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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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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等回到翠微园,涵翠庭房门紧闭,无论怎么敲,月霜都不理不睬。程宗扬没辙,自
己手边事情又太多,只好先饶她一次,让人约好廖群玉,匆匆赶往葛岭的半闲堂,拜见
贾师宪。
贾师宪气色不错,听程宗扬说明来意,便让他和廖群玉自行商量,只要两人谈妥,
无有不允。
程宗扬与廖群玉一直谈到深夜,回来时,整个园子都寂无声息。只好在水榭胡乱睡
了一夜,第二天接着出门办事。
卢景和崔茂只在来时和自己打了个照面,接着一连两天都没有露面。他俩本来说一
天便回,郭盛一大早回来转了一圈,又说事情没办完,明天才能回来。程宗扬想问问卢
景当年宋宫的事,结果连人影都找不到。
小狐狸更干脆,直接就住在玉露楼,整日寻花问柳,玩得不亦乐乎。程宗扬不得不
感叹,星月湖几位当家的爷儿们,对翠微园的安全还真不是一般的放心。
秋少君恐怕是整个园子最开心的一个,不用随时护着月霜,秋小子就像出笼的小鸟
,每天天不亮就快快乐乐地飞进临安城,半夜才快快乐乐地飞回来。别人都往瓦子散心
,秋小子专门在路边看人调教虫蚁,碰上个懒驴打滚都能兴致勃勃地看上俩时辰,如果
赶上有驯蚂蚁的,那就不得了了,那小子敢蹲路边看一整天都不带眨眼的。好在他的「
胡须」遮住半张脸,看了两天也没撞上太乙真宗的人来找麻烦。
于是等程宗扬办完一天的事,赶回翠微园,却发现园里比昨天更冷清。除了几个着
实走不开的,其他人都踪影不见,连李师师都暂时放下受伤的郭槐,和王蕙一道出门散
心。
程宗扬在房间里绕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今晚当值的是谁?」
林清浦道:「一共十人,今晚领头的是韩玉。」
「让他们撤掉园内的暗桩,都改到外院。」
林清浦道:「公子,如此一来,园中的防卫外实内空,只怕不妥。」
「这你就不懂了。」程宗扬一本正经地说道:「安保这事最怕一成不变,被人摸清
规律就危险了,隔三差五变一变才对。」
林清浦恍然大悟,「公子教训的是!属下这便去安排。」
林清浦一走,程宗扬便兴奋地搓着手,盘算着今晚怎么去涵翠庭偷香窃玉。
昨天自己本来就要办成好事,结果被阮香琳的事打断。这会儿卢景不在,崔茂不在
,小狐狸、郭盛、秋小子都不在!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如果再错过,简直没天理了!
程宗扬等不到夜深人静,刚吃罢晚饭,便换了自己夜用的迷彩服,翻过内院外院之
间的围墙,熟门熟路地溜进涵翠庭。
月霜正用一块丝绸专注地抹拭长剑,灯下看去,那丫头冷若冰霜的面孔仿佛一朵海
棠。
程宗扬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只兔子,往窗下轻轻一丢,趁月霜的注意力被兔子
吸引,悄悄推开一扇自己早就做过手脚的窗户,双脚像踏在水面上般轻轻一滑,悄无声
息地闪身进了房间。
耳边传来一声机括的轻响,射出一道乌光。程宗扬原来准备用这只可爱的小白兔吸
引月霜的注意力,谁知月霜听到声音,想也不想便抬手打出一枚袖箭,直接将那只倒霉
的兔子钉在地上,飞溅的血迹让程宗扬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几天不见,月丫头可越来
越暴力了。
月霜看了一眼,然后把真武剑收回鞘中,一手拨了拨灯烛。翠微园中经常有兔子出
没,她也未曾在意。程宗扬刚要举步,又连忙停住。却是月霜打开背囊,取出一只银亮
的大戟。
那是月霜在军阵中惯用的长兵:方天画戟。因为整杆兵器太过扎眼,她将带着两弯
月牙的戟头拆了下来,随身携带,这会儿闲来无事,拿出来擦拭。
程宗扬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专心致志擦拭兵刃的月霜走去,还剩下最后丈许的时
候,他一个虎扑,从背后搂住月霜的腰肢,狞笑道:「月丫头,这下可没人救你了,哈
哈哈哈——呃!」
肋下忽然一凉,一道寒意刺透衣物,锋利的剑刃抵住自己的小腹。
月丫头本来放在鞘中的真武剑不知何时已经换到手上,雪亮的剑锋抵住自己要害,
只要轻轻一递,自己小命就丢了七成。
「别乱来啊,」程宗扬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月霜扭身瞪着他,啐道:「有这样鬼鬼祟祟进来的吗?」
「我刚才其实在检验安保工作,看有没有人能突破进来,所以脚步才轻了点儿。」

「是吗?」月霜冷冰冰道:「检验结果如何?」
程宗扬沉痛地说道:「形同虚设!我看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啧啧!月姑娘的机敏
,大大出乎在下的意料,果然是将门虎女!」
程宗扬胡乱夸着,趁月霜分心,身体忽然向后一折,整个人像要躺在地上一般,避
过剑锋,接着举膝一顶,磕在月霜腕上,将那柄真武剑震得脱手飞出。
月霜原本坐在圆凳上,真武剑刚一脱手,她便抬脚朝程宗扬腹下踹去。只听她带出
的风声,程宗扬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下要被月丫头踹中,自己的子孙根铁定要变
成鹅肝酱。
程宗扬侧身一翻,拼着被她踹上一脚,飞身拉开距离。月霜却显露出她经历过江州
之战的长足进步,简单说就是出手直接、犀利、长于贴身近战,而且非常要命!
论修为,程宗扬只要正常发挥,绝对稳压月霜一头,可他一开始就抱着偷香窃玉的
念头,从未想到火中取栗。结果一步失误步步被动,别说正常发挥,连不正常发挥都要
打个五折,毫无悬念地落在下风,被月霜打步步倒退。
眼看就要被月霜逼到墙角,自己偷香窃玉不成,反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还是小事,
万一月霜犯二,真把自己当贼一样逮住,再把人都叫来,自己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程宗扬大喝一声,「看我的宝刀!」他没敢用珊瑚匕首,而是掏出雷射宝刀的刀柄
,作势朝月霜砍去,想吓她一下,自己好扳回局面。
谁知月霜更猛,反手抄起方天画戟,便朝他斩来。
程宗扬险些魂飞魄散,那只戟首足有两尺多长,标准的三尖两刃,这下要捅在身上
,妥妥的三处重伤,连包扎都省了。
程宗扬拚命向后倒去,「篷」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一道木板上,却是那只春凳。
接着方天画戟带着一道银光直劈下来,「叮」的一声刺进地面。
程宗扬满身都是冷汗,这张春凳本来是自己给月丫头准备,谁知这会儿角色错位,
自己直挺挺躺在上面,那支方天画戟牢牢钉在地上,戟枝正卡着自己的手臂。
程宗扬这会儿的姿势要多别扭有别扭,那春凳前高后低,躺在上面,腰腹自然而然
地向上挺起,使他的特征分外突出。
月霜玉脸微微一红,「闭上眼!」
程宗扬惊魂甫定,本来是调情,结果弄得这么轰轰烈烈,不由怒火「轰轰」地往上
冲,「不闭!」
月霜拿起枕头,砸在程宗扬脸上,接着扯开他的衣带。
程宗扬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就像天上掉下的瓷器一样,唏哩哗啦摔得满地都是,男
人的尊严荡然无存。自己现在这模样,应该是被月丫头给倒采花了吧?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会儿,腰间忽然一凉,感受到月霜冰玉般光洁的肌
肤。
就在月霜双手按上自己胸膛的刹那,程宗扬身体突然一翻,鲤鱼般从春凳上跃起。
月霜按了个空,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到凳上。程宗扬一把抓起大戟,朝着月霜的双手「呯
」的刺下。
月霜一声惊呼,一双玉手被枪锋和两侧戟牙卡住,并在一处。她连忙握住枪锋去拔
,可那春凳材质极佳,一时间哪里拔得出来?
程宗扬不再给她翻盘的机会,手掌一拍,封住月霜的穴道。眼看月霜气力全失,他
才志满意得地大笑两声,「哈哈!月丫头!到底还是我赢了!」
月霜气恼地说道:「卑鄙!」
「怎么卑鄙了?你的裤子是我脱的吗?」
「啊——」月霜被他提醒,一张玉脸立刻变得通红。
月霜上身的衣物完好无缺,裤子却褪到膝下,这会儿她伏在春凳上,双手被戟首卡
在头顶,那只雪玉般的美臀直接暴露出来。
月霜叫道:「不要看!」
「刚才好像有人说我卑鄙?」
月霜咬了咬牙,「好吧,我收回!」
「干嘛收回啊?我觉得你概括得挺对的。看来你很了解我嘛。」程宗扬笑眯眯道:
「只不过我对你还不是非常了解……」
「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了解一下啦……」
月霜猛然闭上双眼,咬牙道:「放手……」
「小气鬼,看一下不行啊?喔,这是什么?好像是……好软啊……」
「不要看……」
「求我啊。」
月霜咬住唇,两手拚命挣着,戟首却纹丝不动。
「月丫头,你整天骑马,屁股为什么还能这么又白又嫩?凉凉的,又光滑又有弹性
……哇,你的花苞越来越漂亮了!还有这个小豆豆……」
月霜身子颤抖起来,她咬着唇,圆润的雪臀被那个可恶的男子扒得张开,露出里面
娇艳的器官。
程宗扬凑到她面前,认真道:「我觉得最好还是深入了解一下。」
月霜咬牙道:「你快一些!万一他们回来知道你在这里,我非杀了你!」
「你放心,肯定不会。」程宗扬道:「卢五哥、崔六哥以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
跟着你,到了临安就跑得鬼影都不见,还有小狐狸,平常躲在玉露楼,连面都不照,还
不是给你创造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给你服药的机会。」
月霜红着脸道:「你胡说!」
「好吧。就当我胡说。」
「你做什么!」
「深入了解……」
「啊!」
「不要!」
「叫老公!」
「不!」
「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老公。」
「哎!老婆!」
「我要杀了你!」
「放心!你马上就能让我欲仙欲死了!」
「啊呀……」
…………………………………………………………………………………
云收雨散,程宗扬一脸满足地躺在榻上,一边还得意地哼着曲子。
精疲力尽的月霜躺在程宗扬臂间,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愠怒,但双颊更多的则是羞窘
的红晕。看到程宗扬得意的样子,月霜一阵羞怒,踢了程宗扬一脚,「你哼的什么?」

