
俗地说就是犯了罪应该判几年;另一种是程序法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它
主要界定了定罪量刑的过程,通俗地说就是犯了罪怎么判。现在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金孝义说你们代表了所有职工,我想请金孝义说说产生你们这些代表的过程,只有过程
合法结果才可能合法,金孝义你们这些代表是怎么被全体职工选出来的?何时何地开的
会哪些人参加?是表决的还是投票的?表决和投票的统计结果可不可以在这里公开?你
们的所有活动依据的实体法程序法是什么?是国家什么法律、上级什么政策、或是鸿雁
厂的什么规章制度?”温寅运的一连串发问确实镇住了一些职工,金孝义不得不坐了下
来,温寅运抓住时机加强了攻势:“我在鸿雁厂就是从工人中成长起来的,在座的有些
师傅可以说是看着我成长的,我对鸿雁厂的工人师傅有着深厚的感情。纺织行业的压锭
减员不是鸿雁集团一个企业的现象,也不是东昱省独有的现象,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必然
要经历的过程,政策都是上面定的,我们只是执行政策对号入座。”金孝义终于认为自
己也抓住了温寅运的软肋:“按照温总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国资委定的,鸿雁集团和温
总只是台上的木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我们坐在这里不是瞎耽误功夫吗?我们只有
到国资委去,去找到操纵木偶的人。”他边说边站了起来要往外走。温寅运尽力控制着
自己:“金孝义你别激动,你找到国资委,国资委还是会转到集团来解决的。”“那我
们再找国资委的上级一直找到能解决我们工人困难的地方为止。”温寅运勉强地挤出一
丝笑容:“你们究竟要解决什么困难呢?”“我们要收入不下降!”“我们要保住饭碗
!”“我们要养家糊口!”“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下岗了你们叫我们怎么办?”工人们
七嘴八舌像炸开了锅。温寅运站起了身大声地说:“大家静一静,压锭和减员都是上级
的决定,我无权改变,减员的具体操作办法也是上面定的,我们只是执行者,我能做的
就是对一些有特殊困难的职工给予适当补助,我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说了,希望大家回
到工作岗位上去,一定要相信党相信组织!”“我们相信党相信组织几十年了,到头来
人老珠黄了,把我们一脚踢开,你叫我们还怎么相信?”“相信相信,你如果也下岗了
还会说这种大话吗?你老婆下岗了你还会说这种大话吗?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
话不腰疼。”“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到国资委去!”金孝义振臂一呼工人们蜂拥
而出。
温寅运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了。国资委领导在找温寅运上任前谈话时,将鸿雁集团
的稳定工作放在非常突出的位置,一再告诫他要密切注意职工思想动态,要将群体性上
访事件控制在萌芽中,要切切记住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对待职工群众摆平就是水平,
千万不能给领导添乱。金孝义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使得他到鸿雁厂烧的第一把火就
把自己点着了。他拿起电话要通了国资委的分管领导,简单汇报了情况并故作神秘地暗
示苏喜垦可能是幕后黑手影子老板,分管领导严厉地批评了温寅运:“领导在会上怎么
说的,在任领导不能随意议论卸任领导,老苏在的时候鸿雁集团没有一起上访事件,你
屁股还没坐热,就发生这样的事,你自己控制不了局面还胡乱猜疑,真不像话!等会儿
让许遥到国资委把职工领回去,我再强调一遍,谁家的孩子谁家抱,各自守土有责,一
定要严防死守,否则国资委领导整天接待职工上访都来不及!我提醒你,绝对不能发生
鸿雁集团职工到省委省政府上访的事件,如果发生了,这就是一个政治事件,你掂量掂
量吧!”温寅运悻然放下了电话,又要通了许遥的电话让她辛苦一趟到国资委去领回职
工。
这些职工被领回到鸿雁集团后,温寅运许遥一起同他们座谈,耐心听取了他们的诉苦,
原则性地表示尽最大可能灵活掌握上级规定的政策,公平公正公开地做好减员工作。
职工们散去后,温寅运朝许遥使了个眼色后,自己上了顶楼办公室,稍过了一会儿许遥
也上来了,温寅运紧紧地抱住了许遥,两人亲吻着,温寅运的手在许遥胸前用力捏着,
许遥让他把手伸进衣服免弄得皱外衣:“你还有心情?”温寅运狠狠地说:“他们越是
这样,我越兴奋。”说着就抱起许遥,许遥坚决地制止了他:“一定要小心,听说上午
金孝义说你迟到了,说明他们盯上我们了!”“金孝义,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许遥
推开了温寅运:“我不这样看,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好他呢?他们会有多高的要求呢?
”“你是说收买他们?”“不仅是收买他们的要求,连他们的人也一起买下来。”温寅
运恍然大悟:“让他们当工贼!估计敢出头的都已经出头了,全集团也就是这十几个人
了。这样,先把这些人分开,分而治之,把一些技术好的老师傅调到外加工去,表面上
是下岗了,实际收入会更高些,一箭双雕,既摆平了他们,又让他们作出了下岗的榜样
,金孝义呢,就让他当个工会专职干部,作为工人代表见证鸿雁厂的职工分流下岗工作
,你去操作吧。”许遥点点头,温寅运色迷迷地盯着许遥:“人家也是像我这样离不开
你吗?”许遥知道温寅运是什么意思:“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走了。”温寅运又把她
拉进怀里:“我们俩搭档能干大事。”许遥苦涩地回了一句:“我俩又何尝不是工贼呢
?”温寅运淫笑着回答:“黄色工会的两个大工贼!”温寅运坚决地把不那么坚决的许
遥抱到了里间的沙发上﹍
温寅运和许遥联手用软硬兼施的两手制服了所谓的工人代表,这些工人代表很容易地被
收买了,他们一个个华丽的一转身就变成了鸿雁厂职工分流下岗工作的积极分子,他们
现身说法劝服工人接受丝毫不容讨价还价的分流下岗条件,然后拿着被成功说服的工人
名单邀功领赏。金孝义已经堂而皇之地坐进了厂工会的办公室,从此可以不再穿沾满油
污的工作服了,双手可以不再有似乎永远洗不净的油污了,也从此不再会因维护机器不
善而倍受领导和工人两面夹击。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的感
觉真是无比惬意,不说工会的外快就是工资单上的收入也比车间有明显增加,他在前妻
陈晓凤面前腰也开始挺直了,头也开始抬高了。
在陈晓凤和金孝义离婚的最初几年里由于金孝义对女儿的反复灌输,女儿对陈晓凤的敌
对情绪强烈,陈晓凤总觉得自己有负于女儿,除了承担女儿的全部生活费学费外,还经
常送些吃穿用的东西给女儿,随着时间地推移和女儿的长大,母女俩的关系逐渐复苏,
陈晓凤到金孝义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女儿让父母复婚的愿望也越来越直白和强烈,女
儿甚至经常在陈晓凤来看她时借故溜出去以便给父母创造条件,女儿的心思陈晓凤是心
知肚明,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动过心,也不止一次地在金孝义地百般恳求下满足他的性要
求,可是每一次当陈晓凤走近金孝义时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在往回走的感受,金孝义当了
厂工会干部后,陈晓凤为前夫升迁而涌起的欣慰兴奋情绪,很快被金孝义的小人得志夸
夸其谈结结实实完完全全地覆盖了。
今天陈晓凤买了一些女儿爱吃的菜兴冲冲地来到了金孝义的家,金孝义已经下班,女儿
还没有回家,陈晓凤在厨房忙碌着,金孝义在她背后抚摸着她,近来陈晓凤感觉金孝义
对她越来越放肆,她隐隐感觉到金孝义认为她是上赶着追求他,他已经可以在她的身上
任意宣泄欲望了,这使陈晓凤很是反感。金孝义的两只手肆无忌惮地伸进了陈晓凤的胸
罩里摸捏:“女儿快回来了!快把手拿出来。”“我就是要让女儿看到她妈妈还是离不
开我的。”“噢,我明白了,你是要告诉女儿当年我们离婚是你不要我的。”金孝义没
有回答,却加快了动作,陈晓凤感觉到了金孝义强烈的身体反应,她想挣脱可被他从背
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金孝义抽出一只手扯下了陈晓凤的裙子和内裤,不知何时金孝义
自己的裤子已经褪到了膝盖下,陈晓凤心中升起一种被强暴的耻辱并很快传遍全身,不
想正在此时女儿开门进来,金孝义却还是旁若无人地继续着﹍女儿失声叫了一声,退回
去关上了门。当金孝义心满意足地趴在陈晓凤背上:“晓凤,我们复婚吧,我要你!”
