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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 发帖数: 616 | 1 http://mp.weixin.qq.com/s/WFOAiIdz_mkwkHy2qqcm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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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重读了《1984》和《美丽新世界》,顺着这个思路,最近又读了几本书,其中
《狂热分子:群众运动圣经》很值得推荐,它解释了很多我们感到费解的事情。
这本书在豆瓣在5000多人评价的情况下还有9.0分,其质量可见一斑。不过对我来说,
真的是解开了很多问题,我也做了很多笔记。
今天就聊一聊这本书。文章稍微有点长,但希望你能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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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聊这本书书之前,先讲一个从《上海生与死》中看来的故事。
文革刚刚开始,有一天郑念从街上走过,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跌倒在地,一群红卫兵围住
了她。这群人中,有一个在脱她的鞋子,一个在剪她的裤管。挣扎了一阵,后来他们干
脆把她的裤子脱掉了,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她还在挣扎,一个红卫兵掴她的脸。她木
木地坐在泥地上,脸埋在双手间,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不是资产阶级。”
为什么这群年轻人在街上随意对陌生女子施暴?
原因是,这个女人穿了窄管的裤子,看起来是走资派,所以红卫兵上场干预,理所应当。
但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这群人可以没有同理心,没有道德感随意欺辱一
个人?
在那本书里,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比这残酷、荒诞的数不甚数。很多年后,我们回望
这段历史,会感到荒诞、不解,或者干脆当它没有发生过。但这不是答案。我们可以说
那个时代的人都疯了,但这仍然不是答案。
答案是什么?
古斯塔夫·庞勒的《乌合之众》给出了一个解答,他说,人们一旦参与进一个群体,智
力就必然下降。在群体中的人,往往易变、暴躁、偏执、专横,易于受到暗示,处于一
种无意识的行为之中。他们可以毫无道德感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也可能成为献身牺
牲的道德楷模。
这或许已经解释了部分原因。但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加入一个狂热的群体?每一个人都
有可能变成路上任意施暴的红卫兵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乌合之众》还不够,它只是指出了群体的心理模式,但没有进入内
部,去分析群体运动是如何运作的。
所以,我们可以看看《狂热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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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热分子》的作者埃里克·霍弗是一个很奇特的人。虽然一生著书10余本,但他并不
是一个靠学术吃饭的教授,在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体力劳动者。他大半辈子都在流浪
,直到40岁才干上了稳定的工作——码头工人。
他的全部学识都是通过自学和亲身经历得来的,这使得他在思考问题时和很多并未真正
接触现实生活的学者不一样;在写作上,也不像严谨的论文,而更像是主题集中充满睿
智的随笔。
《狂热分子》就是他对群众运动的思考。
在这里,群众运动并没有具体的分别,不管是宗教运动、社会运动还是民族主义运动,
在霍弗看来,其性质都是相似的——不论什么群众运动都会激发追随者赴死的决心和团
结的意愿;不管它们宣言的主张和制定的纲领为何,都会助长狂热、激情、仇恨和不宽
容。
《狂热分子》和《乌合之众》不同,霍弗特别在意是谁最容易加入群体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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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加入群众运动?
霍弗的答案是:失意者。
对现实比较满意的人,肯定不愿意世界有什么大的变动,只有那些失意的人,才会乐于
看到世界急遽改变。
为什么群众运动对失意者有着巨大吸引力?
霍弗给出了一个让人惊讶却合理的答案——因为他们厌恶“自我”。他们并不能从生活
中找到自己的价值,他们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他们急需摆脱“自我”,加入到
一个更崇高的使命中去。在那里,他们可以得到安全感和慰藉。
霍弗是这么说的,“所有形式的献身、虔诚、效忠和自我抹杀,本质上都是对一种事物
牢牢攀附——攀附着一件可以带给我们渺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东西。”
说到底,人不能没有意义感。当个人无法从自身找到意义的时候 ,便急于逃避自我。
在加入一个群众运动的时候,他们会感到活力和价值感。为此,他们可以放弃个人的自
由,因为所谓自由,就是权责自负。自由是烫手的,对于失意者来说,尤其如此。
在秩序严格的社会中,自由并没有给个人如此大的压力,因为每一个人都处于自身的秩
序之中,这种秩序或者说纽带,给了人们安全感。家庭也是一种强烈的纽带,它让个人
不会那么无所依傍。
在这本出版于1951年的书中,霍弗说,“中国社会较不容易出现群众运动,大概是中国
人家庭观念牢固所致。”
可惜他错了,他没有看到中国家庭在群众运动中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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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下一个问题:群众运动是怎样使参与者充满狂热的团结在一起,甚至充满献身精神
呢?
