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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ustInJesus版 - 天程旅客——台湾青年在俄罗斯的福音见证(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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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一九九三年,六月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我坐在機艙裡,飛機慢慢滑入跑道。滑著滑著,終於在定位點停了下來。
兩具龐大的渦輪引擎,在迎風微顫的機翼下穩定地吟唱著。
等待著,就要起飛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兩眼貪婪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跑道旁的綠草,遠處的樹叢…
「快快多看幾眼吧,」我告訴自己。
這些景緻,今日一別,此生還看得到嗎?
我們一行四十幾人,預備搭機赴美國加州的安那翰。但安那翰只是中途站,我們至終的
目的地,是莫斯科。
我環視一下周圍,看看我這一群伙伴們。
有些人興奮的微笑中帶著幾分不安定感。
幾對新婚的夫婦,在彼此核對攜帶的物件。不太自然的語調,說出他們還不太習慣在眾
人面前以夫婦的身份自處。他們原本已在交往,只是誰也沒料到會有這突如其來的行程
,他們只好簡化交往的過程,提前了他們的婚期。
那些有家人送行的,正在聽最後的祝福與叮囑。
這一去俄羅斯,不知道何年何日才能再見面。
我,也有家人送行,只是我不敢正眼看他們。
來機場送行的親友中,有我的母親,我的妻子,和還在妻子腹中的,我的女兒。
我的母親,站在人群中,一直在拭淚。
昨晚,她從高雄打電話到台北給我。
「你真的明天要走了嗎?」母親的聲音帶著疑懼。
「是啊。」我輕輕地說。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想起了父親。
民國五十年代的台灣,我和大妹二妹還在讀小學,小妹還未出生。那深愛我們孩子們的
父親,一直盡力把最好的東西給我們兄妹三人,叫我們在同學面前抬得起頭來。
只有高中學歷的他,為了改善家計,雖然在鐵路局行李房有固定的工作,微薄的收入卻
使他必須一再地找副業來補貼家用。
有一陣子,他賣蘋果西打,家裡就常有那些細細的帶著曲線的玻璃瓶。後來,不知道為
什麼,瓶瓶罐罐不見了,我們也不再偶爾有蘋果西打喝。
後來,他開始養鳥,在三樓陽台上用夾板搭了一座鳥棚,家裡就經常帶著鳥糞鳥飼料的
味道。後來,鳥價大跌。那一天,我們三兄妹興奮地跟著爸爸上三樓去鳥房,把一個個
鳥籠打開,看著那些漂亮的文鳥﹑十姊妹﹑彩色錦鳥撲撲撲撲地拍著翅膀,從籠子裡飛
向廣闊的藍天…
「再見!再見!」我們揮著小手興奮地喊著,沒有人注意到爸爸的表情。
後來父親破格考上莒光號列車長,穿起體面筆挺的大鈕釦深藍色制服,戴著圓盤帽,帥
氣極了。
此後,爸爸常常很晚才回家。那時家裡沒有削鉛筆機,我們三兄妹都會在睡前把那些被
我們寫鈍了的鉛筆放在小桌上,隔天早上,就會在桌上看到爸爸親手一枝一枝削好的鉛
筆。爸爸削的鉛筆,又整齊又細緻又好寫,我最喜歡。
到了我十二歲那年,父親離開我們,遠赴日本謀職,說是得到了一個被提拔的機會。
媽媽含淚把爸爸送走。我不記得媽媽是否問過他,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年,小妹也出生了。
然後,我們就常常收到爸爸寄回來的日本大蘋果。
一整箱好大﹑好香﹑好甜的日本蘋果。
我最喜歡帶一個到班上去炫耀。
後來,有一天,媽媽收到了一封從日本來的信。
是一個台灣留日的學生寄來的。
他說,我們的爸爸在日本與一位日本女士結婚了。
從此,我們家就變了。我每晚聽著媽媽的哭泣聲入睡。
爸爸還是一直寄蘋果,香菇。又把日幣藏在信封裡按月用掛號信寄回來。
送信的郵差都知道,每個月我們家需要簽收一封厚厚的,從日本寄來的掛號信。他都會
慎重地交給媽媽。
我們四兄妹一年年長大,爸爸卻沒有回來。
媽媽給我們買了手搖式削鉛筆機,但是削出來的鉛筆,毛毛的,土土的,都沒有爸爸親
手削的好看好寫。
三十幾年來,爸爸也回台灣過幾次。
還是桃園機場。
我今天正好放假,中午離開營區,換上便服,就去車站搭車往機場去。
父親今天會從日本回來。
他現在是秋田市中華總會的一個什麼負責人,今天,他要帶一團日本青年到台灣來訪問。
上次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我不記得了。
是我讀高中的時候吧?
我知道他今天會回來,卻沒告訴他,我會來機場接他。
理由很簡單,我正在軍中服役,放假與否也很難講,不敢奢望。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媽媽微帶顫抖的聲音從電話那一頭傳了過來,她在高雄家裡。
我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
我心虛地說。
耳邊響起了弟兄們的囑咐:
「你們去了俄國,就把台灣忘掉吧,也不要想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母親的聲音顯得焦慮不安,
「那…我今晚搭國光號夜車上台北去吧」,
她停頓了一下,不知所措的聲調,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還是去見你最後一面…」
我站在接機大廳裡,伸著脖子往那一扇自動門看去,旅客們已經開始出關了。
一個個拉著行李箱,推著行李車的旅人,魚貫地從那扇門走進來。
爸爸呢?他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我會認得出他嗎?
終於,他出現了。
是他。
就是他!他那趨前趨後關照著隨行團員的矯健身影,不就是我那個穿著莒光號列車長筆
挺制服穿梭在冷汽車廂中服務旅客的帥氣的爸爸嗎?
他一點都沒有變。
終於,他把一整團人都打點好了,一聲令下,轉身帶著他們向出口走過來。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我舉起手來向他揮。
他看見了我,也舉起手來。
他不但舉起手來,還邊走邊欠身,一連向我鞠了幾個躬。
終於,他走到我面前。
又鞠了一個躬,他伸出手來,要與我握手。
我這才明白過來。
他不認得我了。
我伸出兩手,握住他的手,兩眼迎著他這時略帶疑惑的眼神,生澀地叫了聲:
爸爸…
清晨,媽媽一個人搭國光號夜車從高雄到了台北。
她來見我最後一面。
在三會所的送別聚會中,她一直低著頭擦眼淚,不肯受安慰。
現在,在機場,她流淚依舊。
站在母親旁邊的,是我那懷胎三月的妻子。
一樣紅著兩眼,只是站在母親的身邊,她把眼淚都往肚裡吞。
原以為我的赴俄之行,是一年半以後的事。在獲知我被選上赴俄開展之後不久,我們發
現妻子懷孕了。
結婚三年,主終於賜給我們一個孩子。
那時,弟兄們的策略是,我們先留在台灣預備,一面加強英文,一面學習俄文。一年半
後,才正式出發赴俄。因此我與妻子都覺得還有時間調整,等孩子生下來,再慢慢處理
房舍家具。並找適當的時機,與母親和妹妹們溝通,傳達我們到海外開展福音的心願。
一年半,可以做不少事。
然而有一天,弟兄們召開一次緊急聚會,召聚了所有赴俄開展名單上的人。會中,弟兄
們說,經過更多的禱告與交通之後,赴俄開展福音的行動,策略上有點調整。
「你們出發的日期,不是明年底,」弟兄說,
「是下個月。」
下個月?
下個月?我想起懷孕的妻子;想起她腹中,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想起我的母親,想到那
未知的極北之國…下個月?
下個月?我能走嗎?
我隨即打電話給妻子,她接了電話,我告訴她,下個月我就要走了。
電話的那一頭一片死寂…
然後,一切的事都快了起來。
很快的,有人從工作離職了。
很快的,有人結婚了。
很快的,我家裡的東西,也一一處理掉了。
當初為了寫論文買的整套二八六電腦,送給了一位弟兄。
書桌底下那兩大箱古典音樂錄音帶,曾是一捲一捲,請父親從日本購買郵寄過來的收藏
,給了一位姊妹。
牆上的書架也空了。
昨天在書架上還站著百餘本,我精心蒐集,海峽兩岸學者撰著的,史學與中國音樂史的
學術名著。
就在一週前,傳銘過來幫忙我處理一些東西。我正望著半面牆上的書發呆,心想,要把
它們收到哪裡去啊?
傳銘說道:
「你就要到俄國服事主了,這些書你用得到嗎?」
我猶豫了一下,
「大概…不會吧…」
「好,那我幫你處理。」
說著,就拿起幾個紙箱子擺到桌上,又隨手拉過一張椅子來站了上去,手腳俐落地開始
把我的書,一落一落地塞進紙箱去。
我還來不及反應,眼看著書本迅速地從書架上消失。我睜大眼睛,想注意看看,有哪幾
本書是丟不得的。但傳銘動作實在太快,我的目光緊跟著他的雙手,在書架和紙箱之間
忙於追逐。
追來追去,結果,一本書名也沒追出來,全裝了箱了。
很快的幾個紙箱就都裝滿了。
「你先收拾別的東西,我去去就來。」
傳銘說完,就把書一箱一箱地抬下樓去了。
過了約摸兩三個小時吧,他回來了。
「我把那幾箱書全賣給舊書店了,」他說,
「店老闆說,這一類書銷路不太好,他總共給了我兩千塊錢。」
傳銘把錢遞給我。
銷路不好?兩千塊錢?我所有的書?
