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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重生之rugesuiyue(19年8月/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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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算8月还是9月的;但肯定是接得上的
第六十二章 大风暴的小湾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嗯,很形象,与你现在很恰当。”赵立新抱着儿子,看着中堂的字,笑呵呵的点
头,这段时间,他就在楚家休息,每天吃饭抱儿子,还很闲的向楚明秋学了楚家密戏,
每天楚明秋带着孩子们跑步,他就在院子里开始打密戏。
“滋,滋,...”
楚明秋将刃口看了看,满意点头,两天以前,郑宝被撤了工宣队队长的职务,也没
回厂,而是抽调到轻工局,参加轻工局五七干校选址工作组。
楚明秋很快打听到,中药厂并不是卫生局在管,而是轻工局在管,拿掉郑宝,除了
赵立新的战友外,纪思平也出了大力,他毕竟是管宣传的,认识的人多,加上他是造反
派司令,与轻工局造反派有联系,两方联手,轻松将郑宝明升暗降了。
没了郑宝这个威胁,楚明秋算是彻底躲进小楼了,压根不管外面的事,每天都在工
房里忙着加工工兵铲野外背包,另外便进一步研究单人收耕机。
现在,他有大把时间来作自己的事,工兵铲的附加价值高,他一个小时便能弄十来
把,每把的加工费便是五毛,一个月轻松挣百多块,剩下的时间,全放在这个上面,他
打算先把这个弄出来,然后再研究下中医,至于电动三轮车,他想暂时放放,这电池的
问题是个老大难。
研究驱蚊水,是受楚眉孩子的启发,每年夏天的蚊子不少,可他没有想弄驱蚊水,
直到有天赵婶说起楚眉的儿子被蚊子叮咬,身上起了红斑,他才想起上市场买驱蚊水,
在市场上转悠半天,居然没找到六神花露水,问营业员,营业员居然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楚明秋意识到,他又找到一个金矿,六神花露水,前世的驱蚊神药,市占率第一的
神药,现在居然还没开发出来,那就不客气了。
“这是什么东西?”赵立新看着楚明秋将刀具装上,然后推着小车向前走,马达响
起,刀具一开一合,飞快转动。
“单人收耕机。”楚明秋有几分得意,现在春耕已经开始,正是试验机器的好时机。
“单人收耕机!”赵立新很好奇,将儿子放在童车里,儿子躺在里面,手舞足蹈。
收耕机的刀具在前面,开动马达,刀具左右来回扫动,赵立新点头:“是挺轻便的
,这是收吧,如何耕呢?”
赵立新是在农村长大的,对农事也很熟悉,怎么看也不明白这怎么耕作。
“耕地可不能在这试,”楚明秋进屋拿出一个犁,挂在这机器的后面,同时将推手
拉出来一截。
“走,试试去。”赵立新这下觉着象能耕地了。
“我和牛娃的父亲联系了,过两天要到他们生产队去试验。”
祁老三这一年多依旧在给后院送货,后院的人走了不少,可依旧还有不少,菜店的
菜隔三岔五才来,还是他这保险。
这些年,他对牛娃和鲁家的持续照顾,赢得了村里人的信任,所以,当他提出要到
生产队去试验时,祁老三压根没回去问一下,当场就答应了。
赵立新推车,楚明秋提着犁,俩人来到百草园,将犁挂上,用螺丝拧紧,楚明秋又
调试了下,然后说成了。
赵立新一摁开关,马达发出一阵低微的轰鸣,赵立新推车向前走,开始有点紧也有
点费力,随后便轻松起来,赵立新推了一截,扭头看,身后出现一行整齐的翻开后的土
地。
土地翻开,露出里面新鲜的土壤,赵立新蹲下,仔细看,伸手测量下深度,微微皱
眉:“浅了点。”
楚明秋过来,先测量了下,然后将犁略微调整:“这东西是可调的,好了,再试试
。”
赵立新又开动收耕机,犁出五六米后,再度蹲下测量,这次他满意的点头。
“感觉怎么样?女生能行吗?”楚明秋问道,赵立新一笑:“要知道这个,那还不
简单,让赵婶来试试不就行了,再说了,你这可算新地,需要的力量要大些。”
楚明秋摇头:“我想的还有水田,这轮子要沾了泥,消耗的功率要大很多。”
“无妨,这不是靠人力推动,是靠马达推动,推的力量不大,不过,高度矮了点,
水田的话,下盘可能浸在水里。”
楚明秋用的轮子比较小,原因很简单,轮子越大,成本就越高,楚明秋摇头:“那
就只能先放少点水,在再说了,水浇地并不是一次就要放这么水。”
赵立新想了想,觉着这不过是小问题,到农田里试一下,如果不可行,再调整便是
,毕竟这不过是试验品。
俩人兴致都很高,将百草园给犁得乱七八糟,赵叔看到忍不住问是不是又要开荒种
地,楚明秋干脆让赵叔来操作一次,赵叔扶着机器也来一遭。
“小秋,弄了半天,你整天就在忙这个?”
“赵叔,你可别小看了这个,这玩意要是能卖,咱们可发财了。”楚明秋乐呵呵的。
“小秋,咱们楚家是卖药的!不是弄这个的,乱七八糟!”赵叔很生气,觉着楚明
秋这是在玩物丧志,丢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赵叔!您老就放心吧,等这个弄好,我就打算弄一种新药,绝对比现在小东西吃
的还要好。”楚明秋信心满满。
赵叔将信将疑,不过,楚眉儿子断奶之后,便开始吃楚明秋配的药,开始楚眉还心
中忐忑,可小家伙却越来越强壮,说明效果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那药是你自己配的?”赵立新将机器关了,楚明秋点头:“十年前便研究出来了
,其实,这不是一般的药,是保健药,没有治疗作用,但有保健作用。”
“是你弄的?”赵立新有点意外,这些年,楚明秋在医术上有所展露,可在药上却
没有丝毫展露什么才能,没想到,居然不声不响的弄了一个保健药出来。
楚明秋点头:“老爸看过,作了点调整,药性更温和,赵叔,我给你的那药,你要
坚持吃,老爸晚年也在吃。”
赵叔这才露出笑容,直说:“吃着呢,吃着呢。”
楚明秋提到的药便是当年差点害他走火入魔的培气丹,经过六爷改良,已经是老年
人的保健药了,去年,赵叔感冒了一次,此后楚明秋便让他和赵婶每三天吃一丸,不过
,赵叔有点抗拒,他觉着自己还不老。
赵立新对楚家后院的这种关系已经不感到惊讶,这种温馨如一家人的情景在大院里
压根就看不到。
俩人将翻开的土地重新压实,楚明秋将车推回去,重新回来,赵立新的儿子已经在
童车里睡着了。
“你儿子取个啥名?不能总叫小东西吧。”
赵立新回来好几天了,儿子也快一岁了,可还没取名上户口,他的小名很逗,当初
楚眉随口叫小东西,被楚明秋给接下了,楚眉想改也改不了。
这个问题,赵立新已经想了快一年了,楚眉生了便告诉了,他在牛棚便开始想,什
么卫东,卫彪,向红,都想了,最后还是老领导给取了个名字。
“赵文明。”
随后解释道:“立文玉正元,忠孝传世家,按照赵家的辈分算,他该是文字辈。”
楚明秋先是愣了下,随后噗嗤乐出声来,低头看着小家伙:“文明,这名字可不轻
,文明,中华文明可有两千年了,你能承载得了?”
赵立新苦笑下,这个时代取名文革的,满大街都是,再说,楚眉及其讨厌这个名字
,牛棚里的同事和领导都不喜欢,所以,老领导才取了这个名字,不过,从这个名字上
看,老领导对文革是不满的。
楚明秋心里又冒出恶趣味,想了想还是算了,赵文卓,还是留给别人吧,老偷人家
的东西,也没意思。
这段时间,外面很热闹,上山下乡,中苏冲突,一浪接着一浪,可楚明秋却觉着很
轻松,好像卸下千斤重担,日子过得无忧无虑,每天便是读书做工。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四月中旬,赵立新的工作终于安排了,上级让他带队上河南
,为冶金部的五七干校选址,这不是一个好信号,这意味着,将来他会到五七干校学习
锻炼,这与他未来的规划不符。
赵立新很无奈,只好将儿子托付给楚明秋,好在楚眉没有去五七干校,地质学院的
五七干校设在湖北修水,邓军和钱教授已经去了,牛鬼蛇神自然是最先下放的。
楚明秋不管这么多,赵立新走后不久,他便带着收耕机随祁老三去作试验去了,经
过三天试验,发现了几个小问题,但总体结果让他很满意。
过了五一,吴锋忽然回来了,不但他回来了,穗儿和国荣也回来了,他们一家的回
来,给楚家后院带来几天欢乐。
山里的五七学校彻底完蛋了,华清燕大等大学的教授们纷纷被召回学校,随后迅速
被下放到本校的五七干校。
“老古和老孙很快也会回来,”吴锋说道:“小秋,你也别失望了,能躲上三年,
已经够了。”
楚明秋苦笑下,他真正失望的是,他费尽力气草拟的科技发展规划,随着山里学校
的解散,这份规划就变成了几张草纸,彻底玩完。
可惜了!!!
楚明秋只能仰天长叹。
“包老师回来吗?”
“他喜欢上那里了,觉着与桃花源相似,还想住一段时间。”吴锋含笑道,他的神
情也很轻松,上级已经通知他们,回来后,先集中学习一周,而后到河南确山的五七干
校学习锻炼。
“老师去河南,穗儿姐和国荣就不跟着了,他们留在燕京,国荣要在城里上学,穗
儿姐就到四十五中干临时工,如果不行,就留在家里,随便干点什么,比临时工挣得多
。”
吴锋含笑点头,穗儿虽然不放心,但看吴锋和楚明秋的态度,也就顺从了。
到四十五中校办工厂当临时工,这个事很好办,上面有叶校长,下面有田婶,问题
不大。
田婶到四十五中校办工厂当厂长,还有另一个好处,四十五中工宣队是城西区塑料
二厂派出,也就是当初楚明秋创办皮箱店时,进货的原材料厂,这个厂现在改名为前进
塑料厂。
工宣队的队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工人,说来也巧,他与孙满屯比较熟,对孙满屯很
是敬重,那怕孙满屯被打成右倾,也没改变他的态度,有了一层因素,他对田婶自然是
鼎力支持,校办工厂几乎成了田婶的一言堂。
吴锋回来的时间虽然短,但却让老刀很兴奋,在他看来,被吴锋亲自指导练功是一
种荣耀,因此训练起来格外卖力。
不过,吴锋的看法与楚明秋相同,老刀以前留下不少不好的习惯,这些习惯段时间
没问题,时间长了,会是致命漏洞,这是他长期自己训练造成的,所以,先要纠正他的
这些不好的习惯。
吴家拳没有具体的招式,吴锋直接告诉他,招式是死的,一旦着迷于招式,便变成
了舞术,功夫的目的是打击敌人,讲究力量,速度,准确。
老刀在练武上有天赋,吴锋的眼光老辣,比楚明秋高明,老刀进展很快,可七天时
间太短,吴锋很快离开燕京,到河南的五七干校去了。
吴锋一走,国荣可高兴了,撒欢的疯狂玩耍,短短几天时间便有两家人带着孩子上
门问罪。
结果自不消说,被楚明秋好好的收拾了一顿,这才明白,家里还有个能把他管得死
死的人。
小雅芝就是家里的开心果,小丫头聪明伶俐,每天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瞎逛,见人
便叫,唯一有点吃醋的恐怕便是小静蕾。
小静蕾很有些失落,原来她是后院的宝,可自从小平安小不老来了后,便觉着舅舅
没以前关心她了,现在小雅芝回来了,看舅舅那张脸,哼,臭屁!
