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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e 发帖数: 844 | 1 上
天下之事有本末,其为治者有先后。尧、舜之书略矣,后世之治天下,未尝 不取法于
三代者,以其推本末而知所先后也。三王之为治也,以理数均天下,以 爵地等邦国,
以井田域民,以职事任官。天下有定数,邦国有定制,民有定业, 官有定职。使下之
共上勤而不困,上之治下简而不劳。财足于用而可以备天灾也, 兵足以御患而不至于
为患也。凡此具矣,然后饰礼乐、兴仁义以教道之。是以其 政易行,其民易使,风俗
淳厚,而王道成矣。虽有荒子孱孙继之,犹七八百岁而 后已。
夫三王之为治,岂有异于人哉?财必取于民,官必养于禄,禁暴必以兵,防 民必以刑
,与后世之治者大抵同也。然后世常多乱败,而三王独能安全者,何也? 三王善推本
末,知所先后,而为之有条理。后之有天下者,孰不欲安且治乎?用 心益劳而政益不
就,𫍰𫍰然常恐乱败及之,而辄以至焉者,何也?以其不推 本末,不
知先后而已。
今之务衆矣,所当先者五也。其二者有司之所知,其三者则未之思也。足天 下之用,
莫先乎财,系天下之安危,莫先乎兵,此有司之所知也。然财丰矣,取 之无限而用之
无度,则下益屈而上益劳。兵强矣,而不知所以用之,则兵骄而生 祸。所以节财、用
兵者者,莫先乎立制。制已具备,兵已可使,财已足用,所以 共守之者,莫先乎任人
。是故均财而节兵,立法以制之,任贤以守法,尊名以厉 贤,此五者相为用,有天下
者之常务,当今之世所先,而执事者之所忽也。今四 海之内非有乱也,上之政令非有
暴也,天时水旱非有大故也,君臣上下非不和也。
以晏然至广之天下,无一间隙之端,而南夷敢杀天子之命吏,西夷敢有崛强之王, 北
夷敢有抗礼之帝者,何也?生齿之数日益衆,土地之産日益广,公家之用日益 急,四
夷不服,中国不尊,天下不实者,何也?以五者之不备故也。
请试言其一二。方今农之趣耕,可谓劳矣;工商取利乎山泽,可谓勤矣;上 之征赋榷
易商利之臣,可谓纤悉而无遗矣。然一遇水旱如明道、景祐之间,则天 下公私乏绝。
是无事之世,民无一岁之备,而国无数年之储也。以此知财之不足 也。古之善用兵者
,可使之赴水火。今厢禁之军,有司不敢役,必不得已而暂用 之,则谓之借倩。彼兵
相谓曰官倩我,而官之文符亦曰倩。夫赏者所以酬劳也, 今以大礼之故,不劳之赏三
年而一遍,所费八九百万,有司不敢缓月日之期。兵 之得赏,不以无功知愧,乃称多
量少,比好嫌恶,小不如意,则群聚而呼,持梃 欲击天子之大吏。无事之时其犹若此
,以此知兵骄也。
夫财用悉出而 犹不足者,以无定数也。兵之敢骄者,以用之未得其术。以此 知制之不
立也。夫财匮兵骄,法制未一,而莫有奋然忘身许国者,以此知不在任 人也。不任人
者,非无人也。彼或挟材蕴知,特以时方恶人之好名,各藏畜收敛, 不敢奋露,惟恐
近于名以犯时人所恶。是以人人变贤为愚,愚者无所责,贤者被 讥疾,遂使天下之事
将弛废,而莫敢出力以为之。此不尚名之弊者,天下之最大 患也。故曰五者之皆废也。
前日五代之乱可谓极矣,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 长者不过
十余岁,甚者三四岁而亡。夫五代之主岂皆愚者邪,其心岂乐祸乱而不 欲为久安之计
乎?顾其力有不能为者,时也。当是时也,东有汾晋,西有岐蜀, 北有强胡,南有江
淮,闽广、吴越、荆潭,天下分为十三四,四面环之。以至狭 之中国,又有叛将强臣
割而据之,其君天下者,类皆为国日浅,威德未洽,强君 武主力而为之,仅以自守,
不幸孱子懦孙,不过一再传而复乱败。是以养兵如儿 子之啖虎狼,犹恐不为用,尚何
敢制?以残弊之民人,赡无资之征赋,头会箕敛, 犹恐不足,尚何曰节财以富民?天
下之势方若敝庐,补其奥则隅坏,整其桷则栋 倾,枝撑扶持,苟存而已,尚何暇法象
,规圜矩方而为制度乎?是以兵无制,用 无节,国家无法度,一切苟且而已。
今宋之为宋,八十年矣,外平僣乱,无抗敌之国;内削方镇,无强叛之臣。
天下为一,海内晏然。为 国不为不久,天下不为不广也。语曰“长袖善舞,多钱 善贾
”,言有资者其为易也。方今承三圣之基业,据万乘之尊名,以有四海一家 之天下,
尽大禹贡赋之地莫不内输,惟上之所取,不可谓乏财。六尺之卒,荷戈 胜甲,力彀五
石之弩、弯二石之弓者数百万,惟上制而令之,不可谓乏兵。中外 之官居职者数千员
,官三班吏部常积者又数百,三岁一诏布衣,而应诏者万余人, 试礼部者七八千,惟
上之择,不可谓乏贤。民不见兵革于今几四十年矣,外振兵 武,攘夷狄,内修法度,
兴德化,惟上之所为,不可谓无暇。以天子之慈圣仁俭, 得一二明智之臣相与而谋之
,天下积聚,可如文、景之富;制礼作乐,可如成周 之盛;奋发威烈以耀名誉,可如
汉武帝、唐太宗之显赫;论道德,可兴尧、舜之 治。然而财不足用于上而下已弊,兵
不足威于外而敢骄于内,制度不可为万世法 而日益丛杂,一切苟且,不异五代之时,