「謝謝你。」我輕輕的說。
該處理的,都處理掉了。
處理不了的,是母親,是妻子 Hannah,是Hannah的身孕,我們第一個孩子的出生。
根據我們團體的行程,Hannah和我都很清楚,孩子出生時,我不會在她身邊。
我看著窗外的景色。
飛機跑道,跑道旁的綠草,遠處的樹叢…更遠的地方,是機場大廈…
忽然,引擎聲急速加大了分貝,飛機開始向前衝。一切景物都越來越快地向後退去,機
身的震動也越來越劇烈。
然後,我們起飛了。漸漸地飛機又恢復了平穩,地上的一切都在我們腳下越來越遠,越
來越小。
再見,台灣。
再見,Hannah,母親,珩珩。
願主保守你們。雖然不知道何年何處,我們會再見面的。
莫斯科,我們來了。
-
我今展翅 鷹揚天際
飛越海峽與山陵
風起雲湧 穹蒼萬里
隨主前行到地極
前嫌盡棄 前程似錦
榮耀盡在新人裡
基督是頭 我們是體
率領寰宇來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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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赴訓
飛機越爬越高,穿越了雲層,飛上了穹蒼。
機身漸漸恢復水平,引擎聲也逐漸瘖啞了下來。
我看著窗外,好像還只是昨天的事。
十個月前,一九九二年,八月二日。
客廳中央站著兩只大皮箱。
傳銘開車來接我,大概隨時都會出現吧。
我信步走進書房,舉目環視了一下房間。牆上靜靜地擺著的,是這幾年來預備論文所用
的專書。研究所的頭兩年,一邊修課,一邊只知對中國音樂有一份使命感,卻不知道能
作什麼,可作什麼?第三年遇見了主,看見了祂的永世經綸,彷如一首宇宙間,最浩瀚
宏偉的生命樂章。所有的雄心抱負、屬世的前途都黯然羞澀,相形見絀。
是啊,第三年我完全沈浸在祂奇妙的生命救恩,與光明甜美的召會生活中。宇宙的創造
主,榮耀的神,為我成就了永遠生命的救恩。更在這救恩中,向我啟示祂心頭的喜悅與
永世的計畫。世上還有什麼事業能與此抗衡?那一年,我花在課業上的時間少之又少,
我幾乎要放棄學業。昔日的雄心壯志,現在不過是雞肋罷了,棄之有何可惜?
然而主的帶領卻不是這樣。祂不要祂的跟隨者,以祂為藉口,逃避他們在世上的職責。
我在第三年的改變,研究所裡的同學都看在眼裡,只是這見證,卻不完全是正面的。
記得那一天,我的一位同學問我:
「David,你每天有沒有花五小時以上讀書啊?」
我啞口無言。
他繼續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
「我們是領政府公費的研究生,就好比是公務員一樣。公務員一天上班八小時,我們雖
然領的公費不多,至少每天也該讀五小時的書吧?」
我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我在同學眼中是個荒廢學業,逃避責任的學生,如何能背負主的見證?另一面,主在我
裡面也印證我的同學的善勸。於是,研究所的第四年,我重新回到所裡,繼續我的論文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為著屬世的理想抱負,而是跟隨主在環境中的帶領。
奇妙的是,經過一年屬靈生活的薰陶,以往渾沌的心思似乎清明了起來。在一年中,不
但論文順利完成,而且得到所裡前所未有的高分。台灣的文史研究所,通常都要讀三年
以上才拿得到學位。我們那一班總共十個人,只有一位在第三年畢業,其餘九人,有八
人都在第四年畢業。現在,作為一個學生的責任已了,我可以有十足的平安,告訴我的
老師與同學們,畢業後,我將要全時間去服事我的主,我的王。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要全時間服事主,就需要受訓練。台灣福音工作在台北有這麼一個為期兩年的全時間訓
練。我畢業的那一年,熬夜趕論文把身體弄壞了,胃潰瘍出血住院,虛弱的身體勢必應
付不了訓練中嚴緊的生活作息。於是養病養了一年,現在,身體完全康復了,是赴訓的
時候了。
我走出書房,看看客廳。這幾年來,好大的變化。
退伍後,我離開高雄的家,隻身到台北預備考研究所。一邊自修讀書,一邊騎著摩托車
到學生家裡家教維生。結果,考了兩年都沒考上任何研究所,家教學生倒是越教越多。
第三年,我終於以備取第一名的身份,遞補進入一所國立大學歷史研究所。後來,我乾
脆租下這間三房一廳的公寓,一面讀研究所,一面自己在這屋裡開家教班給學生補習。
其實,在剛從軍中退伍的時候,經由朋友邀約,我就已經受了浸。
受浸得救時,我如同在天空遨翔,裡裡外外充滿了救恩的喜樂,而且過了半年如同在天
的召會生活。後來卻因感情的原故離開召會,離開基督,成了神家的浪子,過著一般時
尚青年沈迷於世界虛榮浮華的放蕩生活。
那時,我裡外不一,晨昏顛倒。外面來看,我在學業中有前途有抱負,財物收入又豐富
有餘。但是,關起門來,我卻無法駕馭自己。時間、金錢都在我自己手中。過度的自由
,反倒使我受役於世界潮流的罪中之樂。身為獨子,父親又遠離,我卻花盡所得,自圖
享受,未將一分一毫供應母親。我雖教導學生持守品德,但我裡面隱藏的罪不但無法消
除,還在日益加多。
在我住處的巷尾有一個菜市場,那是一個晨市,每天早上總是在晨光中開市。隨著太陽
的上升,漸漸充滿了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買菜賣菜的人們。菜販肉販攬客的吆喝聲,婆
婆媽媽的討價聲,腳踏車的鈴鐺聲,交織成一曲生氣勃勃的樂章。
那卻是我最不願意去的地方。
並不是君子遠庖廚,而是我怕將自己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我總覺得人們在我的背後,
對我指指點點。「你看那個老師,教學生仁義道德,自己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怕光,怕人們審判的眼睛。我晚上不睡覺,常要搞到凌晨三﹑四點才上床。早上起不
了床,要睡到中午十二點以後,才不會頭痛。我的生活,外面是只有日落,沒有日出;
裡面是黑暗掌權,怕人怕光。
我就這樣生活了三年。
一個傍晚,主來了。
正當我在住處客廳給孩子們上課時,門鈴響了。
我打開木門,隔著鐵門的欄杆看出去,只見門口站著一男兩女,穿著藍色的夾克,左胸
上印著一個我並不陌生的標記。
那是一位弟兄和兩位姊妹。他們正在我所住的這個社區扣門傳福音。
他們天天挨家挨戶地扣,一家一家地傳。終於,那天下午,他們按下了我的門鈴。
誰帶他們來的?他們怎麼知道這是我一生中最軟弱的時候?他們怎麼知道我深陷迷途,
靈命耗盡,無心無力,回不了屬天的父家?
主,我已經離棄了你,我已經把你忘了,你還來找我這逃兵嗎?
我握著門把,愣愣地看著他們。
「您好,我們是住在附近的基督徒,來把福音傳給您。」
「…」
「方便進來拜訪您嗎?」
「我現在不方便。」我說。
「喔,那您什麼時候方便呢?」
我該說什麼?拒絕他們?跟他們相認?
下一句話卡在我的喉間躊躇。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一句話就要決定我往後的一生。
「你們不用來找我…」我覺得好像不是我在說話,而是被自己的話帶著走…
「我是弟兄。」
「哦?」他們眼睛亮了起來。我心裡明白,今後,一切都要改變了。
「那您在哪裡聚會啊?」
還是跟他們說說「行話」吧,
「我是在八會所受浸的。抱歉,我現在有學生在上課,不能讓你們進來。」
他們的眼睛更亮了。
「那,我們可不可以明天再來看你?」
我胸豁中的波濤澎湃已經使我無法再與他們談下去。我只想讓他們快快從我眼前消失,
好讓我心中的波浪起伏快快被抹平。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需要恢復平靜,我需要想一想。
「好吧,好吧,對不起,我要忙了。」
我把門一關,轉身回到我的學生面前。
就這樣,我沒讓他們進門。
第二天,他們回來了。
還是三個人,這次是兩位弟兄、一位姊妹。
我不會忘記他們,主所差遣來的使者,徐志東弟兄,曾萬張弟兄,和趙恆玉姊妹。
機艙外已經是夜幕低垂。
我看著機翼上閃爍著的小燈。
媽媽是不是回高雄去了?
昨晚她搭夜車上台北,一整天都不願說話,只告訴我們,今天,送我上飛機後,她就要
再搭夜車回高雄。
她說,見了我最後一面,她就要一個人回高雄去,一個人守著那個當初爸爸與她節衣縮
食舉債貸款買下的房子,孤孤單單地走完她的一生…
Hannah和岳父母、還有弟兄姊妹們都安慰她,邀她住一晚再走。她只是搖頭流淚…
「請問您要汽水、可樂、還是果汁?」
我抬起頭來,空中小姐正扶著飲料車對著我笑。
明天,這班飛機就會在美國加州降落。按照計畫,我們要在安那翰停留一段時間,先練
好英文,然後直接飛往莫斯科。
我打開門,讓他們三位進來。
前一晚我沒有睡好,偏頭痛發作,頭疼欲嘔、臉色蒼白。
徐弟兄邀我明天早上六點鐘「晨興」。
「晨興」就是早晨起床後禱告並讀一兩節聖經,他每天早晨會去一位董弟兄家與他一同
晨興,他邀我也去。
董弟兄的家就在我的斜對面,相隔約二十公尺。
「不行吧,」我說,「我只要在中午十二點以前醒來,就會頭痛。」
「六點鐘,我起不了床的。」
「我可以打電話叫你起床。」徐弟兄說。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我不是告訴他我會頭痛嗎?他還想清早打電話給我?他
是說真的嗎?