吴锋走之前,带着穗儿和两个孩子去看了岳秀秀,岳秀秀见到他们很是高兴,特别
是小雅芝,叮嘱楚明秋要好好照顾小雅芝,将她以前的一块玉给小雅芝。
吴锋很快走了,他走后不到一周,神仙姐姐也回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音乐学院
在这波五七干校热潮中落后,现在才将山里的牛鬼蛇神们召回。
庄静怡没有住到楚家大院,而是回到音乐学院外,楚明秋给她买的那个小院,那个
小院在红八月破私立公时曾经经受过一点波折,红卫兵让庄静怡将房产证上交,庄静怡
自然说房子不是她的,是楚明秋的,于是红卫兵押着她找到楚家大院,楚明秋则叫起撞
天屈,说房产证被红卫兵小将给烧了,还拉上派出所和街道作证,最终这事不了了之。
庄静怡在燕京停留的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三天,在山中这几年,神仙姐姐无论精
神还是身体都恢复了,她的体质比邓军强多了,岁月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即便
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依旧那样光彩照人。
音乐学院工宣队队长看到她都呆住了,整整愣了三分钟才开口说话,这让边上的副
队长非常不满,任何时代,音乐学院都是美女成堆的地方,在来之前,工宣队集中学习
便提醒了,千万不能犯生活错误,可这位四十多岁的队长见到庄静怡,依旧失态了。
音乐学院也是牛鬼蛇神最多的学校之一,庄静怡是其中比较顽固的,档案上有明确
的记载,她思想中“资产阶级意识根深蒂固,必须要进一步改造”。
队长告诉庄静怡,她将作为音乐学院第二批下放到五七干校的学员,然后问她什么
意见。
“没有意见,服从组织决定。”庄静怡的神情很平静,回答无懈可击,队长有点不
敢看她,副队长接过来说出发时间,就在两天后,先在学校集合。
庄静怡到楚家大院来,她在燕京也没什么朋友,除了邓军方怡,剩下就是楚家大院
了,这个地方更象家。
到了楚家大院,她的整个精神都轻松了,楚明秋有点意外,尽管已经料到神仙姐姐
迟早要回来,迟早要象吴锋那样去五七干校,可当她出现在面前时,他还是有些失神。
“怎么啦?看你那傻样。”庄静怡笑呵呵,很熟练的在楚明秋脸上拍了两下。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你也回来了。”
庄静怡点头:“山里的学校没了,过两天古震和孙满屯也要回来了,人快走光了。”
楚明秋苦笑下:“这五七学校变五七干校,我是始作俑者,也不知道是帮了大家还
是害了大家。”
“说什么呢,大家都很感谢你,能有这三年,可算帮了咱们大忙。”庄静怡笑眯眯
的说道,打量四周,这三年,她就没回过燕京,就算过年也是在山里。
五七学校是楚明秋第一个干出来的,但他不想将影响扩大,所以,朱洪办第二个五
七学校时,他便没插手,坐看他失败,以此控制影响。
可没想到,去年黑龙江创办了五七干校,人民日报发文支持,最高领袖看后,认为
是个好办法,由此五七干校在全国推行。
“两天?!!!怎么才两天!”楚明秋听说只能待两天,忍不住叫起来:“师傅好
歹还待了一周。”
“最高指示都发表了,我们还不得快马加鞭。”庄静怡依旧是笑眯眯的,在楚明秋
面前,她比其他时候放肆。
“骑马那行,怎么也得坐飞机才行。”楚明秋一本正经的点头。
庄静怡放声大笑!
小不老是第一次见到庄静怡,庄静怡的美貌居然让小不老脱口而出:“阿姨,您真
美!”
庄静怡笑呵呵回应:“你也很漂亮。”
楚明秋让庄静怡给小不老上一堂音乐欣赏课,黄立忠在体育训练上很好,可抡起对
音乐的理解,他那比得上庄静怡,为此,不惜让小不老请假一天,不去上课。
不过,庄静怡批评了楚明秋,她发现楚明秋的钢琴没有丝毫进展,甚至还有倒退,
这让她非常不满意。
面对庄静怡的批评,楚明秋只能叹息着接受,这两年,他摸钢琴的时候很少,这段
时间,琴房的灰尘都多厚。
庄静怡看着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我知道,你这几年很忙,可钢琴跟习武一样,一
天不练,就会倒退,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这个道理,或许你以后不打算从事这行,但..
..,唉,你好自为之吧。”
庄静怡心里明白,楚明秋还没有选择未来的职业,从目前来看,要他从事音乐,恐
怕很难。
对于未来,楚明秋也比较迷惑,倒底是续上前世的梦,还是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他
心里依旧没定。
“你马上就二十了,有些东西该定下来了。”
古震也没强迫他,只是充满善意的提醒,他和孙满屯是在庄静怡走后三天一块回来
的,经济研究所有四个在山里的五七学校,他们同时接到回所的命令。
“是啊,该选择一个方向了。”楚明秋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该向那个方面发展。
“你们啊,别逼他了,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田婶端了盘炒腊肉进来,大柱二柱
都插队去了,二柱与同学一块上山西去了,家里就剩下田婶一个人了。
“现在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快二十的人了,总得定下来。”孙满屯给古震倒上
酒,楚明秋却将酒端过来,冲孙满屯摇头。
“老师的身体不好,要戒烟戒酒,”楚明秋正色道:“孙叔,你也一样,烟酒这两
样,最好别沾。”
“那还活什么劲。”孙满屯不满的笑道。
“我家是医药世家,孙叔,我说话是有根据的,”楚明秋正色道,在前世,他的生
活很随意,抽烟喝酒吸大麻,再加上什么一夜情,娱乐圈里本来就乱,别看那些所谓明
星,在聚光灯前,艳光四射,什么纯情玉女,什么模范夫妻,都他妈扯蛋,他知道的几
个所谓纯情玉女,就亲眼见过与富豪开房,有个所谓模范夫妻中妻子,还曾经诱惑过他
,当时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开房,可惜,那时他入圈还不久,再加上离开聚光灯的女人
,压根就不光彩照人,所以没上,后来还后悔不已,或许当时上了,他的娱乐圈之路就
没那么艰难。
可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变得极有自制力,不说男女之事,就说抽烟喝酒,他就
能控制,到现在,虽然抽过几次烟,却没烟瘾,喝过酒,但能不喝就不喝。
“小秋说得对,你也要少抽,我看报上说,那尼古丁对人体有害。”田婶也说道。
“我和老爸研究出一种保健药,老爸和赵叔都吃过,走之前,我再配点,到时候你
们带走。”楚明秋说的便是培气丹,经过这些年的验证,效果很不错,六爷和赵叔赵婶
都吃过,六爷活到九十多,小赵总管到现在还耳聪目明,身体矫健,没什么病痛。
“那敢情好!”没等孙满屯和古震提意见,田婶已经兴奋了,这些年,孙满屯和古
震都吃了太多苦,俩人本来就是战争年代过来的,特别是孙满屯,多次负伤,身体受到
严重摧残,这些年,又受到另一波摧残,这次更多的是在精神上。
古震的时间要紧些,孙满屯则宽松很多,他要去的地方是燕京市委办的五七干校,
这所干校设在湖北,他有十天时间准备,而经研所的五七干校设在江西,古震只有五天
时间。
“老师,您抽烟太多了,以后,就算戒不掉,也少抽点。”楚明秋继续劝道,古震
没有说话,点点头。
不过这只是小节,古震和孙满屯最关心的还是刚刚闭幕的九大,提起这九大,孙满
屯便不住摇头。
“小秋,你对九大怎么看?”孙满屯打断楚明秋,转而问道。
田婶微微皱眉,楚明秋笑了下,古震叹口气:“从未见过,那个国家那个政党,将
接班人的名字写入党章的,天下奇闻。”
楚明秋再度笑了笑,吃了口菜,孙满屯皱眉:“有什么想法就说,难道还不相信我
们。”
楚明秋摇头:“有些话不好说,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要把接班人的名字写入党
章,难道毛主席和林副主席不知道这里的问题。”
古震皱眉,孙满屯迷惑不解,俩人想了半天,楚明秋叹口气:“中国政治总是真真
假假,二十四史中,记载不少,自古明君,对继承人不满的很多,秦皇汉武,始皇帝杀
了太子扶苏,汉武帝杀了太子刘据,唐宗宋祖,唐太宗杀了太子李承乾,宋太祖倒没杀
儿子,可自己却斧声烛影,康熙末期,八王夺嫡,所以,自古以来,太子都是不好当的
,这个职务,死亡率是最高的。”
古震博古通今,下意识的点点头,孙满屯却没看这么多书,不过,也明白楚明秋的
意思。
“照你的意思,林彪...”孙满屯下意识的降低语气,田婶皱眉:“少说国事,真
觉着右倾还不够,还要上秦城啊。”
“这有什么!”孙满屯生气了,将筷子重重搁在桌上:“做得不对就要说,我还是
党员!这江山不是谁个人的,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也是人民用小米换来的
!”
田婶顿时闭嘴不言,孙满屯还不满:“你现在怎么这样,对,我们这些年是吃了不
少苦,可坚持真理本就要付出代价,当年闹革命,我们还要冒杀头的危险,为什么!怕
死,就不革命了!你的革命意志上那去了!”
“我们革命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当年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怕死!怕苦!还革什么命!”
饭桌上的气氛很凝重,古震轻轻叹口气,正要开口劝,楚明秋却笑了下说:“鸡蛋
不能与石头碰,革命有高潮和低潮,高潮时,便要大胆猛进,低潮时,便要审时自宝。”
楚明秋心里很感慨,那怕到现在,他依旧不懂孙满屯以及类似他的古震,尽管历经
磨难,信仰依旧坚定不移,可谓铮铮铁骨,这恐怕就是屈原所说,虽九死其犹未悔!可
,这种坚定是从哪来的???
他不懂!
“不错,革命是有高潮低潮之说,可信仰应该坚定不移,”孙满屯毫不含糊:“我
们信仰共产主义,什么共产主义,说远点,是天下大同,说近点,是为人民服务。”
说到这里,他深深叹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建国以来为何会变成这样,
党员干部,不敢说真话,只知道附和上级,如果是在战争年代,我们的革命会成功吗?
不会!绝对不会!”
楚明秋点点头,如果战争年代象现在这样搞,还说什么成功,那不是扯吗!
