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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回情节众多，而且大都和后面故事的发展紧密关联。李瓶儿病重求医，死亡的阴影
开始笼罩; 吴月娘得孕，正是本书终回的人物孝哥儿。西门庆游玩内相府已显疲态，为
其寿终又下一伏笔；而潘金莲和陈敬济终于趁机勾搭成奸，铺垫下全书后三分之一许多
故事。再加上应伯爵之曲意逢迎，任医官之巧言令色，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连
台目不暇接。而我这里要展开一说的，却只有小女婿陈敬济。
陈敬济是全书为数不多的在第一回和最后第一百回都出现名字的人物，而且他从第十七
回正式登场露面直到第九十九回才死于非命，这个夭亡的年轻人文字里的“寿命”实在
是长得很（大概是除了月娘以外最长的）。虽然这位男二号的重头戏在男一号死了以后
才开始上演所以对他的整体分析势必要等到最后，但是现在在全书过半的时候我们不妨
先简单梳理一下他的事迹，希望对后面理解他的整体命运有所帮助。
陈敬济这个名字第一次在书里出现是这样的，“西门大姐……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
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要是大喘气的人说这句话，听得人肯定先把西门大
姐许给杨提督，再嫁陈洪老先生，最后才发现搞错了，原来嫁的是个叫陈敬济的毛头小
子。费这么大周章无非就是因为杨提督官大，有面子嘛。而正所谓福兮祸所依，不久陈
家即因为杨提督被参倒而受了牵连，所以陈女婿一起跟着西门大姐来到西门庆家避难而
留了下来。
陈敬济乖巧能干，很快就成了西门庆生意场上的得力助手。“西门庆自娶李瓶儿过门，
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家道营盛……又打开门面两间，兑出二千两银子来，委傅伙计、
贲第传开解当铺。女婿陈敬济只掌钥匙，出入寻讨。” “陈敬济每日起早睡迟，带着
钥匙，同伙计查点出入银钱，收放写算皆精。” 而西门庆呢，“听见他说话儿聪明乖
觉，越发满心欢喜。但凡家中大小事务、出入书柬、礼帖，都教他写。但凡客人到，必
请他席侧相陪。吃茶吃饭，一时也少不的他。”
这不是挺好的么，分明是翁贤婿能，其乐融融啊。而后面却发生了女婿丈母勾搭成奸这
样有违基本人伦的丑剧。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对“欢喜冤家”的几个
罗曼史片段。
第十八回两人初见：潘金莲掀帘子进来，银丝鬒髻上戴着一头鲜花儿，笑嘻嘻道：“我
说是谁，原来是陈姐夫在里。”慌的陈敬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
已失。
第二十四回：却说西门庆席上，见女婿陈敬济没酒，吩咐潘金莲去递一巡儿。这金莲连
忙下来，满斟杯酒，笑嘻嘻递与敬济，说道：”姐夫，你爹吩咐，好歹饮奴这杯酒儿。
’“敬济一壁接酒，一面把眼儿斜溜妇人，说：”五娘请尊便，等儿子慢慢吃！“妇人
将身子把灯影着，左手执酒，刚待的敬济将手来接，右手向他手背只一捻，这敬济一面
把眼瞧着众人，一面在下戏把金莲小脚儿踢了一下。妇人微笑，低声道：“怪油嘴，
你丈人瞧着待怎么？”
第二十八回敬济戏金莲： 妇人道：“好短命！我的鞋应当还我，教换甚物事儿与你？
”敬济笑道：“五娘，你拿你袖的那方汗巾儿赏与儿子，儿子与了你的罢。”妇人道：
“我明日另寻一方好汗巾儿，这汗巾儿是你爹成日眼里见过，不好与你的。”敬济道：
“我不。别的就与我一百方也不算，我一心只要你老人家这方汗巾儿。”妇人笑道：“
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我也没气力和你两个缠。”
第三十三回金莲戏敬济：唱毕，就问金莲要钥匙，说道：“五娘快与了我罢！伙计铺子
里不知怎的等着我哩。只怕一时爹过来。”金莲道：“你倒自在性儿，说的且是轻巧。
等你爹问，我就说你不知在那里吃了酒，把钥匙不见了，走来俺屋里寻。”敬济道：“
爷叻！五娘就是弄人的刽子手。”
第四十八回：金莲便戏他说道：“小油嘴儿，头里见打起锣鼓来，唬的不则声，原来这
等小胆儿。”于是一面解开藕丝罗袄儿，接过孩儿抱在怀里，与他两个嘴对嘴亲嘴儿。
忽有陈敬济掀帘子走入来，看见金莲逗孩子顽耍，便也逗那孩子。金莲道：“小道士儿
，你也与姐夫亲个嘴儿。”可霎作怪，那官哥儿便嘻嘻望着他笑。敬济不由分说，把孩
子就搂过来，一连亲了几个嘴。
第五十三回：且说陈敬济因与金莲不曾得手，耐不住满身欲火。见西门庆吃酒到晚还未
来家，依旧闪入卷棚后面，探头探脑张看……一个“达达”连声，一个“亲亲”不住，
厮併了半个时辰。
不考虑伦理框架的话，这些男女调情的桥段可谓生动有趣（借亲小孩而接吻的情节不禁
让人想起《围城》里方鸿渐和鲍小姐借点烟接吻的桥段）。跟西门庆看上个女的不过三
天就啪啪啪不同，陈潘 二人的关系层层递进，可以说是从一见钟情到眉目传情再到互
赠礼物甚至谈情说爱一步都不能少。再联系到后文中陈敬济欲以重金替金莲赎身和死后
的祭拜来看，这不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情爱故事吗？
当然，由于有违基本人伦，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我们读者怎
么看待一方面“翁贤婿能”一方面男盗女娼这么一个设计？作者仅仅就是刻画一个两面
三刀的小人吗？我个人是从这么几个方面来看陈敬济这盘大棋的。
我们说《金瓶梅》里没好人，但是在作者高度写实的笔下，每个人又各有各的坏法。而
且，和书里许多其他人物一样，从陈敬济身上，我们再次看到人性的复杂。在可鄙可怜
之余，总有一些东西让人心生怜悯。这是比较基本的一点。
其次，虽然从开头到现在陈敬济一直是个配角，很多时候都是跟管家伙计们一块出现。
但是，他的出现让西门大院里众多女人围绕西门庆这一个男人的局面平生变数。尤其是
西门庆死后，他更是扮演了许多不可或缺的角色。可以想象，没有他的话，整个故事会
单薄很多。
然后，让我们再具体分析一下故事。陈敬济做为一个落魄公子而寄人篱下，手脚勤快处