我心裡雖然生氣,口裡卻說:
「呃…隨便吧…」
唉,我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們離開後,我頭痛欲裂。那晚,我躺在床上,卻是睡不著。
一點,兩點,三點,我看看手錶,快四點了。後來…大概終於睡著了吧…
六點正,電話鈴響了。
我被驚醒,頭痛依舊。心裡充滿憤恨。
這個人怎麼真的打電話來了?清晨六點鐘!他…
鈴響著…
不接。
鈴響著…
我不接。
鈴響著…
我還是不接。
鈴響著…
我就是不接。
鈴響著…
不接!不接!我絕不接!
鈴…響了二十聲,終於,停了。
我再也睡不著了。
不記得後來是怎麼度過那一天的。只記得兩個字:頭痛。
夜,又降臨了。
還是睡不著。
一點,兩點,三點,四點…
我還醒著,
五點多了。
哦,那個徐弟兄不是說他們六點鐘在哪裡晨興嗎?
看看錶,快六點了。
乾脆,去看看吧。
我稍做盥洗,換上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才幾步路就到了董弟兄家門口。
我查了查門牌號碼,按下了門鈴。
機身忽然震動了起來。
遇到亂流了。
繫上安全帶的燈號亮起,空服員也開始廣播要大家回到座位上。
媽媽是不是一個人搭夜車回高雄去了?
她是不是哀怨依舊?
當初她曾嚴嚴地囑咐我,絕對不要作傳道人。
「又不是在社會上沒出息吃不開。」她說,
「你絕對不要去穿那個什麼背心,到人家家裡去跟人家說耶穌。太丟臉了。」
她是指那些挨家挨戶叩門傳福音的弟兄姊妹,一再吃閉門羹,被人拒於門外的事。
自從父親離開我們家之後,鄰居們中間就有人在謠傳,說媽媽把丈夫賣到日本去了…媽
媽忍辱負重,一心盼望我這個獨子早日學有所成,回高雄當老師,好贏得街彷鄰居的尊
重。
可是,那天他們按下我的門鈴後,這個盼望就消逝了。
我按下董弟兄家的門鈴。
門開了,我走進樓梯間,上樓,進了他家。
徐弟兄已經在那裡。其實,總共也就是他們兩個人。
他們借給我一本「晨興聖言」,裡面是摘錄聖經的經文和一些解說的話。他們簡單的禱
告之後,就帶著我讀了一小段。
那天我們究竟讀了什麼,我已記不得了。但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不了。
那是我踏出董弟兄家門的一刻。
所謂的「晨興」,過程不過十幾分鐘。隨後董弟兄還要打點準備上班,我和徐弟兄就告
辭離開了。
當我踏出樓下大門,看見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驚訝得當場愣住了。
我看到滿街都是人。
男女老少,各色各樣,充滿活動力的人。
穿襯衫打領帶的,趕著去上班;
穿制服背書包的,趕著去上學;
推小車忙吆喝的,趕著去擺攤;
提菜籃拎袋子的,趕著去買菜;
窄小的街道,除了這些人,還有計程車,發財車,摩拖車,腳踏車…
每個人,每部車,都向著各自確定的目標生氣蓬勃地行進著。
最叫我震撼的,是所有這些鮮活的人啊車啊,身上都灑滿了越來越耀眼的晨光。
旭日,晨光,我多久沒見過這景象了?
三年多晨昏顛倒的生活,使我的日子中只有日落,沒有日出,我生活中的太陽,永遠在
走下坡。
頓時,我覺得身子裡面也有一道生命的光在冉冉上昇。
這一裡一外生命的感動,叫我站在原地,久久不願移步。
從那一天開始,我的生活變了。
我天天早晨自動去董弟兄家報到,天天早晨有了真正的「晨興」。
三年下來積非成是的生活作息,晨昏顛倒的生理時鐘,竟在一夕之間調整了過來。
就這樣,徐弟兄把我帶回召會生活中。
而且,不只在我外面的生活變了,在我裡面的生命也有故事在進行。
我徹底地清理了隱藏已久的許多污穢。
我將住處裡所有不合宜的東西,污穢的、世界的、浮華的、偶像的、自傲的…那一切當
初誘使我遠離主、遠離召會的虛榮往事,統統打包裝進一只大行李箱裡。
然後把那一大箱重擔捆上我的摩托車,
然後騎到垃圾場,
然後抱起它往垃圾堆中用力一擲,
然後騎上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弟兄不久後搬進來與我同住了一個月。他陪我早起讀經,帶我去看望弟兄姊妹。他也
幫助我對付我裡面隱藏的罪,帶我在神面前禱告認罪。
很快的,我覺得該是回去跟媽媽解決那件事的時候了。我把銀行裡僅存的餘額全數提領
出來,帶回高雄去見母親。
我向她認罪,求她赦免我這些年來的放蕩。
特別是,我要向她認一件隱藏在我裡面十八年的罪。
十八年前,在我小學將畢業那年,我擔任班上的總務股長,挪用了班上的公款買零食吃
,期末交不出錢來,便誣賴老師要多收補習費。母親自此一直記恨在心,常在我面前數
落老師的不義。
她每一次的數落,都像一把利刃劃過我的良心。
但是我沒有力量向她認罪。
我立志過,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一拖,就是十八年。
現在,我回到家裡,平靜地向媽媽說出真相…
媽媽大為震驚,久久講不出話來,只說:「你該死…」
而那壓抑在我胸中十八年的重擔,現在終於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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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從高雄回來之後,有一天,我去了那個晨市。
我是特意去的。
那一個早晨,我特意走向市場,一路迎著熙熙攘攘的人們。
我走到市場中央,停下腳步,站立在擁擠的人群裡。
我環視周圍摩肩擦踵,繞著我流來流去的人潮。
奇怪,我竟然不怕他們了。
我就像一顆頑石杵在那裡。
人來人往,與我擦肩而過。
我看著他們,再回過頭來探探自己的內心,那多年來良心喋喋不休的控告,此刻竟然寂
靜無聲,一片平靜。
我抬起頭往上看,我看見了光。
晨光灑了我一身,也灑進我的雙眼。
我看見自己站在光中,站在人群中。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黑暗不見了,懼怕
消失了。
我不再怕光,我站在光中!
「我再也不要回到黑暗裡去了。」
我在心裡暗暗立志。
此後我開始向學生們傳福音,他們一一得救受浸。
然後我自己開始邀弟兄姊妹們來家中聚會。我認識了Hannah,一年後,我們成婚了。
很快的,我發現在召會生活中有一群很特別的年輕人。
他們常常在聚會中出現,弟兄們總是穿白襯衫打領帶,姊妹們總是穿白襯衫藍長裙。他
們的言談總離不開聖經基督,臉上常帶著晴空萬里的笑容,待人接物親切宜人,好像一
群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後來聽說,他們是「全時間」的。
我滿帶興趣地觀察他們。一面滿心珍賞,一面覺得,我絕不可能成為像他們一樣。
有一天,召會忽然間召聚了一場很特別的聚會。那並不是平常聚會的時間,會所裡卻擠
滿了人,還傳出曲調雄壯的詩歌聲。我特地趕去看看。
我一踏進會場,就感覺到一股不比尋常的空氣。弟兄姊妹們的詩歌聲中,充滿了一種慷
慨激昂又豪邁的靈。他們唱著:
「前進,基督精兵,前進如出征!」
會中,負責弟兄請那些「全時間」的弟兄姊妹們站起來。他們站了起來,個個臉上閃著
一種果決豪邁的「異光」。
接著,全體聖徒開始為他們禱告。在剛強的禱告聲中,我感覺到彷彿從天上降下來一股
神聖的力量,覆罩在他們每一位身上。
禱告後歌聲再起,他們在眾人歌聲中魚貫地走出會所。我也賣力唱著詩歌,邊唱看著他
們離去的背影,雖不能完全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股嚮往之情卻油然而起。
前進,基督精兵,前進如出征!
那天,他們正要到金山南路的一會所,與其他會所的全時間者會合。
那天,是福音化台灣大行動的開拔日。
在金山南路一會所外面,沿街停靠著十數輛廂型「福音車」,等著將這些基督精兵載赴
沙場—台灣的眾鄉鎮,去為福音征戰。
聽說,那一天,在台北市金山南路仁愛路口,除了那幾十位全時間的出征者和十幾輛福
音車(就是九人座的Van)之外,還來了更多送行的人。父母、親友、召會中的父老、
親愛的弟兄姊妹…站滿了一會所附近的路旁。眾人心裡充滿各樣的衝擊:興奮、激動、
撇棄、不捨、犧牲、祝福、道別、叮囑。許多人眼眶都濕了起來,使出征的隊伍,豪邁
中竟帶點悲壯。
出征的弟兄姊妹,六人一組,各自上各自的車,引擎一發動,便一輛輛開往自己所分得
的美地去。
那一天的場景,是淚灑金山南路。
當時的目標,是要在五年內將台灣福音化。就是每一個人口三萬人以上的鄉鎮城市,都
要藉著福音建立起召會。
我進召會生活太晚,沒有趕上淚灑金山南路的壯舉;來不及有分台灣福音化五年計畫的
行動。但是主的行動是一直往前的,祂的福音沒有停在台灣,卻飛越海峽山陵要往俄羅
斯去。
我們的淚,灑在桃園國際機場。
飛機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媽媽會不會留在台北過夜?
Hannah 能不能照顧自己?