“算了,别说这样沉重的话题了,”楚明秋叹口气:“田婶也没说错,孙叔,你在
外面,特别是在五七干校,千万别冲动,现在极左思潮泛滥,您别瞪眼,您也说过也经
历过,当年,极左思潮泛滥,红军经历过反AB团肃反,等等,冤杀了多少人,您自己不
也差点被杀掉吗,先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用战争年代的话来说,就是要有斗争策
略,您说是吧。”
古震点头:“这话在理,不过,小秋,照你的意思,林彪还不一定能接班?”
楚明秋迟疑下,缓缓点头,有些话,他还不敢明说,即便是古震和孙满屯,大概,
这个世界,他什么话都敢说的,唯一剩下的便是包老爷子。
“怎么可能!”田婶满脸不信,这都写上党章了,居然还不认为能接班。
“正是因为写上了党章,你们想想,要是大家都相信是他接班,还会写上党章吗!”
这几句话,楚明秋说得很艰难,他不想再说了,连忙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古震和孙满屯沉默不语,俩人都听懂了,田婶刚刚被训斥,不敢开口,她有些迷惑
不解,左右看看,古震和孙满屯的神情凝重,她也不敢开口,生怕再次激怒孙满屯。
“算了,别说国事了,说点别的吧,大柱他们怎么没回来?”楚明秋问道。
古震微微一笑:“你问的是你那女朋友吧,他们正农忙呢,那有时间。”
楚明秋不好意思的笑,田婶也笑道:“小秋,啥时候吃你的喜糖,林晚那姑娘,我
瞧着挺好。”
“这事,怎么也要等我妈出来了再办吧。”楚明秋迟疑下说道,古震点头:“这话
倒是,你妈妈的事,你没申诉?”
楚明秋摇头,思索着说:“现在不是时候,再看看。”
孙满屯长叹一声,这真是个颠倒黑白的时代,打人打死人的凶手没受惩罚,抵抗的
倒被捕,这上那讲理去。而楚明秋一怒之下组织了造反红卫兵,埋下红卫兵武斗的隐患
,可以,老红卫兵最后落败,有楚明秋的手段。
晚饭后,楚明秋又待了会,便告辞走了,古震也回去了,他现在依旧笔耕不断,将
自己的思考留在纸上。
田婶收拾完后,看到孙满屯依旧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默默抽烟。
“你呀,小秋刚说了,少抽点,你怎么就不听,你看看,满屋子都是烟。”田婶说
着打开窗户,用力扇了几下。
孙满屯依旧一动不动,田婶叹口气,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在想
什么。
坐到他对面,田婶这才压低声音:“我知道,唉,你没看咱们这院子,这要在以前
,你们怎么说都可以,可这姓王的,是造反起家的,小秋为什么把门给封了,宁肯绕道
,不就是防着这姓王的。”
孙满屯微微摇头:“这不怪你,是我,唉,我担心啊!杏,我,...,我心很痛,
很痛,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
一行热泪淌下,田婶的眼眶也微红,孙满屯抹去泪水:“那么多烈士,子长,老刘
,还有...,他们在地底下,会怎么看我们。”
孙满屯握着胸口的衣服,痛苦让他难以自持,他猛烈的锤打自己的胸膛,田婶慌忙
抱住他。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当家的,小秋说得有道理,等着吧,咱们还有机会。”田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孙满屯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夫妻俩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
“这是怎么啦?”
古震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窗口,田婶急忙起身,给他开门,古震觉着看到人家夫妻
密事,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道:“我刚才敲门了。”
“没事,你劝劝他。”后面半句,田婶压低了声音,她将孙满屯的衣服收拾起来,
拿到外面去洗,出门时,看了眼上面的王家,王家现在安静多了,他家有三个孩子下乡
插队,现在就剩下一个还在念小学的女儿。
王家与他们两家不一样,说话很大声,特别是那女人,夫妻俩经常吵架,嗓门大得
,就算在家里也能听见。
没有听见争吵,说明男主人不在家。
“怎么啦?”古震很随意的坐下,孙满屯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些糟心事,心里
烦。”
“你啊,谁不烦呢,这些年,尽是糟心事了。”古震也叹道,他同样也痛苦,看到
国家陷入混乱,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空有力,却无处使,心中何尝不苦。
不过,经过楚明秋开导,他也认识到,着急没用,只有留待有用之身,静候时局好
转。
“你怎么看小秋?”孙满屯突兀的问道。
古震微怔,抬头认真看着他,孙满屯目光中满是疑窦,也满是期待。
古震点了根烟,想起与楚明秋的交往,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现在长大了。
“聪明伶俐,才华出众,相比同龄人更沉稳。”
孙满屯点点头:“这些年,我看着他长大,你看他有什么缺点?”
古震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孙满屯叹口气:“他最
大的缺点是没有信仰,是个纯粹的现实主义者。”
古震摇头:“以他的出身,遭遇,要让他建立起社会主义信仰,老孙,难了点吧。”
孙满屯没有回答,古震沉默了会:“如果没有出身限制,这孩子将来前途无量,你
看看啊,以你我处在他那个位置,能做得比他更好吗?”
孙满屯迟疑下,想了想,摇头,不到二十的年龄,做出来的事,让他们这些活了几
十年的人都不得不佩服。
“我得和他谈谈。”孙满屯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楚明秋的凶狠的神情,我和你不
一样,我不会打了左脸,再给右脸!
古震没有劝阻,不过,他不认为孙满屯能为楚明秋建议信仰。
第二天,古震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是他的那些书和笔记,
另外,他还需要些新资料,所以,他却了经济研究所。
孙满屯昨晚思考了一夜,今天起来眼眶还发红,到区委去了一趟,算是报道,新任
区委书记亲自与他谈话,让他到五七干校锻炼,思想上不要背包袱,党对他们这样的老
同志还是本着挽救的目的,等等,陈词滥调,早就听腻了。
下午,他便到后院来找楚明秋,楚明秋正在书房内忙碌,书房和工房在一个院子,
是一个院子的两个房间,此刻书房一角的桌上摆着一排试管和量杯。
“你这是干什么?”孙满屯很好奇,站在门口,看着楚明秋在摆弄那些草药。
楚明秋回头看,连忙让他进屋,然后说:“这是草药。”
“我知道,你这是在配药?”孙满屯拿起一束草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有股香味。
楚明秋点头:“这是香草。我打算配一种可以驱蚊止痒的中药,这不,夏天快到了
,院子里的蚊虫比较多。”
孙满屯更加好奇,可他对中药了解不多,顺手拿起一束青翠的绿色植物,楚明秋解
释道:“这是驱蚊草。”
“这个呢?”孙满屯又拿起一个根茎类,看着有点黄的东西。
“这是黄芩,有消炎解毒清热作用。”
“你自己弄的配方?”
楚明秋摇头:“其实,中国古代医书上便有驱蚊的药方,我找了几个,打算试试。”
自从有了配置六神花露水的想法后,他便开始琢磨,后来想起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
类似的驱蚊方子,便查阅医书,找到几个古方。
不过,问题还是很多,要将这些中药变为液体,其中还要添加些什么,他压根不知
道,就知道个六神花露水,所以,一切还要从头开始,慢慢摸索。
“能行吗?”
“不知道,”楚明秋的回答很干脆,孙满屯不由一愣,楚明秋笑了下:“反正时间
挺多,慢慢摸索吧,就算搞不出来,也能提高对中药药性的认识。”
孙满屯也乐了,随即又微微摇头,这就是楚明秋,什么都不在乎,就算科研,能不
能成功也不在他计划内。
“那怎么能行,做事要有始有终。”孙满屯觉着自己找到个切入点。
“有始有终,这话不错,可我这条件有限,经费设备,都不足,你看看,就这显微
镜,还是从旧货市场淘换来的,倍数压根不够。”
一句话又将孙满屯给堵上了,孙满屯在心里叹口气,硬着头皮说:“你楚家可是医
药世家,这点问题还难得到你。”
“研究一款新药可没那么容易,”楚明秋说道:“我楚家五百年也不过七八十种药
,平均药要七八年才出一种新药,所以,希望不要太大,努力就行。”
“这话对,努力就行。”孙满屯点头,随后看着书架:“这就是你看的书?”
楚明秋点头,书架上的书不算,电子技术和机械居多,另外还有几本中医的书,这
是他刚取出来的,但最上面一层则是毛选四卷和马恩列斯著作。
“你也看这个。”孙满屯抽出毛选第一卷,看着上面熟悉的文字,心里颇有几分感
慨。
楚明秋笑了笑:“不是炫耀,毛选四卷,我可以倒背如流。”
“有这么厉害,那我可要考考你。”孙满屯故意说道。
楚明秋摇头:“孙叔,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就别打哑谜了。”
孙满屯也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那成,我收拾下。”
“不用,就在院子里,就挺好。”
俩人一人搬把椅子到院子里,泡上茶水,在春天的阳光下,这样闲聊很是惬意。
“昨天,你说林彪不一定能接班,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根据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
”孙满屯想了想说,他知道,如果直接说思想信仰,楚明秋可以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但这个答案绝不是他的真实思想,仅仅是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楚明秋看着孙满屯,略微想了想,笑了下说:“孙叔,你可真是位卑不敢忘忧国,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要是您,我就老老实实上五七干校改造,朝中之事,管他马打
死牛,还是牛打死马。”
“你这话不对,年青当胸怀天下,就算国家一时动荡,也当尽自己的力量。”孙满
屯说:“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当年便没有共产党,也没人出来抵抗日本侵略。”
楚明秋皱眉,点头:“您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不是外敌入侵,而是共产党内乱
,是权力斗争,我不过升斗贱民,这样的国家大事,最好躲远点。”
“你可能小看了自己,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卷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影响
你的生活,你精心保护的这一切,能保护多久呢?”
这话很有道理,可对楚明秋没用,因为他知道,太宗最后一定会上台,所以,他所
作的一切便是等待,当个旁观者。
他默默的喝茶。
见楚明秋没有接这话,孙满屯忽然觉着他身上肯定有个秘密,于是便换了个方向。
“你说这是共产党内乱,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楚明秋反问道:“你真的相信刘少奇是叛徒工贼,相信邓小平彭
德怀罗瑞卿杨成武这些将帅反党?”
“这是党内政治斗争。”孙满屯象是在辩解,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为斗争,但也可以解释为内乱。”楚明秋尖刻的说道,随即
意识到不妥,这样说,让一个有几十年老党龄的老党员很难接受。
“唉!”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决定透露点天机:“孙叔,咱们这个体制有个严重的
问题,那就是最高领导人如果犯错,整个党整个国家都将陷入混乱。”
孙满屯脑海一震,涌出好些模糊的想法,这些想法曾经在他脑海中闪过,但长期来
对毛主席的崇拜,让他下意识的将这些念头滑过,或者说不愿意向这个方向想,下意识
中将它屏蔽起来。
可楚明秋却突如其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让他不愿去想的事给点破了。
“毛主席犯错了。”孙满屯喃喃自语,眼神中透着迷茫,那是他心中的神,不管自
己受到多少不公对待,他始终认为是有坏人在中央,有坏人蒙蔽了毛主席。
“谁有权力将国家主席,党的总书记,总参谋长,这样的人物打成反革命!”
