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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232 | 1 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
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那是一个被镂空的世界，那
里没有卿卿我我，那里没有生离死别。我独自一人在那个世界里，无忧无虑地寻找着属
于我自己的停靠站。
不知道飘摇了多久，我终于抵达了世界的最底部。我躺在地面上，忽地感到了疲惫。我
想，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确实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妈妈和姥姥微笑着坐在我的床前，轻轻地对我说：“宝
贝儿，睡吧。好好地睡上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就在姥姥唱的歌谣声中踏踏实实
地睡了很沉的一觉，睡得是那么幸福又那么安逸。
我并不知道，在我沉睡的那些日子里，有一些人，在我的梦外痛心而又焦急地期待着我
的醒来。
当我终于睡饱了，伸着懒腰慢慢地睁开双眼时，我愣住了。我 艰难地爬了起来，惊惶
失措地环顾着四周。我看到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铁床，床上扔着个矿泉水瓶子，床边连
个床头柜都没有。我的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窗子，上面安 着密密的铁栅栏。我转过身，
看到了一扇门，门玻璃上也安着铁栅栏。我低下头，慌乱地打量自己，看到我的身上穿
着蓝白条的套裤，衣服的左胸前的位置上印着几 个红色的小字。我仔细地辨别了好久
，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字：中心精神病院。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顾一切地冲向房门，双手死死地抓住铁栏杆
，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啊！打开房门，我要出去！”
“洪大夫，快来啊！”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反倒把正在拼命叫喊的我吓了一跳。
没等我回过神，走廊里热闹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出现了几个人。有人用钥匙打开
了房门，有人走进门来，有人腋下夹着本夹子，有人手里拿着电棍。这些人像 座雪山
一样向我压过来，让我感到恐慌，令我透不过气。我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可是仍然能够
感受到来自他们的压力，尤其是那个怒视着我的拿着电棍的人，好像随 时准备干掉我
一样。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我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精神病院里，但我想，我必须冷静，必
须用我的智慧征服他们，以免他们真地把我当成精神病人。倘若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吃
亏的。
我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和地对他们说：“我想，你们一定为我
费了不少心，我先谢谢各位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是精神病院，可我不知道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病成了什么样。可是我知道，现在，我已经好了
。你们放我走吧，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这些人看着我，表情漠然，仿佛我不是病人，而是一个活动着的死人。
那个个子不高、表情严肃的男人指着我对其他人说道：“同学们，精神病人多数是在发
病前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你们看，这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青春型，英文叫做
Hebephrenictype。其症状是幻觉、幻想和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作。表现言语明显增多，
联想比较散漫，幻觉非常丰富，行为非常幼稚，也非常容易冲 动。这种精神病病情发
展较快，症状显著，虽然会很快缓解，可是也容易再发。这样的病人在不发作时看上去
比正常人还要正常，从说话举止上根本无法判断她是精 神病人，可是她的行为并不受
大脑的约束。别看她现在非常冷静非常温和的样子，一旦发作起来，几个人都捆绑不住
她。”
说着，他用眼睛盯着我，仿佛我是斗牛场上的那头牛，他则是勇敢的斗牛士。
那个夹着本夹子的女孩子打开了本子，认真地记着笔记，其他几个人则挤在那女孩的身
后，认真地盯着她手中的本子。只有手提电棍的那个人，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时时
刻刻防备着我。待那个记笔记的女孩记好笔记后，他们一帮人又齐刷刷地看着我，好像
我的脸上写着他们的成绩单。
我忽然想笑。我发现自己比以前喜欢笑了，这让我更加想笑了。以前，我根本不去在意
身边任何人的言行，现在，我却想从别人的举动中看出可笑的迷端。是不是我比从前更
加懂得和热爱生活了呢？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居然越来越好了。
我大胆地走近那位讲课的老师，对他笑了笑，礼貌地说道：“您好。我看得出，您是老
师。您在给您的学生讲课。现在，我想说几句话，您看可以吗？”
那位老师看了看我，高傲地昂着他的头，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当然可以，你是病人
，我们是医生。如果能够好好地沟通，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非常感谢！”我尽量让语气温和些，同时，尽量地保持平稳的语速。
“老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继续说道，“我希望您和您的学生能允许我把话说
完。如果你们能让我把话说完，这就是对我最大的爱护。我先谢谢你们！”
“先不说我到底是不是精神病人，我想就老师刚才讲课的内容说上一点我的看法。首先
，您说‘精神病人多数是在发病前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不是指
受到刺激是得病的原因？据我所知，人并不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得精神病，相反，人是先
得了病后因再也经不起刺激而发病。您说我得的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 青春型’，可
是您又说‘别看她现在非常冷静非常温和的样子，一旦发作起来，几个人都捆绑不住她
。’这分明是‘紧张性兴奋型’病人的病状，‘紧张性兴奋型’ 英文叫
Catatonicexcitement。”
我又把脸转向学生们，平静地说：“当然，我知道以您的身份一定不会讲错的，那么很
明显的是，我不符合您所说的情况。也就是说我或许是受到了些刺激，或许我 的精神
在过去的时间里是有些不太正常，可是我远远不是精神病患者。退言之，就算我真地是
精神病人，您这样当着我的面给学生上课，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 有想到我会不
会受到刺激？这是您的职业道德允许的吗？”
说完，我又加了一句，“你们大家认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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