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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 发帖数: 4192 | 1 http://home.educities.edu.tw/etian0916/literature/mozi.html
一、前言
公開促成人文思想的啟蒙人物,第一個應推孔子。孔子鑑於「道在邇,而不在遠」
及「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的真理,主張人道是天道的起點,天治應有人治的合作
。由於「天」的好生之德,在宇宙萬物中所表現的「仁」,故要人法天,要人懷仁心,
作仁人,懷仁術,行仁政,以至「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此為孔子的內聖外王人
文思想的概觀。
墨子是繼孔子公開主張「人治」的第二人。墨子法天的思想,大致是承自國的古傳
及孔子。但他替孔子的「仁」,改主張「義」,發展了他獨創的一套「義」的理論,及
行義的實踐哲學。但對政治型態,社會結構,及未來人類理想,他的憧憬則與孔子顯有
不同。孔子主張「人治」,但因他出身貴族,故他所意識的政治,仍是西周以降的宗法
體制,使君臣父子、尊卑有秩,如此以回恢到先代的治平。而墨子卻是以天志主本,以
天志為法儀,以非命實現人力,以盡性貴義立己,以尚賢、親士為政,以節用、節葬、
非樂利民,以尚同、兼愛、非攻實現人類大同,並以明鬼、利鬼、事鬼不忘人的來生。
如此他建立了一套愛民、全民的實利哲學。他的理想高尚,態度積極,言辭雄辯,思考
周密,憧憬新創。在我國初創的人文思想中,在繼孔子復古的理想後,給人類制訂了另
一套治天下的藍圖。他的態度和構想,無疑是平民化的,改革的,合乎群眾利益的。
在墨子書中,不講仁而說兼愛,雖然將仁的範圍縮小了一層,但卻補充了行仁的積極性
,墨子所有的理論根據,完全是始於「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以「兼相愛,交
相利」為其終極目的,完全屬於實用主義,所以仁在墨子眼中,自然落入了唯用境界,
但是在講求效率的工業社會,卻不無相當的可貴性。而墨子對儒家之「仁」,於非儒、
公孟等篇中,雖有所批評,但原則上仍是贊同的。絕對沒有人會說孔子主張仁是錯的,
或孔子所說根本不是仁。故仁乃是人性之共同流露,普遍的流露,永恆的流露。這也就
是儒家思想可大可久、為聖為王千古不易之圭臬。
二、仁愛與兼愛思想之比較
從一個角度來看兼愛和仁愛是有其相同點的:
一般學者解釋,凡言及愛之時,其目的恆在人,言及利之時,其目的恆在己。二者勢不
相容。而墨子之所謂利者,殆利人非利己,故孟子稱之為「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墨
子之所以自律及教其徒弟皆如是。墨子所謂「兼愛」,純屬「公平」的原則,「公平」
雖然也可包括著「均等」但墨子的「僈差」等,其意莪並非指現代概念的「平等」,更
不是什麼「階級平等」。歷史上曲解墨子學說的人,第一要推孟子。「墨子兼愛是無父
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滕文公上)孟子的話,很顯然地在反對墨子的主張「
階級平等」,其實,墨子何曾主張「階級平等」?兼愛中說:「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
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尚同中說:「無君臣上下長幼之節,父子兄弟之禮,
是以天下亂焉。」這裡不但不否認,君臣、父子、兄弟的存在,並且還希望他們能彼此
相愛,成為忠、惠、慈、孝、和、調。孟子簡直是斷章取義,誤會了墨子的思想。
墨子的兼愛在本質與實際上講,是與基督的博愛相同的。兼愛是無條件的愛,若愛而附
有條件,出於心計,希求利益,那叫做利愛,利愛不是仁,也不是兼愛。譬如我們愛自
己,並非自己有用或自己長得美才愛自己,只因為那是自己就愛自己,是沒有任何條件
的,不像是我們愛馬,自己的馬因為可供鞭策驅馳也愛,別人的馬就不愛,驊騮因為可
日行千里才愛,駑駘就不愛,像這種附有條件的愛,不是出自真心真愛,而我們愛人當
如愛己,應出於真心真愛,而不求任何報酬。
兼愛是涵利的愛,墨子書中凡提到兼相愛,往往必提到交相利,因為愛是存在於全心的