陈晓凤拉上了自己的裙子转过身来冷冷地回答:“你还没问过我要不要你呢!”金孝义
有些吃惊地说:“我现在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工会副主席都已经59岁了,还有半年我
也许就成了集团工会副主席正处级干部了。许遥说她实在忙不过来了,说不定我会一不
小心当了集团工会主席那我就是局级干部了﹍”陈晓凤走到了门口回转身来:“金孝义
,你知道鸿雁的工人背后都叫你什么吗?”没等金孝义回答,陈晓凤从牙缝里挤出来几
个字:“叛徒内奸工贼还有——汉奸!”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身后
的门,扔下了裤子还掉在地上的傻傻的金孝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温寅运和许遥指挥着金孝义们,在鸿雁集团犄角旮旯忙着灭虫除草,却还是防不胜防,
因为“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鸿雁集团的职工上访﹑
产品质量曝光﹑拖欠供应商货款﹑顾客在公共传媒投诉等各种突发性事件仍然层出不穷
,在上级领导供应商消费者职工心目中,鸿雁集团已经从国有企业改革开放的成功典型
变成了国有企业改革开放的失败包袱﹑已经从国有资产变成了国有负资产﹑已经从众人
垂涎的香饽饽变成了人见人怕人见人扔的烫手山芋。
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过程中既面临着汹涌澎湃的激流也常常遭遇深藏不露的暗滩;既要
奋力砸开姓社姓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方方面面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的属性争论)的重
重镣铐又要细心拆除画地为牢(1949年中共取得全国政权后提出的向苏联一边倒﹑打扫
干净屋子再请客﹑另起炉灶等对外交往战略思想既有积极意义也有不可小视的消极影响
)的层层樊篱。20世纪80年代后期发生在海南的一场争论就折射出了砸开镣铐拆除樊篱
的艰难。也正是有了20世纪90年代初的“东方风来满眼春”,中国的改革开放才得以昂
首阔步地向纵深推进,东昱鸿雁集团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迎来了一个命运攸关的机会,东
昱省政府决定境内外合资合作整体开发鸿雁集团所在的地块。
应当说历史对苏喜垦是有些偏爱的,让他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有一片施展自己才华的
天地,他紧紧抓住了这次机会创造了一小段鸿雁厂的辉煌。可惜的是他囿于文化底蕴和
眼光眼界在一阵冲刺之后就尽显后劲乏力;更可惜的是他无限地放大了历史机遇﹑无限
放大了自己的能力﹑无限放大了历史机遇中的权力;可恶的是他晚节不保,没能守住自
己的政治经济的“贞洁”。从放纵私生活开始用一个又一个更多更大的错误来弥补以往
的错误,他周围的人更是推波助澜肆意妄为;更可恶的是他在明白自己即将失去权力时
,默许支持纵容自己的情人亲友,疯狂吞噬国有资产并通过精心编织的关系网网住了一
批保护他的人,又通过自欺欺人的伎俩谋略设计了一系列陷阱,客观上在退休后继续损
害国有资产。苏喜垦虽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逃脱不了良知道义的制裁,更是无论如
何逃脱不了历史的无情制裁。人在做,天在看,人们有理由充分相信秉笔直书的历史是
既不会虚美也不会隐恶的。
应该说历史对温寅运也是不薄的,给了他创造鸿雁集团新历史的机会,他可以最大限度
地争取动迁费用在东昱的远郊重建新厂区,引进具有当时世界一流水平的生产流水线,
不断开发新产品,做大做强做好鸿雁品牌,经过瘦身强体的市场取向的系统改革,将鸿
雁集团引上更新更宽广的征程。可温寅运痴迷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路。不断传来的苏喜垦
周围的人个个暴富的信息极大地刺激了温寅运,他越来越意识到这次鸿雁集团的整体动
迁,是老天爷给他温寅运最大最后的一桶金,他在集团党政联席会议上振振有词地说:
要高度重视这次整体动迁,要抓住历史机遇给东昱重建一个更新更美的鸿雁集团,作为
现任集团党委书记总裁他要亲力亲为,他宣布从今以后集团党委工作由许遥负责,集团
行政工作由海赓负责,一般工作无需汇报,一般会议不再参加,重大事情由他拍板,他
要集中精力抓好动迁工作。
东昱省政府对鸿雁集团所在地块的开发规划应当说是大手笔的,这个地块有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石库门民居的整体开发,采用修旧如旧的办法最大限度保留建筑的原有风貌
,动迁出一楼的全部居民和二楼三楼的部分居民,引进特色餐饮小吃画廊礼品店创意园
区,形成东昱最有地方特色的旅游观光区;另一部分是建筑面积超过45万平方米的商务
中心,其中有一个超五星级的宾馆﹑三幢商务楼﹑建筑面积超过25万平方米的购物中心
。这个地块由注册在美国的大财团和东昱省国昌投资有限公司合资开发,境外的大财团
全权委托控股公司东亚投资有限公司操作具体事宜,温寅运这天接到通知明天上午10点
,东亚投资有限公司代表要到鸿雁集团参观。温寅运立即吩咐集团总裁办做好接待的一
切准备工作尤其是介绍鸿雁集团的PPT,他在下班前特意又看了一次PPT,确认无误后才
放心地到海阳路同许遥幽会去了。
第二天上午10点刚过温寅运到集团门口迎候外方代表,等到10点15分还不见外方代表踪
影,温寅运不耐烦地要总裁办主任打电话问,问询的结果是外方代表已到了鸿雁集团,
正在厂区参观,温寅运一脸愠怒地责问传达室,传达室的回答是现在厂对外交往非常多
,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登记,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温寅运对这种明显的文过饰非很反感
又司空见惯无可奈何,他没有耐心再听传达室啰嗦的解释,就叫总裁办主任去厂区寻找
,自己到顶楼办公室等候。
温寅运在顶楼办公室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听到楼梯响,总裁办主任把客人带了上来,
客人是一个高挑的略显丰满的华裔漂亮女性和一个精干的黑人男青年。女性递给了温寅
运一张名片:“对温总,我是久仰大名啊!在中国这么年轻就担纲这么大的企业真是不
容易啊。东亚公司的索菲亚,这是我的助手保罗。”温寅运站起身来与索菲亚和保罗握
了握手:“温寅运。”旁边的总裁办主任把温寅运的名片发给了客人。索菲亚:“抱歉
,温总,刚才我们早到了几分钟,我就到厂区转了一圈,现在能允许我参观您的办公室
吗?”温寅运无奈地把他们带到了里间参观,索菲亚的眼光扫视了周围,推开盥洗室看
了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温总,您这儿真是别有洞天啊。”“索菲亚女士,这里是外
宾接待室,所以是鸿雁厂比较讲究的地方。”
几个人回到了外间,在沙发上甫一坐定,温寅运就想介绍情况:“索菲亚女士,我先介
绍﹍”索菲亚优雅地打断了温寅运:“对不起温总,正式的相互介绍和会谈要用各自的
官方语言,我能听懂汉语,可保罗听不懂汉语,如您能说英语也可以,我们可以节约不
少时间。”“好的,那我们就通过翻译吧,正规些,我也担心其他人听不懂英语。”温
寅运硬着头皮回击了索菲亚的攻势,示意总裁办主任去找翻译。
索菲亚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她已比较详细的了解了温寅运的经历,她断定温寅运的
英语水平远没有达到可以流利交流的程度,她是要给温寅运降降温败败火。
翻译到来之后,温寅运开始介绍,由翻译译成英语,索菲亚用英语介绍,再由翻译译成
汉语,中途索菲亚不客气地纠正了翻译的几次误译。温寅运强调了鸿雁厂几年来的累计
巨额利税,索菲亚点出了鸿雁集团的账面利润有水分,事实上已经亏损;温寅运强调了
鸿雁集团上万名职工的安置,索菲亚点到了鸿雁集团在册职工和在岗职工的巨大差额;
温寅运强调了鸿雁集团所在地段的级差地租,索菲亚指出了目前鸿雁集团所在地块及周
边环境的脏乱差;温寅运强调了鸿雁集团的实际面积,索菲亚剔除了鸿雁集团所有的违
章建筑面积只承认国家房屋管理部门出具的建筑面积证明;温寅运强调此次动迁涉及到
上万名员工的切身利益,索菲亚指出了单位动迁和居民动迁的重大区别,并重点突出了
一点——东亚公司只同鸿雁集团这个企业法人有业务关系,同鸿雁集团任何自然人没有
任何关系。
这初次谈判是索菲亚同温寅运的初次较量,连鸿雁集团总裁办主任和翻译都认为是索菲
亚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温寅运是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索菲亚对温寅运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窘相心中窃喜,她深谙职场谈判紧张松弛之道,便
马上换了一种口吻,亲切地邀请鸿雁集团领导,晚上到她下榻的酒店餐厅共进晚餐,在
起身告别时索菲亚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温总,我听说奚秋潇也在鸿雁集团,您认识
他吗?”“您认识他?”“有过一面之缘,他今晚能来吗?”“他已经调出鸿雁集团了
,再说都是集团领导,他在鸿雁时,只是一个车间管理员,他出现在这种场合,方便吗