孙满屯苦笑下,楚明秋心念一动,浮现出个想法,这孙满屯将来在改开后,有可能
重新启用,甚至是重用,既然如此,那就在他身上下注吧。
“我们这个体制,说是民主集中制,可很容易便形成了领导人的一言堂,还记得中
央通报的信阳事件吗,一个地委书记便可以下令,封锁整个地区的通信通邮,视党纪国
法如无物,为什么他能做到?为什么?”
“为什么?”孙满屯喃喃反问,他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如果他是个坏人,可还有副书记,还有监察政协专员,可这些全没起作用,信阳
事件之所以被揭开,那是后果实在太严重了,完全无法遮掩,可还有更多小的,伤害个
人的,少数人的,这些很可能永远没法揭开,永远无人知晓。”
孙满屯沉重的点头,不说远了,就在城西区,他以前便纠正过好多起,领导故意整
人的问题。
“所以,说到底,还是一个问题,缺少监督,孙叔,一个好的制度,可以让坏人不
敢作恶,一个坏的制度,可以让好人变成恶人。”
楚明秋说完了,深深的叹口气,孙满屯慢慢回过神,皱眉问道:“照你这样说,我
们现在是一个坏的制度?”
楚明秋露出一丝微笑,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制度,是个有问题的制度
。”
“你认为问题便是缺少监督?”孙满屯追问道。
楚明秋点头:“这些年,我们作了不少错事,干了不少蠢事,后果嘛,十年以后就
知道了。”
孙满屯没有说话,楚明秋觉着自己说得太多了,虽然不担心孙满屯会出卖自己,但
谨慎点,没有错。
慢慢的孙满屯思路清晰了,他发现自己被楚明秋主导了,于是,他又问:“这么说
,你要装乌龟十年?”
楚明秋迟疑下,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十年?十年啊,十年后自己就三十岁了,真要这
样十年?
之所以说十年,楚明秋觉着八十年代该改革开放了,十年后,便是七九年了,可能
改革开放拉开了大幕。
“心有不甘?”孙满屯含笑看着他,觉着有点摸到楚明秋的脉。
楚明秋叹口气,点头承认:“是不甘心。”
“为什么你觉着会是十年?”孙满屯又问。
楚明秋摇头:“没有依据,您看学校停课,大学停止招生,教育乱七八糟,老话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想十年后,恶劣的情况就应该出现了吧。”
孙满屯略微想想便沉重的点头,现在这种情况若持续十年,真的不堪设想。
“你就没有点其他打算?”孙满屯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这方面没有规划,”楚明秋说:“不过,我可能会找个工作,然后向
上爬。”
“为什么?”
“我要把我妈救出来,我若有了权力,便可以将我妈救出来。”
楚明秋的坦率让孙满屯有点意外,可想想楚明秋对岳秀秀的感情,有这个想法也无
可非议。
“就没有点其他的?”孙满屯无法反驳,继续问道。
“没有了。”楚明秋很肯定的说,孙满屯微微皱眉:“没有了?以你的才能,应该
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楚明秋正色的看着孙满屯,想了想,忽然露出了笑容,冲他直摇头:“孙叔,你是
不是觉着我应该救国救民,还是拉倒吧,现在虽然乱,可不是乱世,不是军阀混战,抗
日战争,那样的乱世,现在是乱中有治,党的领导坚不可摧,所以,不是乱世。
不是乱世便不能用乱世的手段处置,说句实话,如果是抗战,我应该会加入八路军
。”
孙满屯大感兴趣:“为什么不是国民党?”
“哦,我是资本家黑五类就该参加国民党?”楚明秋噗嗤笑了,将孙满屯没说明白
的话,直接点明了:“我想,这些年,您也应该看明白我楚明秋了,我不是那种吃不了
苦受不累的人,国民党,”
楚明秋摇头,不屑的摇头:“加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卖了,要不就被他
们的瞎指挥,送了命。”
孙满屯哈哈大笑,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国民党军无论是在抗战还是内战中,指挥
水准都差到极点。淞沪会战,下层士兵和低级军官打得极其英勇,可上面的指挥却很差
,接下来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还有中条山会长,河南会长,所有的问题都是上面的。
四四年,他们拿着中央通报的豫中会战,都感到十分不解,要知道,当时在豫中有
国民党三十多万军队,其中还有精锐的中央军汤恩伯军团,可居然在三十七天中,丢了
三十八座城市,这仗打得让人目瞪口呆,用溃不成军来说,毫不为过。
“小秋,”孙满屯的语气变得温和了,含笑问道:“咱们今天敞开心胸,好好聊聊
。”
楚明秋挠挠脑门,困惑不解:“孙叔,你倒底想说什么?我很惶恐不安。”
“你小子!”孙满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点上一根烟,迟疑又给了楚明秋一根,楚
明秋摆手不要:“真不抽?”
“真不抽,您也少抽,这东西,没好处。”
孙满屯点头:“国家大事,咱们就不聊,你说说,咱们现在该做点什么?”
楚明秋想了下说:“在山里,我对古老师说,他应该研究下我们的经济体制,为将
来作好准备,您不懂经济,但是老党员老干部,我觉着您可以研究下政治体制,如果文
化大革命是错误的,那么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文革前的十七年,我们还犯了那些错
误,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孙叔,我必须提醒你,这个研究,非常危险,说不
定会丢命的。”
“放心吧,我搞过地下工作,国民党查更严。”孙满屯爽快的笑了,随后又叹口气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事,可我没找到原因。”
“不急嘛,慢慢找,”楚明秋说道:“政治决定经济,经济反作用于政治,孙叔,
你可以和古老师联手,看看如果要进行经济体制方面的改革,政治体制上要作那些调整
。”
孙满屯眼前一亮,觉着这是个好课题,不由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又聊了一会,孙
满屯才起身告辞,回到家里,他忽然觉着今天倒底是谁给谁作了思想工作。
楚明秋不知道孙满屯和古震商议的结果,他专心研究六神花露水的配方。
古震和孙满屯先后离开燕京,可包老爷子依旧没有回来,老爷子在山里乐不思蜀。
五月底,初六六级六七级全部下乡了,这次对楚家大院没有什么影响,下去的都下
去了,剩下的还不到年龄。
七月初时,楚明秋配出了一批花露水,在家里试验,觉着效果不是很好,于是他又
开始研究。
七月中旬,林晚他们回来了,俩人腻味了半个月,苏子青和左雁只是回家看了看便
溜到楚家大院,他们家里已经没人了。
宽子也回来了,他很郁闷,教授们走后,他的学习也停下来了,回来便是回来找书
的,楚明秋将耕收机给他一台,让他带回山里,在山里测试,只是山里没油,油用完了
,就只能到城里来弄,田婶负责提供。
李金钟倒不觉着这是个问题,现在山里跟解放军有关系,要油自然可以找解放军弄。
只有大柱回来是真正探亲的,到家便给家里干了不少活。
楚明秋和林晚的关系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俩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苏子
青和左雁看在眼里,背着楚明秋取笑林晚,让林晚害羞不已,可又舍不得与楚明秋相聚
的日子。
与林晚在一起很甜蜜,是楚明秋这段时间觉着最舒服的日子,俩人几乎足不出院,
每天不是在工房加工工兵铲和野外背包,就是在实验室配花露水。楚明秋将试验设备从
书房移到同院的另一个较小的房间里,将这开辟为实验室。
苏子青和左雁也到工房来,俩人没事便加工野外背包和工兵铲,半个月下来每人居
然挣了三十多,这让俩人惊讶不已,要知道俩人只是在楚明秋和林晚之后用这工房。
“这就是我为大家伙准备的退路。”楚明秋面对好奇的俩人,无奈的解释道:“我
也不瞒你们,我们可以从三个校办工厂拿原料,挣加工费,如果甩开手干,一个月挣五
六百没问题。”
“有这么多!”左雁惊讶的叫起来,苏子青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车床铣床和磨刀,这
个房间压根就是个小型机加工车间,附加值最高的便是工兵铲,可没这些机器,要加工
一个工兵铲那个费时耗力,几乎不可能。
“这下放心了吧,最迟明年,你们就可以回来了,当然是悄悄回来,合法的可能还
要等上几年。”
“有这么快吗?”苏子青有些怀疑,楚明秋想了下说:“嗯,这是最乐观的情况,
这样说吧,什么时候开始有留城名额了,你们就可以悄悄回来了。”
晚上,林晚躺在楚明秋怀里,现在俩人在院子里,几乎半公开同居。
“明年我们真的就可以回来吗?”林晚将楚明秋四下活动的手抓住,低声问道。
楚明秋一笑,干脆将她揽在怀里,林晚的身体非常迷人,怎么都觉着不够,只是,
她在床上还有点放不开,前世的好多动作做不出来。
“你就放心吧,我估计,明年就该有留城名额了,”楚明秋随意道,林晚的身子软
软的,柔韧性非常好,别说什么一字马,那不过是小儿科。
风扇咕咕的转悠,林晚贴在他胸口,有些撒娇的呢喃:“你就说说吧,我听听。”
“其实很简单,这几年混乱不堪,大家都停产闹革命,从去年开始,中央已经意识
到这样不行,开始搞抓革命促生产,红卫兵下乡后,社会秩序开始恢复正常,生产自然
也要恢复正常,生产走上正常,生产规模就会扩大,生产规模扩大,用工需求就上涨,
....”
没有感觉到动静,低头看,林晚已经睡着了,发出沉沉的细细的鼻息,长长的睫毛
微微颤动,山里的劳作没有影响她的皮肤,依旧白皙细腻,依旧滑不留手,锁骨依旧那
样漂亮。
楚明秋对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这其实就是个简单的经济规律,这个时期全国都是
低工资,因而积累惊人,若不是浪费也同样惊人,发展会更快。
虽然不舍,林晚她们还是在七月下旬回去了,农忙又要开始了,从现在一直到十一
月,才能再度闲下来,虽然山里给她们安排的工作比较轻松,可这一年多处下来,几个
人与山里也有了感情,觉着人家在忙,她们却躲在城里,很对不住村里人。
这次回去,不但人就多了,还带上了耕收机,这样仅靠她们六人便很难带进山里,
李金钟自告奋勇送六人一块回去,他也想回家看看,顺便帮帮忙,便请了一周假。
这两台耕收机是在试验后又改进了的,算是升级后的2.0版,功能差不多,关键在
提高了功率,同时还降低了油耗。
到山里试验,本身就在楚明秋的计划内,他眼中盯着的是全国市场,中国很大,地
形复杂多变,将来国家发展了,平原地区间全面应用大型收割机,而山地则只能用这种
小型的单人耕收机,山里是最好的试验区。
第六十三章 北大荒之行
这是一个小站,但却是铁路的终点站,从哈尔滨到这个小站每天只有一列火车,今
年春节时,这里打了数次群架,全是因为买火车票而起,急于回家的知青们之间发生。
楚明秋无奈的在车站旁边的小旅馆门口,看着过往的马车,不时上前询问,他在这
已经住了两天,还没碰上一个去三连的马车。
旅馆虽小,可却有七个人,一个经理,六个服务员,小县城不大,一条街,从头到
尾,县里唯一的百货商店,里面就跟杂货铺一样,楚明秋进去逛了一圈便出来了。
“还是没找到?”中年服务员看着楚明秋垂头丧气的回来。
“三连远,从县城过去要走七十多里,他们来县城的时间不多,在等等吧。”服务
员安慰道,楚明秋嗯了声,干脆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几乎空空的大街。
旅客走了后,火车站也空了,县城的人不多,大街上几乎没有人闲逛。
楚明秋对服务员的殷勤并不感冒,他到这的晚上,警察便登门盘问,这让他很不高
兴,后来他才知道,这是这里的常态。
这里靠近边境,来往旅客不多,这个旅馆是除了县招待所外的唯一旅馆了,这段时
间边境情况紧张,旅馆对住店的客人都要登记,每天都要向派出所报告,特别是陌生人
,警察都要上门盘问。
警察不但盘问了他,还将他带来的东西给拆开了,里面的机器也看了,这才确定他
不是什么特务。
楚明秋很郁闷,来之前,他给虎子去信了,将自己要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可没告诉
他时间,原因很简单,他无法确定日期,这个时期的火车不靠谱,晚点是常态。
不过,虎子应该算出他到达的大致时间,可为什么他没来呢?楚明秋不相信虎子丢
下他在县城里不管。
正胡思乱想中,一辆马车在旅馆门前停下,赶车的青年跳下来,将马鞭插在车辕上
,然后走进旅馆,到服务员窗口问道:“请问,有燕京来的客人不?叫,叫楚明秋的。”
楚明秋的六识敏锐,坐在门口也听见了,他连忙进去:“我就是楚明秋,从燕京来
的?你是那个连的?”