程宗扬来了精神,侧身对她道:「一首关于战争的歌,想不想学?」
月霜挑了挑眉梢,「战歌?」
程宗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错,就是战歌!我来教你!喂,你不会连歌都不
会唱吧?」
月霜恼道:「当然会!」
「那我唱一句,你跟一句——」程宗扬清了清喉咙,「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
胜负……」
月霜被他质疑为不会唱歌,顿时像生气的小猫一样瞪圆了眼睛,程宗扬一唱完,她
立刻按照旋律重复一遍——歌声一起,程宗扬不由对月霜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丫头在唱
歌上还蛮有天份的。
程宗扬一句一句教下去,「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
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
月霜不甘示弱地一句一句唱着,最后唱到「就这样被你征服——」月霜的歌声戛然
而止,羞愤地瞪着他。
程宗扬鼓掌道:「唱得真好!再来一遍!」
「无耻小人!」
两人在床榻上扭打半晌,最后程宗扬让了半招,被月霜用擒拿手拧住手臂才算告一
段落。
月霜半裸的娇躯贴在他胸前,呼吸间带着少女的甜香,光洁的肌肤褪去冰冷的温度
,变得温软而香滑,让程宗扬一时间看呆了眼。
月霜伏在他胸口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他们都知道。」
程宗扬耸耸肩,「你觉得孟老大傻吗?」
月霜摇摇头。
「侯二哥呢?」
月霜又摇了摇头。
「四哥、五哥、六哥、七哥还有小狐狸呢?」
「这和聪明有什么关系?」月霜气恼地说道:「是不是你对外面说的!」
「喂!你动动脑筋!你的寒毒连师帅都治不好,突然间说没就没了,修为还提升了
一大截。只要有眼睛,都会觉得不对吧?」程宗扬道:「而且江州刚打完仗,事情千头
万绪,孟老大一心要栽培你,却放着这么多事不管,让你来临安参加股东大会,你不觉
得奇怪吗?」
月霜气恼中露出三分羞态,按这卑鄙小人的说法,孟非卿让自己来临安,竟是专程
送上门让他「治病」的。
程宗扬连忙道:「我推算了一下,孟老大决定让你来的前一天,正好是你寒毒发作
的时间,对不对?」
月霜沉默片刻,「那天是孟大哥替我压下的寒毒。他还问我以前都服过什么药。」

孟非卿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自己说不准,但自己敢替他打保票——以孟老大的眼光
,只要看一下月霜的经络就能猜出来七八分。
程宗扬叹了口气,「孟老大肯定很想打我。」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你如果嫁给我,未免太便宜我这个小子了。」
「想得美!我才不会嫁给你!」月霜停了一下,重复道:「绝不!」
程宗扬并没有吃惊,月霜的心思自己当然知道。她不肯嫁给自己也许有一千个理由
,但最重要的那个理由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小紫。
月霜松开他的手臂,「股东大会……究竟是做什么的?」
「很多。」程宗扬叹了口气,「多得我都不知道怎么着手。」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水榭下传来湖水拍岸的轻响,天地一片寂静。
翠微园临湖而建,水榭内凉风习习,纵然夏日炎炎,也不觉燠热。从涵翠庭偷偷摸
摸溜回来,已经是三更时分。
不知是不是今日兴致太高,程宗扬躺在竹榻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剔亮灯烛

灯光缓缓亮起,摇曳的烛光给程宗扬结实的肌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他摊开一卷
素纸,慢慢抚平,然后压上一方黑玉镇纸。
卓云君听到声音,拢起秀发,从榻上起来,趿了那双象牙鞋,走到案旁,往砚中呵
了口气,玉手挽住墨碇,细细磨着。
程宗扬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旁,一边提笔蘸着墨,一边道:「你是故意的吧?」

「奴婢怕凝奴打扰了主子,才点了她的睡穴。」
「不是这个。」程宗扬在纸上写下「盘江程氏」四个字,一边道:「那天我让你给
阮香琳倒杯茶,可没让你下什么春药。」
卓云君轻笑道:「那淫妇原用不着春药便已经够淫浪了。谁知她喝过茶水会浪成那
个样子?」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李师师身上吃了亏,找到机会故意报复。」程宗扬道:
「我警告你,师师姑娘如果少一根头发,你就自求多福吧。」
卓云君酸溜溜道:「是。」
「蔺老贼当上太乙真宗掌教,你已经知道了吧?」
卓云君沉默片刻,「奴婢听说了。」
「说实话,凭蔺老贼的手段,别说你,就是你和秋小子,还有那个林之澜全加起来
,也斗不过他。」
卓云君没有作声,自从传出蔺采泉得到九阳神功传授的消息,她便知道主人已经和
蔺采泉私下达到约定,自己想要报仇,更是遥遥无期。
「但你放心,只要你还是我的奴婢,我就绝不会让你对别人忍气吞声。」程宗扬一
边在纸上写下「盘江」两个字,一边道:「等我腾出手来,就让蔺老贼好看。该吐的,
都让他吐出来。」
说罢,程宗扬不再理会卓云君,在纸上写下:盘江程氏集团。
总股份:二十股。
第一批十股:
殇侯:一股。
苏荔、武二:一股。
祁远:半股。
吴战威:半股。
云苍峰:半股。
易彪:半股。
凝羽:半股。
乐明珠:半股。
程宗扬:五股。
第二批十股:
星月湖大营:四股半。(九个营各占半股)
建康世家:五股。(十家各占半股,含萧、程)
程宗扬:半股。
由于星月湖大营有三个营属于自己,建康世家自己也有半股,合计下来,自己在二
十股中,总共占有七股半,超过总股份的三分之一。如果加上凝羽、祁远等人的股份,
正好占有半数。
程宗扬一边想着,一边接着往下写。
一、晋国商行。
主营:盛银织坊。
兼营:临江楼、珠宝。
大掌柜:祁远。
二、江州商行。
主营:水泥。
兼营:江宁两州商业。
大掌柜:待定。
三、宋国商行。
主营:钱庄。
兼营:粮食、地产。
大掌柜:秦桧……
卓云君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神仍然沉浸在他刚才的承诺中。在大草原时,
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幸运的小人物;在建康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
是个狠毒的奸商,邪恶的色鬼;在沐羽城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冒险家
,借用战争渔利的投机客;在江州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野心家……

结果卓云君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看清楚过这个年轻人。她亲眼看着这个年轻
人从一无所有,到举手播云,覆手布雨,却越来越看不透他的面目。无论是他掌握的资
源,还是他操作的手法,都远远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纵然卓云君曾经身为教御,名动江湖,在这个年轻人身边越久,却越觉得自己卑微
。就像初入门墙的学徒,望着殿堂上那些大宗师的背影,充满了崇慕。
她相信这个年轻人可以轻易对付身为掌教,拥有极大权势的蔺采泉,相信他可以会
为自己雪恨。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依靠在他臂膀间,偎依在他的羽翼下,什么都不去想,
就像沉浸在醉人的美酒中一样,不熟透,不醒来。云苍峰:半股。
易彪:半股。
凝羽:半股。
乐明珠:半股。
程宗扬:五股。
第二批十股:
星月湖大营:四股半。(九个营各占半股)
建康世家:五股。(十家各占半股,含萧、程)
程宗扬:半股。
由于星月湖大营有三个营属于自己,建康世家自己也有半股,合计下来,自己在二
十股中,总共占有七股半,超过总股份的三分之一。如果加上凝羽、祁远等人的股份,
正好占有半数。
程宗扬一边想着,一边接着往下写。
一、晋国商行。
主营:盛银织坊。
兼营:临江楼、珠宝。
大掌柜:祁远。
二、江州商行。
主营:水泥。
兼营:江宁两州商业。
大掌柜:待定。
三、宋国商行。
主营:钱庄。
兼营:粮食、地产。
大掌柜:秦桧……
卓云君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神仍然沉浸在他刚才的承诺中。在大草原时,
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幸运的小人物;在建康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
是个狠毒的奸商,邪恶的色鬼;在沐羽城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冒险家
,借用战争渔利的投机客;在江州时,她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野心家……

结果卓云君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看清楚过这个年轻人。她亲眼看着这个年轻
人从一无所有,到举手播云,覆手布雨,却越来越看不透他的面目。无论是他掌握的资
源,还是他操作的手法,都远远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纵然卓云君曾经身为教御,名动江湖,在这个年轻人身边越久,却越觉得自己卑微
。就像初入门墙的学徒,望着殿堂上那些大宗师的背影,充满了崇慕。
她相信这个年轻人可以轻易对付身为掌教,拥有极大权势的蔺采泉,相信他可以会
为自己雪恨。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依靠在他臂膀间,偎依在他的羽翼下,什么都不去想,
就像沉浸在醉人的美酒中一样,不熟透,不醒来。
第六章
程宗扬将股东大会的事务都交给秦桧等人,自己连日在临安奔走,逐一拜访贾师宪
、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这些朝中的权臣和未来的权臣,至于交谈的内容,他却从未
透露过。
四月二十四日,已经出发一个多月的晋国使团,一路游山玩水之后,终于抵达临安
。张少煌是持节的正使,由宋国鸿胪寺的官员出面迎接,送到接待国宾的驿馆。所受的
待遇说不上寒酸,但也不十分隆重,显然在战场上吃了亏的宋国官员想营造出一种不卑
不亢的气氛。
但这些不关程宗扬的事,入城之前,桓歆等人就与使团分开,没有理睬宋国官方的
接待,直接与萧遥逸等人会合。
以谢无奕为首,桓歆、石超、阮遥集、阮宣子、柳介之……齐至临安,虽然一路奔
波,这帮贵族子弟却没有半点风霜之色,反而精神十足。
桓歆佯怒道:「萧哥儿,你也太不仗义了!不言声自己来了临安!一点儿都没把咱
们兄弟放在心上!」
萧遥逸叫道:「桓老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你们在江州闹完,拍拍屁股走人
倒是轻松!我要不留在江州,满屁股的屎谁给你们擦?我走得比你们晚,到得比你们早
,不就是为了给兄弟先踩好点儿?」
谢无奕抬手摇了摇,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他闭目道:「这些无益之事何必多说?唔
,此地风和日丽,谢某敢打赌,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众人都笑了起来,萧遥逸挑起拇指,「还是老谢晓事!」
桓歆道:「我们可都盼着来临安呢,有什么热闹,先摆来看看!」
「有你看的!中瓦子,玉露楼!」萧遥逸拍着程宗扬的肩道:「程兄提前一天就全
包下了。」
谢无奕微微颔首,「程兄有心。」
程宗扬笑道:「这都是小侯爷的功劳,我来了两个月,还没他刚来两天的门路清楚
。」
众人纷纷上马,石超却悄悄拉住程宗扬,「程哥,唐国的铺面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你看让谁接手?」
「接手的事不急,刚出的水泥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三千石哪儿够啊!每月至少要两万石,眼下连两成都不到,程哥……」
「不用急,少不了你的一份。」程宗扬笑道:「今晚不谈生意,好好乐一番才是。

众人都上了马,程宗扬刚松了口气,便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程头儿!」
听到这个声音,程宗扬就觉得心里一阵踏实,肩上的担子仿佛轻了一半。论身手,
这人连平常的护院都比不了,但在盘江程氏,这个不起眼的人物却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
膀右臂。
程宗扬转过身,然后大步走过去,狠狠给了祁远一个熊抱,「老四!你可算来了!