事乖巧是份内事。那么西门庆果真像他自己真情切切般的说的那样无儿靠婿吗？非也，
陈敬济从来没有被真正当作一个家庭成员，遑论继承人了。他的勤快能干换来的最高奖
赏无非是随西门庆侧席陪客或者被月娘邀进中堂用膳，平时则全是小厮送到工地上吃的
，与其他管家伙计并无二致。如果从那个时代回避女眷的考虑这还不算什么，我们再看
看勤快能干的陈敬济都什么工资待遇。虽然书里没有直接讲，但第五十一回提到西门大
姐“常没针线鞋面”，同时还为三钱银子和陈敬济怄气。由此可见这小夫妻经济上拮据
到什么程度。张竹坡对于刻薄待女批“月娘该杀”，那西门庆就逃得了干系吗？不要忘
了，当年嫁女还是用的小妾带来的陪嫁。对女儿如此，女婿还用说吗？所以写陈敬济并
非单单写陈敬济，实际还在写西门庆。
本来是西门家嫁女以攀附权贵，结果变成了官二代家道中落而寄人篱下。陈女婿干着高
级经理人的活，拿着黑煤窑童工的待遇，受尽剥削欺凌。不仅如此，平日里西门大姐也
没少骂他，奚落他“雌饭”（后文有补敘），夫妻感情也非常不好。这个“雌饭”真是
冤枉，要知道，敬济不但在西门家勤勤恳恳的打工，而且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金银箱笼。
所以，寄希望于西门大姐一点温情的那种善良愿望也只好落空。
在此背景下，我们看到小女婿陈敬济调戏他的小丈母如同追求一个邻家女孩般自然而然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陈女婿这盘大棋就这样让作者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两大讽刺。
一个是对西门庆自身的讽刺：前文敬济绣鞋戏金莲的时候让金莲不要告状，怕西门庆追
究到他头上，结果金莲告状之后，西门庆以痛打小铁棍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告终; 五十三
回里，金莲刚和敬济云雨毕，“西门庆也不答应，一手搂将过来，连亲了几个嘴，一手
就下边一摸，摸着他牝户，道：‘怪小淫妇儿，你想着谁来？兀那话湿搭搭的。’”
这位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主儿就这样被自己的小女婿戴上了环保的帽子。更大的是对礼崩
乐坏的社会的讽刺：一个有钱有势的西门庆寡廉鲜耻还不够力度，还要再来一个受过诗
书教育的落魄王孙把无耻进行到底。
这就是那个世界，从王侯将相到市井小人，从和尚道士到商人医生，从良家妇女到妓女
混混， 所有人的都没有任何道德底线。无论做起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
犹豫，因为纲纪和伦理不在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自责，因为人情和良心也不在了
。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欲望和利益而营营苟苟，只有偶尔残存的一点人性，或许能唤起些
许悲悯之心。 |
a****5
发帖数: 10854 | 2 先抢沙发再看！
【在 g***r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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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寿终又下一伏笔；而潘金莲和陈敬济终于趁机勾搭成奸，铺垫下全书后三分之一许多
: 故事。再加上应伯爵之曲意逢迎，任医官之巧言令色，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连
: 台目不暇接。而我这里要展开一说的，却只有小女婿陈敬济。
: 陈敬济是全书为数不多的在第一回和最后第一百回都出现名字的人物，而且他从第十七
: 回正式登场露面直到第九十九回才死于非命，这个夭亡的年轻人文字里的“寿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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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3 替小鲜肉敬济平反啦~~~~~~~~~~~~~
哈哈哈
写陈敬济还是为了说西门庆，赞小贝另辟蹊径 |
v********e
发帖数: 1597 | |
g***r
发帖数: 6820 | 5 哈哈，这就算平凡了啊。
不少人说金莲和敬济是真爱呢，我纠结半天还是用了“情爱”而不是那很多人眼里伟大
而神圣的“爱情”两字。
谢狐狸鼓励！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替小鲜肉敬济平反啦~~~~~~~~~~~~~
: 哈哈哈
: 写陈敬济还是为了说西门庆，赞小贝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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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
发帖数: 6820 | 6 赫赫，这本书基本上每个人都很不堪。。。
【在 v********e 的大作中提到】
: 赞，看到后来感觉也小伙儿，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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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
发帖数: 5906 | 7 所谓报应么，西门庆也是这么去勾搭别人家的。李瓶儿和他不也差不多么，他去挖别人
的墙角，人家就挖他的墙角，很公平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