此甚可叹也。是所谓居得致之位,当可 致之位,当可致之时,又有能致之资,然谁惮
而久不为乎?
[编辑]中
佛法为中国患千余岁,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尝去矣,而复大集:攻
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遂至于无可奈何。是果不可去邪?盖亦未知其方也。
夫医者之于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来,而治其受病之处。病之中人,乘乎气虚而入焉,
则善医者不攻其疾,而务养其气。气实则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
推其患之所自来,而治其受患之处。佛为夷狄,去中国最远,而有佛固已久矣。尧、舜
三代之际,王政修明,礼义之教充于天下,于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
政阙,礼义废,后二百余年,而佛至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乘其阙废之
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补其阙,修其废,使王政明而礼义充,则虽有佛,无所施于
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势也。
昔尧、舜、三代之为政,设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计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
能胜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敛以什一,差其征赋,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力皆尽
于南亩,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惧其劳且怠而入于邪僻也,于是为制牲牢、酒醴以养其体
,弦匏、俎豆以悦其耳目,于其不耕休力之时而教之以礼。故因其田猎而为狩之礼,因
其嫁娶而为婚姻之礼,因其死葬而为丧祭之礼,因其饮食群聚而为乡射之礼。非徒以防
其乱,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长幼,凡人之大伦也。故凡养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为
之制。饰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悦之使其易趣也;顺其情性而节焉,所以防之使其不过也
。然犹惧其未也,又为立学以讲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乡党,莫不有学,择民之
聪明者而习焉,使相告语而诱劝其愚惰。呜呼!何其备也!盖尧、舜、三代之为政如此
,其虑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备,防民之术甚周,诱民之道甚笃,行之以勤而被于物
者洽,浸之以渐而入于人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亩,则从事于礼乐之际;不在
其家,则在乎庠序之间。耳闻目见,无非仁义,乐而趣之,不知其倦,终身不见异物,
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虽有佛无由而入者,谓有此具也。
及周之衰,秦并天下,尽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绝。后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强,其为治
之具不备,防民之渐不周,佛于此时乘间而出。千有余岁之间,佛之来者日益众,吾之
所为者日益坏。井田最先废,而兼并游惰之奸起。其后所谓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
,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尽废,然后民之奸者有暇而为他,其良者泯然不见礼义之及
己。夫奸民有余力,则思为邪僻;良民不见礼义,则莫知所趣。佛于此时乘其隙,方鼓
其雄诞之说而牵之,则民不得不从而归矣。又况王公大人往往倡而驱之,曰:“佛是真
可归依者。”然则吾民何疑而不归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为者?