?”索菲亚微微一笑:“是我买单啊,就吃个饭有什么不方便呢?当然主随客便,温总
以为不方便,那就算了。”“那我尽量联系他,就是不知能否联系得上。”“我就这么
随便一说,您看着办吧。”索菲亚同温寅运握了握手,款款地离开了。
总裁办翻译在离开顶楼办公室之后,立即把温寅运同索菲亚的全部谈话内容向许遥作了
汇报,许遥表扬了几句后,叮嘱翻译要及时全面准确地汇报。
许遥这天一直在等待温寅运来向她通报与索菲亚谈判的情况,可直到下班也没等到温寅
运,等到18点30分也没有接到参加索菲亚宴请的通知,许遥打了个电话给总裁办,那边
无人接听,她要通了集团门卫的电话才得知温寅运早就离开集团了,许遥知道自己这是
傻等了。要么是翻译听错了时间,要么是温寅运耍了花招,无论是由于哪一种情况,温
寅运都应该与自己先通通气,许遥此时更加觉得自己对温寅运以前采取的所有防范措施
都是太及时太必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提升防范措施的级别,许遥想来想去对温寅运
应该要出示橙色预警了。
索菲亚看到温寅运只身一人前来赴宴有些意外:“温总,怎么你大领导先到了,可我知
道大陆官场是有规矩的,最大的领导总是最后出场的。”温寅运也不甘示弱:“索菲亚
女士怎么也是最早到呢?噢,您的助手不了解中国职场的规矩。”索菲亚解释道:“我
的助手今晚有别的事,再说晚上吃饭咱们不谈工作,唠唠家常,他不懂中文,坐在这里
也不自在,我就不难为他了。”温寅运露出了非常理解的神态:“都一样,我的助手也
都是摆设,企业老大难当啊。”“中国国有企业的老大还难当啊?中国国企老大的权高
位重在全世界可是名列前茅的啊。”“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中国的社会结构同你
们那儿大不一样,我们的一个职工什么事情都找单位领导的,大到社会稳定、企业发展
、政治变化、经济起伏,小到夫妻失和、儿女不孝、邻里纠纷、婚丧嫁娶,都能严丝合
缝地联系到单位、联系到单位的老大。”“这主要是因为你们向职工收去了太多的权力
,这是一面硬币的两面啊,一面是无限大的权力,另一面就是无限重的责任。”“可是
权力和责任不对称啊,我这个老大有多少权力呢?”索菲亚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这
么说,是我找错对象了,您是说鸿雁集团动迁的事您拍不了板,那我只能找你们的上级
了。”“不,不是这个意思,鸿雁集团动迁是块难啃的骨头,上级早就明确了守土有责
,只要不发生群体性的上访事件,我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么说温总在鸿雁
集团是能够乾坤独断的,有关动迁的所有事宜,我只要同温总一个人谈就OK了?”温寅
运喝了一大口酒拍了拍胸脯:“是这样的,我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我的助手一个都不带
,免得啰嗦。”索菲亚喝了一口饮料:“温总,我在哈佛商学院是学管理的,我在毕业
论文中提出了一个观点:一个好的企业老大只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把握企业的正确
方向;第二件是设计企业文化;第三件是助手们一时做不好做不了的事。您现在管得那
么多不怕把自己累坏啊,再说,也不怕有反侧啊!”高度的茅台酒,已经使温寅运的脸
微微泛红:“不怕,我已经掌握着他们每个人的生死簿,要想背叛我,那下场可就惨了
!再说我是集权而不集事,我现在只抓动迁这一件大事,其他事我都放手让他们去做。
他们知道我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我只要知道谁是能决定我命运的人,就万事大吉了
。”索菲亚拿起饮料杯:“精辟!温总,我敬你,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吗?”温寅运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了句:“您要我办的事会很多,我要请您办的事也不会
少。”温寅运在同索菲亚告别时给了她一张纸条:“这是奚秋潇现在的电话号码。”“
温总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谢谢!”“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奚秋潇吗?”“不
能!”索菲亚故作神秘地说:“因为这同工作毫无关系。”
奚秋潇在东昱财贸管理干部学院分院接到了阔别多年的孙隽的电话,约奚秋潇陪她回她
过去住过的老房子看看,奚秋潇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孙隽的老房子也就是在奚秋潇
家的这一片,奚秋潇是担心被邻居们看见,但奚秋潇更担心的是,他同另一个女性逛马
路的情形传到林蓁蓁的耳朵里。于是奚秋潇给林蓁蓁打了一个电话,简要地介绍了孙隽
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孙隽极有可能是从国外留学归来了,林蓁蓁表示同意他的猜测,
陪老同学旧地重游没什么,但不要接触过多。林蓁蓁的通情达理使奚秋潇非常高兴,他
便放心大胆地前去赴约了。
奚秋潇在学校里请假很方便,只要说一声有点事情就可以了。当他赶到孙隽的老房子时
,孙隽已经在那里了。奚秋潇的眼光里孙隽丰满了成熟了沧桑了:“奚秋潇你迟到了五
分钟,过去你是只会早到不会迟到。”奚秋潇看看表,心想也只有彼此熟识的老同学才
会对迟到5分钟斤斤计较:“是的,我们俩调了个个,过去是你只会迟到不会早到。”
孙隽上下打量着奚秋潇:“你变化不大啊,男人就是不一样,50岁以前变化都不会太大
,女人就不行了!你好吗?调到学校里去了?”“你变化不小啊,你别误会,我不是说
你变老了,是说你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怎么会给我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呢?”孙隽
看了奚秋潇一眼,心里觉得老同学的眼光不错,她没有正面回答奚秋潇,而是推了推老
房子的底楼的门,门锁着:“还记得吗?你到我家来通风报信,被成师傅他们发现后,
躲避不及的慌张样…”“怎么忘得了呢?像是自己作了什么坏事仓皇出逃。”孙隽笑出
了声:“那时的人真是单纯得可以啊,今天想想那是多大的事儿啊?”“为了这事儿,
我被成师傅教育了几个小时,也可以说我为你被训了几个小时。”“知道,我全知道,
那时我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你奚秋潇相信我,我流的大部分眼泪不是为别的,而
是为了你不相信我,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
两人在老房子的周围慢慢地散步。孙隽向前看着慢慢地说着:“奚秋潇你刚才说我历经
沧桑,其实,你真想说的是不是我历经风尘了?”“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孙隽笑
了笑:“那就算我自己说的吧,我确实是历经风尘了!那次在学校里我为什么要和你拥
抱呢?因为我下定决心了,这个决心就意味着可能会历经风尘。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和
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完成一个干干净净的纯洁拥抱,来做一次纯情感的彻底了断,尽管这
种情感可能是单向的,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就在奚秋潇充满感情地期待孙隽的进一
步叙述时,孙隽却戛然而止:“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就安安稳稳在学校当老师了?没
别的想法了?”“我刚调到学校,再说学校对我挺好的。”孙隽显然有些失望,她微微
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正人君子都躲清静去了,就只剩下歪瓜裂枣招摇过市了
。奚秋潇,我刚才说你变化不大其实并不是仅仅说容颜的变化,而更是说与时代的进步
相比,你个人的进步太小了,这种进步是综合的概念,既不单单指金钱职位,也不单单
指学历职称,你听了别不高兴,我对你的现状,很有些失望!”孙隽看着奚秋潇,奚秋
潇被孙隽的一席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心里却觉得孙隽是说出了林蓁蓁想说而没
有说出的话。“奚秋潇,你有女朋友吗?”奚秋潇点点头。“她漂亮吗?”奚秋潇又点
点头,孙隽觉得可能自己的话说重了便劝慰他:“奚秋潇,你别不高兴,我真是为你好
,我说过你保护了我,我终身感激。我结婚时还给你发过徐志摩的一段文字——我将于
茫茫人海寻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这些年的一切都不会告
诉你,只能告诉老同学一句——往事不堪回首。《北京人在纽约》我看了无数遍,可那
个电视剧还是浮光掠影的,我的故事比王起明来,那可是精彩曲折多了!我现在还几乎
天天要听刘欢唱的那首歌《千万次的问》——我已经变得不再是我,可是你却依然是你
。问我到底恨不恨你,问自己,你到底好在哪里?好在哪里?千万次地问!这首歌我听
了无数遍,也问了自己无数遍,还是没有答案,我是希望能有一天,在你奚秋潇身上找
到答案啊!”孙隽的眼睛有些湿润。奚秋潇看着孙隽笑了:“别把我看得那么小家子气