,是無形的,而才是表現在外的,是有形的,所以主張實利主義的墨子,不僅要我們把
愛永存內心,更要把愛完全表達出來,而表達愛的最好方法就是利,雖然在實行這個愛
的時候,人的理智會判別利的先後遠近,但墨子卻主張利遠人和利近人的程度是一樣的
,也就是墨子要把遠人與近人放在同一平面上,同時的愛他們,同量的利他們,唯在利
的行為上以遠近而分施之。
兼愛是安定國家的重寶,而國家安定也正是百姓最需要的。遭逢此時,世人最講功利,
墨子倡導兼愛天下,大利天下之後,自然就利己了。其眼光是長遠而充滿睿智的,因為
人是群體的動物,生活畢竟是在同一個世界上;而幸福的建立亦唯有在以安定為基礎的
大原則下,才能長久,才有保障;否則,縱然有利於己,不過曇花一現,幸福從何而來
,亦將從何而去。墨子的兼愛是以人民為著眼點!世上皆是平等的生命,皆是上蒼心愛
的子民,是以唯有走出自己的桎梏,不對私己關係斤斤計較,當奉獻自己,造天下之大
福,謀天下之大利,亦即先總統 蔣公之銘言:「生活的意義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兼愛之本質當如是也。
而墨子不但擁有一套完美的理論,更可貴的是他能身體力行地實踐。縱然孟子曾有情急
之言說:「墨家兼愛,是無父也。」的誤會,但不可否認「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
下者為之。」就連莊子天下篇也說墨子「以自苦為極,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
足謂之墨。」可知墨子以「自苦」為行為的極則。從其行止亦可知他一生奔波,無不為
兼愛努力。諸如:公輸般為楚造雲梯攻宋,墨子起行十夜十日至郢都,終於公輸般九設
攻城之機變盡,而墨子九距之法有餘,雖臨將遇害仍毫不畏懼;又為其他各國策劃防禦
工事;是故,墨子不僅是個道德家、教育家、軍事家,更是個偉大的和平運動家。他以
自創的哲理清楚的發表了他自己的主張,始終不懈的宣揚:「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
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兼愛中)的兼愛道理,便成了他萬世不
朽的功勳了。
而孔子以仁愛為賢人的衡量標準。他的道德思想,也完全以仁為中心。他說:「君子去
仁。惡乎成名?」(里仁)仁愛二字的含義,比起基督的博愛,絕不遜色。論語中說:
「汎愛眾,而親仁。」(學而)「樊遲問仁,子曰:愛人。」(顏淵)可見仁以愛字為
基礎,是包括博愛的。孔子不僅重視禮樂,而且重視貴賤名分,如果人而不仁,禮樂的
根本意義、根本精神就失去了。所以他在論語八佾篇中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
不仁,如樂何?」孔子認為培養仁愛的修養,完全在自己,所以他說:「仁遠乎哉,我
欲仁,斯仁至矣!」(述而)「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里仁)在顏淵問仁
時,又說: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顏淵)孔子講仁愛,是以親親為本,而後擴大到「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他說: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儒家在人與自然關係上一貫宣揚萬物一體的觀念,
將天、地、人看作統一的整體,主張人不僅要愛自己,愛人類,也要愛天地,愛自然,
因為自然花鳥蟲草,飛禽走獸,山川河流與人類一樣也是宇宙間的存在,是與人類血肉
相連的。唇若既亡,齒能不寒?皮若不存,毛將焉附?萬物一體,贊天地之化育,這還
不是博愛嗎?由此觀之孔子的仁愛與墨子的兼愛是有相同之處的。
三、相異點
從另一個更深、更廣的角度來看孔墨思想,仍有其相異點的:
(一) 仁的包容性大於愛
孔子所說的仁,包含多層意義,儒家的仁道精神有利於人們在處理個人與社會關係
時確立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仁」的內涵包括物與我之間,人人之間的情感相通
,痛癢相關,即社會普遍的同情心和正義感。把父母子女兄弟之間的親情往外一層層推
擴,推己及人,它不僅是社會的道德標準,更是作為道德主體的人的道德理性、道德是