霍弗总结了几条办法:
(一)把参与者彻底同化到一个紧密的团体
通过认同,个人不再是他自己,而成了某种永恒之物的一部分。
很多在斯大林的秘密警察前俯首帖耳的人,面对纳粹入侵时却表现出无比的勇气。造成
这种差别并不在于斯大林的秘密警察比纳粹军队更为残酷,而在于他们以孤立的个人身
份面对秘密警察,但他们面对纳粹时,却自我感觉是一个伟大民族的一员。
当我们感到身处一个伟大的正确的团体时,便会有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以放弃自
我为前提的。
(二) 赋予他一个假想的自我
制服、旗帜、军徽、阅兵、军乐以及繁缛的仪式礼节,目的都是为了让士兵忘了他的血
肉之躯,把生死问题的绝大真实性掩盖起来。
群众运动也是一样,你是先烈,你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使命而牺牲,这会让人感到荣耀
,而“荣耀”基本是一个舞台观念。
(三)灌输他一种贬抑现在的态度
通过贬抑现在,使人们获得了一种隐约的平等感,这让他们充满激情。毕竟,渴望而非
拥有才是人们赴汤蹈火的动力。
(四)诉诸仇恨
希特勒在被问到有没有考虑过要把犹太人全部消灭时,他回答说:“没有……那样我们
势必得另外创造一个犹太人。要紧的是有一个具体的敌人,而不仅是一个抽象的敌人”
。
霍弗非常精准的道破了天机——恨意总是潜藏着钦佩。自信的人可能会鄙夷他人,但不
会恨。
他说,“要是哪一天美国人开始全心全意去恨外国人,就反映出他们已经失去自信”。
反过来看,哪一天中国人不再全心全意去恨外国人的时候,说不定就说明我们终于取
得了自信。
除此之外,手段还有很多,比如《乌合之众》中指出的,断言、重复和传染的使用。总
而言之,一旦让失意者投入群体运动,他们便感到安全了,他们在群众运动中失去了自
我独立性,但同时也得到了一种新自由——一种无愧疚地去恨,去恫吓、去撒谎、去凌
虐、去背叛的自由。
说到底,参与群众运动的人是被利用的,他们就像集体在做一场麻木自己的梦,全然忘
记了个人的尊严和责任,等到梦醒了,他们很有可能还是在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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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场群众运动是怎么开始和发展起来的呢?
霍弗认为,群众运动需要三种人的参与:言辞人、狂热者、行动人。
言辞人,就是能够说话的人,传递价值观的人,比如知识分子。“好斗的言辞人在攻讦
既有的信念与忠诚的同时,会无意在幻灭的群众间创造一种对新信仰的饥渴。”这样来
看,毛把鲁迅抬到高位,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从这里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极权国家会对知识分子进行特别管控,虽然这些知识分子可
能曾经帮他们取得了江山,但是如果他们还保持独立的批判性,保不准又会兴起另一场
群体运动,笼络他们,打压他们,让他们只发出对当权者有利的声音,是很有必要的。
言辞人松动了土壤之后,狂热者上场。狂热者会不断走向极端。因此,大部分群众运动
在取得胜利的第二天,就会出现内部倾轧。前一天在与外部敌人生死斗争中获得发泄的
激情,现在通过斗争自己人来宣泄。 (这里好像也有点眼熟)
如果幸运的话,一场运动最后由行动人接棒。行动人可以把群众运动从自取灭亡的分裂
和狂热者的鲁莽的行动中挽救回来。
他的出现,往往表示一个群众运动活力期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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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群众运动其实很多时候不可避免,因为一场又一场的历史变迁,就是在一
场又一场的群众运动中更迭的(特别是近现代史)。
不过,很多群众运动,造成了大量的暴力和伤害。这些运动有一个特点,就是积极阶段
特别持久,有时候这个运动已经掌握了权力却仍然继续积极运动。
而那些比较良性的群众运动——宗教改革、清教徒运动、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革命—
—积极阶段都比较短。
一般而言,一个目标具体而有限的群众运动,其积极阶段持续时间,比一个目标朦胧而
不确定的群众运动要短。 但往往,也是那些目标朦胧,有着伟大梦想的运动更有魅惑
力。
正像霍弗所说,狂热是一种灵魂的疾病,却又是一种可以让社会和国家振衰起敝、死而
复生的神奇工具。 面对一场又一场的狂热病,我们作为普通人,也应当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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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本书,是让自己有一个更大的视角,了解权力运作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傻哈哈的
成了炮灰,到头来,人生还是一无所成,没有意义。
事实上,我们除了自我,别无所有。不要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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