祁远笑嘻嘻要行礼,程宗扬托住他的手臂,「拉倒吧,人都走了,你做给谁看呢?
哈,气色不错啊,祁大掌柜!」
祁远脸色本来又青又黄,这一路晒黑了许多,皮肤透出健康血色,整个人都似乎年
轻了十岁,他笑道:「托程头儿的福……」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雷鸣般的大吼,「叔公!」
青面兽像座肉山般「轰」的跪下,「呯」的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咧开大嘴嘿嘿
直乐。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祁远身后还有一个兽蛮老人,他瞽了一目,脸上颈上的兽斑也秃
了大半,一手扶着木杖,虽然瘦得脱形,却气势不倒,就像一只独目的老狼,因为老迈
而更加危险。
祁远道:「这位哈大叔听说有族人在临安跟着程头儿,非要跟来,老祁劝都劝不住
。」
「哈大叔?」
青面兽拍着胸膛道:「哈叔公!吾族最伟大的术者!哈迷蚩!」
程宗扬本来含笑致意,听到最后三个字,笑容全僵在脸上。
哈迷蚩身材在兽蛮人中算是矮的,但也比程宗扬高出半个头。他一只耳朵上挂着巨
大的铜环,上面挂满尖利的兽牙,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眼皮像褶子一样低垂着,偶尔一
抬眼,锋利的目光犹如苍狼。这老家伙和金兀术联起手来,破坏力堪比秦会之和王氏的
绝配。
祁远一看要冷场,赶紧翘起拇指,「哈大叔这一路可帮了老祁大忙了!全靠哈大叔
自制的草药给老祁排毒清肺。说起来要不是程头儿让老祁去接人,老祁也没这个运气能
除净瘴气。」
程宗扬稳住情绪,抱拳诚心实意地说道:「多谢哈大叔!」
哈迷蚩独目上下打量着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他的额头、眼角等处。
半晌老兽人张口咳了几声,接着一口痰吐到程宗扬脸上。
程宗扬一愣,怒火顿时升了起来。青面兽却笑逐颜开,兴奋地大声道:「官人!叔
公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你给叔公一件礼物,以后就可以获得吾族的崇敬了!」
你哈叔公是丐帮出来的吧!还有这破规矩?程宗扬肚子里腹诽着,一边干笑道:「
多谢哈大叔看得起我。准备点儿什么礼物?」
「一点黄金!」青面兽伸出两根手指,「只要十斤就够了!」
你怎么不去抢!十斤黄金将近五百金铢,即使在临安,寻常人家全部家产也没有这
个数。不过和一整个兽蛮部族相比,这样的价格还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内。
秦桧在与诸人寒暄说笑,林清浦和匡仲玉不宜露面,旁边只有冯源跟着,程宗扬道
:「冯大法!去金库提二十斤黄金!送到园子里!再备两只羊!」
「好咧!」冯源应了一声。
哈迷蚩满意地点点头,闭上那只完好的眼睛。
冯源性子随和,为人又没什么脾气,与几名兽蛮人关系也不错,当下打了声招呼,
便带着两名护卫前去办事。
程宗扬苦笑着擦去脸上的痰迹,然后道:「兰姑呢?」
兰姑掀起车帘,笑道:「公子吉祥。」
「兰姑,你也吉祥。」程宗扬笑道:「这一路辛苦,我让人送你去园子。」
「奴家倒想往玉露楼看看呢。」
程宗扬笑道:「兰姑倒是好兴致啊。」
兰姑飞了一个媚眼,「既然来了临安,当然要和风月场同行学学呢。」
程宗扬大笑道:「那好!咱们一道去!」
来自建康的世家子弟早就盼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到了临安,当即由程宗扬和萧遥逸
这哥儿俩领着,一行人鲜衣怒马,赶往太平坊的中瓦子。
中瓦子位于临安城中心,与宫城相距不远,可以说是寸土寸金的位置,因此玉露楼
占地面积也不太大,但布局极具匠心。园中是一泓清池宛如玉带,旁边一座假山沿着地
形蜿蜒伸来,将池水分成两半。周围错落立了三处楼宇,各有游廊相连,园中花竹相映
,林木森森,形成几个通而不连的空间。
一进园,便看到数十位身着盛装的美妓在廊中迎候,那些美妓正值妙龄,一个个皓
齿朱唇,风姿如画。程宗扬来临安虽然有些时日,还是头一次逛青楼,一下看到这么多
姑娘,也不禁有些眼晕。
萧遥逸到临安不过两天,却已经是青楼熟客,他跳下马,把缰绳扔到萧五,风采翩
然地进了玉露楼。
见到萧遥逸进来,那些女子顿时眼睛发亮,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莺莺燕燕围过来
道:「公子怎么这时才来?」
「奴家一大早就等着公子呢……」
萧遥逸与众妓说笑几句,然后用手肘碰了碰程宗扬,低笑着揶揄道:「圣人兄,发
什么愣呢?」
程宗扬自嘲道:「得,我就是那土狗。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没来过。」
玉露楼的老鸨是一个风韵正足的美妇,昨日整个园子被人大手笔全包下来,便知道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当下亲自迎了出来。
这边建康世家子弟也陆续赶来,谢无奕等人都是花丛老手,到青楼就和到了自己家
一样,毫不见外,不多时便和老鸨打得火热。
玉露楼内早已摆好筵席。宋国菜肴比晋国更为精致,而且临安佳酿极多,各色佳肴
名酒,流水般送来,接着两排乐伎坐在廊下,吹起凤箫,十余名穿着鲜衣华服的舞伎在
席间起舞,还未开饮,便已令人心醉。
程宗扬放开酒量,先持觞劝酒,与众人一一对饮。席间说起途中的趣闻,众人笑闹
不已,气氛热烈。加上周围各式新奇的玩乐,没多久便让诸人乐而忘忧。
程宗扬喝到中途,向萧遥逸使了个眼色。萧遥逸会意地一笑,然后拿起银盏「叮」
的敲了一记,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才道:「程兄这是粗人的喝法!哥儿几个,我来给大
伙喝个别致的!」
说着他解下束发的锦带,交给旁边的玉露楼红牌娇玉英,「蒙上!」
玉英好奇地接过锦带,蒙住萧遥逸的双眼,接着见那公子哥儿一挥手,「斟酒!」

一名小婢斟上酒,萧遥逸举杯在鼻前一晃,略一沾唇便道:「蓝桥风月!」
那小婢拿起银壶,上面朱红色的小签果然是蓝桥风月。
众人一片喝彩,玉英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公子好厉害呢。」
萧遥逸扯下蒙眼的锦带,一脸得意洋洋地说道:「雕虫小技耳!」
玉英娇声道:「临安名酒不下百种,今日席间足有三十六种,公子每种都能尝出来
,奴家却是不信。」
「敢不敢和我赌一把?」萧遥逸道:「我要猜错,就把一瓮酒都喝干净。」
「奴家若是输了呢?」
桓歆等人起哄道:「当然也是把一瓮酒喝净!」
玉英讨饶道:「奴家量浅,喝不了许多。」
萧遥逸豪爽地说道:「用不着你自己喝,楼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敢不敢赌?」

众人都笑道:「赌了!赌了!」
楼内十位贵公子,在座的美妓却足有二十余位,听说可以代饮,那些美妓也跃跃欲
试。
玉英拿起锦带,另一名美妓却笑道:「我来!」说着她依过来,一双纤纤玉手掩住
萧遥逸的双眼。
碧绿的酒液丝线般注入银盏,那美妓举盏递到萧遥逸唇边。
萧遥逸品了一口,毫不犹豫地说道:「宜赐碧香!」
小婢亮出标签,众人哄堂叫好,果然是宜赐碧香。众妓输了赌注,只得合饮了一瓮
宜赐碧香。
「雪腴!」
「殿司凤泉!」
「十洲春!」
「齐云清露!」
「清若空!」
「内库流香!」
萧遥逸连斗连胜,一连换了七八种酒,无一猜错。那些妓女虽然是合饮,七八瓮美
酒也使诸女玉腮飞红,酒力难支。替萧遥逸蒙眼的小妓蕊儿整个身子都伏在他背上,眼
中仿佛滴下蜜来。
谢无奕等人兴致越发高昂,都觉得小侯爷替自己人争了面子,脸上有光,叫好声越
来越响亮。
萧遥逸嘻笑自若,他伤后不能饮酒,每一种都只略微沾了沾唇,反而更显得成竹在
胸,再没有人能想到他是施计逃酒。
盏中又换了一种美酒,萧遥逸张开口,唇上忽然一软,递来的不是银盏,而是一张
香喷喷的小嘴。玉英嘴对嘴地喥了口酒给他,又伸出香舌,在他口中缠绵多时,才恋恋
不舍地松嘴。
萧遥逸笑道:「好一个浮玉春!」
谢无奕、桓歆轰然叫好,石超几乎把手掌拍烂了。周围的美妓却同声叫苦,又被他
猜了个正着。
玉英在他臂上捻了一把,腻声道:「俏冤家……奴家着实不能再喝了。」
萧遥逸笑嘻嘻道:「若是喝不下,去件衣服也抵得。」
玉英当即宽衣解带,除去外衣。萧遥逸道:「可不能只你一人。这瓮浮玉春在座的
姊妹人人有份,喝不下的便脱件衣物抵数!」
一众世家公子大声叫好,诸女又嗔又笑,楼内笑闹声不绝于耳。
萧遥逸品完第一杯酒,程宗扬已经悄然离席,独自去了相邻的小楼。
兰姑由老鸨陪着说话,整个楼里只有祁远一名客人,连佐酒的美妓都没有。
「滕大尹上个月去的职,」祁远道:「临别时我送的礼物他一样都没收,钱也没要
,反而留了几本书给公子,让公子好好研读。」
程宗扬接过来,翻了翻书页,然后又交给祁远,「保存好。将来遇到读书的苗子,
传授给他,也不枉了滕大尹这番心意。」
祁远也知道他和滕甫所学不是一路,虽然彼此尊敬,终究不是一路人,收起书卷道
:「鲁大师和林教头已经到了筠州。」
鲁智深和林冲一直下落不明,祁远几次传来消息,都说没有遇见,这会儿突然说他
们已经到了筠州,其中必有蹊跷。程宗扬立即道:「出了什么事?」
祁远低声道:「有人在追杀他们。」
「谁?」
「鲁大师不肯说。只不过听说对手很强,鲁大师叮嘱千万不能使术传讯。」
「他们能拦截影月宗的水镜术?」
祁远点了点头,「林教头刺配江州的事算不得什么秘密,鲁大师猜测对手必定会在
烈山拦截,因此转而向南,从浮凌江往沐羽城,绕道去江州。」
鲁智深能在十方丛林群僧追杀之下逃亡至今,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召集离江州近
在咫尺又绕路南行,一是避免和曾经的同门冲突,其次也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这位
花和尚古道热肠,不见得有聪明人的小伎俩,却有做人的大智慧,果然值得一交。
「筠州的生意……」
程宗扬摇了摇手,「生意上的事交给你我放心,今晚不谈这个。」说着他笑了起来
,「找了两个顺眼的,今晚让你好好轻松一下。」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不了,不了。听说彪子已经来了,我俩有日子没见,可得好
好聊聊。」
「也好。」程宗扬一脸慎重地说道:「你们俩也该商量商量,什么时候把事儿给办
了。」
「程头儿!你可别乱说啊!」
「想歪了吧,老四!」程宗扬嘿嘿笑道:「我是说你们俩都该成亲了,你的小津还
在碧鲮族,彪子要去白夷看看他哥再成亲,你们俩赶紧商量商量一道去南荒,别把正事
给耽误了。」
祁远咧嘴笑道:「成!筠州的生意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临安的事办完,我就和彪子
去南荒,然后回建康!」
程宗扬叫来两名护卫,送祁远回翠微园,自己在池边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往
玉露楼走去。
远远便能听到玉露楼笙歌满楼,笑语不绝。程宗扬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些世家公子
来说,这样的日子称得上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
楼内赌酒已经赌了二十余种,桓歆看得技痒,替萧遥逸赌了几回,结果三赌两输,
谢无奕等人笑骂着饮了两瓮,剩下的一半被玉露楼的美妓饮了,一半用脱衣抵数。这会
儿楼内的美妓一多半都脱得半裸,有两个小妓更是衣衫尽去,赤条条被客人搂在怀中。