她腹中的,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應該是個男孩子吧。Hannah 和我都有同樣的感覺。
我給他取名叫「衍」。
知道 Hannah 懷孕時,我在訓練中心受訓,正在上「新耶路撒冷」的課。
新耶路撒冷出現在新約最後一卷書「啟示錄」的最後兩章。
當然,那不會是一座物質的城,像有人說它是一座純金打造的「天堂」一般。
這是整本聖經的總結。是神經輪的目標。
在聖經的開頭,有一座園子。
那是創世記第一章的伊甸園。
在聖經的結尾,卻有一座城。
就是啟示錄二十一章的新耶路撒冷。
整本聖經,就是在說這個生命園子成為那座生命城的故事。
所有在聖經第一卷書「創世記」出現過的豫言豫表,就像種子撒在地裡。
經過整本聖經六十六卷書的萌芽、發展,結果都總結在新耶路撒冷裡。
有關新耶路撒冷,有太多的豐富,這裡無法談。我要說的是,我要以新耶路撒冷為我的
兒子命名。
新耶路撒冷。
新耶路撒冷雖然不是一座物質的城,但她的描述仍是以物質的事物來表徵。
比如說,她被描述為羔羊的新婦,the Bride of the Lamb,是神與人之間神聖羅曼史的結晶。她也是終極的金燈臺,是神作為神聖的生命之光,透過召會在永世裡的照明。
她當然也是一座聖城,是神聖建造的完成…
還有許多許多,在此暫且不表。
我要給孩子取名,希望在他的名字裡,記念他成孕時兩件特別的事。
首先,是神的行動。他是在我獲知即將前往俄羅斯開展福音時成孕的。
第二,就是新耶路撒冷。
新耶路撒冷裡有一條街道,一條唯一的街道。
這街道是純金的(表徵神聖的交通)。
但是街道的中心卻有一條流著生命水的河。(表徵在神聖的交通裡湧流著生命豐富洋溢
的供應。)
好,我有了。
就拿「街道」的「街」做素材。
「街」字裡有「行」字,可記念神的行動。
但是新耶路撒冷裡的街道是純金的,當然不會有塵土。所以「街」字裡那兩個土得拿掉。
這純金街道中流的是生命活水,所以就把水放進去。
於是,這個字就出現了:「衍」。
更妙的是,「衍」也含示生命的繁衍。福音的傳揚,就是為了神聖生命的繁衍。太好了。
所以,「衍」這個名字可以總結為:
在神聖的交通裡,享受生命活水的供應,而有分於神的行動,到地極傳福音,為著神聖
生命的繁衍。
我很滿意。
可是,Hannah 說,萬一是個女孩呢?給女孩子取名叫「張衍」,好像不太好聽吧?
好吧。再看看。
新耶路撒冷有城牆,是一道碧玉寶石牆。(自然界裡的寶石都是碳類經由高溫高壓變化
而成的。因此寶石表徵生命變化完成的信徒,腐朽化為神奇,成為城榮耀的彰顯。)
那就這樣吧,不表生命活水,就在旁間砌上碧玉牆吧。
這就是「珩」字了。
還是有行動,還是有新耶路撒冷,而且從傳揚福音繁衍神聖生命,進一步到生命變化成
熟,成為碧玉為著聖城的建造與彰顯。
也很好。
就這樣,我們在命名中,把這個孩子奉獻給主。
只不過,Hannah和我都知道,無論是張衍還是張珩,孩子出生時,我不會在身邊。
Hannah, 辛苦你了。什麼時候才會再見到你和孩子呢?
後來,主給了我們可愛的珩珩。
是啊,短短的三年間,我的一生起了好大的變化。
三年前的我,還在那條小街道公寓三樓,開家教班念研究所,過著追求虛榮浮華,所謂
單身貴族的生活。現在,我結了婚,就要有孩子,卻離開了她們,在白雲上飛往遙遠的
莫斯科。
莫斯科。
好遙遠的城市。
在地裡位置上,在歷史情懷上,在語言文化上,在意識型態上,在氣候溫度上,在心情
感觸上,它都是那麼遙遠,那麼虛幻。
怎麼現在,我正飛向它,而且,用的是一張沒有歸期的單程機票。
零下二十度會是什麼滋味?
在一次行前聚會中,從未看過下雪的我們,問了一些很天真的問題。
「在那裡,冬天時手錶還會走嗎?」
我想的是,如果把手錶放進冰箱的冷凍庫,不會壞掉嗎?而,冰箱的冷凍庫恐怕還沒冷
到零下二十度呢…
「眼鏡的鏡片會不會從鏡框裡掉出來?」
熱漲冷縮嘛,不是嗎?
「耳朵真的會凍得掉下來嗎?」

我們決定去最偏遠的台灣東岸看看那幾位「下鄉開展」的全時間服事者。
「下鄉開展」一詞,在我心裡,有股神聖崇高的氣質。那些撇下城市方便舒適的生活,
到小鄉鎮去傳福音的年輕人,叫我好生佩服。
我們第一站到了壽豐鄉。
「壽豐鄉召會」的聚會所,就是壽豐鄉弟兄姊妹們聚會的地方,也就是在壽豐鄉「下鄉
開展」的全時間服事者住的地方。
所謂下鄉開展的全時間服事者,在這裡就是兩位姊妹。
兩位大學畢業之後,在台北參加了一兩年全時間訓練的年輕姊妹。
會所是租來的,是一排兩層樓透天厝的邊間,就座落在省道旁邊,前門是省道,後門是
一大片稻田。那「一排」透天厝總共只有五、六間。這省道旁,除了這一排透天厝之外
,就是二十公尺開外的一個小型私人鐵工廠。
「壽豐鄉召會」的招牌穩穩地掛吊在二樓牆上。
一樓客廳是聚會的會場,兩位姊妹住在二樓。
「這裡什麼都沒有啊!」我心理想著。
我是說,沒有便利商店,沒有小吃店,沒有市場夜市,沒有書局文具店…而且,沒有親
朋好友…
兩位姊妹熱切地接待我們,看得出來,因為我們的來訪,她們很開心。
她們帶我們上二樓,說前幾個晚上,好像有人企圖從廚房的窗戶闖進來。
弟兄們趕緊替她們設法,訂作鐵窗。
「我可不要住到這裡來。」我想。
姊妹們跟我們分享,她們如何在這裡生活並傳福音。
在她們的分享中,我得出一個「福音化台灣」行動的輪廓。
原來,那些從台北金山南路出發的福音隊,是六個人一隊,配備一部九人座的廂型車(
稱為「福音車」),前往開展一個鄉鎮。他們到達之前,已經有負責備辦的弟兄們在該
鄉鎮預備好會所及住宿一切所需。他們到達之後,便全力接觸人傳福音。領人信主並帶
人來會所聚會。
他們這樣做了四個月之後,就會有大約四十人受浸,其中大約二十人會穩定來聚會。於
是,一個在當地的地方召會就被建立起來了。
但是,需要福音的鄉鎮遠比福音隊的數目要多。如果要福音化台灣,也就是說,要將福
音傳遍這些鄉鎮,那六位全時間的服事者不能一直留在第一個鄉鎮,他們需要往下一站
去。
可是,那些接受福音得救的新人,在主裡都還是襁褓中的屬靈嬰孩,這時棄他們而去,
他們屬靈的生命必要受極大的虧損。
怎麼辦呢?
他們的策略是,六個人中留下兩位來照顧一切,其餘的四人與其他開展隊整合後從新編
組,再形成第二波的六人福音隊,往下一個鄉鎮去。
這裡有一個基本的難題:參與下鄉開展的人中,弟兄的人數遠少於姊妹的人數。在六人
小組中,大概都是兩位弟兄和四位姊妹。而,開展新的鄉鎮,弟兄們是不可或缺的。因
此,無可避免的,留守在各個已建立之召會來「照顧一切」的,都是兩位姊妹。
我們告別了壽豐鄉的那兩位姊妹,到了下一站:光復鄉。
到了會所,看到的,還是兩位姊妹。
我看著這兩位年齡比我小四、五歲的姊妹,心裡充滿不解。
弟兄們都跑哪裡去了?