,老同学今天的一番诤言会长时间地影响我鞭策我。你刚才不是问我女朋友吗?介绍她
,我只需要四个字——晶莹剔透。”孙隽慢慢品味着这个评价:“晶莹剔透,那你的那
位在当今可是稀罕的珍宝啊。奚秋潇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些
年来,我对中国人有了新的认识,中国人的欲望像火山爆发时岩浆迸发那样,蔚为壮观
,令人瞠目结舌,这次回国来,我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穷奢极欲!人家李嘉诚签了一
个大单,只奖励了自己几块饼干,而在现在中国大陆,只有你孤陋寡闻不知道的,而绝
没有不可能的事!仅仅是补偿吗?不像!我觉得不少中国人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恐惧,所
以拼命地在透支欲望,物质追求无休无止、性欲发泄毫不节制、控制他人无法无天。别
的我不敢说,就性能力而言,中国男人同外国男人根本无法比拟,为什么还这样乐此不
疲不自量力呢?噢,你还没结婚,少儿不宜!”孙隽说着自己脸上竟有些红了,奚秋潇
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话糙理不糙,你说话确实比以前犀利多了,不过,很深刻,我也
觉得中国人的欲望失控了,很可怕!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孙隽似乎早有思考:“中
国人被无神论害苦了,心中没有神灵,不求来世,不相信天堂地狱,就没有敬畏,就不
受节制。中国人被人造神洗脑统驭久了,而人造神都会有坍塌的一天,当人们看到长期
顶礼膜拜的人造神支离破碎污秽不堪的残片时,仅存的信念就荡然无存了,只有依靠纵
欲来获得某种补偿某种平衡。而这样会不会成为中国人更深更大苦难的滥觞呢?”孙隽
说得有点动情,奚秋潇听得也有些入戏,他觉得孙隽这些年一定受尽了生活的磨难,说
话虽然有些偏激,但还是很深刻的:“孙隽,你成熟多了,思想深邃多了。”孙隽听着
奚秋潇一本正经的评价,噗哧一声笑了,这一笑在奚秋潇眼中多多少少映现出花季时的
那个孙隽了,奚秋潇的眼神有些异样了。这一切没能逃过孙隽的眼睛,她的眼神也掠过
一丝异样:“这么说,我们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你对我另眼相看了?”奚秋潇被孙隽的
话顶到了墙脚,一不小心说了句大实话:“毕竟,我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孙隽
见奚秋潇又认真起来了,便哈哈大笑起来,恢复了长期浸润于适者生存法则的那份老辣
通透:“噢,两个世界,你是社会主义世界,我是资本主义世界,中国不是正在走向世
界吗?那是走向社会主义世界呢?还是走向资本主义世界呢?”她说着掏出一张名片给
奚秋潇:“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要在东昱工作一段时间,保持联系,有事随时可以找
我。”奚秋潇看到名片上印着中英文,中文是索菲亚——东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局代表。
“奚秋潇,看来我们两次约会的地点,我都是选对的,但愿我们两人都会留下一些晶莹
剔透的回忆!我估计,你是不会再来约我的,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奚秋潇手里掂着索
菲亚名片的份量,眼睛看着孙隽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想着孙隽的临别之言百感交集。
许遥对温寅运的橙色预警包括了要求温寅运驾驶员定期向许遥报告老板的行踪,总裁办
的翻译和温寅运的驾驶员都是负责鸿雁厂干部人事工作的许遥精心挑选的,这是其一;
其二是这些在领导身边的人都已被生存环境锻炼得有模有样而无情无义,钟欣驰温寅运
的调离、许遥在苏喜垦面前的份量、苏喜垦的被迫退休、温寅运同许遥的快速联手、许
遥在温寅运面前的无所顾忌、鸿雁集团一系列大动作背后的影子,所有这一切都让这些
人看到了许遥在鸿雁集团权力基础的相对稳固、纵横交织的关系网、浮出水面的显性能
量、深潜水底的隐性能量;其三,国资委最近刚刚下达一项任命,任命许遥任鸿雁集团
监事会主席,这是与董事长平级的位置,还有一点意味深长,温寅运是集团党委书记,
但没有兼集团董事长,而苏喜垦是兼集团董事长的。这一切都被鸿雁集团周围的那些人
分析得很透彻。温寅运和许遥的联手是暂时的,对抗则是永恒的,而一旦真正对抗,鹿
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由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鸿雁集团的大部分高层管理人员宁愿
许遥胜出,而不想看到温寅运胜出。所以人气在许遥一边。
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如今的鸿雁集团,人气就是武器,所以,许遥就是
草头王。温寅运身边的人纷纷倒戈,竞相将谄媚的信号向许遥抛去。鲁迅先生曾猛烈地
抨击中国租界里“徙倚华洋之界,往来主奴之间。”“临下欺,事上谄。”的小人,古
今中外文学作品也塑造了很多“恶狼面前是绵羊,狐兔面前是恶狼。”的典型形象。中
国20世纪50年代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中出现了大量告密者,不仅是同事间,连夫妻间、父
子母子间、兄弟姐妹间相互告密也层出不穷,这是绝对不能用一句对党忠诚可以一言以
蔽之的,也是不能简单套用对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的原则而可以轻易原谅的。这些
人尽管经历不同、身份不一、性格有别、结局迥异,但共有一个鲜明的标识:无风骨、
无底线;共有一个严重的后果:戕害同类,污染环境。苏喜垦,温寅运,许遥等都做过
告密者,也都被告密者告过密;他们都曾充当过恶狼,也都曾沦为过绵羊狐兔;他们都
曾向上面谄媚过,也一直在被下面谄媚着;他们用忍辱负重从上级获得和保全了权位,
也用权位利益攫取了下级的那点可怜的尊严。
西汉刘向在《说苑•杂言》中写道:“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则与之化之。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之。”苏喜垦,温
寅运,许遥等在他们职业生涯的前期,在精神文化政治生态都比较文明清朗的环境里,
他们也都曾与善人居并程度不同地与之化之,可在他们职业生涯的后期,在精神文化政
治生态比较愚昧混浊的环境里,他们都长期与恶人居,亦迅速地与之化之,所谓从善如
流从恶如崩。真正可悲地是他们久而不闻其臭,甚至以丑为美,以臭易香;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许遥就是在学习了苏喜垦温寅运成功经验,汲取了他们失败教训之后茁壮成
长后来居上的,现在她得心应手乐此不疲地接收着来自多方面渠道的有关温寅运方方面
面的信息,经过对一系列信息的综合分析判断,许遥觉得还缺乏至关重要的来自东亚投
资公司的信息,许遥大胆地想到了又险又妙的一招——通过奚秋潇找到索菲亚。
奚秋潇意外地接到了许遥亲自打来的电话:“奚秋潇,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很好,
真替你高兴,就是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你在学校会前途无量的,有什么需要鸿雁集
团做的吗?”奚秋潇对许遥不冷不热地应付着:“谢谢许书记还想着我,不是说我只会
讲吗?想来想去也只能吃开口饭了,谢谢您成全了我!一个教师现在好像没有什么需要
企业做的。”“那好,祝你事业一帆风顺,我帮你照顾好林蓁蓁就可以了,希望能早一
点吃到你们的喜糖。”奚秋潇拿着电话听筒的手颤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许遥言语间赤裸
裸的威胁利诱意图,为了林蓁蓁他只能委曲求全:“许书记,我知道您一直都挺照顾林
蓁蓁的,小林在我面前说过好多次,要好好谢谢许书记,什么时候您方便,我和小林一
起来看望您。”许遥见奚秋潇语气明显和缓了,知道这一招已奏效便直奔主题:“奚秋
潇,听说你认识东亚公司的索菲亚?”奚秋潇在许遥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已对她的用意
猜出了大概:“她是我中学同学,毕业后从没联系过,突然从海外飞来了。”“你们见
过面了?”奚秋潇稍稍犹豫了一下:“对,我们曾是邻居,我陪她在她的老房子附近转
了转,算是寻找儿时的记忆吧!”“那挺浪漫的,你不会为了这个漂亮的女老板把我们
小林抛弃了吧。”“怎么可能呢?中学毕业都多少年没联系了,从天真无邪的女学生到
驰骋商界的女老板,这中间一定发生过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故事,中国成人学校的一个
普通教师同美国风姿绰约的一个女企业家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呢,您说是吗?许书记。”
“我说嘛,奚秋潇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噢,如果你有索菲亚的联系方式能不能告诉我,