忽然楼外一阵喧哗,接着一群少年闯了进来,为首的小子一个五尺多高,四尺多宽
,圆圆得宛如一个皮球。他恼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叫道:「哪儿来的泼皮破落
户!也敢和我们十三太保抢粉头!」
桓歆一口酒喷了出来,「石胖子,这是你弟吧?」
石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一名美妓连忙过去,柔声道:「原来是高衙内……」
高衙内一个耳光挥过去,把那妓女打倒在地,暴跳如雷地叫道:「老鸨呢!竟然敢
拦爷的马!临安哪个园子敢不让我们进的!」
萧遥逸浑没把暴跳的高衙内放在眼里,只顺手搂住身后的小妓蕊儿,对她笑道:「
要不要再和我赌一场?」
梁世杰挤过来,愤然道:「把他们都给爷赶开!敢扫爷的兴!还不让你们老鸨儿过
来赔罪!要不直接拆了你们玉露楼!」
阮家兄弟披头散发地趴在桌上,听到叫嚷声,阮宣子勉强抬起头,口角流涎地说道
:「好……好生……聒……聒噪!」
谢无奕意态从容,虽然缺了两颗门牙,一张嘴就口齿漏风,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废什么话?给我打。」
这一下顿时炸了锅,双方的护卫叫骂连声,各自操棍弄棒,「呯呯崩崩」一通乱打
。建康这些世家子弟远赴宋国,身边带的护卫都是部曲中的精锐,临安那帮公子哥儿的
手下也不是善茬,尤其是高智商身边的护卫,颇有几个禁军好手。
双方这一仗算是棋逢对手,打得旗鼓相当。好在玉露楼靠近宫城,双方没敢动刀动
枪,只是挥舞大棍,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万分。
高衙内跳着脚叫道:「打!往死里打!打那个小白脸!妈的!你还笑!」
萧遥逸哈哈大笑,拿起银盏一口饮尽,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振臂一挥,银盏「呯」
的砸在高智商鼻梁上,鲜血顿时淌了出来。
高智商一声惨叫,坐倒在地。一名太尉府的护卫跃起身,凌空从袖中挥出一只铁鹰
爪,朝萧遥逸抓去。
萧遥逸看也不看一眼,把一盏酒递到瑟瑟发抖的小妓唇边,喂她尝了一口。
后面的萧五挺身而出,他抄起椅子,像拍苍蝇一样一下把那名太尉府的护卫从空中
拍到地上,将一张梨花木作的椅子「呼喇」拍得散架,然后提着半截椅子腿,气势汹汹
地叫道:「还有谁!」
见到这个不起眼的瘦子突然发难,直接把禁军中一位虞侯打趴下,临安纨绔身边的
护卫为之气夺,建康来的护卫却是士气大振。
高智商捂着鼻子叫道:「反了!反了!富安!你个狗才!点了兵马拿下这帮反贼!

忽然众人脚下一震,整个地面都似乎波动了一下。楼中的美妓惊叫着跌了一地,两
边的护卫也一个个摔得七倒八歪。
富安惊疑地看着周围,却见一个年轻人施施然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老一壮两个兽蛮
人。他赶紧上前一步,叉住手恭恭敬敬地说道:「程爷。」
高衙内如见救星,嘶声裂肺地叫道:「师傅!有人打我——」程宗扬没有理他,迳
直走到笑眯眯坐着的萧遥逸面前,一揖到底,恭敬有加地说道:「萧公子。」
萧遥逸笑道:「这是你徒儿?小屁股还挺圆的嘛。」
「劣徒无知,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好说。」萧遥逸道:「让他留一只手下来,今晚这事儿就算揭过。」
程宗扬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狐狸,你可别演得太过火啊!
萧遥逸转口道:「那个小胖球要是不肯少只手呢,就拿一万金铢出来,算是给大伙
压惊吧。」
高衙内、梁世杰等人都看愣了,当日在雷峰塔,程宗扬对他们可是一点面子都不卖
,说动手就动手。别说十三太保,就连贾太师、梁节度、高太尉,都半点不放在眼里。
这个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程宗扬暗暗朝萧遥逸比了个中指,脸上却陪着笑容,「多谢公子大量。在下授徒不
严,一万金铢都算我的,明日便送到府上。」
萧遥逸还想再演一会儿大爷,被程宗扬用口型说了个「干!」,才哼哼哈哈地应了
几声算是收场。桓歆等人心里好笑,玉露楼的姑娘却不知端底,再看萧遥逸的眼神都像
见了神仙一样。
程宗扬瞧了瞧高衙内鼻子上的伤,幸好小狐狸手上无力,银盏砸到脸上只破了点皮
。他拿了块丝帕替高衙内擦了擦血迹,板着脸道:「按住!」
高衙内捂着鼻子,一脸的委屈,「师傅……」
「行了,你要早两个月惹上萧公子,这一下半个脑袋都没了。就流了这么点儿血,
赶紧回去烧高香,谢谢满天神佛吧。」
梁世杰等人都知道程宗扬背景不一般,见他这副作态,没一个再敢出头,都像斗败
的公鸡一样,一声不响地夹着尾巴离开。
程宗扬回头抱拳道:「惊扰了各位,今晚的开销都算我的!告辞!」
石超连忙起身,「我送送!我送送!」
程宗扬不好拂他的面子,微微点了点头。
高衙内只是霸道惯了,人倒不傻。跟着程宗扬走到池边,他回过味来,小声道:「
师傅,那人是谁?」
「你猜。」
「哪家王爷?不对啊,咱们大宋哪儿有姓萧的王爷?况且就算是王爷,师傅你也不
怕啊。」
「你再猜。」
高衙内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兴奋地说道:「汉国的!对不对?天子身边的亲信!带
天子剑的!」
「小子,你很聪明嘛。」
高衙内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我爹就常夸我聪明!」
也就高俅那个偏心眼儿偏到骼肢窝里的模范干爹能夸你聪明了。程宗扬想起一事,
吩咐道:「别忘了,明天到翠微园来。」
高衙内大喜过望,「师傅放心,徒儿绝对不会忘的!」
石超紧走两步,堆笑道:「在下姓石。这位是……」
高衙内看着石超的体型,油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大咧咧道:「我姓高!我爹是当
朝太尉高俅!这是我师傅!」
石超胖脸挤出一个笑容,「在下与程员外是好友。高衙内若是不嫌弃,咱们往后便
以兄弟相称,来来来,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说着朝后挥了挥手。
「什么礼物?」高衙内说着张大嘴巴,石超说的礼物竟然是个大活人,论姿色,比
起玉露楼的红牌也不逊色。
程宗扬看了那女子一眼,见她有几分愿意的模样,便笑道:「收着吧。也是石公子
一点心意。」
高衙内擦了把口水,眼珠转了几下,然后从腰囊中取出一只碧绿的玉佩递给石超,
一手拍着胸膛道:「老石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往后临安城不管有什么事,老石你一句话
,我要不来就是王八养的!」
程宗扬差点儿笑出声来,高俅真养的好儿子,会给他长脸。
「等等!」程宗扬看见那块玉佩,连忙一把抢过来,「这是什么?干!龙睛玉!」