這兩個小姊妹需要做一切事。
她們要在傳統宗教怪力亂神、偶像林立的村莊中傳福音;
她們要在沒有路燈,漆黑的田埂上,騎著摩托車去看望剛信主的弟兄姊妹;
她們要打點會所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柴米油鹽、整潔清掃、聚會場地、聖經詩歌;
她們要管理召會財產:車輛財物、桌椅門窗、衛浴廚具…
她們要幫弟兄姊妹照顧他們家孩子的功課;
她們要開車接送較偏遠的弟兄姊妹來聚會。
她們雖是單身,卻要幫助中年的初信者面對婚姻問題、家庭糾紛…沒辦法解決就陪著哭
泣…
還有,她們雖然是姊妹,卻需要輔導成全剛得救的弟兄在召會中當家…
那一天,我們住宿在光復鄉附近一處風景明媚的「蝴蝶翠谷」,大家實在對這幾位下鄉
開展的年輕姊妹們既敬佩、又心疼。於是我們邀請她們兩位,那一晚與我們一同住到蝴
蝶翠谷去。
我們的車子座位有限,她們必須開自己的福音車去。而且那一晚,她們又已經約好要去
看一個信主不久的姊妹。我們就請其餘的人先走,只由Hannah和我留下來陪她們一同去。
好不容易等她們把會所打點好了,關了燈,關上玻璃門,最後再把整扇鐵捲門拉下來,
鎖好。
姊妹把車鑰匙遞給我,
「你要不要開車?」她問我。
「喔,我是有駕照,可是還沒開過幾次車…」我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那我來開好了。」她笑一笑說。
那是1991年,女孩子開大車並不多見。
Hannah 和我在中排座位上坐妥了,開車的姊妹發動了引擎,正要出發時,駕駛座旁的
另一位姊妹忽然叫了一聲:
「啊!等一下!等一下!我差一點忘了!」
話沒說完,她就推開車門,跑向會所,在黑暗中摸出鑰匙,開了鐵捲門並吃力地把它推
上去,再開玻璃門,進會所,開燈,上二樓,又開燈,找到她忘記帶的東西,關燈,下
樓,再關燈,關玻璃門,拉下鐵捲門,鎖上,然後抱著那個東西,在黑暗中跑向車子,
打開車門,鑽進司機右側的位置,這才全身放鬆地跌坐在座椅上,雙手環抱著「那個重
要的東西」,一頭沉了進去,嘆了一大口氣,自言自語似的滿足地說:
「幸好。沒有它,我睡不著覺。」
她大費周章、開門關門、跑上跑下拿上車來的,是她柔軟的大枕頭。
這個認枕頭睡覺的小女孩、這個傍晚七點就漆黑得看不出是樹是人的鄉鎮、這個福音化
台灣的龐大工程…我坐在她們後面,看著那位沈著頭、抱著枕頭的姊妹的背影,怎麼也
把它們連不起來。
車子開離了會所,開進了鄉道,四周真的黑暗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才傍晚七點,台北的街頭現在會是怎樣一個喧囂熱鬧的世界?可是這裡,除了車子前頭
投射出去的兩道車燈,除了車子裡一位手握方向盤注目前方,和一位抱著枕頭平靜安息
的姊妹們的背影,什麼也看不見。
一股強烈的感動與義憤從我心裡湧上來,湧上我的鼻腔,湧進我的眼眶,又化成洪流從
我的眼眶裡泉湧出來。
這是什麼力量?
是什麼力量使這些幼嫩的女孩,來到這遠離聲光化電,遠離璀璨霓虹的偏僻鄉鎮,將自
己的黃金歲月,來為別人的靈魂犧牲奉獻?
還有,為什麼都是小姊妹們在這裡背負這些擔子?
年輕力壯的弟兄們呢?
弟兄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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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雞肉麵,還是要魚排飯?」
我抬起頭,看到兩位年輕女空服員姣好的笑容。她們推著餐車,優雅大方的制服,使她
們溫婉的服事顯得生氣勃勃。
她們熟練慧黠地把餐盤擺在我座前的折疊餐桌上,道了謝,帶著笑,又推著餐車往下一
排旅客那裡去了。
隨著她們身影的離去,我的思緒又飛回到台灣東部花東縱谷裡的小鄉鎮。
就是兩位姊妹,每一站都是兩位姊妹。
我們離開光復鄉,到了第三站:瑞穗。
當然,還是兩位姊妹。
這次,其中一位姊妹的父母正好也從西部來看她。
瑞穗召會的會所,就租在市場旁邊。
我們總算看見人來人往,總算聽到市囂喧嘩。
媽媽也幫著女兒,為我們的來訪預備一桌豐盛的愛筵。
看她們忙進忙出,買菜切水果,擺碗筷排桌椅,熟練如行雲流水。吃飯時,她們說,下
鄉開展,除了每天固定時間外出訪人傳福音之外,最常做的事,就是邀人來會所吃愛筵
。幾個月下來,也練就了一身「十八般武藝」:讀經禱告聚會牧養,買菜切肉殺魚煮飯
,開車打掃修繕採買,樣樣都得自己來,親手做。
那對來看女兒的父母告訴我們:
「我們有七個女兒,這是我們最小,最呵護的么女。」
媽媽接著說,
「大學畢業了,她說要參加全時間訓練,我們就順著她。訓練第一年是在台北的訓練中
心,我們還能常去看看她。」
「訓練那麼嚴緊的生活作息,實在很擔心她走不完全程。沒想到她竟然完成了一年的訓
練,很叫我們全家人跌破眼鏡。」
媽媽邊說,眼光邊往女兒身上投過去。
「訓練的第二年,是鄉鎮開展。這又是另一個難關了。」
「我們實在放心不下,就私下去找訓練中心的教師,希望他們在在分配開展隊時,把她
安排在離我們家近一點的地方…」
「沒想到,她竟被分發到最遠的東部來…」
我看看女兒,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亮光。
「今天我們特地來看看她,」媽媽停了一下,臉上也亮了起來,「現在我們真是感謝主
,她能到這裡來服事。」
女兒一直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我一面聽,一面看著她們。
奇怪的是,昨天晚上的那股義憤與激動沒有再升上來。
我卻好像看到另一幅令人敬畏的異像…
我彷彿看到,自己像是在荒漠中流蕩多年,迷失目標,乾渴難耐。
一天,我被人發現。被人領到清涼的池水邊。
多年乾渴,我終於得以暢飲生命的活水。
從此我就常常躺臥在那甜美清澈的水邊,常常享受池水的滋潤,不再枯乾,不再飢渴。
可是,有一天,當我還在水邊汲水時,卻發現這水裡有一道流。
原來,這不是一個靜止的水池。
這是一道活水流。
我抬起頭,稍往水的遠處看,
喔,可不是嗎?這原來是一道河流。
河中央的水一直在奔流。
我再看,就發現從淺水岸邊,一直有人走進那水流之中。
他們先是跨進了那道流;
然後,他們隨著那水流往一個目標流去;
然後,他們與那道水流合一;
然後,他們自己成了那一道流。
我站在岸邊捧著一掬河水,目送那些進入水流,至終成為水流的人漂然而去。
當初在會所,當我唱著「前進,基督精兵,前進如出征…」,目送那群「全時間」的弟
兄姊妹出發時,不就是這麼一幅圖畫嗎?
重點是,是水流推帶著人,不是人激動水流。
在光復鄉感動而激憤流淚,是因為我覺得這麼浩瀚的水流,為什麼讓這些軟弱的姊妹
們來推動?年輕力壯的弟兄們為什麼不把肩膀擺進來?
現在,在瑞穗鄉,我彷彿醒悟了過來。
那道水流一直都在那裡,你進去也罷,不進去也罷,它不會因此而停止不流。
只要有人願意進去,他們就會與水流合一,成為在水流中的人,隨著水流,流淌到全地
去供應生命的活水!
弟兄們不進去,這水流就可以帶著姊妹們去湧流;
強壯的在猶豫,這水流也可以帶著軟弱的去供應;
不管是誰,只要你願意進來,這水流就能帶你到它的目的地。
我再不進去,這水流就要帶著任何願意進入流中的人,將神對全宇宙的經綸執行出來!
可安歇的水邊固好,行動中的水流又如何?
看著這位在瑞穗鄉開展福音,父母眼中永遠應受呵護的第七個女兒,回想這趟行程所看
見的這些兩位兩位的姊妹,
我問自己,你,要在哪裡?
摘錄幾則當年下鄉開展者親筆記述的見證:
****
之一 (一對夫婦)
1989年我們隨福音隊遠征。可以說是盛況空前,令人歡欣鼓舞。
「前進!基督精兵,前進!如出征!」
我們夫婦二人在車上歡呼歌唱,窗外花東美景不知何時已漸成濛濛夜色。
禱告已止息,歡呼也成安息。經過九小時又三十分,才馬到「成功」(台東縣成功鎮)
。真是八千里路雲和月;但是想起使徒保羅屢次行遠路,我們的路程又算得了什麼?
初到成功那幾天,我們慢慢從夢中醒來。
我們告訴自己:這不是家,而是戰場;現在不是安息的時候,而是爭戰的時候。同著另
外四位弟兄姊妹,我們天天出去敦親睦鄰。結結巴巴的交談訪問中,常遇見對方在凝聚
得像結了冰的氣氛中問說:「少年吔,恁是喂多來嘿?」那種挫折感真是難受…
開展一段時日之後,我們夫婦留守成功。送走一同開展的伙伴之後,我們更覺孤單。每
當想念當年在台北一起受訓的同伴們,一陣鼓舞就從心升起。我們從成功到瑞穗或關山
參加事奉交通,行程近兩小時,沿途山路七拐八彎的,稍有疏忽,車子就會掉下山谷。
這時我就想起保羅也常遭江河的危險,致力補滿基督患難的缺欠,不覺心中滿得安慰…
****
之二(一對夫婦)
那曾經是我記憶中沒有的鄉鎮,竟這樣走進我的生命中。1991年夏天,我們六人開展隊
驅車駛進了田中鎮。炙熱、陌生的環境,加上擔在肩頭的重任,使我們沉重得就像那輛
滿載我們行李的福音車。
在田中我們受到幾位父老的歡迎,然後,便開始了開展的日子。
四個月的連續叩門,照著地圖一步一步的走遍大街小巷。外面的天氣是熱的,人對福音
的心卻是冷的;這對我們福音的決心是一大考驗。以前最不喜歡的作息時間表,現在成
了我們的柺杖。在這舉步維艱的環境下,也只能照著時間表踽踽前行。
當受浸的的人數達到四十八位時,四個月的開展期限也到了。
送走了夏天,也送走了三位同生共死的伙伴。當火車離開月台時,留在我們記憶裡的是
我們一同爭戰的日子…
******
之三(一位姊妹)
…主帶領我到了彰化縣的永靖鄉,那兒真好,一眼望去盡是花園、菜圃…
開展沒有多久,弟兄離開了,我和一位姊妹留下。剛開始我們們也不曉得如何往前,只
有到主面前有更多的禱告、仰望…
我們兩個走遍永靖鄉。
遭遇拒絕趕逐,就彼此鼓勵,為主的名剛強不搖動;
有人接受主並受浸,就與天使一同歡樂;
初信的弟兄姊妹信心動搖,就為他們流淚祈求;
弟兄姊妹家遭遇變故,就為他們禁食禱告;
有時我們自己之間有爭議,就各自到主面前調整自己,並彼此認罪…
對鄉鎮開展下一個結論:主耶穌經過的過程-死而復活,我也同樣要經過。神的目的,
就是要把祂永遠的生命做到我們裡面;
不是我為主做甚麼,乃是讓主將祂自己做到我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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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環視了一下我的客廳。
一切都打點好了。那只大皮箱靜靜地站在那裡。
Hannah 在醫院上班,等一下傳銘弟兄就要來送我去訓練中心報到。
人真是既矛盾又軟弱。
至少,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兩年前,在台灣東部看望那些下鄉開展的姊妹們時,我曾義憤填膺地質問:「弟兄們在
哪裡?」
其實,就在我萌生那念頭時,幾乎就在當下,另一句話回音似地彈回我的腦海:
「你又在哪裡?」
然後,當我領悟到,神行動的水流從來不曾停歇,也明白我必須進入這水流裡。可是,
就在要踏出腳步時,我卻猶豫了。
我真的需要去參加訓練嗎?