“你叫楚明秋?”年青人问道,同时上下打量楚明秋。
楚明秋点头,年青人也点头,说:“上车吧,我是来接你的。”
“同志怎么称呼?是三连的?”楚明秋再度问道。
“对,三连的,我叫朱明。”
“稍微等会,我还有些东西。”
楚明秋进房间将行李搬出来,朱明开始站在那没动,直到看见楚明秋提着木箱出来。
俩人将三个木箱搬上马车,马车几乎就没空间了,朱明有点为难,这到连里还有七
十多里。
“成了,走吧。”楚明秋跳上车辕,顺手拿起马鞭,朱明皱眉,心中有些不喜,他
知道这些燕京人,个个都狂得没边。
朱明伸手将马鞭抓住马鞭,楚明秋没争,松手让他拿去,如果他不想让他拿,十个
朱明也抢不走。
“这是县城,不会就别逞能。”朱明冷冷的说道,轻轻吆喝声,马车缓缓启动。
楚明秋发现朱明的话极少,一上车,他试探着找了话题,可朱明却没接话。
马车跑得并不快,但很平稳,朱明忽然说道:“我见过你。”
“你见过我?在那?”楚明秋好奇的问,四下张望,享受着这美景,北大荒的景色
的确很美,应该说是壮丽,一望无际,金黄成熟的麦子一眼看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麦
子的香味。
“华清附中,那时,你还小,帮楚宽远出头,把军子和安子给打了。”
楚明秋深感意外,没想到这里还有楚宽远的同学,略微迟疑,堆出个笑容:“哦,
没想到,你还是远子的同学,咱们可真是有缘。”
“是有缘,楚箐是你侄女?”
“侄孙女。”楚明秋纠正道:“他爸爸是我侄儿。”
朱明扭头看他一眼:“辈分挺高,你来这干什么?”
“来看看楚箐和虎子他们,跑这么远,不放心啊!”楚明秋一点不隐瞒,他这才发
现,朱明挺能聊的,可刚才在县城,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朱明没说话,赶车走了一段路,楚明秋问道:“虎子今天怎么没来?”
“段小虎他们在值班,就是战备值班,最近边境有点麻烦,他们守在江边。”朱明
又问道。
“边境上没事吧。”楚明秋有些担心,中苏虽然没有不会大打,可边境上的小闹腾
还是有的,那也是危险。
“没事,珍宝岛都安静了,咱们这能有什么事。”朱明不以为意,这一段边境一直
很平静,据说在两国关系好时,双方边民经常往来,也没人管。
俩人随意的聊着,没有什么具体话题,想到那说到那。
“你什么时候到北大荒的?”
“六二年。”
“六二年,七年了。”楚明秋叹口气,人生有几个七年,最他妈的是,还不知道要
在这待上几年。
朱明又沉默了,楚明秋很快发现,就他在自说自话,于是他很快也沉默下来。
马车在麦田里奔走,楚明秋感到心旷神怡,他靠在背包上,忍不住哼起一首老歌。
“远处蔚蓝的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
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
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
朱明听着,忍不住跟着轻轻哼起来,这首歌很简单,唱过几遍后,朱明便会了。
“很好听,早就听说你歌写得好。”朱明又开口了,楚明秋笑了笑,没有说话,这
剽窃的.....,算了,也不是偷一首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在这七年了,觉着这怎么样?我说的不是风景。”楚明秋问道。
朱明当然明白楚明秋的意思,沉默良久,才说:“小心点吧,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
,这话,你就跟楚箐说说就行了。”
楚明秋点头,大家不熟,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知道顾三阳和黄诗诗住在那吗?”朱明问道:“今年春节,我回家探亲,曾经
想找他们,可没找到。”
“我也不确定,他们住在哪,这样吧,我回去问问,你下次探亲时,有什么事,就
到楚家大院来找我,楚家大院在兴无胡同,到那,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楚明秋不敢轻易将顾三阳的住所告诉他,顾三阳正努力经营他们的地下工厂,工厂
的人现在更少了,就剩下三五个,不过,楚明秋觉着,这刚刚好。
可刚才朱明的提醒,或者说警告更合适,让他暗暗心惊,他不担心虎子,可担心楚
箐和翠儿来子,这几个孩子太小,压根不知社会险恶,他在心里暗下决心,明年,将他
们弄回燕京。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回燕京的办法很多,楚家是医药世家,他在燕京有不少医生朋
友,弄个病退很容易。
到连队已经快晚饭了,中途休息了两次,人没事,主要是歇马,楚明秋来了兴趣,
第二次歇息后,他还赶车了,朱明这才知道,楚明秋是真的会赶车。
朱明将他带到男知青排,虎子他们去战备值班了,男知青排空了不少铺位。
“呵呵,公公!”
楚明秋进门听见有人叫,抬头看,是葛兴国,来子从铺位一下就跳起来了,大叫道
:“哥!”
“别跳!别跳!小...”
来子已经扑过来了,楚明秋很无奈的抱住他:“你这臭小子,还这样毛躁!”
说着打量下葛兴国,葛兴国与燕京可完全不一样,穿着件背心,饱满的胸肌几乎挡
不住,背心还破了个洞,腿上套着件军裤,挺肥大的。
“不错,不错,经过半年的再教育,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值得鼓励!”
葛兴国噗嗤一笑,当胸给他一拳:“你小子!还那样贫!”
来子傻呵呵看着楚明秋笑,虎子没有告诉他,楚明秋会来。
楚明秋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怎么就你们两个,可以呀,住得够宽的!”
“眼瞎啊,没看见有三个铺吗,”葛兴国学着他的样子,笑骂道:“还有个,挑水
去了。”
“看你这五大三粗样,怎么你不去?”楚明秋故意夸张的上下左右的端详。
葛兴国笑了笑,看着几个木箱:“这是啥玩意!大老远的带来。”
“猜!”楚明秋说着拉过皮箱,冲来子说:“去,把你姐和小箐叫来。”
来子答应着飞快跑出去,葛兴国正看着,传来罗大宇叫声:“让,让,葛大爷,让
让成吗!怎么堵在门口。”
楚明秋抬头看,一个比来子还稍微矮点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不满冲葛兴国
叫着。
葛兴国忙过去帮他将水提进来:“来客人了。”
罗大宇抬头看见楚明秋,打量下,直爽的问:“你就是公公,楚箐的叔爷。”
葛兴国哈哈大大笑,在罗大宇脑袋上拍了巴掌:“公公也是你叫的!”
楚明秋很无奈,看来公公这名字,在北大荒也要烂大街了:“你们,算了,叫就叫
呗,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三人将木箱挪到里面点,给门口腾出走路的空间,楚明秋看到里面还砖砌了个高高
的东西,外面还用铁皮罩着的,便纳闷的问:“这是啥玩意。”
“这东西是北大荒的发明创造,这炉子既可烧砖又可以取暖,特实用。”葛兴国解
释道。
楚明秋想起来了,好像他露脸的那电视剧里,也有这玩意,当初削破头钻进的那剧
组,现在居然能来这真实的世界,心中颇为感触,剧本那有真实的生活有劲。
脚步声传来,翠儿和楚箐一前一后跑来,到门口略微迟疑便进来了。
“哥!”
“叔爷!”
楚明秋高兴的看着她们:“嗯,不错,精神挺好,黑了点,瘦了点。”
楚箐笑嘻嘻的,翠儿乐呵呵的叫道:“哥,带啥好东西了,有好吃的没有,这几天
尽是窝头,可馋死我了。”
“带了,在蓝色的箱子里,自己拿去,毛衣一人一件,小八件是给来子的,酒心巧
克力是你们俩的,没来子的份。”
楚箐和翠儿欢呼一声便跑去拿礼物了,来子刚听说小八件是他一个人的,随后便听
见酒心巧克力没他的份,顿时不高兴了。
“凭啥,我要酒心巧克力。”
“哥说了,没你的,小八件!你的!”
罗大宇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他不太明白,楚箐还好说,可翠儿和来子,这是个什
么情况.....
“我们从小就在一块,家里不分彼此,”楚明秋笑眯眯的对罗大宇解释道。
楚箐拿着件红色的毛衣,喜滋滋的在身上比划,翠儿的毛衣则是白色的,她有点发
愁,这白色的容易脏,北大荒什么都好说,就是衣服很难保持干净,来子是件黑色的,
他很满意,觉着挺威风,虎子的毛衣与他一样。
“对了,每人还条棉裤,这可是湘婶和穗儿姐连夜赶出来的,毛衣是赵婶豆蔻姐田
婶赶出来的。”
三人听着楚明秋的话,又从箱子里翻出棉裤,挨个比划。
“哥,这件皮夹克是给我的!”来子拿出件皮夹克在身上比划,觉着大了点,翠儿
一把抢过来:“这肯定是给哥的!对吧,哥!”
楚明秋扭头看了眼:“对,那是给虎子哥的,这可是我特地托人从友谊商店买的,
里面带毛,秋冬穿着很暖和。”
这皮夹克是新产品,类似飞行员夹克,在燕京很流行,楚明秋费了大劲才弄到三件
,给虎子带来一件,另外两件分别寄给了勇子和小八。
“啊!”来子看着皮夹克,很是不舍,不高兴的坐下抱怨:“哥,你偏心!”
楚明秋微怔:“我咋偏心了?”
“就我的礼物最差!”来子赌气道:“姐是酒心巧克力,哥是皮夹克,我就小八件
!”