「我爹给我的。说能防身。」高衙内道:「石哥哥这么仗义,我高智商也不能跌份
啊。尽管拿着!」
石超连声道:「太贵重太贵重!」
「你看不起我!」
「看不起看得起你都留着!」程宗扬不由分说把玉佩塞回高衙内的腰囊中,警告道
:「这种东西不能乱拿出来!」
那块龙睛玉明显是加过法术的,比云苍峰当日带的玉佩品质更胜一筹,高俅对这个
干儿子可真是下足了本钱。
高衙内不敢违抗,琢磨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牌子,「我给你一块令牌吧。有什么打杂
干活的事,直接找禁军。一次能调十个人。」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帮纨绔,什么东西都敢乱送。
「行了,石胖子,你拿着吧。」
两人交换了礼物,高衙内瞧着那美姬越看越爱,石超攥着那块能调动禁军的令牌也
如获至宝。两人越谈越投机,尤其是两人都是超胖的体型,说起行房时什么姿势才能干
得爽利,更是眉飞色舞。最后索性把程宗扬扔到一边,两人兴冲冲带着姬妾找地方钻研
去了。
程宗扬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等两人进了楼,他恶作剧地扭头对青面兽和哈迷蚩
道:「再给他们震一下!」
老兽人提起木杖刺进土中,无声地念了咒语,接着地面猛然一摇,楼中传来几声惊
叫。
程宗扬正在好笑,忽然身后老远处一声「救命!呜……」那人只叫了一声,就只剩
下「咕咕」的水声。
程宗扬回头看时,只见假山后面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多半刚才正有人在假山上,
被震得失足落水。
「不好!」
程宗扬连忙跃上假山,却见涟漪正中飘着一顶男人用的头巾。他不禁有些发怔,刚
才听到的声音又娇又细,分明是个女子,怎么掉下去的会是个男人?
惊疑间,一条光洁的手臂露出水面,宛如白玉花枝,无力地挥舞了一下,然后又没
入水中。程宗扬不敢怠慢,立即跃进池中,一路狗刨地游过去,捞住水中的女子。
那女子是从假山上失足落水,离岸边并不远,但她在水中拚命挣扎,反而离岸边越
来越远。程宗扬好不容易在水下摸索着搂住她的腰,那少女身子触电般一抖,接着激烈
地挣扎起来。自己水性平常,想从水里救个人本来就不轻松,这会儿被她又推又踢,险
些呛了口水。程宗扬顾不上客气,掌心真气一吐,封住她的穴道,这才搂着她游到岸边。
第七章
那女子软绵绵躺在地上,一张姣美的玉脸沾满水迹,宛如带雨梨花,那双美目亮如
寒星,乌黑的眸子转动着,警惕地看着他。
她大概双十年华,一张娇靥犹如牡丹,有着难得艳丽。程宗扬见惯了盛妆的美女,
眼前的女子却是刚在水中洗了一遍,没有半点脂粉气。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无瑕
的美玉,莹润无比。
程宗扬禁不住一阵心动,没想到玉露楼会有这样的绝色,自己生平所见诸女中,恐
怕只有小紫能与之比较,其余皆逊之一筹,看来,有时间还是要多逛逛此地才对。
那女子衣衫已经湿透,曲线玲珑的身子在衣下微微发抖,她一双星眸飞快地转动着
,虽然努力保持镇定,却不时显露出惊惶的神情。
程宗扬一边解开她的穴道,一边道:「你是玉露楼里的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抿着精致的红唇,一声不响,直直瞪过来,像在生气,又像看见什么稀奇的
东西,有那么一瞬间,程宗扬还以为她会不会认识自己,不过,自己肯定不认识她,甚
至从没见过,如果见过,怎么可能忘得掉这样的倾国美人?
看到她身上穿着青色的男装,满脸惶然而又心虚的表情,程宗扬恍然大悟,小声道
:「你是想要偷跑,意外失足落水,对不对?」
那女子口唇微张,像是被这一问给吓到,她美目转了几下,似在考虑些什么,最后
无奈地点点头。
程宗扬见多了为甘食美服自甘沦落的妓女,如果不算卓美人儿,这还是头一个不肯
当婊子的,让自己大生好感。
「不用怕,我不会送你回去的。」程宗扬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犹豫半晌,小声道:「媚娘。」
果然是玉露楼的粉头,看来她是今日整个园子都被客人包下,换了男装偷偷溜走,
谁知这么巧赶上兽蛮人的震地术。失足落水倒不要紧,她的逃跑大计可就此泡了汤。
「你的包裹呢?是不是掉水里了?」
程宗扬往水里看去,媚娘连忙道:「我没有包裹。」
「你只换了件衣物?」
媚娘点了点头。
望着媚娘绝美的姿容,程宗扬不禁有些感叹,黄莺怜、阮香琳说起来也是大家闺秀
,反而不如一个青楼粉头有自尊。以媚娘的姿色,少不得是玉露楼的当家红牌,锦衣玉
食自不用说,可她竟然什么不带,就这样空着手离开,这份自强自爱着实令人佩服。
程宗扬听了听周围的声音,方才横行临安的十三太保铩羽而归,整个园子都喜气洋
洋,这会儿楼中笑闹声不住传来,根本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媚娘勉强站起身,「多谢你,我要走了。」
「你衣服都湿透了,怎么能走?我让人给你拿身衣物。」
「好。」媚娘道:「我要男装。」
程宗扬对青面兽道:「找石胖子要身干净的男装来。两身!」
不一会儿青面兽拿着衣物过来,程宗扬接过来一看,笑骂道:「干!石胖子这衣服
比娘儿们还香。」他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虽然新衣香味熏人,也只能换上。
「要不要给你找个换衣服的地方?」
「不用。」
媚娘拧了把湿透的秀发,然后直接将新衣披在身上,束好衣带,虽是男装,仍显得
丽色动人。
程宗扬好意道:「湿衣不脱下来,小心生病。」
媚娘穿好外衣,接着双手收进衣内,灵巧地动作着,不多时便除下贴身的湿衣,从
袖中取出。
程宗扬看得佩服之极,这丫头够聪明的,外衣不动,就能把衣服从里面脱下来。
媚娘把湿衣仔细叠好拿在手中,然后道:「改日我再还你。」
程宗扬道:「你不会还要翻墙吧?正好我也要离开,干脆我送你一程。我带的人多
,看门的也未必能认出你来。」
媚娘皱眉想了想,跟着展颜一笑,「也好。」
「你去哪儿?」
媚娘想了一下,「有一个高俅,你知道吗?」
程宗扬失笑道:「高太尉?」
媚娘张大眼睛,「他是太尉吗?」
「可不是嘛。」程宗扬笑道:「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媚娘低下头,小声道:「他是……是……是我的客人。」
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
媚娘羞恼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想到高俅那老牛居然吃了这么水灵的嫩草——那老家伙口风真够紧的,也不对
我说一声。」
「你……你们两个,很熟吗?」
「不熟!一点都不熟,那老家伙从没对我说过有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和他未免太不
熟了。」
媚娘玉颊微微一红,然后低下头去。
程宗扬让青面兽去牵马,一边道:「我没有带车。如果不想走路,只好委屈你和我
乘一匹马了。」
媚娘皱眉道:「那边不是有车吗?」
「那是别人的车,我这里只有一匹马。」
那帮少爷当然有车,可自己也不能白送啊。程宗扬想着,突然一阵尴尬。自己怎么
和岳鸟人一样,底线越来越低了呢?自己不会也沿着岳鸟人的老路,从纯情少男一路变
成死不要脸的老流氓吧?
媚娘忽然一笑,柔声道:「我自己骑马好不好?」
…………………………………………………………………………………
程宗扬一手拉着黑珍珠的缰绳,大步走在前面。玉露楼的园门刚被高衙内带人砸过
,一群护院正在收拾,见到客人出来,连忙散开,叉手立在两侧。
程宗扬悄悄看了媚娘一眼,这丫头侧身坐在鞍上,对那些护院的目光视若无睹,一
点都不怕被他们认出来,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一行人无惊无险地出了园子,玉露楼离宫城不远,离太尉府只有两条街巷。
程宗扬到门前通报了姓名,随即被请进客厅。
不多时高俅一脸城府地迈着步子进来,拉长声音道:「找老夫何事啊?」
刚说完话,高俅忽然张大嘴巴,一脸呆滞地看着程宗扬身旁的男装女子。
程宗扬心里偷笑,能让这老油条这么失态,总算不枉费了自己这趟辛苦,这许多年
来,他为了保密,身边一个姬妾也不敢留,要不是今次偶然撞破,自己还真不知道他在
青楼之中,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
「在下见过太尉。」程宗扬提起衣角,作势要行跪拜大礼。
高俅腿一弯,像要跌倒一样狼狈地把他扶起来,两眼却盯着媚娘,「你……你……
这……这……」
看到高俅语无伦次的模样,程宗扬险些笑破肚皮,他一脸诚恳地说道:「禀太尉,
在下在路上偶然遇到这位姑娘,听说是太尉的故交,才冒昧送到府上。不知太尉是否认
识此人?」
媚娘微微一笑,「高太尉,你好。我是媚娘。」
高俅仰天打了个哈哈,「原来是媚娘……哈哈哈哈……老夫这个……哈哈哈哈……

程宗扬揶揄道:「难道真是熟人?不会是认错了吧?不知道太尉和这位媚娘姑娘是
怎么认识的呢?」
「当然是在青楼认识的。」媚娘美目波光微闪,柔声道:「自从我被送入青楼,便
认识了这位高太尉。楼里客人虽多,只有高太尉是好人,这些年太尉作为我的恩主,照
顾了我很多生意呢。」
高俅本来已经镇定下来,听到最后这句话,脸色顿时一青,舌头都有些不好打弯地
说道:「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赫赫赫赫……」
「青楼里人心险恶,难得太尉是好心人,从不逼我做那些为难的事。」
高俅脸色由青转绿,干咳道:「老夫惭愧。」
「啧啧,」程宗扬压低声音,在高俅耳边笑道:「真看不出高太尉还是个怜香惜玉
的好男人。喂,以前你可说过,有好货色大伙共享,这媚娘我看就不错,让我嫖一下怎
么样?」
高俅脸色青里透绿,绿里透黑,精彩无比。没等程宗扬说完,他就一把挽住程宗扬
的手臂,「你那边事忙,老夫就不留你了。大恩不言谢,改日再报。后会有期。送客!

程宗扬几乎是被高俅提着推出客厅,然后房门「呯」的在身后关上。
程宗扬把手拢在口边,对着门缝道:「高太尉,别太急色了!轻着些。给我留一点
儿!」
房门「忽喇」一声打开,高俅沉着脸出来。只眨眼工夫,高俅帽子也歪了,脑门也
乌青了一片,脸阴得能拧出二斤水来。
程宗扬向后跳了一步,坏笑道:「太尉,你这也太快了吧?」
穿着男装的媚娘缓步出来,温言道:「多谢你送我到太尉府上,我送你一程好了。

程宗扬没理会高俅的脸色,立刻道:「好啊。」
媚娘一笑,抬手道:「程员外,请。」
程宗扬奇道:「你认识我?」
「方才听高太尉说起,我才知道公子还是朝中的官员呢。」
程宗扬看了看高俅锅底般的脸色,又瞧瞧媚娘如花似玉的娇靥,好像这会儿才意识
到高俅还在旁边,假意道:「春宵苦短,怎么好让姑娘相送呢?」
「程员外不用客气。」媚娘说着当先便走。
程宗扬只好朝高俅作了个抱歉的手势,一边跟在媚娘身后,一边搜肠刮肚地找些话
题来说。
「你刚才骑着马出园子,一点都不怕啊。」
媚娘讶道:「怕什么?」
「不怕被玉露楼的护院认出来?」
媚娘嫣然笑道:「他们只以为我是被客人带出去,谁敢拦员外的兴头呢?」
程宗扬打趣道:「原来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啊。」
「所以要多谢程员外了。」
「生意怎么样?」
媚娘沉默了一会儿,「难作得紧。」
「是吗?我看临安的娱乐业需求很大啊。」
「所遇非人。」媚娘幽幽叹道:「满楼贵客,尽是碌碌之辈。」
「是你心气太高吧?」程宗扬道:「方才我在玉露楼,见园子里的姑娘都挺开心的
。」
媚娘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程员外,把刚才那匹黑马给我如何?」
如果是别的马匹,程宗扬也许就送了,黑珍珠自己可是十二分的不舍,推辞道:「
我那匹劣马野性难驯,刚才要不是我牵着,早就把你甩下来了。」
「为何不找个驯马师,好生驯养一番?」
「找过。谁驯都不行。」程宗扬胡诌道:「都摔伤好几个驯马师了。」
「那是驯马者不得其法。」媚娘不以为然地说道:「天下骏马,哪里有不能驯服的
?」
「哦?你也会驯马?」
「驯马易事耳。」媚娘道:「只需铁鞭、铁挝、匕首三物。」
程宗扬笑道:「这些东西怎么驯马?」
媚娘从容道:「铁鞭击之不服,则挝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哈,你把马杀了,还驯什么……」
程宗扬笑到一半,忽然停住。仿佛半空中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他激零零打了个冷
战,打心底往外冒着寒气。
媚娘奇怪地看着他,「怎么?」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有些吃力地说道:「媚娘……你不会姓武吧?」
媚娘怔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是。」
当然不是!武则天明明在唐国嘛!
程宗扬暗笑自己多疑,叫媚娘的太多了,况且武媚娘这时候如果有,也只会在长安
城的唐宫,怎么可能跑到临安的青楼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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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翠微园已经是深夜。建康纨绔团与星月湖军汉不是一路人,除了程宗扬和萧遥
逸在中间奔走,双方极少有交集,因此谢无奕等人的到来没有引起星月湖人众的任何波
澜。
月霜的院子早已熄了灯烛,悄无声息。这几天程宗扬没少凑近乎,可惜自从那日春
风一度之后,星月湖的好汉们突然想起来他们肩负的职责,麦苗般齐刷刷钻出来一群,
把涵翠庭守得滴水不漏。而月丫头也没有再给他机会,平常出入身边都带着部属,领头
的不是崔茂,就是郭盛。再借给程宗扬两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些猛人眼皮底下对月霜玩
痴汉的戏码。
不过程宗扬这几天也没白过,倒是得着机会与相雅续了两次前缘。谈话中他才知道
只剩下女子的荆溪人如今有两种意见,一种还是原来的借种,如果有了子息,便回荆溪
繁衍部族。另一种则有意脱离本族,以出嫁的方式让部族融入到六朝。持后一种意见的
人数虽少,却在缓慢增多,眼看这一支荆溪人作为一支部族即将消失,让相雅平添了几
分忧愁。
「让我说呢,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一次温存过后,程宗扬安慰道:「愿意
延续部族的,就留在族里。筠州到沐羽城的商路经过荆溪,不用担心衣食无着。金兀术
的兽蛮部族如今又迁过去与你们作邻居,安全也不用担心。她们想嫁人尽管去嫁,反而
你们留在部族里的,也可以招夫入赘嘛。」
相雅抚着他的胸口笑道:「我若招你呢?」
程宗扬苦笑道:「我倒是想,可惜现在还不到退休的时候——秦会之倒是不错啊,
考虑考虑?」
相雅抿嘴一笑,「他新婚的妻子好厉害呢。」
「是吗?哪儿的消息?」程宗扬一听有八卦,立刻竖起耳朵。
「我是听月少校说的。」相雅道:「月少校连一般的男子都看不上,却对秦小娘子
刮目相看,昨天还邀她到营中负责文书呢。」
「万万不可!」
相雅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程宗扬张了张嘴,没找出任何能摆出来的理由。说实话,秦桧的历程既然已经改变
,王氏也未必会和历史上一样阴险。况且——还有死丫头坐镇,程宗扬真不信哪个女人
能在死丫头手底掀起什么风浪来。
「人家刚新婚,就让人家夫妻两地分居,太不人道了!」程宗扬好不容易找出这个
理由,连忙转过话题,「师师姑娘呢?月丫头说什么了吗?」
「月少校不大喜欢师师小姐,说她太艳,不适合在军中,」说着相雅抿嘴一笑,「
只能给哪个有钱的土财主当花瓶。」
这是赤裸裸的偏见加嫉妒!不过程宗扬没兴趣纠正月霜对李师师的看法。如果月丫
头看师师看顺眼了,说不定直接就把李师师挖到她的女营里面。自己想见李师师,还得
到营前报道,给看门的大妈说好话,那日子想想就可怕。最好月丫头处处与李师师为难
,把师师欺负得哭鼻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张开温暖的双臂给师师一点安慰……
这会儿望着月丫头黑沉沉的院子,想起当日那点心思,程宗扬暗自嘀咕,自己不会
是被岳鸟人附身了吧?怎么越来越鸟人化了呢?
翠微园外院一片安谧,内院却热闹非凡。祁远、易彪、林清浦、匡仲玉、冯源等人
都在院内,众人也不怕旁人说他们焚琴煮鹤的粗鲁,直接在赏梅的香雪亭前生了一堆篝
火,上面架着两只剥洗干净的肥羊,正烤得吱吱作响。
人群里当然少不了金兀术和豹子头。两个兽蛮武士馋涎欲滴,却强忍着一个劲儿的
咽口水。看到兽毛斑驳的哈迷蚩,两人扑过来吼道:「叔公!」
哈迷蚩微微颔首,独目露出一丝欣慰。他把木杖插进泥土,抓起一只全羊,先撕了
一条后腿给豹子头,然后又撕了一条后腿给青面兽,两头大牲口大猫般蹲一旁,吃得香
甜,不时伸过脑袋,在哈迷蚩腿上蹭着,一副开心的表情。
哈迷蚩又撕了条前腿给金兀术,程宗扬原以为最后一条羊腿一分就完了,谁知哈迷
蚩抓住羊头一扯,连着羊颈骨扯出来,双手捧到自己面前。
看到程宗扬愣神,祁远笑道:「这半截腔子可是好东西。程头儿,赶紧拿着吧。」