温总一时找不到她的名片了。”奚秋潇知道许遥在撒谎:“她那天是给过我一张名片,
我能为许书记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一会儿我就把联系方式发给您。”“好的,谢谢
,我们保持联系,多约约小林!等会儿我如果遇到她会告诉她的。”许遥满意地挂了电
话。
许遥和索菲亚约定在索菲亚下榻的宾馆咖啡厅见面。索菲亚看到许遥递过来的名片上许
遥的职务是:东昱鸿雁纺织股份有限集团公司监事会主席、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两
个事业上都自认为是成功女性,而且对自己各方面又都比较自信的女人坐在了面对面,
用特有的职业的专业的眼光审视着对方,这与其说是一种相互审美,倒不如说是各自在
寻找着对方的缺陷各自挑选着对方的短板。
许遥落落大方地先说了话:“索菲亚女士,先要对您说声抱歉,您上次到鸿雁集团来,
正巧我在省里开会,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所以今天特意来拜访您。”“许主席真
是太客气了,那天我和助手只是随便看了看,与温总也只是粗略地交谈了几句,丝毫没
有涉及任何核心问题。”“索菲亚女士一定是职场高手,见多识广,想必对中国国有企
业体制有所了解。鸿雁集团的正职干部就只有我和温总两个,鸿雁股份的董事会监事会
都是由股东大会选举的,您知道鸿雁集团股份的大股东是国有股,所以现任董事长是由
省国资委党委书记兼任的,而我是东昱省国资委任命的集团监事会主席,我是要直接对
省国资委负责的。”索菲亚早已听懂许遥这番话的话外音:“我在哈佛商学院是学管理
的,我知道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下,监事会主席监事长在企业决策中确实发挥着不可或缺
的监督制约作用。在中国国有企业中,工会主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调节职工关系的作用
。从现代公共关系理论来分析,公共关系的实质就是调整调节公众关系,而职工关系其
实就是内部公众关系,所以怎么理解工会主席的重要性都不为过。”许遥听了这一番话
,深感坐在自己对面的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年的索菲亚非同寻常,她高谈阔论投人所好地
讲了一大通,就是丝毫不涉及关键问题。许遥不得不亮出底牌:“索菲亚女士,这次鸿
雁集团整体动迁上级领导很关心,因为这关系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这关系到鸿雁集
团股份上市公司形象、关系到鸿雁集团国有企业改革开放形象、关系到上万名职工的切
身利益,确实是非同小可啊。”索菲亚听完这一段比她高大上的话还要高大上许多倍的
话,从心里不得不佩服中国大陆,某些干部千锤百炼之后,练就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
政治悟性政治谋略政治手腕,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也无论绕了多数圈之后定能绕到事关中
共命运国家命运的高度。索菲亚为了尽快结束这种令她透不过气来的谈话便直截了当地
说:“许主席,如果我的理解准确的话,您今天找我的目的,是要告诉我鸿雁集团地块
的动迁,温总一个人说了不能算,对吗?”许遥笑了笑:“索菲亚女士果然精明过人,
不过您的话也不全对,温总和我两个人说了也不能算,这同居民动迁不完全一样,居民
只需要对自己的利益负责,居民是自己全部利益的唯一所有者,而我们只是国有资产的
授权经营者,并不是国有资产的所有者,理所当然也不是国有资产收益的所有者。”索
菲亚客气地摆摆手打断了许遥的滔滔不绝:“许主席,这些我都懂,我只需要知道,谁
是最后拍板的那个人,我只能同这个人谈判。如果我找不到这个人或者说拍板的是两个
以上的人,我就只能找你们的上级领导了,请求他将你们的决策程序限定在中方的范围
内,然后请他指定一个能拍板的人同我谈。”索菲亚软中带硬的话让许遥颇为吃惊,她
只能转圜口气:“索菲亚女士,我的表达方式可能不完整,我也尊重您只同温总一个人
谈判的惯例,我只是在请求您在可能的范围内支持我的工作,这工作毕竟既是我的职业
也是我的饭碗,以免被人认为是摆设。即使退一万步说,东昱省国资委还赋予我否决权
的!”在许遥说出前面那些话时,索菲亚还以为自己的威胁已然奏效,可听到她的最后
一句话时,真正见识了“这个女人不寻常”,她立即收敛了言语的锋芒:“许主席,您
的全部意思我都听懂了,您放心,有任何重大的事项,我会及时向您通报,我也知道没
你的大力支持,我也做不好这份工作,咱俩相互支持吧。”索菲亚把许遥送到宾馆大门
口,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是如何将许遥培养成双面间谍;而许遥想起了那句著名
的话:打鬼要借助钟馗。
奚秋潇调到学校工作以后,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大大增加了,他同林蓁蓁约会的时间方
式也增加了,林蓁蓁就读的业余大学上课时间作了调整,每周两个半天和两个晚上。他
经常在林蓁蓁晚上不上课时在老地方等她,今天他特别想见到林蓁蓁,因为他见到了乌
谦疆,知道了一些情况。
奚秋潇和林蓁蓁在区工人俱乐部阅览室里刚坐定,奚秋潇就急不可待地告诉她:“乌老
师回来了,中午他到学校来过了。”林蓁蓁听后没有特别地惊奇:“他怎么样,应该挺
好的吧。”“我的感觉是不怎么样,他只说了一句,说在餐馆打工时,能够站着靠在桌
边休息一下就已是很奢侈了。”“我也听说出去的人,都不大爱讲国外的事儿。”“我
觉得乌老师这次回来可能同孙隽有关,他问我是否见过孙隽,两人谈了些什么,他的情
绪有些失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林蓁蓁问道:“他这次见到过孙隽吗?”“我感
觉是还没有见过孙隽。”“神神秘秘的干嘛呢?不说了,反正与我们关系不大。他们谁
也不会帮到你的。”奚秋潇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的,与我们无关,我从没指望要他
们帮什么,只是当时后悔在爸爸妈妈的催促下给乌老师写过一封信,信里确实有想让他
帮忙的意思,后来他把信转给了他弟弟,这就让我一下子清楚了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我的直感是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孙隽,那天孙隽也给我
饱经风霜的感觉,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且我想起孙隽出国前,约我到东昱五中
见面,她给我一种说好听了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说不好
听就是“明知道山有虎伤人性命,放大胆闯虎穴去见上人”的感觉。她其实不是在向我
告别,我不过是她告别仪式的道具,她真正是在同自己的过去告别,我为她深深可惜的
是她的告别是整体性地告别、整体性的变化,原来的一点也没剩下,连纯真善良好像也
没剩下多少了﹍”奚秋潇有点动情了。
林蓁蓁不喜欢奚秋潇的固执,但喜欢他的执着;不喜欢奚秋潇的夸夸其谈,但喜欢他的
博学强记;不喜欢奚秋潇生活的单调,但喜欢他生活的专一;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外在
强势,但喜欢他百折不挠的内心坚韧;不喜欢奚秋潇的书生意气,但喜欢听他谈古论今
旁及中外;不喜欢奚秋潇一丝不苟的生活方式,但喜欢他感情的细腻:不喜欢他对京剧
的痴迷,但喜欢听他讲一些京剧的趣闻、京剧大师的逸闻、京剧的优美唱词。见奚秋潇
还沉浸在回忆中,林蓁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行了,打住吧!再认真就要伤着自己了
。”“不会的,我猜想,孙隽的出国一定是乌老师帮她办的,两人可能同居过,后来又
分手了,很可能是乌老师觉得孙隽翅膀硬了,就要单飞,而孙隽很可能在认为自己已经
还清了欠账,就不辞而别了。”林蓁蓁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乌老师不是早就结婚
了吗?东昱教育出版社的那个编辑,她那时有事不是经常叫你吗?”“我感到难过的正
是这个,乌老师要真正帮她就不该趁火打劫,孙隽要真正洁身自好就不该自投罗网。我
感到痛心的是,人怎么可以这样亵渎自己神圣的感情呢?以后怎么面对自己和自己的亲
人呢?也许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懂得生活所迫的真正含义!相信我吧,我的这
个猜测距离真相不会太远!”林蓁蓁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奚秋潇,作为女人
她当然希望男人有担当负责任,她也能理解孙隽这种选择的无奈:“你还是太书生气了
,男女间的事,其他人别想真正搞清楚。”奚秋潇渐渐地回到了现实:“说的也是,我
说出来了心里好受多了。中学里,我无意中看到了我不该看到的一幕并被动地卷了进去
,现在是该打一个结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告别了过去,我就再没有任
何留恋的意义了。我很喜欢马克思的一段话——人类经过许多阶段才把陈旧的生活方式
送进坟墓,人类历史的最后一个阶段一定是个喜剧,人类将愉快地同自己的过去诀别!