“哟,都兵团战士了,还哭鼻子呢!”楚明秋取笑道。
来子不理他,就盯着皮夹克,毫不掩饰眼馋,楚明秋微微摇头:“这样吧,我回燕
京后,再托人给你寻摸件正宗的飞行员夹克。”
“真的?”
“怎么,连哥都信不过。”楚明秋笑眯眯的,翠儿拍了他一下:“哥,看看吧,这
就是你从小娇惯的结果!”
来子不高兴:“本来就是,要不,我拿小八件和你换酒心巧克力!”
“成!”楚箐伸手将酒心巧克力扔给他,来子这下高兴了,将小八件往翠儿怀里一
塞,喜滋滋的抓过酒心巧克力。
“你这小子,就知道占你姐的便宜。”葛兴国冲来子直摇头,段家和楚家几乎就是
一家,他算是真正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绝不是一两天才能培养出来的感情。
“他小嘛。”楚明秋帮来子分辩,罗大宇羡慕的看着来子,来子则得意洋洋的,楚
明秋对他说:“少吃点,给你哥留点。”
“哥,你就住这,这怎么住啊!连里不是有招待所吗!”翠儿看着光秃秃的床,很
是为难。
每个人的被褥都没有多余的,虎子他们战备值班,要住在哨所,被褥自然也带走了。
“没事,就住我们这,我还想和他秉烛夜谈呢。”葛兴国笑呵呵的说:“被褥的事
,我来解决。”
正说着,外面传来号声,翠儿说:“开饭了,哥,你等会,我去打饭。”
“不用,不用,一块去。”楚明秋笑呵呵的:“我也看看,你们兵团的伙食水准。”
葛兴国来子罗大宇与楚明秋一块上食堂,很快翠儿和楚箐也跑来,跟着的还有殷柔
柔。
见到殷柔柔,俩人忍不住又是一阵臭贫,惹得葛兴国方慧芸等人哈哈大笑。
罗大宇更加惊奇,没想到楚明秋与殷柔柔方慧芸还这样熟,这样肆无忌惮。
他们这群人快活的向食堂走去,连部里,办公室内,连长王三更站在窗前,眉头微
皱的看着。
“干嘛这样乐呵,指导员,你来看看。”
指导员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情绪挺好,怎么啦?”
“那小伙子是谁?”王三更盯着人群中的楚明秋问道。
指导员认真辨认了下,摇头:“不认识,大概是其他连队的知青吧,跑这来串老乡
。”
这是常事,来北大荒的知青众多,各地的都有,其中不乏兄弟姐妹,有在一个连队
的,也有不在一个连队的,每当农闲或空闲时,他们便四下闲逛。
“马上就要抢收了,还有时间闲逛,这帮小子。”连长有点不满,忽然看见朱明,
想起来了:“不是说楚箐的叔爷今儿来连探亲吗,朱明接到人没有?”
连长冲朱明叫道:“闷葫芦!闷葫芦!”
朱明跑过来:“报告!”
“今儿不是让你去接楚箐的叔爷,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
“安排在那住了,这家长来北大荒探亲,咱们连还是头一遭,一定要接待好了。”
“就住在男一班宿舍,咋啦?”
“胡闹!怎么住一班宿舍去了!”王三更生气的骂道。
指导员也急了,这知青家长探亲,明显就是不放心,万一接待不好,回去影响就太
坏了,燕京有多少知青到北大荒,有十分之一的家长不放心,那就是大事!
“回来跟你算账!”
王三更和指导员转身急急走出办公室,赶往男一班宿舍,萧建北慢悠悠的过来,他
没看到楚明秋,只是看到来子的背影,他们刚进食堂。萧建北想了想,拿起饭盒上食堂
去了。
“兴国,帮我换点饭票。”楚明秋拿出十块钱和十斤粮票递给葛兴国。
“你来我们连探亲,吃饭那还要钱。”葛兴国笑呵呵。
楚明秋摇头,正色道:“这不行,得按规定来,咱不能占国家便宜是不。”
“不是,我们这吃饭还真没饭票,咱们这是军事化管理,一切比照军队,你就放心
吧。”葛兴国笑道。
食堂的人不少,战备值班去了十六个人,主要是男一班和二班的,女生班都在,薛
清清和沈玲玲也过来打招呼,还有几个燕京知青看到楚明秋都有点意外,但却没有过来
打招呼,躲在一边低声议论。
“他就是公公。”
“听说他可厉害了。”
“我也听说了,也不怎么嘛。”
“不怎么,你知道,燕京的小地痞全听他的。”
“真的。”
食堂并不很大,楚明秋听得清清楚楚,他很无奈,也没办法,翠儿很生气,准备上
去理论,楚明秋一把抓住她,冲她摇摇头。
魏兰欣和宋小芸看到楚明秋倒是很热情,她们在回程中在楚家大院借住过,与楚明
秋认识。
宋小芸很喜欢小不老,一个劲问小不老怎么样,告诉楚明秋,以后冬天就让小不老
到这来,这里每年十二月就冻上了,要到三月才解冻。
“拉倒吧,这一路上,可遭罪了,她才多大点,我可不放心。”
楚明秋很坚决的拒绝了。
正说着话,萧建北拿着饭盒进来了,在三个连领导中,他是唯一没结婚的,也是唯
一一个知青。
在门口一站,很自然的看到人堆中的楚明秋,便含笑过来招呼:“这位同志,你是
?”
楚明秋看着他,葛兴国连忙介绍道:“萧副指导员,这是楚箐的叔爷,叫楚明秋,
也我中学同学。”
萧建北微怔,不禁脱口而出:“你是她叔爷!你多大!”
楚明秋噗嗤一笑,叹口气说:“指导员同志,这事,应该没假,当她叔爷,又没好
处,可没办法,勉为其难吧。”
噗嗤,宋小芸没憋住,笑出声来,魏兰欣使劲憋着,殷柔柔摇头,笑嘻嘻的说:“
萧指导,您可能以为楚箐的叔爷是个老头吧,他们楚家在燕京是大家族,这楚明秋是幼
子,出生时,他父亲已经快七十了,楚箐的父亲也快三十了,楚箐的爷爷都五十多了。”
“喂喂喂,殷柔柔,少大嘴巴啊,指导员同志,我这次来是家里的老人放心不下,
让我过来看看,没什么别的意思。”
萧建北若有所思的看看楚明秋,含笑说:“看看好,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知识青年
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你们要相信党相信毛主席,相信兵团,他
们在这里工作学习,都挺好。”
“毛主席的号召,我们肯定响应,”楚明秋也笑嘻嘻的:“我也说没事,可她奶奶
是老脑筋,总觉着孩子小,跑这大老远的,总是挂着,让我过来看看,回去我就告诉她
,这里挺好,风景壮丽,生活也好,沿路我看到一遍麦田,到处是丰收的景象,很美,
兵团的领导也好,和蔼可亲。”
一连串美好的谀词从楚明秋嘴里流出来,葛兴国和殷柔柔心里明白,楚明秋又进入
恶心状态,俩人忍住笑,努力保持平静状态。
楚箐微微皱眉,翠儿将脑袋别开,来子没听出来,只是觉着哥好像变得肉麻了。
“我们马上要抢收了,每年这个时候都很忙,对了,你在燕京,听说了珍宝岛事件
吗?”
“怎么没听说,孙玉国同志还上九大,我们也参加了游行,苏修狗胆包天,敢冲我
们中国来,我们可不是捷克斯洛伐克那样的小国,有毛主席领导,有英勇的人民解放军
,只要苏修敢来,咱们就能全歼他们!”楚明秋大吹法螺,一套一套的,让萧建北抓不
到任何把柄。
楚明秋对萧建北有些警惕,朱明说了,这里不是世外桃源,那意思很明显。
副指导员露面了,连长和指导员还没露面,楚明秋就在食堂吃过饭,然后才与大家
伙一块回去。
殷柔柔跟着一块进了男一班宿舍,进门便看见连长和指导员坐在炕边。
“连长,指导员,您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葛兴国有点意外。
“不是楚箐的叔爷来了吗?他住在你们这?”连长严肃的问道,目光很自然的落到
楚明秋身上:“你是那个连的,都要抢收了,还到处乱跑,怎么备战?”
楚明秋苦笑下,挤过葛兴国,和葛兴国几乎同时开口:
“连长!”
“连长同志!”
俩人同时住口,又几乎同时开口:
“我,”
“他是...”
又同时住口,连长不耐烦了:“少胡咧咧,你说。”
指着楚明秋说道,楚明秋冲葛兴国笑了笑:“连长同志,您误会了,我叫楚明秋,
就是楚箐的叔爷,来三连就是来探亲的。”
“啊!”连长和指导员跟萧建北一样惊讶,可很快,他们便理解了,他们俩人都是
来自农村,在农村,这种情况常见。
“欢迎!欢迎!”指导员热情上前,伸出双手,楚明秋握住他的手:“来得冒失,
给连里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指导员拉着楚明秋坐下,楚明秋也没推辞,坐在炕上,看到
连长还站着,于是又站起来。
“本来不该来的,毛主席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
必要,我们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再说,兵团是解放军,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家里老
人实在放心不下,老唠叨,再加上,我也有点事,便冒失的跑来了,还请两位领导理解
。”
态度很诚恳,姿态很低调。指导员放下心来,开始启动思想方法,先从拉家常开始。
“家里还一般吧,我家是民族资本家,受到些冲击,问题不大。”楚明秋没有隐瞒
这些,瞒也瞒不住,楚箐的档案里肯定有。
“你没插队?”连长疑惑的看着他。
“哦,是这样的,我呢,已经参加革命工作了,”楚明秋解释道:“我呢,在六五
年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念书,便参加了革命工作。”
葛兴国恶心得差点吐了,收破烂也叫革命工作,殷柔柔和方慧芸抿嘴直乐,楚箐小
脸发烫,翠儿和来子则相顾无言。
“我和葛兴国是同班同学,与殷柔柔方慧芸也是一个学校的,当时她们在二班,我
和葛兴国在三班,对了,王少钦不也在三连吗,他怎么没看见。”
楚明秋开始转守为攻,指导员微笑着说:“他在江边值班呢,最近边境形势比较紧
张。”
“是要警惕,这苏修亡我之心不死,咱们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你在燕京有没有听说什么?”方慧芸说话很快,几乎脱口而出。殷柔柔一听她的
话,差点就去捂她的嘴。
楚明秋摇头说:“方慧芸同志,不信谣,不传谣,况且,我是什么身份,资本家子
女,能传到我耳朵里的事,都是报纸上公布的。”
这话葛兴国压根不信,但没法反驳。
指导员很满意,连长看着拆开一半的木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楚明秋起身说:“这次来探亲,除了看看楚箐外,另外一件事便是测试这个机器。”
葛兴国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惊喜的叫道:“你搞成了!”