程宗扬接过羊头,学着兽蛮人的样子啃了一口。老兽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撕下羊
腿,然后把剩下的羊骨架拆开,每人递了一块。
轮到匡仲玉时,他手掌微微一抬,整块羊肋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拧住般,肋骨发
出碎裂的声响。
程宗扬一手托着羊头,好笑地看着匡仲玉。江州之战,星月湖大营与秦翰的兽蛮营
没少交手,眼下遇到兽蛮人的术者,匡仲玉这位星月湖大营的专职法师终于忍不住较量
一下。
哈迷蚩垂着眼睛,任由那块羊排被捏成一团拳头大的肉丸子,恍若未见地递到匡仲
玉手中。
匡仲玉占了上风,矜持地笑了笑,然后捧着肉丸子一口咬下。谁知「叽」的一声,
一股肉汁飞溅出来,顿时溅了一脸,丸子中间的烤肉竟然都变成了汤汁。
匡仲玉胸前、袖上全是热腾腾的肉汁,一时间狼狈不堪。
众人见两人暗斗,本来都有些提心吊胆,这会儿看到匡仲玉的糗态,不禁都笑出声
来。
程宗扬笑道:「老匡,你这回可丢脸了!」
匡仲玉一手抹着脸上的肉汁,一手拿着羊排丸子还不舍得放下,最后自己也笑了起
来,「这脸丢得值!这肉汤鲜着呢!给我个羊头都不换!」
众人轰堂大笑,易彪抱起酒瓮,一手拍开泥封,祁远利落地摆开一溜陶碗,众人就
那么席地而坐,一手持羊,一手持酒,齐声道:「干了!」
四名兽蛮人吃羊不含糊,喝起酒来更不含糊,饶是程宗扬酒量不小,也被灌得酩酊
大醉。他拉着匡仲玉的衣袖道:「老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
匡仲玉嘿嘿笑道:「恭喜恭喜。公子的桃花运很旺啊。」
程宗扬笑骂道:「我问过才知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一个算命的,怎么还兼职
拉皮条呢?」
「程少校,你这话可不厚道啊。」匡仲玉揶揄道:「当日在湖边相遇,公子那份淫
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匡某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那姓阮的妇人又不是三贞九烈
之人,在下只是顺水推舟,给两位牵了牵红线。」
「以母代女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你的道德感从小就都忘家里了吧?」
匡仲玉饮了口酒,徐徐道:「光明观堂门下,自该如此。」
程宗扬攀住匡仲玉的肩,「咱们星月湖大营,与光明观堂有什么仇怨?」
匡仲玉举杯灌了一口,喘着气道:「岳帅于我等如兄如父,当然是杀父屠兄的血海
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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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一场大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楼内寂无人声,带着夏日气息的微风卷起
帘幕一角,露出门外朱红的雕栏。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一句诗莫名浮上心头,一时间让程宗扬忘了自己
身在何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
良久,程宗扬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离开床榻。卓云君和阮香凝都不在阁内
,他走到水榭的游栏边,两手扶着栏杆,望着西湖的万顷碧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程宗扬双手一撑,从水榭三层直接跃入湖中。湖水涌起,淹没了整个身体。
耳边传来激烈的水响,身体迅速下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从建康逃亡的一夜,只
是怀里缺了个小紫。
死丫头,你怎么还不来呢?
直到肺中氧气耗尽,再也无法支撑,程宗扬才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双臂划水,一直游了一刻钟才折回来。
身上燠热尽去,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许多。程宗扬仰面躺在水上,慢慢游着,感受着
丝绸般柔顺而温凉的湖水,心神仿佛与湖水融为一体。
烟雾般的柳丝垂到翠微园的围墙外,水榭中隐隐传来对话声。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梁夫人的声音冷笑道:「难怪对我不理不睬呢。」
阮香琳忍气道:「你不也是一样?何况梁家已经败落了,要教训我,也轮不到你。

「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我们梁家也不放在眼里!」梁夫人斥道:「我们梁家即使败
落了,本夫人也是有诰封的命妇!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草民家的贱婢!我家的奴婢也比
你尊贵些!」
阮香琳被她说到痛处,白着脸不再作声。
「你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攀上程公子便能与本夫人平起平坐?」梁夫人讥诮道:
「莫忘了,你可是伺候过我那孩儿的。哪天程公子玩腻了——」梁夫人的嘲讽忽然一顿
,双眼愣愣看着阮香琳的手腕。
阮香琳腕上戴着那只缠丝金镯,龙眼大小的红宝石被光芒一映,在她如雪的皓腕上
熠熠生辉。
阮香琳有些纳罕地看了金镯一眼,这镯子虽然贵重,但以梁家以往的权势,也不可
能吃惊到这副模样。
梁夫人先惊后疑,然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只金镯。
「哗啦」一声水响,程宗扬从水中出来,光着膀子走进水榭,顺手拿起一条布巾,
擦去身上的水迹。
梁夫人转过脸,再看向程宗扬的目光充满敬畏,就像节庆时入宫拜见那些贵人一般
,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城北有家木料行要转让。」程宗扬吩咐道「你去看看,如果合算,就以你的名义
接下来。」
梁夫人低声道:「是。」
「还有,这是我新纳的小妾。」程宗扬攀住阮香琳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赤裸的胸膛
前,「你那点诰命,就别在她面前卖弄了。」
梁夫人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怯怯地说道:「公子……」
「去吧。」
眼看着梁夫人失魂落魄地离开,阮香琳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露出笑意。
「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阮香琳俯下身,娇声道:「贱妾见过官人。」
「他们怎么教的?」程宗扬笑道:「挺像回事嘛。」
阮香琳露出一丝羞怩,「是姨奶奶身边的仆妇手把手教的。」
刘娥身为太皇太后,却对自己纳妾的事这么上心,只能说她在宫中寂寞得太久了,
难得有件喜欢的事可做。
阮香琳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官人可要贱妾伺候?」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要能再分出一个人来,今天你就不用走了,让为夫好好看看
姨娘教了你些什么。卓美人儿和凝美人儿呢?」
阮香琳道:「奴婢刚来半个时辰,未曾见到。」
自己给阮香凝下过禁令,她在水榭这么久,从来都是足不出户,两个人一声不响就
齐齐消失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发生。不过自己倒不怕卓云君故技重演,还顺手把阮香凝
拐走——死丫头不可能会留这么大的漏洞。
阮香琳一边给主人穿衣,一边被主人上下其手。两人缠绵片刻,程宗扬念着今天要
办的事,好不容易才压下欲火。
阮香琳半依在他怀中,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页纸,程宗扬扫了一眼,见是李总镖头的
履历,不由一笑,在阮香琳浑圆的臀上捏了一把,随手塞到袖中。
第八章
「师傅!我等了半日了!」高衙内兴冲冲道:「咱们这便去吧!」
「去哪儿?」
「佛心庵的事啊!」高衙内顿时急了,「师傅不是说好让我今天来的吗?」
「哦。我差点儿忘了。」程宗扬一边吊着他胃口,一边道:「冯大法!」
冯源过来道:「程头儿。」
「上次给你说的事还记得吧?」
冯源一乐,「都准备妥当了!」
程宗扬对高衙内道:「这是冯大法,你和他一块儿去吧。」
「师傅,你不去啊?」高衙内道:「师傅要不去,我这心里发虚……」
程宗扬笑眯眯道:「放心。有冯大法就够了。要不再给你带两个兽蛮武士?这下底
气够足了吧。只不过要带兽蛮武士的话,你的护卫一个人都不能带,只能自己去。」
高衙内一听有兽蛮武士,顿时放了一半的心,「成!我听师傅的!」
高衙内兴高采烈去叫人备马,程宗扬叫住冯源,低声叮嘱道:「等离开临安城,不
管他怎么撒泼,你们都别理睬,真要不听话,就把他捆起来。记住,别把他当少爷,就
是你们商队的小跟班。这小崽子敢不干活,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别打脸就成。」
冯源笑道:「程头儿,你就放心吧!我们离了临安就走小路,保证把他看得死死的
。」
「老敖已经改道向北,你们就在汉国境内会合。多带些钱,但别让他看见,到了汉
国,就说没钱,让他拿主意。他要拿不出主意,你们就自己悄悄吃饭,让他饿着。」
「程头儿,憋屈这么狠行不行啊?再怎么说高衙内也是少爷出身,跟我们比不了。