非判斷、道德情感、道德實踐和道德行為。仁道精神突出了道德的他律性「愛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與道德自律性「為仁由已」、「克己」,「修身」的統一,仁即
包括勇、禮、智…等德行,也從而確立了道德主體的責任意識。對他人,對社會,從歷
史負責。自覺地將個人的命運與群體的命運相連,認識到愛自己就必須愛他人,愛社會
,從而把成人與成己,造就社會與造就個人統一起來。孔子揀賅人倫之基本行為,而賦
予某種德行,其重視人際之個別差異,可說是深合中庸之道了。
墨子所謂的愛,似乎沒有理論方面的超越性,只略同於儒家在事行方面的仁。我說
略同,一方面是由於愛雖常有同於仁在事行上之功效,但不一定能像仁一樣的合乎中庸
。另一方面我們可以說愛只是仁的一部份,子曰:「仁者愛人。」愛可以是仁,但仁不
一定是愛。其間不同的主要原因,乃在於動機上的差異。試舉忠孝說明如下:儒者的忠
是愛之固然要忠,不愛之也要忠,這是責任之自發,良心之無愧,盡心盡力以合天理,
以求心安。墨家的愛,也可以表現於忠,但其所以忠乃是希望人人都忠,即可利人又可
利己。這種有條件的忠不是仁,因為仁是無條件的。誠如老子所言:「上仁為之而無以
為」。如果以我之忠於人為手段,達到人之忠於我為目的,儒者不以我之忠為忠,而稱
其為「利」。又如我對朋友親切、友好,不是為了博得名聲,不是為了利用他,只是單
純的對他好,這可以算是忠了;如果對朋友好是有目的的,是為了博得別人的好評,這
是利,是純粹的功利主義,已經不配是忠了,更何況是仁呢?以上用道德與功利的角度
來分析仁與愛的差異,然而必須強調:墨子的愛雖是功利的,但它仍是利人利己的,仍
是人類德行最基本的覺醒。在道德式微的功利社會,可謂切中時弊,一針見血,使仁道
到因時制宜之效,即使不合道德原則,但對促進人類之進步和諧,也算功莫大焉哪!
(二) 墨家主張愛無差等,儒家主張愛有差等
儒家的行仁與墨家之兼愛,固然都是「施由親始」,可是兩者實施的程度與所標示
的德目卻大不相同。以程度來說,墨家主張愛無差等,儒家主張愛有差等。孟子盡心篇
上:「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人之愛有差等,在儒家而言,是很自然的。任何人愛其父母都會超過愛別人的父母;
愛自己的子女也會勝過愛別人的子女。這種毫無勉強的真性情,就是孔子所謂的「直」
了。「直」即中庸之道。
「仁者愛人」,「汎愛眾」,墨子並未反對,然儒家之「愛」,乃是「別愛」,由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都是由己及人,由近及遠,全在「推愛」。兼愛的兼字
,依照墨經中的解釋是代表全體的意思,所以兼愛也是全體的愛,所謂全體的愛,就是
對任何人都不遺漏或排斥,而且沒有人我之分,才能愛人如己,愛己如人,人與我混然
一體,界限全無。而且不可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只要永存愛心,便可愛眾世與愛眾寡世
相若,愛上世與愛後世,一若愛今世之人,正如父母對子女的愛,無論是過去、現存、
未來,無論在身邊或在遠方,甚至在不知道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愛他,而我們對任何人
也要處處時時存著一份愛心。這種無差別的愛,認真勉力去實行,也許可以做到,但由
於出自勉強與造作,就不是人類的真性情,不合於「直」道,雖有仁的事功,卻不合中
庸之道。不過在法治時代的今日,平等的愛,平等的待遇,倒是使得人性逐漸沒落的社
會,產生了不少人道人權的光輝。
(三) 墨家專尚事功,儒家注重人倫關係
從德目上說,儒家注重人倫的關係,三綱五倫之設立,就是使人倫之間,有一個共
同遵循修持的準則,把仁化成多種個別的德目,依此以為善惡衡量的標準。這種德目分
明的體系,不僅合乎教育的需要,也合乎政治的原則。五倫之關係,環環相扣,缺一不
可。由家庭、社會至國家,由內而外,由近而遠,以為修、齊、治、平的基礎,此不僅
合乎思想原則,更合乎科學的精神。仁道精神有利於融洽社會成員之間的關係,增進人
與人之間的友愛,促進整個社會和諧的發展。儒家「仁者愛人」的觀念曾滲透到中國幾
千年的社會關係上。在家庭關係中講求親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婦和順;在君臣關係中
講究君惠臣忠;在朋友關係中講究互信互義;在普通人際關係中講究尊老愛幼,忠恕之