我真的需要全時間來服事嗎?
還有,我真的要去「下鄉」嗎?
我就不能用我自己方便的方式來有分於主的行動嗎?
我去找一位負責弟兄「交通」這件事。
在我聚會的地方,有四位負責弟兄。我特意地去找最善解人意,最與人無傷的那位。
在一次家庭聚會後,我跟他一起走在街上,邊走邊談這件事。
「我都過了三十歲了,」我說,「況且,日後我當老師,一樣可以向學生傳福音…我的
母親也一直希望我回去陪她…」
「您看,我真的需要去參加這兩年的全時間訓練嗎?」
事實上,我已經繳了報名表,也已經被接受了。
「弟兄啊,」他轉過身來看我,然後鄭重其事地說:
「當機會還在的時候,要抓住機會。」
他的語調,帶著不尋常的堅定。
「否則,有一天,當你想回頭時,你會發現機會已經不在了。」
他只說這麼多。
或者,我只記得這麼多。
但我聽進去了。
門鈴響了,傳銘來了。他幫我把皮箱搬下樓,塞進車裡。
下鄉就下鄉吧。
訓練中心,我來了。
1992年八月二日,我到了台北市和平東路的全時間訓練中心報到。
我以為我終於克服了「下鄉情結」,就任憑主差遣我到台灣任一個冷僻的角落吧!。
卻不知道,在這裡等著我的,不是兩三百公里遠的台灣鄉鎮。
是莫斯科。
1992年八月二日,我帶著一只大皮箱,被傳銘載到全時間訓練中心報到。我以為,在此
受訓一年之後,我將再度帶著這只皮箱,坐到福音車上,「下鄉」到一個偏僻的鄉鎮去
「開展」。
一年過去了,我是帶著這只皮箱,只是載走我的,不是福斯T4廂型車,而是波音747空
中巨無霸。
吃過餐點,這大概是晚餐吧,看看機艙裡的人,在悶悶吟唱的引擎聲中,歪歪斜斜地躺
了一片。
我卻是毫無睡意。
Hannah 今晚能入睡嗎?
媽媽回到高雄了嗎?
八月二日晚上,我在台北全時間訓練中心上開訓第一堂課。往年開訓的日期都是八月一
日。今年延了一天,因為施訓教師昨天才回到台灣。
他剛從莫斯科回來。
1991年是世界現代史上一個大轉變的年代。那一年,蘇聯解體,鐵幕卸除。
雖然這是歷史的潮流,但這件事發生得太快,很多人沒有準備好。
兩年前東德總理就沒有準備好。1989年十一月某日,他還信誓旦旦地對西方記者說,他
相信柏林圍牆還會繼續存在一百年。隔週,電視上就播出了千千萬萬東、西德百姓合力
推倒圍牆的歷史鏡頭。
現在俄羅斯百姓也沒有準備好。共產黨破產了,接下來該信甚麼?總書記改成總統了,
可是誰來發工資?列寧的立像一尊尊被推倒了,下一尊要立誰的像?肯定不是戈巴契夫
!戈巴契夫享譽國際,榮獲諾貝爾和平獎,我到了俄國之後,才發現俄國人一提到他們
這個領袖,幾乎個個都是咬牙切齒,義憤填膺。
蘇聯一個個加盟共和國也沒準備好。工廠一家家關門,經濟、政治、外交、教育、交通
…亂成一團。
我這個歷史系的學生也沒有準備好。蘇聯瓦解了?冷戰結束了?核戰危機解除了?世界
末日的威脅沒有了?天下從此太平了?我們從此要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了?這世界要變
成甚麼樣子了?
可是,有一班人卻是準備好了的。
在美國西岸的西雅圖,有幾位弟兄,他們為了這一天已經整整禱告了十年。
他們禱告的目標不是國際局勢的丕變,不是蘇聯的垮台,而是福音。
他們禱告,要俄羅斯向神國度的福音開門。
他們堅定持續地禱告了十年,並且經常儆醒觀察。在這之前,赫魯雪夫在位掌權了十八
年之久。但是,就在他們禱告的那十年內,蘇聯離奇地頻頻更換總書記:1964,赫魯雪
夫下台,布里茲涅夫上台;1982,布里茲涅夫下台,安得魯波夫上台;1984年二月,安
得魯波夫死於任內,契爾年科繼任;才過一年,1985年三月,契爾年科也死於任內,年
輕的戈巴契夫上任。漸漸的,他們發現,似乎需要做準備了。
1964年赫魯雪夫下台。布里茲涅夫上台。
1982年11月,布里茲涅夫死亡。安得魯波夫繼任。
1984年2月,安得魯波夫死於任內。契爾年科繼任。
1985年3月,契爾年科死於任內。戈巴契夫被推為黨總書記。
1989年11月,柏林圍牆倒塌。
1991年1月,波斯灣戰爭。
1991年12月25日,戈巴契夫辭蘇聯總統職。蘇聯瓦解。
1991年12月,烏克蘭,白俄羅斯等國獨立,倡組獨立國協。
那幾年,蘇聯外在政權正在急遽地變化,總書記一個換過一個,直換到強行改革的戈巴
契夫上任;而內在方面,主也做了一個奇妙的布署。這件事就直接與西雅圖的弟兄們有
關了。
西雅圖的弟兄們先此已經開始將倪柝聲弟兄與李常受弟兄的書報翻譯成俄文,並尋找管
道發送到蘇聯與東德境內。在與李弟兄交通之下他們成立了「雷馬出版社」(Rhema Inc
.)作為免費發送水流職事站某些選定書刊的機構,當時他們所印行的,主要就是俄文譯
本。
1990年,一個德國的基督教差會團體來與「雷馬」接觸,他們題到五本倪、李兩位弟兄
的著作,並請求「雷馬」免費供應他們。
他們要求每一本給他們一百萬冊,也就是說,總共是五百萬本書!
這個差會團體是由德裔俄人移民回德國後所組成的。他們是日耳曼人,卻生長在俄羅斯
廣裦的領土。他們是基督徒,移民回德國後,仍然對前蘇聯的福音極有負擔。他們也有
管道,可以將這些巨量的書報傳佈到蘇聯境內,他們所知道的基督徒團體中。
「雷馬」的弟兄們與李弟兄交通後,衡量當時能力,又採取舊約聖經中十分之一的原則
,提供給這個差會那五本書報俄文譯本各十萬冊,此外,又加印當時唯一的俄文譯本新
約聖經十萬冊。如此,總共六十萬冊的聖經與屬靈書報便交給了他們。
書報實際上是在基輔付印裝訂,然後用九個火車貨櫃,分送到該德國差會所認識的九個
主要基督徒團體。
於是,外在政治環境在變化,內在屬靈糧食在散佈,這個被共產主義無神論封閉了七十
年,罩著冰寒鐵幕的大地,正在醞釀著復活。
復活的生命在孕育著。可是,誰來接生?
這裡還需要臨門一腳。
1990年,中東出事了。
八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推翻科威特政府,並宣稱吞併科威特。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
隊,在取得聯合國授權之後,於1991年一月十六日開始,對科威特和伊拉克境內的伊拉
克部隊發動軍事攻擊。波斯灣戰爭爆發。
在戰情仍不明朗時,有人問李常受弟兄對此戰事的看法。李弟兄的回答頗耐人尋味。他
說,不論戰情如何發展,根據他對聖經的瞭解,最後得益處的一定是以色列。
奇妙的是,這個原來是伊拉克對科威特的侵略,由於聯軍的介入,伊拉克的飛彈卻射向
以色列。結果,以色列平白(或許也不能說完全是平白)得到美國源源不斷的軍源。
這裡的重點不在討論波斯灣戰爭本身,但是這一場戰爭發生時,卻給了李弟兄一個念頭
:或許,該是送人到俄國開展福音的時候了。
當李弟兄將這事交通在基督的身體中時,即刻得到一致的印證。
1991年十一月,第一批移民赴俄傳福音的開展隊共二十人,從美國飛抵莫斯科。
一個月後,1991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戈巴契夫辭蘇聯總統職。蘇聯瓦解。
「雷馬」出版社那六十萬本書,就像六十萬顆滿帶生命的種子,撒在前蘇聯廣大的領土
上。天氣再冷,冰雪再厚,這些種子裡的生命,總有一天要破殼而出,宣告大地的復活!