「人受憋屈武艺高。憋不死就行。」程宗扬又吩咐道:「路上你们也多留点心。别
让他出什么意外。老术、老豹要留在临安,青面兽和哈迷蚩跟你们一道。真遇到大事,
你们听哈迷蚩的。」
「好咧!」冯源又道:「程头儿,按你说的,我做了十几颗小的,所有的龙睛玉全
用完了。我带六颗,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就在老冯床下,西边第四块砖,你小心刨开,
里面有个盒子。每一颗我都用棉花包着。」
「好。」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背,「一路小心。我去苍澜最多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不
管生意怎么样,你们都得赶回来。」
冯源犹豫道:「三个月是不是长了点儿?」
「就三个月!」程宗扬叹了口气,「这回要收拾不好他,我也没辙了。」
高衙内跨在马上,一脸的得意洋洋,踌躇满志,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有多
悲惨。
…………………………………………………………………………………
「好啊!」
临安的驿馆内,张少煌一脸愤然地拍案怒道:「你们几个自己寻欢作乐,居然不叫
我一声!还当我是兄弟吗!」
「侯爷息怒!」程宗扬笑道:「你刚到临安,听说是枢密院的韩节夫亲自作陪,给
你接风洗尘,我就算叫你,你能把宋国的官员都扔在驿馆里面,自己溜出来吗?」
「这有何难?宋国这些官员的嘴脸我也看够了!今日我便装病!到千秋节再和他们
打交道!」张少煌道:「听说你们昨晚在玉露楼喝的蓝桥风月?这我可得尝尝。还愣着
干嘛?赶紧着!前边带路!」
程宗扬苦笑道:「张侯爷,这会儿还不到午时呢。你没听说昨晚小侯爷一个人把整
个玉露楼几十个姑娘都喝倒了?恐怕这会儿还没醒呢。」
「你们!」张少煌指着他,半晌才一甩手,气得团团乱转。
「说正经的。」程宗扬道:「这次你来临安,有什么大事?」
张少煌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正事都没有,就是作个样子。」
晋国在江州交战正殷的时候向临安派出祝寿的使节,本身就说明了晋国官方的态度
。但程宗扬不相信王茂弘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真的吗?」
「王丞相还让我送份礼物给贾太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礼物?」
?少煌叫人拿来一幅卷轴,却是王茂弘亲手写的一副字。
程宗扬打开卷轴,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富丽堂皇的大字:春华秋实。
「这词儿可够俗的。」程宗扬刚笑了一半,便感觉到味道不对,不由咂了咂嘴。
贾师宪独掌宋国大权十余年,早已位极人臣。明智的作法,应该在矛盾激化之前及
早放权,以宋国对致仕大臣的优厚待遇,后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茂弘与贾师宪地位相当,同样为相多年,即使辅佐的君主是一个连庸主都称不上
的废物,还要故作昏聩,韬光养晦。他这副字不劝贾师宪激流勇退也就罢了,反而对贾
师宪倍加推崇——要让那个小白脸宋主知道,整死老贾的心都有。
不过王茂弘这副字写得圆滑之极,换个角度理解成对贾师宪功绩的肯定也不为错。
甚至还能解释成已经「秋实」,该放手歇息——这四个字,宋国那些各怀心思的臣子尽
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各取所需,任意解释,至于王茂弘的本意,既不重要,也没人在乎。

程宗扬拿着那副字,半晌才道:「咱们这位王丞相是怕宋国太平,专门递刀子来的
吧?临安朝堂上杀个你死我活,他老人家才满意是吧?」
「胡说!什么你死我活?」张少煌剔着指甲道:「让我说,都别活才好。」
「用的着这么深仇大恨吗?」
张少煌叹道:「哪里来的仇?不过是自保而已。」他放下小银刀,低声道:「今春
建康大旱,欠收已成定局。今年的秋赋能收上四成就不错了。」
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惨?」
张少煌微微点头,然后道:「北方三朝,汉唐都是一等一的强国,秦国虽然略小,
但秦军最耐苦战,不是好招惹的。南三朝昭南独霸天南,剩下晋宋两国,各有各的麻烦
。但无论如何,晋国不能当最弱的那只羊。」
程宗扬想了半晌,然后笑道:「难得张侯爷对时局这么透彻。」
「我才不耐烦这些。」张少煌道:「这是王丞相特意让我告诉你的。」
程宗扬愕然道:「对我说这些军国大事?王丞相没搞错吧?」
「我瞧着王丞相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你借助云氏的财力,稳住局面吧。」
这只是张少煌的猜测,但程宗扬敢肯定王茂弘不是这个意思——有王丞相和谢太傅
这两条老狐狸在,想从云氏挤出油来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离开驿馆,程宗扬便下令道:「从现在开始,各处商号全力收购粮食。」
祁远讶道:「程头儿,还要炒粮?」
「保命。」程宗扬简短说道:「尽量不要惊动外面,避免抬高粮价。另外,仿宋国
的例子,在江州设立常平仓,储量越大越好。还有,请萧侯爷在宁州也设一个。」
祁远道:「建康要不要也设一处?」
「我猜你在建康设不起来。」程宗扬道:「建康周围郡县的土地都在世家大族手里
,粮食生意根本就做不成——干!」
程宗扬突然省悟过来,王茂弘为什么要让张少煌给自己传话。晋国各大世家的势力
盘根错结,各有各的算盘要打,即使王谢两家牵头,也未必能让各家拿出粮食共渡难关
。倒是自己结交的这些世家子弟,彼此间除了酒肉交情,根本不用涉及什么忠君报国,
仁义道德。大家合伙做生意,纯粹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反而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更容
易达成协议。
王茂弘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许多话不好说。他借张少煌的口抛出晋国大旱的消息,
既是借自己的力,也是给自己布了个局,可这个局自己不仅要跳,而且还跳得心甘情愿
——毕竟是一桩有利可图的大生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半点不假。这生意自己如果放过,那些股东非骂死自己
不可。而且有自己主持,比起那些豪族世家竭泽而渔,硬把粮食卖到珍珠的价格,局面
会好看得多。于是王老头只用了一句话,就引得自己下十分力气替他操心办事,他老人
家只用在丞相府扇风纳凉就够了。
「这老狐狸!」程宗扬笑骂一声,心里道:想闲着,没那么容易!到时候我在晋宫
住半年,从东宫睡到西宫,让你给我擦屁股去!
「程头儿,」祁远提醒道:「股东大会的日子是不是该定下来?」
「还有几个大股东没到呢,等人到齐再说。」程宗扬勒住马,「你们先回去吧,我
约了人,晚些再回园子。」
…………………………………………………………………………………
程宗扬在橡树瓦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高俅出现。
「苏爷,来尝尝!」程宗扬热情地说道:「正宗的建康鱼鲊!刚从几千里外运来的
。」
高俅哼了一声,自顾自倒了杯蛇麻酒,沉声道:「找老夫何事?」
「苏爷,脸怎么拉这么长?不会是小的打扰了你和媚娘的好事吧?」
「废话少说!」
「真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苏爷,你别瞪!我不拿媚娘打趣了还不行?话
说回来,苏爷对媚娘可真够上心的。小的还是头一回见苏爷为个女人动肝火。」
眼看高俅脸色又阴沉下来,程宗扬笑嘻嘻道:「媚娘虽然是绝色,可为个青楼的粉
头,苏爷不至于要和小的翻脸吧?」
高俅面容僵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丝笑容,亲切地说道:「说哪里话!老夫膝下无女
,向来把媚娘当女儿看。哈哈哈……」
程宗扬拉长声音道:「真的吗?那招我作个女婿怎么样?」
高俅把铁皮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
程宗扬举起双手,「不说媚娘了!绝对不再说了!」
程宗扬亲自夹了鱼鲊,放在碟中,等高俅消了气,才弯腰从靴筒里摸出一张纸,放
在桌上,「这个人,帮忙提拔一下。」
高俅看了两眼,「镖头?哪里的?」
「威远镖局,老江湖了,身手还过得去。」
「好说。」高俅道:「明日让他把履历送来,先给个九品的武职。这次京营损失甚
大,正需补充人手。考核时让他多拿些钱来,一个七品武官稳稳当当。」
程宗扬笑道:「苏爷果然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高俅神情恢复从容,大大方方地说道:「做生意嘛,当然要讲个公道。」
「说起做生意,有点股份,不知道苏爷有没有兴趣?」
「什么股份?」
程宗扬微笑道:「一点小生意,在宋国一共是十股。每股两万金铢。」
「哪里的股份?」
「盘江程氏。」
高俅矜持地笑了笑,「两万金铢可不是小数目。」
程宗扬道:「不瞒苏爷说,这已经是第三批股份了,第一批十股是一年前的事,一
文的现钱都没要。第二批十股是四个月前,每股作价两千金铢。如今是第三批,每股两
万金铢。」
高俅神情微动,「宋国一共十股?可有人买了?」
「有。」程宗扬毫不隐瞒地说道:「贾太师占了一股,韩节夫和史同叔各占半股。
蔡元长倒是有钱,直接占了一股。苏爷,有没有兴趣来一股?」
高俅冷哼一声,「给我两股。都用商儿的名义。」
程宗扬佩服地竖起拇指,「苏爷,你这个干爹当得可太到位了。」
一年间从零翻到两万金铢,旁人也许会觉得拿两万金铢买一个原本一文不值的股份
是笑话,高俅却反过来看出这背后所意味的暴利。事实上程宗扬这几日游说自己结交的
官员,没费多少口舌,就引得贾师宪、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等人纷纷入股,不是因
为他面子够大,而是因为那几位都看出这一点。从这一点来说,这几位倒称得上是奸雄
所见略同。
高俅道:「老夫马齿渐长,总给小儿留点家业。」
程宗扬没有答话,只低头削着水果,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高俅也是老江湖,察颜观色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他一手拿着蛇麻酒,欲饮未饮,
耐着性子与程宗扬周旋。
最后还是程宗扬没撑住,他放下水果,「有件事要跟苏爷告个罪——衙内这会儿已
经离开临安。」
高俅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又引商儿去哪里鬼混了?」
程宗扬咳嗽一声,老老实实道:「去汉国学着做生意去了。」
「噗!」高俅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荒唐!」高俅拍案道:「士农工商!商人乃四民之末!商儿有产业找奴仆打理便
是,哪里用自己去学生意!汉国——」他咆哮道:「汉国民风凶悍!多有横行不法的豪
强!刁钻蛮横的酷吏!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我家小儿岂能去那种地方!」
高俅披头盖脸一顿痛骂,程宗扬被他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也不敢擦,还得赔着笑脸
给高俅添茶,「苏爷息怒,先喝杯茶去去火。」
「少来!」高俅怒道:「老夫要立刻回府,召集禁军追赶商儿!」
程宗扬把茶杯递到高俅手中,认真道:「这次你把他追回来。高智商这娃可就彻底
废了。」
高俅含怒盯着他。
「太尉对衙内的悉心爱护,有目共睹。但衙内平常做的事,想必太尉也有所耳闻吧
?」
高俅冷哼道:「不过是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干些小儿的勾当,有何不妥?商儿在年
轻人中的威信,可不是靠的老夫!」
程宗扬险些吐出来,还威信……高俅这偏心都偏得没边了。
「太尉,我是认真的——衙内不笨,甚至还是个聪明人。」
「废话!」高俅不满地说道:「那可是老夫从小养到大的孩儿!」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自吹自擂,「可如果现在没了太尉,衙内能支撑这份家业吗?」

