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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0195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exas 讨论区 】
发信人: wjohn (王★约翰), 信区: Texas
标 题: 我和老熊川菜：不得不说的故事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Aug 30 21:39:56 2011, 美东)
（餐馆段子。含大量粗俗下流语言。）
1. 重回餐馆连干十天，什么时候能够休息望不到头。鞋底沾满厨房的油，刮下来起码
有二两，开车踩刹车都溜，踩不住。
2. 早就想休息，连干也不提休息的原因是：老板娘手头缺人。贪官师傅消失了，新来
的抓码用老付的话来说就是瘟猪子。教不会，一个人只能当半个用；其次每次心里觉得
累了干脆明天给老板娘请假算了，先想老板娘有恩于我当初炒了别人要的我，相处也算
愉快，然后和师傅们工作其乐无穷，最后想，我这个算锤子，老板娘的老汉儿，老人家
70出头，一个星期干七天，一天干十三个小时，下班了回家还要打理菜园，全年无修，
五年如一日。
３. 至于钱，有钱赚好，但是并没有那么重要。心情最重要。没必要因为毫无廉耻的
客人不给小费就骂遍别人祖宗十八代。我是前台唯一的男人，夹在一群闲话说不完的女
人中间，尴尬。不如没事就望厨房跑，还可以听听老付的黄色笑话，看教授炒菜。
４. 前台来了个台湾老太。年轻时嫁了个第七舰队的水兵，搬来美国。十五年前男人
先走一步，她成了和菜地花鸟野兔野猫作伴的孤寡老人。 老板娘说她脾气古怪，河南
女人说她唠唠叨叨，和她相处刚好三天，晚上大家精辟力尽的时候，饭桌上剩我和她两
个人。老太太突然问：小尤你有没有觉得晚上一个人再累都不想上床就睡觉。我说：是
，舍不得睡。老太太说：对，就是舍不得。从此一拍即合，和她说不完的话。她无非太
正直，原则太强，自己从来不偷奸耍滑，眼睛里也就容不得一粒沙子；和聪明过头的大
陆人相处，看不惯，自然磕磕绊绊。
５. 老板娘和老板在电话上破口对骂。这才发现熊老板在师傅跑堂心中早已毫无地位
。大家都是勤快人，老实人，必然看不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翘脚老板。老付说：婆娘
娶得好，莫球得办法。言下之意没有老板娘，餐馆早就垮台了。懒姑且不说，毕竟六十
出头又有糖尿病，大家对老板的懒惰也理解容忍了；可是嘴贱吹牛，就看不下去了。偶
然送来的一本华人餐饮杂志上恰好登了老熊川菜的介绍。老付在厨房里大声朗读：“尤
其是豆花魔芋，魔芋是餐厅老板熊天羿亲手调制⋯” 无独有偶，几天前远在休
斯顿的老板还打电话来问老人家魔芋咋个做。老付端着杂志给正在和面的老人家看，说
：老人家，狗日的熊天羿把你的脸当屁儿了。
６. 熊老板从休斯顿的分店回来，大家正因忙不过来老板又不做事心头生气。没想到
他回来进厨房，看到老板娘在做肺片，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晓不晓得，老板娘会做凉菜
都是因为我教得好。老板娘听罢把拌肺片的不锈钢盆子哐当一声摔在桌上，两个师傅以
一种看到皇帝新装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老板。远远地，老付给我做了个口型：他做鸡
巴。那天晚上大家对老熊毫无情面地洗刷为老板娘和老人家出恶气。田教授问他休斯顿
分店生意好不好，熊老板说：好啊，一天要卖５０条鱼。田教授一惊，和老付面面相觑
，“５０条？” 老付当场质问，说他在纽约打工一个厨房四个炒菜师傅嗨哟嗨哟炒一
个星期才勉强买个四十条鱼，五十条鱼？喝小尤还可以，喝我就算了。老板自知理亏，
不开腔。老付炒菜，炒着炒着老板不见了，转头给我说：我日他妈，他咋不说自己会生
娃娃喃？
７. 老人家埋头和面什么都不说。老人家每天要洗成百上千的锅碗瓢盆，两只手在油
水洗剂里泡得发胀。除此之外还负责店里所有的面点和蒸菜。教授说：你们几个不要喊
累，这个馆子里哪个最累？老人家最累——活碌最多，话最少。老人家除了洗碗，只做
三件事情：抽烟，喝二锅头，吃肉。因为长期两只手空不出来，所以抽烟抽到了可以不
用手，但是烟灰又不落下的地步，大半根烟抽完了，烟灰还整齐的挂在上面，保持着精
确的平衡。老人家不能不吃肉，连续几天忙，师傅给大家开饭开得太简单，油水少了肉
少了。第二天看到老人家一个人默默地出去，几分钟之后回来手上提着隔壁超市的塑料
袋，从里面拿出一块巨大的，还没有解冻的牛肉，悄悄放在师傅的案板上。师傅说：啥
子意思喃？老人家说：整点肉吃。师傅们立即认识到了错误，晚上做了一脚盆的萝卜烧
牛肉。那块牛肉６，７口人吃了三天。饭桌上第一筷子一定是老人家下；老人家吃肉喝