楚明秋点头:“对,单人收割机,准确的说是,单人耕收机。”
说着他起身:“来,帮个忙。”
葛兴国急忙过去帮忙,连长和指导员很好奇,跟着过去看,楚明秋和葛兴国将几个
木箱都拆开,然后楚明秋开始装配。
从燕京出发时,便考虑到装配和托运问题,所以,他拆成几个大件,装配很轻松。
看着装配成功的耕收机,楚明秋介绍道:“这机器已经经过测试,还记得小沟生产
队吗?前段时间在那测试了,效果不错,牛娃推着它,一天收了十二亩小麦,大概,八
亩左右,要加一次油,用的是汽油。”
“十二亩,就这玩意!”还没等指导员说什么,连长便叫起来。
楚明秋点头:“对,十二亩,每次加油两升半,八亩左右要加一次油,象小箐这样
的,就够了。”
葛兴国上下左右的看着,这台耕收机与几年前看到的那台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原来
要小些,可以背在背上,但不稳定,震动很大,而且功能单一。
连长兴奋了,热切的看着这耕收机,就象看着宝贝似的,每年都要抢收,而北大荒
的雨说来便来,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每年都有上百亩麦子倒在雨水里,楚箐这样的小姑
娘,就算非常努力了,整个抢收工作下来,也只能收十多亩,如果她推着这耕收机,一
天便能收十多亩,今年,完全可以做到颗粒归仓,等等。
“你这机器是你自己研究制造的?”连长问道,楚明秋点头:“对。”
“已经测试过了?”
楚明秋再度点头,连长问:“那牛娃有多大?”
“十一岁。”
葛兴国还在盘算,楚明秋便已经回答了。
连长兴奋的搓手,指导员疑惑的问:“既然已经测试过了,那为何还要试验?”
“测试的目的是发现问题,在以前的测试是能不能用,这个看来已经成功了,到北
大荒来作的测试,是磨损测试,或者说是使用寿命测试。”楚明秋解释道,唯恐他们听
不懂,便进一步解释说:“以前看电影,机枪都是打个不停,和殷柔柔她哥玩打仗游戏
时,老是抢机枪,后来才听楚箐她爸爸说,机枪其实不可能连续射击的,每打一段时间
便要换枪管。”
楚明秋说着,看着连长和指导员,他不知道这样解释,俩人懂没懂。
指导员露出笑容:“老王,楚同志是看不上我们啊,这道理,我们懂,那联合收割
机,不也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保修吗,是这个道理吧。”
楚明秋万不敢给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楚箐虎子他们不知道还要在待多久,连忙解
释:“不是,不是,其实,我就是想说,这机器需要进行磨损测试,这次来,就是要将
它用烂。”
连长压根没想那么多,这机器要真好用,他把你当菩萨供起来都行。
“这...,收割机,一台要多少钱?”
楚明秋微怔,然后苦笑下:“这个还不清楚,连长指导员,这还真不是瞒你们,这
是试验品,和工厂生产的不一样,这要工厂生产,便要进行成本核算,试验品,没有成
本的问题,只要搞出来便是成功。”
“一台太少了。”连长禁不住说道,热切之情,毫不掩饰。
楚明秋微怔,他没想到连长的震动这么大,指导员也很高兴,忍不住问道:“你怎
么想到这个的?”
楚明秋笑道:“以前参加支农,也是收麦子,累得跟条狗似的,便想着能不能有一
种机器,可以帮我们干活,便开始琢磨了。”
葛兴国冲他直摇头:“这东西大概是六五年开始搞的吧,指导员,你别小看了他,
这家伙多才多艺,...”
刚说到这里,楚明秋皱眉,葛兴国立刻改口:“为了这机器,估计连大学的机械设
计都自学了,对了,公公,你大致估计下,这机器的成本多少?”
楚明秋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耕收机的成本早就在他心里了,他想了会说:“大致
在八九十块。”
“八九十块!”连长更惊讶了,不是太高,而是太低,原以为要小两百。
“嗯,是比较贵,不过,我都是在市场买的,是零售价,如果批量生产,元器件,
直接从厂里拿,价格应该还可以下降一点。”
楚明秋心里有些忐忑,老实说,价格是影响销售的重要因素,现在农村本就没多少
钱,那怕公社也没几个钱,以后的销售对象,估计这类兵团居多。
“还能降!”连长禁不住叫道,楚明秋一下就放心了,看来是报低了。
连长想了想问:“我给你派几个人,三天时间能造出来几台?”
“老王,咱们不具备这个条件。”指导员还比较清醒,连忙劝阻。
楚明秋苦笑下:“指导员说得对,这机器在连里造不行,县里也不行,我估计哈尔
滨可以,除了机械部分,还有电子控制,马达,轴承,这些零部件,连里估计没有,我
来的时候,在县里看了下,也只有部分能解决,我估计哈尔滨才有。”
现在的中国,太贫穷太落后,如果他生活在这个县,那怕是县城,要造出这耕收机
,难度比在燕京大十倍不止。
连长很失望,深深叹口气,然后对楚明秋说:“那成,过两天便开始抢收了,我正
发愁呢,知青排走了十多个棒小伙,有了你这台机器,那是来了增援力量。”
连长指导员都很高兴,接下来的聊天便很顺利,过了会,连长指导员便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同意楚明秋住在这,所缺被褥到连部去取,葛兴国立刻让罗大宇跟着去取。
罗大宇一走,房间里就剩下燕京来的同学,而且还都是老熟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你行啊!这个时候跑来,不知道边境局势紧张。”方慧芸语气中带着责备。
“一寸深的水,踩下去,连鞋底都湿不了。”楚明秋笑眯眯的说:“边境上小打小
闹,大规模的冲突不会有,没这点把握,我不会来。”
“你有消息?”殷柔柔立刻追问道,楚明秋摇头:“小狐狸呀小狐狸,道行还不够
深啊,看样子还得修炼。”
翠儿噗嗤一笑,楚箐也乐呵呵的:“小狐狸,别看你聪明,跟叔爷比起来,还差点
。”
“好你个楚箐,白疼你!”殷柔柔说着便冲楚箐伸出手去,楚箐连忙躲到翠儿身后。
“燕京现在怎么样?”葛兴国问道。
“形势一遍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九大之后,全国人民鼓足干劲,继续批判刘
少奇邓小平,反对苏修侵略,形势大好!”
葛兴国忍不住当胸给他一拳,楚明秋顺势倒下,捂住胸口哎哟直叫,葛兴国“大怒
”,上来便要收拾他,来子过来帮忙,楚明秋顺势投降。
“来子,你帮着外人收拾你哥!”殷柔柔笑呵呵的说,她也知道,楚明秋刚才是在
正话反说,她们之间太熟悉了。
来子兴冲冲的:“在家里都是大家一起上,一两个根本收拾不住。”
“臭小子,待会收拾你。”楚明秋坐起来,冲来子威胁道,来子压根不怕,笑嘻嘻
的。
“葛兴国,看你五大三粗的样,怎么没参加战备值班,怎么,怕死!”楚明秋笑眯
眯的调侃。
“我不跟你一样吗,黑五类都不行,枪怎么能交给黑五类。”葛兴国冲他作了个鬼
脸。
“你的苦日子可能快了。”楚明秋说道。
“快了?”葛兴国神情一变,连忙追问:“是不是有消息?”
“我能有什么消息,”楚明秋恨铁不成钢,拍拍他脑袋:“动动脑子,这脑子不动
,会生锈的。”
“少在这炫耀啊!快说!”殷柔柔也有点紧张,毫不掩饰期盼之意。
“唉,你们啊,关心则乱,”楚明秋摇头叹息:“这要打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军队将领,只要与刘少奇没啥牵连的,日子估计会慢慢变好。”
“三野。”
“三野,那就与邓小平也牵扯不上,三野的领导人是陈毅和粟裕,这俩人都没有多
大的政治野心,我估计除了四野外,三野的将领,现在日子最好过。”楚明秋分析道。
葛兴国松口气,殷柔柔比较失望,她父亲大部分时间没在军队中,都是在地方上干
,与彭真的关系比较密切。
楚箐轻轻叹口气,她不知道父亲犯了什么事,也没多少感觉,反正,不能参加战备
排,也没什么,可她担心楚诚志。
“有哥哥的消息吗?”楚箐问道:“我给他写了两封信,他都没回。”
“他也没给我写信,”楚明秋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估计,他正玩得高兴,好容易
没人管了,他还不疯狂下。”
楚箐勉强笑了笑,殊不知,这正是她担心的,楚诚志性格太冲动,不知道又会闯出
什么祸来。
“你呀,别瞎担心,小志,不会有什么事的。”翠儿也安慰道:“再说了,这云南
到这,多远。”
“就是,一个在祖国的西南角,一个在东北,正好一对角线,一封信,走上十天半
个月,很正常。”殷柔柔也安慰道。
众人安慰着楚箐,罗大宇扛着被褥回来,神情满是疑惑,葛兴国接过被褥,问他怎
么啦?罗大宇迟疑下低声说,刚才看见萧副指导员过去,是不是他来过。
葛兴国闻言,与众人交换个眼色,含笑摇头:“没有,可能是上女生那去了。”
楚明秋没有说话,看来朱明说得对,这个连有萧建北这样的人,估计也平静不了。
“咱们出去逛一下吧,葛兴国,领我参观下你们三连。”
“成!”
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来子要跟着去,被殷柔柔叫住,让他帮着铺床,自己拉着翠
儿她们回去了。
连长和指导员就在连部吃饭,俩人都有家,可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回家,家里便
将饭菜送到连部。
“这耕收机要成功了,咱们就造十台,不,二十台,三十台,以后,咱们再开垦一
千亩荒地,....”
指导员笑嘻嘻的吃着窝头,黄灿灿的窝头冷了,比较费劲,俩人说是在聊天,可实
际上是连长在独白,指导员多数时间只是听着。
连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其他人要进来,首先必须喊报告,听到里面叫进,
才能进来,所以,萧建北推门进来时,俩人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来了。
萧建北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等连长咬下一口窝头时,抓住机会说道:“连长,指
导员,我觉着这人可疑?”
连长冲他翻个白眼:“有什么可疑的。”
“怎么啦?”指导员同样皱眉。
“这楚明秋出身资本家,属黑五类子女,打着探亲的缘由到我们三连,我们三连驻
地在边境,中苏关系紧张,万一,有个什么投敌叛国的事发生。”
说到这里,萧建北停下话,指导员眉头皱得更紧,连长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楚明秋是资本家黑五类子女,中苏关系紧张,这个他到边境来,仅仅是来探亲,来
测试耕收机?
这是这个时代最合理的推理,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合理的猜测。
连长放下窝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本来好好的事,忽然多了堆狗屎,让人恶
心。
指导员缓缓的说:“不得不防,但我们也没证据,人家毕竟大老远来,嗯,这样,
找个人盯着他。”
“找谁?他就住在一班,一班现在就三个人,葛兴国段春来罗大宇,谁合适?”
(前面,来子的名字有误,再来和春来,现在定为春来。)
房间里陷入沉默,萧建北有点瞧不起连长和指导员,觉着这俩人已经过气了,战争
年代,这连长是冲锋陷阵的好手,指导员是作思想工作的好手,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
,是伟大领袖发动的文革时期,是他这样的人叱咤风云的时代。
他很郁闷,自己为什么不是生在燕京,如果在燕京,什么六大红卫兵司令,算个屁!