高俅犹豫了一下,「未尝不可。」
「坦白的说——不可能。」程宗扬道:「太尉想必知道,朝堂中那些衣冠贵人,不
敢说全是衣冠禽兽,但有一半都是豺狼!魏篝侯的事情太尉比我清楚,无非是自不量力
,贪图爵位,结果羊入狼穴,尸骨无存,连自家妻女都成了世人的笑柄。」
高俅道:「他的典当行作孽太多,有此报应也是情理之中。」
「温室里种不出青松,笼子里养不出苍鹰。」程宗扬道:「衙内不缺聪明,缺的是
历练。」
高俅沉默半晌,沉声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老夫终究是放心不下。此去汉国,
山高路远,商儿若有丝毫闪失,老夫如何对得起恩公?你说的历练却也不错,老夫这便
让富安带一个都的禁军精锐,随商儿历练……」
「停!」程宗扬赶紧打断他,「一个都?这是去打仗的吧?最多五个人!」
「你可知北地游侠虎狼成性!重然诺,轻生死,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高俅道:
「无论如何,不能少于五十名禁军!」
「十名!」程宗扬咬着牙道:「而且不能露面!只能在暗处护卫!要不然此事就此
作罢。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告诉你衙内在哪儿。」
高俅指着他,怒声道:「你!」
程宗扬扯开衣领,一脸无赖的拍着脖颈道:「有种你拿屠龙刀朝这儿砍!」
高俅恨恨跺了一脚,拂袖而去。
自己先斩后奏,终于逼得高俅放手让高衙内历练,程宗扬心里一阵轻松,路已经给
高衙内铺好,往后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高衙内真是岳鸟人的儿子,自己
也算对得起这位岳父大人。
眼看已经是午时,程宗扬随便吃了些东西,便马不停蹄地赶回翠微园。
园中静悄悄的,内院的柳荫下,两个女子正坐在一处说话,其中一个徐娘半老,仍
然骚媚入骨,正是兰姑,另一个身柔体娇,举止放浪,却是昔日的赌场老板游婵。
程宗扬走过去笑道:「正想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倒自己先聊上了。」
两女起身道:「公子。」一边说,兰姑一边还骚媚地抛了个媚眼。
程宗扬连连摇手,「兰姑,你就饶了我吧。这媚眼还是给老四留着吧,我可吃不消
。」
兰姑笑啐道:「原来公子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我这么隐私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程宗扬惨叫道:「兰姑!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啊!」
游婵被黑魔海当作叛徒废去武功,经过多日的调理才勉强可以起身。此时虽然薄施
脂粉,脸色仍有种失血的苍白。她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方才的交谈中,游
婵已经知道兰姑的来历,却没想到这位「飞鸟上忍」背后的原身会是如此随和。
程宗扬道:「你们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兰姑笑道:「还不是公子画的那个大饼?把奴家的心肝都勾引起来。今日正好遇到
游掌柜,越说越是投机了呢。」
「好啊!将来你的青楼,游婵的赌场,正好能做邻居。」程宗扬笑道:「干脆你们
合伙设一处青楼赌坊,里面的荷官都是光屁股小妞,保证那些赌客大晕其浪,抢着往外
输钱。」
两女都笑了起来,「全脱光便少了韵味,还是欲露未露更诱人。」
程宗扬大度地说道:「这事儿你们是专家,我就说说。临安这边的商号暂时由秦会
之打理,你们有什么念头,尽管对他讲。用不着给我省钱,但要花的是地方。」
兰姑笑道:「公子尽管放心。奴家省得。」
程宗扬拉起游婵的手,探了探她的脉象,「你好好将养身子。赌坊少说要半年才能
开张,用不着心急。」
「是。奴家知道了。」
程宗扬微微一笑,然后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找个好人家,便嫁了吧。」
游婵身子一颤,露出疑惑的眼神,接着变得幽怨起来。
程宗扬暗暗叹了口气,以自己对游婵的恩义,如果把她收入房中,任谁都觉得理所
当然,没人会吐半个不字。但程宗扬知道,那样的结果也许自己能占些便宜,但最终只
会是害了游婵。
自己可没心情建一个规模庞大的后宫,把遇到的女子尽数收入囊中,一个月也不定
能见上一次面,还非要霸占着不放。与其让这些女子闲置,造成极大的浪费,并且充满
绿帽的风险,还不如好聚好散,大伙留一份交情。
「公子。」王蕙匆匆出来,虽然努力保持镇静,眼中却露出一丝焦灼,急切地说道
:「师师不见了。」
程宗扬呆了半晌,「怎么不见了?」
「师师平常起得很早,但今天早晨奴家去寻她说话,就没有见到她。奴家以为她出
门办事,也未曾在意。可一直到午时,仍不见踪影,奴家才觉得奇怪。问众人时,都说
未曾见到师师。」
先是卓云君和阮香凝失踪,现在又丢了个李师师,程宗扬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安慰
道:「也许是去钱庄了。我让人去看看。」
王蕙接下来一句话,让程宗扬仿佛兜头浇了盆冷水,「郭公公也不见了!」
「清浦!老术!韩玉!」
程宗扬连声把众人唤来,听说园中平白少了两个人,众人都面面相觑。程宗扬有苦
难言,阮香凝和卓云君的事自己一直瞒着众人——毕竟林娘子在自己房里的事,实在不
好往外说。当然,大家都知道他房里有女人,只是没人多问。
这一番折腾,外院也被惊动起来,崔茂披着一身青袍缓步过来,听到程宗扬在问李
师师和郭槐,他抿了口酒,满不在乎地说道:「今日一早就出门了。」
金兀术道:「不可能!吾睡觉还睁着眼睛!」
「没走大门,是从湖上走的。」
程宗扬道:「六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卢五哥今早回来,送他们走的。」
程宗扬叫道:「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卢五哥带他们去哪儿了?」
崔茂道:「多半是去云涛观了吧。」
…………………………………………………………………………………
云涛观是宋国宫廷所建的道观,宫中贵人时常往观中小住,几乎等于大内的行宫,
这些都是程宗扬早己知道的。可卢景、李师师、郭槐、卓云君、阮香凝,这些八杆子打
不着的人一块儿去云涛观,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星月湖大营自从被宋国列为叛逆,双方便反目为仇。但星月湖大营对宋国的敌视程
度,也有高下之分,斯明信和卢景显然是最激烈的那种。萧遥逸提到,他们两个曾经闯
入宋宫,向太后追问岳帅长女的下落,虽然没有结果,但态度可见一斑,如果说卢景找
郭槐的麻烦,自己一点都不意外——但这和李师师有什么关系?
程宗扬一头雾水地赶到云涛观,却见观门紧闭,门里由小黄门充作的道僮只说今日
观中有事,闭门谢客,无论谁都不能进。
程宗扬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越墙而入。
云涛观在南屏山下,占地极广,好在自己来过一趟,大致看了一下方位,便朝当日
刘娥给自己纳妾的地方赶去。
刚转过弯,背后风声忽然一紧,接着背脊像被烈火烧炙般,传来一股炽热的掌风。

程宗扬身子一侧,贴着院墙立定,先解除背后的威胁,然后一掌拍出。对面是一个
上了年纪的道人,不过看他下巴光溜溜的,多半也是宫里的太监。
双掌相交,那太监一声闷哼,抱着溅血的手掌向后退去。却是程宗扬掌力还未吐实
,便从袖中挥出珊瑚匕首,在他掌心扎了个透明窟窿。
那太监发出一声尖啸,不过时,远处便传来衣袂破空的微响,几名看守道观的太监
顷刻赶来,将程宗扬团团围住。
这些太监修为都不低,虽然比起郭大貂珰还差了一截,但几个人一拥而上,自己想
逃都不容易。
领头的太监刚要开口,却见程宗扬手掌一松,把那柄锋锐异常的匕首扔到一旁,接
着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架势,「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忽然后面有人尖声道:「原来是公子爷!」
陈琳排众上前,跪下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公子爷。」
程宗扬道:「姨娘也来了?」
「刚到半个时辰。」
「难怪观门关这么紧呢。」
陈琳道:「奴才正是去接公子,没想到公子爷已经到了。这边请。」
那些太监这时才知道程宗扬的身份,恭恭敬敬施了礼,然后各自退开,就连刚才被
他伤了手掌的太监也没有半点怨色。
程宗扬捡起匕首,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劳姨娘的大驾?」
陈琳躬着腰在前引路,闻言道:「是娘娘的主子来了。」
程宗扬听得稀奇,「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太皇太后的主子?难道是你们先
帝的先帝诈尸了?」
陈琳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一去便知。」
程宗扬正纳闷间,忽然打了个冷战,能被刘娥当作主子的,只有一个人:星月湖大
营的缔造者、宋国那位以莫须有罪名下狱的叛逆、众人口称的岳帅、黑魔海说的岳贼、
鱼氏口中的混蛋鹏、武穆王岳鹏举!
a*o
发帖数: 19981
2
岳鸟人要出来了!
h*******e
发帖数: 404
3
沒那麽容易出來吧。不過,下一章一定很精彩。

【在 a*o 的大作中提到】
: 岳鸟人要出来了!
c******m
发帖数: 57
4
不是说岳鸟人不能生儿子吗,那高智商是怎么回事?这个是bug吗?
a*o
发帖数: 19981
5
咦?对啊,这个bug说不过去啊,难道高智商其实是个带把儿的女纸?

【在 c******m 的大作中提到】
: 不是说岳鸟人不能生儿子吗,那高智商是怎么回事?这个是bug吗?
r*t
发帖数: 62
6
我觉得是小紫。岳鸟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跳出来。估计是小紫扮的,或者用什么手段让太
皇太后相信是岳鸟人的代表。
显然媚娘就是宋主(岳鸟人的女儿),猜高智商才是真的宋主
a*o
发帖数: 19981
7
神预测!越想越靠谱!

【在 r*t 的大作中提到】
: 我觉得是小紫。岳鸟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跳出来。估计是小紫扮的,或者用什么手段让太
: 皇太后相信是岳鸟人的代表。
: 显然媚娘就是宋主(岳鸟人的女儿),猜高智商才是真的宋主

h*******e
发帖数: 404
8
有道理!

【在 r*t 的大作中提到】
: 我觉得是小紫。岳鸟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跳出来。估计是小紫扮的,或者用什么手段让太
: 皇太后相信是岳鸟人的代表。
: 显然媚娘就是宋主(岳鸟人的女儿),猜高智商才是真的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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