酒，顾不上吃饭，所以如果饭没吃完，说明他吃得开心；要是只是闷都脑壳刨白饭，说
明吃得不开心，开饭的师傅要检讨。
８. 累得疲塌嘴歪的时候，教授忍无可忍，中午悄悄把老付和我喊到厨房的角落里说
，今天晚上baby dolls。baby dolls是靠近达拉斯城中的脱衣舞俱乐部。去年就和两个
师傅去过一次。想想两个师傅这个时候都将近一个月没有休息了，赚钱又怎样，没有生
活，钱拿来做什么？各种欲望，消费的欲望，玩乐的欲望，对大波妹妹的欲望，无处发
泄，积郁成疾。师傅们对各种欲望的态度是十分坦诚的，该发泄，就发泄。在俱乐部里
，趁老付被大波妹妹拉进了包间lapdance，不愿意被老女人占便宜的我和有家室的教授
去了露台抽烟。教授说小尤二天你想吃啥子，就给我说，我晓得你会吃，你在成都吃过
的任何东西，只要有原料我都给你做得出来。明天台湾阿姨要拿三只鸡来，我半只一个
味道，可以做六种风味；她要是拿十只来，我就能做二十种。我说田师傅你太敬业了，
在脱衣舞厅摆龙门阵内容都是鸡的做法。教授说：不要喊师傅，喊田哥；我每天早上留
六点钟自然醒，醒来就想厨房今天缺啥子，要准备啥子，干海椒还够不够，鱼解冻没有
。在国内这些事情用我想啊？我在巴国布衣做指导，六十四个炒锅，小弟娃儿随便一抓
一大把，吩咐的事情跑都跑不赢，我根本不动手，你说我在这是为了啥子？馆子又不是
老子的。我想了想，说：为了你儿嘛。教授说：是。
9. 回来看到老付已经从包房回来坐下来了。教授问脸红筋胀的老付感觉咋样，老付摇
头：不行，胸是假的，毛也太多。
１０. 老付不抽烟，不喝酒，那天喝一小管藿香正气水都醉倒睡了两个小时。唯一的
爱好就是赌博。但是最近半年只输不赢。教授没事就把他拉去脱衣舞，也是为他好：
lapdance20块一首歌，老虎机200块一拉；俱乐部一晚上坏事做尽也就2，300（俱乐部
是不涉黄的，想涉黄要自己勾兑，这就断了不会说英语的老付的洋炮梦），赌场一夜2,
3000就没有了。一个月的水煮鱼陈皮鸡回锅肉就白炒了。辛苦钱来之不易，教授每次一
说去俱乐部，我都心领神会一起劝老付同去。这个道理教授和我懂，说不定老付也懂：
其实要的只是一点点放松，一点点除了水煮鱼陈皮鸡回锅肉之外的其他的事情，20块一
次的lapdance和200块一拉的老虎机，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
１１. 第二天果然，先杀了一只鸡，结果中午是廖记棒棒鸡，下午是红杏的红杏鸡片
。虽然是肉鸡，不是土鸡，但是味道不是红杏胜似红杏。教授说小尤你晓得，红杏除了
这个还有啥子菜桌桌都点，我说鳝段粉丝嘛。他说对，但是买不到鳝鱼，不好做。我说
日，那个你也会做。教授说做这些的都是我教出来的，我咋不会。
１２. 抓码的是个瘟猪子。瘟不是说手艺不好，手艺不好可以学；瘟是学不会，而且
学了很久毫无长进。连点三个回锅肉，师傅才告诉他回锅肉是猪肉蒜苗青红椒片，他回
头就忘。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是不相信世上又这么笨的人的。配菜的基本一条就是形状
搭配，条配条，块配块，片配片。他老要把和血旺块一起下锅的豆腐切成片。怒火中烧
的老付看着他递过来的豆腐片，说：不对！瘟猪问：哪里错了？老付吼：自己想！瘟猪
就死死地把碗里的豆腐盯着。老付抓了一把血块扔进碗里，又吼：配不配嘛？我给你龟
儿一条裙子穿，你穿不穿？
１３. 教授为人师表，在一旁摇头。嘴上也不骂，下来给大家说：我也是照顾他的感
受，人在美国都不容易。像他这种人在国内我早就动手打了。炒菜是手艺，学手艺要有
灵性，没有灵性，就只有打骂了。三十岁的人我都打哭过，喊他不要用五成油温炸鱼不
然要散架，他说不听。说不听了我就等都他把鱼下油锅的那一下拿起锅铲就打他脑壳上
，青头包吊起了，他就记都了：五成油温炸鱼要挨打。
１４. 吃得好。吃得太好了。菜的风格每天就在成都及周边县市来回跳转，教授负责
给大家开饭。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做没做过的菜。东南西北的菜都做了，今天新疆明天广
东，今天龙泉明天大邑。注重口味也注重功效，早上做奶昔，胡萝卜鸡蛋仙人掌肉牛奶
香蕉，喝了长肌肉——只有老人家不喝，除非打二两酒进去——晚上猪蹄炖花生肥肠白
萝卜，吃了长子弹。滑菇炖鸡，三支鸡宰烂了炖一下午。教授全程都在监视，鸡炖出来
鸡嫩又不散，饱满圆滑。教授说：时间和火候最关键，晚一分钟捞出来都要老，早一分
钟捞出来都还没熟透。老板娘说滑菇好吃，教授就上课，菇里最贵的，是块菌，白块菌
6000～8000欧元一磅。小尤晓不晓得啥子是块菌。我说不晓得。他说就是用猪在地上拱
起来的那种，我说那个是松露哦。教授说：对，块菌，俗称松露。我说，不对哦，是松
露俗称块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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