这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自学考试学位论文的题目…”“奚老师,是不是可以下课了?”林
蓁蓁难得有的一句俏皮话把奚秋潇逗乐了,两人离开了阅览室,在回家的一路上,皎洁
的月光投射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索菲亚和温寅运的谈判已经有几个来回了,各自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各自都在挑战
着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各自都承受着上司的巨大压力。两人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见面
了,也没有约定下次谈判的时间地点,谁先主动提出谈判,谁在心理上就输了一局。
温寅运刚刚受到了领导的严厉批评,他又不想轻易主动地约索菲亚,在办公室里焦躁地
踱来踱去,他忽然想到了奚秋潇,他找到了总裁办主任,要来了奚秋潇的电话号码,打
过去对方回答奚秋潇正在上课,温寅运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到中午奚秋潇的电话终于来
了,温寅运也是用许遥用过的一招对付奚秋潇,即以林蓁蓁作为人质,逼奚秋潇就范,
奚秋潇极力忍住内心的愤怒,林蓁蓁还在人屋檐下,他奚秋潇怎敢不低头?他不由得想
起意大利著名电影导演贝尔纳多•贝托鲁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个人是历史的
人质。他用他的那部电影《末代皇帝》深刻地诠释了这句话。《末代皇帝》就是想通过
生动展示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命运来告诉观众:即使贵为皇帝也只能是历史的人质。影
片中溥仪的家庭教师庄士敦说过一段话——皇帝从他登基那天起,就成为自己领地里的
囚徒,在退位后仍是。但现在他长大了,他会问为什么他是所有中国人中唯一一个不能
踏出自家大门的人。我想皇帝是这个地球上最孤独的男孩。连皇帝都尚且如此,奚秋潇
对自己被许遥和温寅运连续要挟也就不足为奇了,但他对林蓁蓁被裹挟进来成为人质非
常内疚和担心。
奚秋潇只能耐心地告诉温寅运,自己同索菲亚仅仅是多年以前的中学同学,离开学校以
后也没什么联系,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情,我奚秋潇的薄面在索菲亚的利益
面前微不足道,再说索菲亚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是心
有余而力不足。温寅运问奚秋潇,索菲亚是否同他谈起过鸿雁集团,奚秋潇如实回答只
字未提,温寅运问他知不知道索菲亚最近上哪儿去了,在东昱还有没有其他活动,奚秋
潇回答好像听她提起过要到爷爷奶奶墓地祭扫。温寅运在挂电话之前还不忘嘱咐奚秋潇
有了索菲亚的任何信息迅速向他通报,因为鸿雁集团的兴衰存亡也关乎着林蓁蓁的未来。
索菲亚确实是利用当下的一个空档去爷爷奶奶墓地祭扫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在利用这一
契机同温寅运许遥打心理战。她认为自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会让对手猝不及防而产生
一些联想,但消失的时间又不宜太长,几天以后她又突然出现在鸿雁集团,交出了东亚
公司的新方案并特意指出自己特地到位于日本东京的东亚公司总部作了汇报,这个方案
就是公司上层的最新方案也是最大让步了,如果鸿雁集团还是不能接受的话,那就只能
有两个结果了:要么是她引咎辞职,要么就是她寻找新的谈判对手。温寅运知道这是对
手在公开逼宫,虽然来势汹汹,其实说明对手的日子也不好过,重大转机地出现也许就
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他满脸堆笑地接过了新方案表示会立即向上级汇报尽快
给出答复。
温寅运在决定同索菲亚摊牌之前要拿到上级公司的尚方宝剑,他约见了国资委的党委书
记也是鸿雁集团股份的现任董事长老房。老房今年快到59岁了,在就任现职前是省纪委
专职副书记,在东昱省市委市政府机关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一些重要的机关干部在退
休前都会被安排到比较好的企业兼任董事长党委书记监事会主席,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
地拿到较高的年薪,据说这既是对忠诚又有政绩的干部的一种激励,也是另一种形式的
高薪养廉,省里有关部门的考虑是,到60岁,老房就卸任国资委党委书记,专任骨干企
业的董事长,这样可以一举二得,既可以拿高薪,又可以晚几年退休,等到退休前,有
关部门会将他们这些人的人事关系转回到机关,使他们接着享受公务员的远高于企业退
休干部的退休待遇。鸿雁集团股份是老房兼任的几个董事长中效益最差麻烦事最多的一
个。
老房粗略看了看温寅运递给他的方案:“我现在说的只是个人不成熟的意见,你如果要
我正式的意见,就要走公文流转程序,要董事会意见我还要开董事会。我知道现在动迁
,无论是自然人还是法人都有一整套政策,我知道你今天来是要我给你尚方宝剑,我这
里其实没有什么尚方宝剑,如果你一定要,那我就给你几个口径就算是尚方宝剑吧:第
一,严格按现行政策规定办,底线红线黄线要看清楚,不得踩碰;第二,稳定压倒一切
,绝不能出现职工上访,更不能出现群体性的职工上访事件;第三,要与外方合作伙伴
搞好关系,东亚公司对东昱省的改革开放贡献很大,一直同东昱方方面面有着很好的合
作关系,不要在你这里出现不应有的磕磕碰碰。其他一切都全权委托你相机处置,当然
你也一定懂得权力和责任相对称的道理。这个方案也还给你,一定要呈送给董事会,就
走流程正式呈报。”
温寅运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时既一身轻松又忐忑不安:他感觉领导对他十分信任,充分授
权给他,同时他的心里也夹杂着一丝不安,他知道领导把方案还给他,也不同他谈及具
体事宜是有意不想趟这浑水,反正是国有资产,谈判利益实现了最大化是他领导有方,
谈判结果对鸿雁不利是你温寅运无能,流失的是国有资产与领导无涉,但要是出现群体
性上访那就会危及领导的位置。高明领导的所有选择都是有相当余地的,都是安全系数
最高危险系数最低的,而我温寅运的选择余地却非常有限,利益系数同危险系数一样高
,成功系数同安全系数一样低。但温寅运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苏喜垦让他失去了
鸿雁集团上市的第一桶金,妻子的短视胆小和自己的犹豫彷徨又使他失去了东昱房地产
暴涨的第二桶金,现在他把自己负责鸿雁集团整体动迁看成是第三桶也是最后一桶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须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温寅运约索菲亚在她下榻宾馆的咖啡厅见了面,索菲亚刚落座,温寅运就开门见山地说
:“向领导汇报过了,你们的方案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你知道我们的方方面面也需要一
些滋润,否则任何一条否定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方案
扼杀在摇篮里。”索菲亚深沉地一笑:“东亚公司与中国大陆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中国大陆的商界惯例我们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温那里需要怎样滋润啊。”温寅运在
台上的餐巾纸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索菲亚瞟了一眼后,温寅运就
把纸撕得粉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索菲亚也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温寅运
瞄了一眼,又抽了一张纸写了一个数字,给索菲亚看到后又撕掉了。索菲亚微笑地说了
一句:“温厂长,一块撕不是更省事儿吗?”温寅运微笑不语。索菲亚又写了一个数字
:“一口价!”温寅运扫了一眼:“也不是不可以,能不能到您楼上的房间里继续谈。”
索菲亚从没想到温寅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把脸转向窗外,她看见宾馆有的园丁正在修
理灌木花卉,剪去的残枝败叶顺从地洒落一地;有的园丁正在除草,割去的杂草乖乖地
吹散在两旁。索菲亚回过头来看见温寅运正盯着自己:“您真觉得有必要上去谈?”温
寅运没有回话继续盯着索菲亚,索菲亚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数字给温寅运看了看,温
寅运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因为他看懂了,索菲亚不仅大大缩小了给温寅运的贿赂数字,
还改动了合同中的动迁基价,索菲亚把所有她写过数字的纸装进手包:“温总,再好好
算算吧,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咖啡厅,撇下了正在紧张盘算的温寅运。
温寅运从一见到索菲亚时起就被她的气质迷住了,温寅运认为他认识的所有女人,在索
菲亚面前都黯然失色,索菲亚身上集中了温寅运对美丽性感女人的所有想象,更主要的
是温寅运要满足自己对颐指气使高不可攀的索菲亚的征服欲虚荣心,肆意玩弄过外方的
商界精英性感尤物,自己的人生就有了别样的风采,他的脑子里交替出现索菲亚写出的
最后那个数字和索菲亚洗尽铅华后的素颜、褪尽包装后的裸体,被索菲亚无情减去的那
些数字开始是无限地大于,后来是渐渐地接近,再后来是等于最后是无限小于索菲亚的
肉体。温寅运果断决定接受索菲亚的条件,他给索菲亚打了电话只说了五个字:“我决
定上来!”