這些書報,我們後來發現,有的到了目的地後,便被分發給信徒會眾。又有相當的部分
,被送往鄰近各城的監獄,期望對服刑者有所感化。還有為數不少的部分,則被該基督
徒團體的帶領者扣住了,堆積在某個地下室裡不見天日。
奇妙的是,種子就是種子,不管你將它撒在何處,只要環境一來,時機一到,它就會萌
芽生長。我們十幾年來在前蘇聯傳福音,遇到許許多多當年收到這些「種子」的人。有
人是從牧師手裡拿到的,有人是在坐監時得到的,還有人是在替牧師打掃地下室時,無
意間在地上踩到的…
蘇聯領土太廣大了,還有許許多多的基督徒,聽到了這個消息,卻沒有拿到書,他們便
千方百計的要得到這些書報。
有書的人不願割愛,因為得來不易。沒書的人就借來抄。
有一位弟兄來不及抄,就帶著他的古董大相機,坐火車去找遠處一位有書的姊妹,情商
之下,把她所有的倪柝聲和李常受的書,一頁一頁地拍下來。然後,他帶著上千張的底
片回家,在自己家裡的克難暗房中,一張一張地沖洗出來。
這位瓦西里弟兄住在烏克蘭,我去過他家,看到他的書架上躺著的一盒一盒的「相片書
」。我請求他讓我看看,他打開一盒倪柝聲的「屬靈人」,那些亮面黑白相片,一頁一
頁整齊排列,本文因焦距不甚清晰而有些模糊,但是讀起來沒有問題。我拿出幾張細看
,發現幾乎每一頁都有重點畫線和心得筆記…
也有人開始自己油印流傳。問題是,在無神論的蘇聯政權之下,這些都是禁書。拿到書
之後,怎麼讀呢?
他們有辦法。下面這些照片可以告訴你這個故事。
這是一本書,一本學術專業的精裝書,書背上寫著「古幣學與銘刻學」。
打開它的封面,裡頭卻是一本鉛印的書,首頁印著:
倪柝聲 正常的基督徒生活
再翻一頁,倪柝聲所著「正常的基督徒生活」第一章就開始了。
就這樣,你可以在公車上或地鐵裡,捧著這本冷僻的「古幣學與銘刻學」,安心地讀倪
柝聲或李常受的屬靈書報,不怕被人檢舉。
這本書封面裡頁,有兩段手寫的文字,寫著:
「雷馬」出版社
此書翻印自倪柝聲的原著
翻印冊數:6
印製年份:1990
印製地:聖彼得堡
1992年 11月 4日
P.S. 請赦免我們文法上的錯誤
這是我們「自力印刷」出廠的第一本書
願主祝福你們
是的,1990年代,是人類歷史大變動的時代。
從人類歷史的角度看,柏林圍牆倒塌了,美蘇冷戰結束了,蘇聯瓦解了,鐵幕開放了,
蘇聯人民自由了,前途一片美景。
從神聖歷史的角度看,無神政權垮台了,人心桎梏解開了,生命種子播撒了,福音大使
上路了,繁茂的復活正蓄勢待發。
1991年抵達莫斯科的福音開展隊,很快的就展開行動。
他們到地鐵入口去散發福音單張和福音聚會的邀請函,然後,十一月,在莫斯科開始了
第一場福音聚會。
他們用五個週末,接連傳了五場福音聚會。每場都有數百人得救,累積受浸者數以千計
。莫斯科召會,呼應著兩千年前五旬節中的耶路撒冷召會,在聖靈大能的運行中,在歷
史的見證下,誕生了。
新約聖經中的使徒行傳,在前蘇聯再現。
1992年四月,同樣的福音聚會在聖彼得堡重複。更多的人得救,更多的人受浸。聖彼得
堡召會,也產生了。
在此要請大家讀讀「瓦洛加」一文(一與二)。可敬的前蘇聯紅軍上校,弗拉吉米爾‧謝拉費莫維其‧巴詹諾夫弟兄得救的故事,就發生在此時。
也請參閱「黃雨衣」(一)、(二),此文會帶大家直接進入當時的情景中。
兩文皆已列於首頁的「精選創作」中,以便大家點閱。
也別忘了,本文(也就是「赴訓」系列)「現在」的時間點是1993年六月,我們才剛告
別親人,飛離台灣,正在飛往美國安那翰的波音747上。很快的,飛機就要在洛杉磯降
落了。
在那裡,一個不可思議,超乎我所求所想的喜訊正在等著我。
願大家閱讀喜樂,耶穌愛你。
從「黃雨衣」一文中,就可以看出,福音在蘇聯瓦解後的俄羅斯,是何等得勝!得救受
浸的人日以繼夜,莫斯科召會和聖彼得堡召會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產生的。而且一開始,
就是數百人聚會的召會。
很明顯的,福音開展隊的人手不夠了。
1992年,他們說,平均每一個全時間的服事者,要照顧兩百位剛得救的新人。
七十年無神論的壓抑,一旦鬆手,人靈裡渴慕的呼聲便排山倒海而來。
全球眾召會一直在為主在前蘇聯的行動禱告,奉獻。
問題是,敞開的心靈,與得救的人數實在太多,各地雖不乏為此奉獻財物以應付書報單
張以及其他的需要,可是還有誰能往前線送呢?
此刻最急需的,是要人為著福音移民莫斯科。
誰能去?
大家把眼光投向台灣。
台灣,這個太平洋西南岸的蕞爾小島。
李常受弟兄在1949年受倪柝聲弟兄之託,離開中國大陸,帶著主恢復的真理,到了台灣。
當時,人類的歷史是兵荒馬亂、顛沛流離;神聖的歷史卻是在那混亂中培育一個生命的
苗圃。
1949年八月一日,李弟兄在台灣正式開工,福音的白馬正式在台島起跑。
1986年李弟兄為著福音的傳揚與召會的建造,在台北開辦「聖經真理召會事奉全時間訓
練」,1989年起,受過訓練的青年人,赴全台各地開展福音。我在花東地區看見的姊妹
們,就是那些「下鄉開展」的福音戰將。
五年福音化台灣的行動,自1989年一月開始。至1992年六月止,受過訓練之後,曾下鄉
參與福音化行動的青年人,總數近四百人。他們一隊一對開赴各鄉鎮,在陌生的生活環
境與陌生的生活方式中學習傳福音,學習建立召會,學習服事主,服事弟兄姊妹;更學
習破碎自己天然的生命,在復活生命的新樣裡與同伴搭。結果,鄉鎮的召會一處一處被
建立起來。
當初,許多人不明白,怎會有這樣的事。
現在,主在歷史世局的大變動中揭開了祂的謎底。
原來,台灣鄉鎮開展的實習,青年全時間者的呼召,都是為了歷史上這關鍵的一刻作預
備!
五年福音化台灣的「大業」,在主手中,原來是福音化全球的練兵場。
所以,論人,台灣是預備好的。
就從台灣送人去莫斯科吧!
但是,等等!還有事要想一想。
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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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弟兄实在是太能写了。这才到一半。有时间再转,回头再来整理版面。有兴趣的朋
友们,可以去这儿看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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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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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
是的,當莫斯科發出支援前線的急切呼聲時,台北似乎正逢養兵千日,用在今朝的時機
。但是,有一件事卻不得不考慮考慮。
俄羅斯,儘管馬列無神主義橫行七十年,蘇聯政權拆掉、甚至炸毀了許多教堂,她的血
管裡,到底流的還是東正教的血液;骨子裡,還是存留著東正教的精髓。無論如何,俄
羅斯也算是個以「基督教」(廣義的)為傳統的國家。反看我們這些黃皮膚黑髪黑睛的
華人,明明就是孔孟之徒、佛道信眾,我們去向他們傳聖經,傳耶穌,他們能接受嗎?
就好比說,今天在台灣來了一個金頭髮、藍眼睛、白皮膚的「洋人」,操著難懂的口音
、帶著滑稽的音調,說是要來教導四書五經,你能信他嗎?能接受他的教訓嗎?
從台灣移民俄羅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聖經是教導我們要為福音奉獻自己,但同時也教
導,打仗之前要先酌量酌量,這仗能不能打。
於是,1992年七月,十二位分別來自台灣與美國的華人弟兄,組成了一團「探子」,飛
抵莫斯科去「窺探美地」。
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過紅海,在曠野四十年之後,終於來到了美地的入口。
那時,摩西也沒有因一時興奮而貿然踏進美地。反而,神告訴他,要打發人去窺探祂所
賜給以色列人的這塊迦南美地。
這個「探子團」,也是十二個人。
這十二個探子進入了迦南美地,窺見了那地的情景,然後回到以色列營中向眾民報告。
結果,十二個人中,十個人報了噩訊,只有兩個人報了喜訊。
但是,那十二個從莫斯科回來的探子,卻全都同心合意地報了喜訊。
沒有問題!俄羅斯人的心,向著我們是熱烈敞開的!我們上去得那地吧!
在莫斯科,這十二位華人弟兄的出現,造成了一個小轟動。當滿座的俄羅斯慕道者,看
見這十二位弟兄一字排開站在舞台上,雄壯豪邁地用中文唱著他們自己(俄人)剛剛學
會的俄文詩歌時,他們的心都融化了。而在台上唱詩歌的弟兄們,看到台下熱烈的反應
,更忍不住靈裡的激動。幾位弟兄,唱一唱就要要躲進幕後去哭一場,哭完了,眼淚一
擦,出來再唱…
台上台下,沒有了種族膚色、歷史恩怨、語言文化的區隔,只有深淵與深淵的迴應。
錯不了了,這果真就是神所預備的迦南美地,我們上去吧!我們足能得勝!