道。
墨子專尚事功,節制人類的情感,使人一舉一動都在理智用事之狀態中,以「兼相
愛,交相利,必得賞」,「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為善惡的標法,如此簡潔的善惡
準則,有以簡馭繁之便,使人「去人欲,存天理」,可為進入道德境界之基石,但愛與
利的表現究竟是多元性的,如果完全忽視個別的動機差異,以及人倫的狀態,一味只聽
任事功之結果而立下判斷,不僅有失公平原則,易犯「以偏概全」之過而且也否定了人
在「感性」方面的價值。
四、實行困難的相異點
若以實行上的困難來說明相異點有二:
(一) 就動機上來看:
儒家的愛乃出自道德自覺,植根於心性上的,且為提昇人性、涵養人心而倡。而墨
子則是因為欲平治天下之亂而倡愛,乃植根於「用」之上。
(二) 就方法上來看:
儒家的「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乃是由己身之修為而推及家、
國、天下,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都
是「恕」的表現,而亦由此才可說「汎愛」,普遍的愛人,不為什麼,只為道德心之自
然顯現而已。再者其愛也是有差等的,孟子言:「君子之於物,愛之而弗仁;於民也,
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由愛親而愛民而愛物,一層層的推進,而直
至「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之境界,這是合情合理的,故行之易且收效大;而不必經君
王、法制之加乎。
而墨子在修身篇中雖言「近者不親,無務來遠;親戚不附,無務外交」是由近而遠
說的,然其「愛人親若己親」、「愛人身若己身」則不似儒家之合情合理,故其陳義雖
高而收效卻微。況且在春秋戰國天下大亂的時代中,孔子的推愛尚且不易實行,更遑論
墨子的兼愛了。
三、結論
仁,是人類德行極致,是社會規範的準繩,是時代趨勢的命脈。縱觀舌,時代之興衰,
可徵之於社會風氣是否趨向禮樂,而社會風氣之善惡,乃取決於人心是否崇尚仁義,尤
其是取決於主政者是否崇尚仁道。國家有仁君,民風自然歸樸,社會必趨清平。這是人
心之渴望,時代之渴望,也是孔子繼往聖絕學,開萬世太平之渴望。因此,仁,成為儒
家之中心思想,既而成為中華立國之根本精神所在。
墨子鑑於戰爭導致人類私欲的泛濫,生存問題淹沒平時所遵行的道德規範,是以他要人
們正視問題,了解現象發的本因—不相愛,然後再提出解決的方法—兼愛。墨子的摩頂
放踵乃是基於內在使命感的激發,繼而奮起為利天下而奔波;墨子的天志根本即其心志
,其兼愛思想亦可謂當時代知識份子基於自知自覺的吶喊。
仁與兼愛的關係,可概括為仁是體,兼愛是用,或仁與兼愛在功用上互為相含;仁著重
事之成因、人之動機,兼愛著重事之結果、人之行為。中國人一向重視體之把持,因之
控制,而把事功認為是捨本逐末,淫巧奇技。這種觀念的偏差,使中國幾千年來,物質
文明不能普遍的發達,而精神文明卻漸沒落,此正說明廢事足以害理。我們談論仁與兼
,並非在判定誰是誰非,旨在找出彼此的優劣,若能執兩用中,一則可為全民終生之理
想,一則可為權變之適應。儒墨思想雖有不同,但也不難融合成一套可行的體系,從實
用觀點入門而進入道德境界。
儒家之「愛」乃為涵養人心、人性,終至天人合一之境,而非一來即高舉著普天下同等
的愛以見其理想之高。因此我們對墨子兼愛的積極補救方法應該是賦予它一個新的意義
、內涵,即「兼愛」必須在道德、心性上立根基,同時必須教人如何去除私心、私欲,
進而引發人的道德自覺的產生。因為我們知道一旦人們能去除私心、私欲,則這私心、
私欲自然也就不足為禍。同時更讓人自覺「愛」的可貴,「愛」的當該,唯有如此的愛
,在德性上才能日有所進,久而久之則愛所帶來的社會也必將是祥和的社會,到那時每
個人不都蒙受其利了嗎?
墨家的兼愛精神,就好比現代倡導和平運動一樣,著眼點都是為百姓民生,世界大同而
起。固然有人以為墨家理論真要實行,則勢必落入儒家「行仁」的模式,但其思想仍極
具參考價值。正如今日的衣索比亞得到世界各國的救助,即是人類兼愛互利的最佳印證
。或許只要我們對這世界多付出一點關懷與慈悲,那麼我們的世界將早些達於大同之境
,步入幸福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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