吾将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将有说以排之。”夫千岁之患遍于天下,岂一人一日之
可为?民之沈酣入于骨髓,非口舌之可胜。
然则将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胜之。昔战国之时,杨、墨交乱,孟子患之而专言仁义
,故仁义之说胜,则杨、墨之学废。汉之时,百家并兴,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
之道明而百家息。此所谓修其本以胜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戟,勇盖三军,然
而见佛则拜,闻佛之说,则有畏慕之诚者,何也?彼诚壮佼,其中心茫然无所守而然也
。一介之士,眇然柔懦,进趋畏怯,然而闻有道佛者,则义形于色,非徒不为之屈,又
欲驱而绝之者,何也?彼无他焉,学问明而礼义熟,中心有所守以胜之也。然则礼义者
,胜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礼义者,尚能不为之屈,使天下皆知礼义,则胜之矣。
此自然之势也。
[编辑]下
昔荀卿子之说,以为人性本恶,著书一篇以持其论。予始爱之,及见世人之 归佛者,
然后知荀卿之说谬焉。甚矣,人之性善也!彼为佛者,弃其父子,绝其 夫妇,于人之
性甚戾,又有蚕食虫蠹之弊,然而民皆相率而归焉者,以佛有为善 之说故也。
呜呼!诚使吾民晓然知礼义之为善,则安知不相率而从哉?奈何教之谕之之 不至也?
佛之说,熟于人耳、入乎其心久矣,至于礼义之事,则未尝见闻。今将 号于衆曰:禁
汝之佛而为吾礼义!则民将骇而走矣。莫若为之以渐,使其不知而 趣焉可也。盖鲧之
治水也鄣之,故其害益暴,及禹之治水也导之,则其患息。盖 患深势盛则难与敌,莫
若驯致而去之易也。今尧、舜、三代之政,其说尚传,其 具皆在,诚能讲而修之,行
之以勤而浸之以渐,使民皆乐而趣焉,则充行乎天下, 而佛无所施矣。《传》曰“物
莫能两大”,自然之势也,奚必曰“火其书”而 “庐其居”哉! 昔者戎狄蛮夷杂居九
州之间,所谓徐戎、白狄、荆蛮、淮夷之类是也。三代 既衰,若此之类并侵于中国,
故秦以西戎据宗周,吴、楚之国皆僣称王。《春秋》 书用鄫子,《传》记被发于伊川
,而仲尼亦以不左衽为幸。当是之时,佛虽不 来,中国几何其不夷狄也!以是而言,
王道不明而仁义废,则夷狄之患至矣。及 孔子作《春秋》,尊中国而贱夷狄,然后王
道复明。方今九州之民,莫不右衽而 冠带,其为患者,特佛尔。其所以胜之之道,非
有甚高难行之说也,患乎忽而不 为尔。
夫郊天、祀地与乎宗庙、社稷、朝廷之仪,皆天子之大礼也,今皆举而行之。
至于所谓搜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此郡县有司之事也,在乎讲明而颁布之 尔。
然非行之以勤,浸之以渐,则不能入于人而成化。自古王者之政,必世而后 仁。今之
议者将曰:“佛来千余岁,有力者尚无可奈何,何用此迂缓之说为?是 则以一日之功
不速就,而弃必世之功不为也,可不惜哉!昔孔子叹为俑者不仁, 盖叹乎啓其渐而至
于用殉也。然则为佛者,不犹甚于作俑乎!当其始来,未见其 害,引而内之。今之为
害著矣,非特先觉之明而后见也,然而恬然不以为怪者何 哉!夫物极则反,数穷则变
,此理之常也。今佛之盛久矣,乘其穷极之时,可以 反而变之,不难也。
昔三代之为政,皆圣人之事业;及其久也,必有弊。故三代之术,皆变其质 文而相救
。就使佛为圣人,及其弊也,犹将救之;况其非圣者乎。夫奸邪之士见 信于人者,彼
虽小人,必有所长以取信。是以古之人君惑之,至于乱亡而不悟。
今佛之法,可谓奸且邪矣。盖其为说,亦有可以惑人者。使世之君子,虽见其弊 而不
思救,岂又善惑者与?抑亦不得其救之之术也。救之,莫若修其本以胜之。
舍是而将有为,虽贲、育之勇,孟轲之辩,太公之阴谋,吾见其力未及施,言未 及出
,计未及行,而先已陷于祸败矣。何则?患深势盛难与敌,非驯致而为之莫 能也。故
曰修其本以胜之,作《本论》。 | E******u 发帖数: 3920 | 2 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只反喇嘛邪教,结果扩大化到整个佛教了?
宋明理学心学都打着反佛的旗帜,但是实质上吸收了佛教的大量精华,这点必须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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