索菲亚对温寅运几乎没什么好感,她不喜欢白白净净的男人,她更不喜欢温寅运的阴柔
,对温寅运眼神里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淫邪,她仅仅是一笑了之。今天温寅运直白提出的
这个要求,使她大感意外又深深叹服,中国大陆一些权势者的胆大妄为厚颜无耻使她大
开眼界,她不愿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俗套来伤害温寅运的自尊心,毕竟还要他们
合作下去,于是就随手写了一个数字,希望能像诸葛亮空城计吓退司马懿一样,以温寅
运不能接受不敢接受无权接受的低得惊人的数字吓退温寅运,但更令索菲亚意外和叹服
的事情发生了,温寅运竟然接受了这个数字。索菲亚作为东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局代表
,她同董事会签过一份合同和一个备忘录,在备忘录里详细规定了在董事局授权的基准
动迁价上降低动迁价的提成比例,如果温寅运接受这个动迁价,索菲亚就会得到天文数
字般的提成奖励,这对索菲亚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在这个诱惑面前,索菲亚认为温寅运
肯定不再是那个最令她恶心的男人,索菲亚决定牺牲她已经不再金贵的身体同温寅运作
一次极富刺激的交易。索菲亚答应了温寅运的要求,在温寅运进房间的第一时间里说了
一句话:“温厂长,这可是一次性的。一个小时后,我有一个不可迟到的商务活动,您
的时间够吗?”温寅运的回答是:“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含蓄一点呢?”温寅运在索
菲亚拟定的合同上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利利索索实实在在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
把自己的灵魂抵押给了魔鬼。温寅运拿出自己的手机也向索菲亚要手机:“为了专心致
志不受干扰。”索菲亚淡淡一笑把手机给他,心想: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我要是
想做一点手脚,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温寅运将两个手机放在了冰箱里,自以为万事大吉
万无一失了,就迫不及待地扑向索菲亚…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温寅运瘫软在索菲亚的身上了,索菲亚脸色微微发红,眼神有些呆
滞,她看着压在她身上的温寅运,眼神渐渐由呆滞变成蔑视,她用力把温寅运推到身旁
,自己下床走进了浴室,几分钟后,索菲亚披着浴袍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眼睛斜睨
着床上的温寅运。温寅运此时已经稍稍缓过劲儿了,抱怨道:“索菲亚,你怎么忍心把
我一个人扔在床上啊,不是说好一个小时吗?”索菲亚微笑着回答:“说好一个小时不
假,可怪你自己不争气啊!”温寅运涎着脸皮说道:“上床来,我还想抱抱你,你还真
是个尤物。别忘了,你是商人,我们这可是交易。”索菲亚冷笑着回应道:“对不起,
温总,我这个人一向把情和欲分得很清楚,人作为动物,可能纵欲,但人作为高级动物
,不可以滥情。我和你交易的仅仅是欲,而不是情,拥抱亲吻在我这儿属于情的范畴。
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如果有能力再来一次,我有义务奉陪,如果只是想抱抱我,那不
必了,因为我一点不想抱你。”温寅运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上床来,我们就再来一次
真刀真枪。”索菲亚的声音冷峻得令温寅运身上生出阵阵寒意:“何必还要硬撑呢?温
总,你想把男人的那最后一点尊严都一起交易掉吗?明白吗?你是和我上过床的所有男
人中,这方面表现最差劲的,而且没有之一。我相信,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真相的女人,
但一定不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女人,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告诉你真相的女人!大约还有
十几分钟,怎么样,你还想再试试吗?”温寅运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一声不吭冲向了
浴室…
温寅运离开索菲亚房间时虽意犹未尽却已力不从心,他惊叹索菲亚控制双方情绪驾驭时
间掌握节奏的高超能力,根本没有给予温寅运自主选择自由发挥的任何余地,在过程中
索菲亚非常专业无可挑剔,起承转合自然过渡、高低急缓节奏分明,在结束后索菲亚迅
速变得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一毫的缠绵,尤其是最后说的那番话,字字锋利,句句尖刻
,褪尽了温寅运身上的全部油彩、撕掉了温寅运身上的全部伪装、剥夺了温寅运身上的
全部尊严。
温寅运回到自己车上时,已经对刚刚过去的这半个多小时充满了后悔,甚至有些厌恶了
,脑子里索菲亚和那个数字的关系正好倒了个个:被索菲亚一刀砍去的那些数字开始渐
渐大于→继续增大→并一直到无限大于索菲亚的身体…
看着温寅运在自己的不断催促下匆匆离去的身影,索菲亚脸上写满了鄙夷,如此猥陋卑
下的男人竟然掌管了一个那么大的上市公司,竟然为了玩一次女人一掷千金,色胆包天
又如此不堪一击﹍在淋浴房里莲蓬头下,索菲亚似乎想让热水冲刷洗净温寅运留在她身
上的所有污渍。自认为一身干净的索菲亚却有些余兴未尽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以玩弄男
人来抵消她被男人的玩弄,她懒洋洋地在床上拿起电话,用惯用的威严中又不失娇媚的
声音唤来了黑人助手保罗…
东昱鸿雁集团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和东亚投资有限公司正式签定了整体动迁的有关合同。
鸿雁厂以这笔动迁款和上级拨付的款项在东昱远郊建设了一个新厂,温寅运抓的大事已
经从动迁变成了基建,他一手策划基建施工单位招标,设备采购招标等重大事项,在新
厂址办公的时间明显增多,这就给了许遥更多的机会。许遥从各种渠道得到的信息都是
温寅运贱卖了鸿雁集团,可又都是捕风捉影口口相传,许遥下定决心要突破索菲亚,她
认为只有索菲亚才知道一切,而且当她得知索菲亚已经完成了任务很快就要离境了,许
遥就不得不免去了繁文缛节,直接唐突地登门拜访索菲亚。
许遥看到的索菲亚依然容光焕发楚楚动人,正在写字台上写着什么,看到许遥热情地站
起身来迎接她。许遥:“谢谢索菲亚女士破例接待我这个不速之客,知道您出色地完成
了东亚公司交给您的任务,即将凯旋而归,今天也算提前为您送行吧。”索菲亚一脸灿
烂:“许主席真是客气,还专程来送行…”正说着,索菲亚的手机响了:“对不起,我
接个电话,您先坐。”索菲亚走出房间听电话。
许遥坐在沙发上,看到了索菲亚写字台上的文件,她稍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好像没听见索菲亚在门口打电话的声音,她有些纳闷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她被写字台
上的几页文件吸引了,她再次走到门边确认索菲亚没在门口,便快步走到写字台边,她
看到第一页纸上只有两个账号,一个账号是她比较熟悉的中国某银行的账号,另一个有
点像外国银行的账号,许遥快速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将两个银行账号拍了下来,许遥刚拍
完还没将手机放回包里,索菲亚就进来了:“对不起,许主席,您等急了吧,是要给我
打电话吗?”许遥拿着手机的手晃了一晃:“是啊,都怪我冒昧地打扰您,您如果有事
,我就不打扰了。”索菲亚也拿着手机轻轻一摇一语双关的说:“现在事儿办完了,您
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再坐一会儿吧。”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许遥关心地问索菲亚:
“听说您就要离开中国了?”“是的,几个月了,该回去了。”“您这次回国一定收获
巨大感慨良多吧。”“是啊,离开祖国好多年了,一直想回来,想象着很多种回国的方
式,也想象着很多种同亲友相见的场景,可是最后出现的方式和场景全是我没有想到的
,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人家变了,一切的一切都陌生了,已经不是我熟悉的社会人文环境
了!”“这几年确实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说您久居国外,就是我也感到不太适应,
越来越跟不上趟了。”索菲亚好像并没注意到许遥讲了些什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里:“我的导师告诉过我,能够自己消费掉的的财富才是自己的财富,超出社会平均水
平的财富应当以适当的方式回报社会,可有多少人能悟透和实践呢?我们过去接受的教
育是——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宗教里有原罪和本罪之说
,也一直提醒我们资本是有原罪的。尤其是中国人过去实在是太穷了,这个原始积累实
在是太过于血腥了。在这个财富积累的过程中温情脉脉的人情面纱被扯碎了、温良恭俭
让礼义廉耻被埋葬了、真诚善良美丽被摧残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许遥一直扮演
着忠实听众,她没有完全理解索菲亚此时复杂的内心世界,她认为索菲亚有点得了便宜
还卖乖,说得更直白一点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菲亚见许
遥一直在听自己抒发感慨有点不好意思:“噢,许主席,扯远了。您还有什么事儿要我
办吗?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呢?”许遥站起身来:“索菲亚女士,您已经做了很多了,
合作愉快,祝您旅途顺利,事业顺利!”索菲亚也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祝您心想事成!”