1992年八月一日,他們其中一些人回到台灣。八月二日,遍及全台島的呼召就開始了。
第一場赴俄的呼召,就在全時間訓練中心,開訓的第一場聚會。
那時,我剛剛到訓練中心報到。那一堂課,我坐在學員席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弟兄說:
到莫斯科去!
這一團到莫斯科窺探美地的探子弟兄們回到台灣之後,即刻在全島展開赴俄的呼召。
遙遠陌生的俄羅斯,一下子成為召會中交通禱告的主題和中心。雖然實在很難想像,在
比北海道更北的地方要怎麼生活,對俄文一竅不通要怎麼在俄國傳福音,但是,幾乎所
有被呼召的對象都填了報名表。
被呼召的對象是誰?
就是所有參加過全時間訓練,或正在接受訓練,年齡三十歲以下的青年人。
當然,也有不同的反應。
有人說,我不願附和一窩蜂的行動,我要去尋求禱告,看看主有沒有給我帶領報名。
問題是,當整窩蜂都傾巢往一個方向飛去時,你這隻小蜜蜂還留在這裡做甚麼?
當時弟兄們的確有設下其他報名資格。
很簡單,只有三點:
一,三十歲以下。
二,身體健康。
三,沒有家累。
至於語言能力,英文只要「夠用」就好。
我也報了名,但是,以上三條報名資格,我全數不符合。
首先,我當時已經年過三旬;第二,雖然不算是重大疾病,但是我才剛從出血性胃潰瘍
痊癒不久;第三,我們剛發現,Hannah 懷孕了。
無論如何,我還是報了名。
兩年多前,我在那些為了福音化台灣的「下鄉開展」者身上所看見的,我所錯過的那一
道水流,現在,正加倍澎湃洶湧地向我奔騰過來。
我錯過了那一次,還能錯過這一次嗎?
當水流來時,我能仍舊逗留在靠岸的淺水灘玩水,只顧灌溉乾渴的自己嗎?
主恢復的歷史上,甚至整個召會歷史上,這樣的水流多久才會出現一次?
我實在沒有拒絕的立場。
資格合不合,交給決策的弟兄們定奪。我只負責報名。
我只想向主說,主,你有呼召。看哪!我在這裡!你若肯,請差遣我!
機艙中傳出機長的廣播,飛機即將降落在洛杉磯機場。
機身平穩地降低飛行高度。我往窗外看去,只見夜幕之下一片無窮無盡的燈海。
我貼近機艙窗戶,在那狹小的框框中,極盡可能的向左右遠眺。那千千萬萬,不可勝數
的小燈盞,像是漫天明星,卻又整齊有序地,遍地向四極鋪陳出去。
這景觀的壯麗,令人屏息。此時此刻,天上的繁星也相形失色。
天上的星宿雖美,卻沒有生命棲息。
而這燈海裡的每一盞燈下,都有人居。
這不就是聖經所說的「居人之地」?
神造了人之後,要人生養眾多,遍滿地面。
如今,人幾乎已佈滿全地,處處都成了居人之地。
「這國度的福音,要傳遍整個居人之地,對萬民作見證…」
這是1993年六月,我們的飛機就要降落在洛杉磯。
1807 年四月二十日,有一艘名稱為「匯款號」(The Remittance)的英國商船,正要在
美國的紐約靠岸。
這艘船一月三十一日從倫敦啟航,經過了八十天的航程,終於到了紐約。船上有一個二
十五歲的年輕人,名叫馬禮遜 (Robert Morrison)。
美國不是馬禮遜的終點站。二十二天後,他還要再搭上另一艘傳,再航行一百一十四天
。他最終的目的地,是中國的澳門。
馬禮遜在海上航行二百一十六天到中國的原因,是為了傳福音。他是近代史上,基督
教新教第一位到中國來的傳教士。
1807年一月三十一日,年輕的馬禮遜在祂的日記上寫著:「今天真是最重要的一日,我
祈求神的聖靈特別的助力。」
馬禮遜這「西教士」受英國基督教差會「倫敦會」的差遣,要前往中國開展福音,卻不
被商業掛帥的東印度公司接納,上不了東印度公司直航中國的船。他只好轉個方向,繞
道美國。
四十六年後,1853年九月十九日,在英國利物浦港口的一艘「達姆福利斯號」船上,另
一個基督教差會正在為一個年輕人舉行送行餐會。這年輕人叫戴德生 (Hudson Taylor)
,當時二十二歲。
船在那天啟航。一百七十四天後,他到了上海。
現在,我們這一群「東教士」帶著與馬禮遜和戴德生相同的使命,從台北取道洛杉磯前
往莫斯科。
馬禮遜從美國到中國一百多天的海上顛簸,我們在舒適的波音747客機上,只花了十幾
個小時。
馬禮遜在紐約只短暫停留了二十二天,我們在美國卻停留了半年。
從台灣往美國飛,是順著地球自轉,又逆向越過國際換日線,飛了十二個小時。不料在
落地前,當地時間竟仍是出發時的同一天,同一個晚上,而且幾乎是同一個時刻。
我們這一路飛過來,時間是靜止的嗎?
媽媽還在台灣桃園機場嗎?
她還在流淚嗎?
她會一個人搭夜車回高雄去嗎?
還有時間挽回她的情緒嗎?
她能了解這一切事嗎?
地上,洛杉磯的燈海似乎蕩漾了起來。
1853年,在一個真的海邊。
這是英國的愛爾蘭海。
戴德生 - 十九世紀為中國的福音獻上一生,遠赴中國並深入內地,中國福音組織「內
地會」的創立人-正在愛爾蘭海東岸,利物浦港的一艘船上。
他將要為福音遠航中國,他的母親來為他送別。
那一年,他二十二歲。
盼望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
我要離開英倫,遠赴中國。
我摯愛的母親來到利物浦與我話別。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也忘不了她如何與我一起進入小艙房。
在此後漫長的六個月裡,這小艙房就是我的家了。
母親用慈愛的手,整理我的小床,然後坐在我的身邊,與我同唱我們長別前最後的一首
詩歌。
詩歌之後,我們跪下,母親禱告。
這是我赴中國之前,最後一次能親耳聽見母親為我禱告。
跟著我們接獲通知,船快要開航了。
我們必須分手。
於是只好珍重道別,心裡卻不敢奢望在世上能再相見。
為了叫我好受一點,母親盡量抑壓心內的情緒。
分別後,她走上岸,給我祝福。
我孤單一人站立在甲板上。
船動了,緩緩地開向水閘。
她跟著船往前走。
船速漸漸加快。
船穿過了水閘,海水阻斷了母親的腳步。
這次,我們真的要分別了。
猝然間,一道哭聲從母親絞痛的心潰堤而出,像刀一樣刺透了我。
我永遠也不會忘懷…
1853年九月十九日,「達姆福利斯號」啟航前往中國。
1854年三月一日,二十三歲的戴德生抵達上海。
1993年六月二十二日,我們的飛機,枕著萬千燈盞的璀璨,平穩地在LAX機場跑道上滑
落。
港口,車站,機場。
多少離別的傷痛一再重複?
有些離別是迫於天災人禍,萬不得已。
有些離別卻起於自願奉獻,寧願受苦。
我恨離別,難堪離情,總難勝過。
我竟離別,患難雖劇,平安更深。
倪柝聲弟兄的一首詩歌,慰我甚多。
一 祂的臉面 祂的天使常看見,
但不認識祂的大愛;
祂的聖徒 雖然認識愛無限,
卻未看見祂的丰采。
他們不久 也要看見祂臉面,
認識祂的榮耀光明;
但馬利亞 曾看見祂的淚眼,
知道祂心痛的情形。
二 我們快要 完全知道我們主,
已往從未如此知道;
但是今日 醫治傷心的摸撫,
不是那日感覺得到。
那日雖有 無窮無盡的讚美,
卻無流淚迫切禱告,
卻無傷心痛苦 所得的安慰,
也無困難所生倚靠。
三 那日雖有 無比榮耀的冠冕,
但無十架可以順從;
祂為我們 所受一切的磨碾,
今日才能與祂交通。
進入安息 就再尋不到疲倦,
再無機會為祂受苦;
再也不能 為祂經過何試煉,
再為祂捨棄何幸福。
四 哎阿為祂 機會已是何等少,
所有機會快要過去,
機會無多 為祂蒙羞和受嘲,
為祂,再來分心、分慮。
不久就無 誤會、怒駡與淩辱,
就無孤單、寂寞、離別;
我當寶貝 這些不久的祝福,
我藉這些與你聯結。
五 主我羡慕 早日看見你臉面,
那是實在好得無比;
但是我也不願 免去你試煉,
失去如此交通甜蜜。
求你憐憫, 使我充滿你大愛,
不顧一切為你生活;
免你僕人 今天急切望將來,
將來又悔今天錯過。
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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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hanks for sharing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機場
: 一九九三年,六月
: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 我坐在機艙裡,飛機慢慢滑入跑道。滑著滑著,終於在定位點停了下來。
: 兩具龐大的渦輪引擎,在迎風微顫的機翼下穩定地吟唱著。
: 等待著,就要起飛了。
: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兩眼貪婪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跑道旁的綠草,遠處的樹叢…
: 「快快多看幾眼吧,」我告訴自己。
: 這些景緻,今日一別,此生還看得到嗎?
: 我們一行四十幾人,預備搭機赴美國加州的安那翰。但安那翰只是中途站,我們至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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