许遥回到家中却还是心不在焉,那两个账号久久地在脑中盘桓,始终挥之不去。许遥心
里很清楚,索菲亚不太可能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她根本就没相信是那个电话,使她能
在巧合中看见索菲亚那两个神秘的账号,这一定是索菲亚临走之前留给她的线索,使她
困惑不解的是索菲亚煞费苦心留下的这个线索究竟是要告诉她什么呢?如果她窥见的那
两个账号真是线索的话,那就一定与温寅运有关。
正在许遥苦苦寻觅良策时,意外地接到了苏喜垦的电话。苏喜垦退休后从来没有主动给
许遥打过一次电话,逢年过节,许遥会礼节性地电话慰问一下,中秋和春节,许遥一般
会代表鸿雁集团去集团管理的退休老干部家慰问,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私人交往。苏
喜垦说有重要事情同许遥沟通电话里不方便,一定要面谈,许遥从内心并不想再与苏喜
垦单独接触,但他深知苏喜垦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来电话一定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许
遥略一思索决定与他见一次面,两人相约在苏喜垦家小区的咖啡馆里见面。
许遥已有大半年没有见到苏喜垦了,她发现这半年苏喜垦老了许多,男人过了65岁后老
态会日新月异,许遥觉得坐在对面的老情人确实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她已经
无法想象自己当年怎么会有几年时间与他过着夫妻般的生活,她过去就对一直对老夫少
妻婚姻的幸福嗤之以鼻。苏喜垦看出了许遥的心思:“我知道你此刻在想些什么,我自
己也终于发现自己老了,不过好在这一点上人和人是公平的。皇帝和乞丐、男人和女人
都只有一次人生,这种老态龙钟每况愈下的感觉,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总会飘然而至不请
自来,这在皇帝和乞丐、男人和女人没有多少差别。”许遥没有接他的话题:“您想多
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苏喜垦对许遥的冷漠早有准备,他对此毫不在乎:“你还
想不想当鸿雁集团股份的老大?”毕竟是苏喜垦,许遥觉得自己在苏喜垦面前什么也藏
不住,她许遥在他的一双小眼睛里就始终只能是一丝不挂的,无论是用来遮羞的还是用
来审美的所有掩饰都会被他一一剥去。许遥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过了那个不想当将
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年纪,况且那有这么简单啊。”“你只要说还想不想当吧,其他
都是废话。”苏喜垦和许遥说话的口气虽然已经降了好几个调门,但居高临下的痕迹还
是依稀可见,许遥也早已见怪不怪了:“想当怎么样,不想当又怎么样呢?”“想当,
现在有一个天赐良机。不想当,就算我什么也没说,我们就此别过。”苏喜垦说话历来
废话很少,今天更有点像一个唾沫一个钉般地清脆干净。许遥此刻觉得在苏喜垦面前会
越装越尴尬:“那您说,想当应该怎么样呢?”苏喜垦心中有一种再一次占有许遥的强
烈感受,而且他觉得在自己已近古稀之年时还能占有这个女人的心比当年占有她身体还
要刺激:“现在有一种议论温寅运贱卖了鸿雁集团,你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而且我知
道鸿雁集团每平方米的动迁价是在整个地块动迁价的下限,还有一个情况,鸿雁厂的所
有搭建都没有计算在内,这不符合惯例。温寅运虽然不是精明过人,但不会愚蠢到这个
地步,你顺着这个思路这个方向往前走一定会大有斩获。”许遥从心底佩服苏喜垦的敏
感但还是装聋作哑:“仅有这些怀疑怕说明不了什么?”“告诉你吧,盯着鸿雁厂动迁
的人多着呢,温寅运能做到个个摆平吗?我知道现在不少人都已经大失所望了,都在等
一个最佳时机、等一颗重磅炸弹,而这个制造最佳时机提供重磅炸弹的人只能是你许遥
,谁能在这次事件中收获最大呢?冲锋陷阵的人机会最多,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有事就
先走了。”苏喜垦刚要站起来,许遥叫住了他:“老苏,您再稍坐一会儿,我是听到有
些议论,您看怎么让关键的人能直接听到这些议论呢?”“检察院反贪局和纪委双管齐
下!”许遥一愣:“是吗?”“老人家不是说过吗?打鬼要借助钟馗!”许遥喃喃自语
:“那如果有事就万劫不复了。”苏喜垦冷冷一笑:“我是农民出身,小时候经常听大
人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几乎可以断定你同鸿雁集团
股份老大就无缘了,自己掂量着办吧!麻烦还在位子上的你买一下单吧。”苏喜垦扔下
了这些话起身就走出了咖啡厅,把前思后想尚无定论的许遥留在了咖啡厅。许遥深深知
道这件事不能同任何人商量,为官没有信义同为富不能仁慈其实是一对孪生胎儿。苏喜
垦点到即止无疑是绝对聪明的,也许这个苏喜垦的老鼻子早已嗅到了什么,该出手时必
须得出手,现在离鸿雁集团股份老大就一步之遥了,就差这一哆嗦了,为山九仭,千万
不能功亏一篑了,许遥搜尽了自己脑海中的全部成语俗语俚语和知识积累,渐渐地趋向
于当机立断,只是在老情人的点拨下投向新情人致命的一击,使许遥心中很有些不是滋
味。
许遥将两个账号和她所能搜集到的温寅运的所有材料匿名寄给了鸿雁厂所在区检察院反
贪局和省国资委纪委。在反贪局和纪委的联合侦查下,很快就掌握了温寅运巨额受贿的
证据,温寅运到案后对所有贪污受贿的罪行都供认不讳,并主动交代了纪委和检察院没
有掌握的犯罪事实及时退还了全部赃款,法院从轻判决温寅运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
利两年,温寅运当庭表示接受判决不上诉。
在此之前,温寅运为自己的事情曾多方奔走,最后在高人的指点下,也辗转找到了郁篪
。郁篪的助理向郁篪汇报时小心翼翼地说:“鸿雁集团股份的温寅运一直在找您,我已
经挡了一段时间了。您看是否要继续挡下去?”郁篪笑眯眯地反问他:“你为什么要挡
啊?”“我认为,他没有什么价值,不值得您亲自见他,更不值得去张罗什么。”郁篪
的眼光从助理身上移开了,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是啊,他手里能有什么牌呢?成
本太高了,不值当啊!那就继续挡吧,直到他亮出底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助
理刚要转身离开,郁篪叫住了他:“也该抛出个把腐败分子装点门面了。我反复研究了
,抛出这个人,无碍我们的大局,还送给东昱有关方面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你再仔细
点,他进去后一定会井喷的,看看还会溅到哪些人。这个人可能更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
,尽量少见面;尽量在公共场所见面;尽量少说话;尽量冠冕堂皇;尽量做到说的所有
话都不怕被录音。”“我明白了,郁总,您放心吧!”郁篪神色凝重地说:“要记住,
现在台上的那些人不过是替我们看家护院的,只有我们在这个国家是有股份的,要负责
任啊!好像有人说过,天上的事情有规律管着,人间的事情有逻辑管着,这怎么看都有
点像康德墓碑上那段名言的中国版啊…”
温寅运被刑事拘留后,许遥如愿当上了鸿雁集团股份的党委书记总经理,实现了她在鸿
雁厂的登顶夙愿,可惜好景不长。温寅运在拘留所里全盘托出了他同许遥的不正常关系
,捕风捉影地诬陷和生动具体的事实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尽管许遥矢口否认,但领导
和有关方面顾及方方面面的影响经过反复权衡,最后还是免去了许遥在鸿雁集团股份的
所有职务,欲将她安排到另一个规模小得多的工厂担任厂工会副主席,在羞愧愤怒悔恨
的交相作用下,许遥病倒了,以长期病假的方式退出了鸿雁集团的舞台,也退出来中国
大陆国有企业的官场。
苏喜垦听到温寅运被判刑14年和许遥被免职的消息后,打破了多年以来每天只在晚上喝
一小杯红葡萄酒的戒律,中午喝完了整整一瓶法国拉菲葡萄酒,听了整整一下午评弹,
可是评弹的精彩内容却一点也没享受到,脑海里翻来覆去就是八个字——延迟爆炸一箭
双雕。
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开宗明义指出——“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
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
的权利。”千百年来,中国人只有皇权没有民权,君权神授,天罗地网,在精神上囚禁
着中国人,在物质上压抑着中国人。中国人的食欲被挤压到了饿不死和饿死的狭小地带
;中国人的性欲被曲解成了传宗接代的程序;中国人的控制欲只是当权者的专利。电视
剧《风车》有个催人泪下的情节:为了满足梁老汉临终吃一顿羊肉饺子的愿望,何爽差
点背上抢劫的罪名,民警单志衡为解决矛盾,私自制作了一张羊肉票,最后被处理,下
放到劳改农场担任管教民警,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那半斤羊肉!
1978年后,中国逐渐汇入了现代世界的主潮,从单一晦暗走向了五彩缤纷。执政者为了
长期执政,寻求变化适应变化容忍变化;老百姓为了提高生存质量,也寻求变化适应变
化。一些被世世代代中国人视之为亘古不变的观念操守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置疑。变化就
是时尚,就是创新,不变就是陈腐就是守旧,这个时代几乎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这个
民族对任何变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变化从中国人的生存
状态到行为方式再到思维方式,剥茧抽丝层层递进。不论是一言九鼎的决策阶层,还是
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抑或是人微言轻的平头百姓,都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左右这种变化
,更不可能肆无忌惮阻挡这种变化,只能被这种变化裹挟着运动着沉浮着…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球籍(中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的发展长期跟不上世界就
可能被开除球籍)问题”的激烈争辩,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厉害了,我的国!
”的铺天盖地,再到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中国方案北京模式”的自强自信,只
有多少年呢?却实实折射出这些年上上下下中国人浮躁失衡的心态,也可以大致丈量出
这些年来林林总总中国人的心路历程。
这几十年间,从少见多怪大惊小怪到见怪不怪无奇不有,中国人的认知能力抗压能力翻
转神速,就像中国的GDP上升速度一样,令世界为之惊叹!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变化是
中国大陆这一时代的主要特色,而这种变化经常地大量地是处在不受控的状态,就人类
而言,思维无疆是福音,行为失范就是恶兆。所以,这一时代既英雄辈出也群魔乱舞。
汹涌澎湃的变化潮流既给中国大陆带来了民主自由科学人权等精华,也难免泥沙俱下沉
渣泛起,人性在冲破“神性”繁重桎梏时产生的巨大惯性,却不幸地成为兽性泛滥的直
接诱因。
1 (共1页)
进入Thoughts版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