可惜啊可惜,现在不得不龟缩在这边荒之地,还得受两个过气的家伙的管辖。
就算再自大,他也不敢轻易得罪连长和指导员,特别是连长,那是在师长跟前挂了
号的人,战争年代勇猛无比,闻名全师的战斗英雄,连里的老兵都和连长一条心,是他
的生死兄弟,得罪了连长,那在这个连,几乎寸步难行。
连长烦躁的抽烟,在房间内来回走动,萧建北试探着建议:“要不,我们先向团里
汇报,看看团里的意见。”
“向团里汇报,汇报什么?你有证据证明人家是来越境的?”连长反驳道:“这说
不通,你看那,叫,叫啥来着,收割机,指导员也见着了,他要投敌叛国,大老远把这
玩意弄来做什么,傻呀!”
指导员想了想,摇头说:“这不对,人家今天刚到,一旦处理不好,在知青中会造
成极坏的影响,我看这样,咱们先从侧面了解下情况。”
连长站在窗前,大口大口的抽烟,盯着外面的两个人影,忽然说道:“就让葛兴国
跟着他,小萧,你去把殷柔柔叫来。”
萧建北答应着转身出去,连长依旧烦躁:“这个小萧!啥事到他那,怎么就变味了
。”
“你觉着他真是打算从我们这越境?”指导员也同样疑惑。
楚明秋没想到居然有人在怀疑他要越境投敌,他四下张望,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个
连。
连队占地不小,一部分为家属区,一部分归知青,另外还有粮仓,车库等等。
俩人漫无目的的闲逛,神情很随意,可说话的内容却不那么轻松。
“这个连,连长是核心,连长是军人转业来的,在解放战争和朝鲜战场上都立过功
,指导员是后来调来的,到这个连也有七八年了,萧建北是六五年到北大荒的知青,这
个人左得出奇,我听一些老知青说,连长和指导员一般不整人,萧建北很喜欢整人,他
这个副指导员便靠整人得来的,老知青都有点怕他。”
葛兴国低声向楚明秋介绍连队的情况,来了快一年,葛兴国也基本摸清了连里的情
况,对几个主官都有了解。
“你在听没有?”葛兴国看楚明秋不专心,依旧四下张望。
“听着呢,”楚明秋神情不变:“这地方不错,四下平坦,植被丰富,冬天冷了点
,其他都好。”
“你这人。”葛兴国无奈苦笑,这介绍连里的情况,本就是楚明秋问的。
“我在这待不了多久,”楚明秋说道:“这萧建北,不过莫顾澹林红兵一类的人物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呢,你们在这待的时间不短,绝不是三四年那样简单,有机会
,给他教训,或者将他彻底扳倒,这家伙不老实,刚才就在外面听墙根呢。”
罗大宇说遇见萧建北,可楚明秋早就听见有人在窗外,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罗大宇
一说,他自然就清楚了。
“你不说林红兵,她的事查清楚了吗?”葛兴国问道,林红兵已经疯了,她究竟遭
遇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老兵们曾经满城查找线索,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不知道,”楚明秋摇头:“我对她没有半点同情,她是罪有应得,据我所知,红
八月时,死在她手上的人命便有两条,打伤致残的七八个。”
葛兴国深深叹口气,红八月造成的伤害和裂痕,需要几十年来弥补。
楚明秋继续说:“兴国,这段历史是共和国的污点,党的威望和社会主义信仰,将
受到极大伤害,唯一的好处恐怕是,今后,左倾思想将彻底被国人摒弃!你看着吧,那
些造反派,最后也会被清算。”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还是说说你吧,”楚明秋笑呵呵的说:“没能参加战
备排,对你没有影响吧。”
“你说呢,”葛兴国反问道,楚明秋一笑,葛兴国也笑了:“开始是有点不舒服,
可后来便坦然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对了,”楚明秋点头:“你在这最好什么都不要突出,因为,你父亲的问题
解决之前,你作什么都没用,而你父亲的事解决之后,不用你说话,什么事都有人给你
安排好,你要作的是,交朋友,知青家属中谁有困难,就帮一把,总之一句话,把自己
的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另外,帮虎子翠儿他们进步。”
葛兴国笑骂道:“你这究竟是帮虎子还是帮我,我很怀疑你的居心。”
楚明秋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经过的人都纷纷看过来,葛兴国也笑嘻嘻的。
俩人心照不宣,葛兴国自然明白,楚明秋的建议不过是他在燕京的翻版,在燕京,
他便将勇子虎子他们推上台,甚至朱洪也有他的影子,就凭这几个红卫兵组织,让他在
这几年极其逍遥。
“另外有件事,你要注意。”楚明秋笑过后,又说道,葛兴国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能让楚明秋特地提出来的,绝对不是小事。
“五一六兵团的事,燕京又在追查五一六兵团分子,这次来头比较大,你们老兵当
初与五一六兵团分子联系的比较多,你要小心。”楚明秋郑重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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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部,殷柔柔惊讶的望着三位领导,她脑子有点乱,楚明秋越境?这可是她这些
年听到的最大奇闻。
“萧指导,这,这,这怎么说的,”殷柔柔有点结巴,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殷柔柔同志,楚明秋是资本家出身,黑五类子女,这个时候到我们三连来,我们
不能不警惕,这里过去十多里便是边境,他要从这里越境,便是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
”萧建北语气越来越严厉,眼神中却有几分得意。
殷柔柔见多识广,那会被萧建北给吓住,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犹豫让连长
和指导员都会错意了,连长的神情严肃起来,指导员温言道:“殷柔柔,你和楚明秋是
同学和邻居,对吧。”
殷柔柔点头:“小时候,我爸从东北调到燕京,当时没那么多住房,我们在楚家大
院住了一年多,后来才搬到大院的。”
说到这里,殷柔柔微微摇头:“连长,指导员,你们...,这样说吧,楚明秋不可
能越境投敌的,他连离开燕京的时间都不能太长。”
“为什么?”萧建北严肃的问道:“难道他是派出所的监控管制对象?”
“萧指导,你压根就想错了,楚家现在一大家子人全压在他肩上呢,还有,他是个
很孝顺的人,他妈妈还在呢,退一万步,他要走,也不会去苏修啊,他会去香港。”
殷柔柔觉着自己说得乱七八糟的,便笑了,萧建北不高兴了,呵斥道:“殷柔柔,
严肃点!”
“萧指导,你是不了解他和他的家庭,”殷柔柔平静下说道:“楚家是大家族,香
港欧美都有楚家族人,他姐夫和侄女婿还在台湾,据说官位还不低,这个家族极为复杂
。”
萧建北不由大喜,觉着抓着点什么,指导员却先说话了:“那你给我们介绍这个楚
家和楚明秋。”
殷柔柔想了下,决定吓吓他们,便点头:“好,这楚家据说是明代便在燕京落户,
家里是经营医药的,现在的燕京中药厂以前便是他家产业,家族大了人口便多,好的坏
的都有。
据说啊,我也没见过,甚至连楚明秋都没见过,他有个姐姐,嫁给了一个国民党军
官,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另外一个侄女婿嫁给另一个国民党军官,据说还是军统。”
“看看,我说嘛,全是国民党。”萧建北叫道。
殷柔柔摇头说:“可也有好的,比如说,楚箐的父亲楚宽元,三八年到延安,建国
的时候,已经是团长了,后来还担任城西区区委副书记,还有楚明秋的父亲,抗战的时
候便给八路军提供了百万银元的军饷和大批药品。”
“你怎么知道?”萧建北严肃的问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周总理说的,六四年,他父亲去世,总理办公室送了画圈,
中央统战部出面治丧,总理亲自写的悼词,就是这样说的,这悼词还登载在燕京日报上
,不信,你可以去查。”
这下萧建北不敢说话了,连长和指导员精神登时一振,特别是连长,他还惦记着那
耕收机,有了这利器,这个抢收便没什么担心的了,今后也不用怕了。
“你说楚家这一大家子都压在他肩上,这是什么意思?”指导员问道。
“哦,这得从红八月说起,红八月时,红卫兵到他家抄家,当时他不在家,红卫兵
在他家打死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打伤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妈妈上前阻止,结果被
定为反对文化大革命,判了十二年,楚明秋是个很孝顺的人,这些年,只要在燕京,每
周都上劳改农场探视他妈妈。他妈妈一走,楚家一大家子不全落在他肩上了。”
“看看,看看,还是资产阶级本性决定的。”萧建北觉着又抓住什么了。
殷柔柔摇头:“一年前,中央有文件,这些打死人的红卫兵全部被捕,进了学习班
,中央已经明确宣布,这些人是名左实右的破坏分子,这是有文件的。”
殷柔柔说着上前一步,故作神秘的说:“连长,指导员,这家伙我了解,本事大得
很,他在这估计要待上一段时间,能从他身上压榨出多少东西,就看你们两位的本事了
。”
“本事大得很?不就是一个收割机,还有什么本事?”萧建北眼见连长指导员的神
情,就知道今天自己的目的落空了。
“呵,萧指导,你可能不知道吧,咱们连每天都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你知道谁写
的,还有,我和我的祖国,全是他写的。”
萧建北顿时傻了,连长指导员也愣住了,别的也就罢了,这大海航行靠舵手!现在
这首歌红遍全国,电台几乎每天都放,每有集会必放,每个人都会唱!
对于,连长指导员萧建北来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能写出这样的歌的人,必定是大
知识分子,绝对左派革命者!
可殷柔柔却告诉他们,这个人就是楚明秋,这个还不到二十的小伙子,更要命的是
,他还是个黑五类子女。
“指导员,这家伙还通医药,您不是有老寒腿吗,机务排的顾排长不是老咳嗽吗,
也让他看看。”
“他还是会看病?!”指导员有点转不过来,怎么忽然从写歌转到看病上了。
“当然,他楚家是医药世家,从小就在草药中长大的,两岁就被他爸抱到药房里了
,三岁开始识药,现在,不管什么草药,拿到手里,闻一下,嚼一口,就知道是什么药
,产地在那,几年份。”
“对了,咱们连的康拜因不是经常出毛病吗,让他看看,这家伙会开车会修车,四
十五中的那个校办工厂,就是他帮助搞起来的,不信,你问虎子,据说,当初便买的国
营工厂的淘汰设备,他给修好的。”
殷柔柔叽里呱啦一通卖弄,把连长指导员彻底弄绕晕了,连长双手直摆:“等等,
等等。”
殷柔柔有点纳闷,连长皱眉想了下,整理下思路:“我说殷柔柔,你该不会是在吹
牛吧,会写歌,大海航行靠舵手,是他写的;会看病,会开车,还会修康拜因,多面手
啊!”
殷柔柔噗嗤一笑:“连长,你还真别说,这才那到那啊,他还会四门外语,毛选四
卷,倒背如流,他还会画画,在市里的青少年书画大赛上拿过特等奖,在说了,连长,
你想想,他能设计出收割机,还能不懂机械设计?”
连里的康拜因是苏联产品,五九年引进的,到现在也有十年了,毛病不少,经常干
着干着便趴窝了,机务排顾排长因此挨了不少骂。
“要不,就让他看看。”指导员试探着建议,这康拜因可是连长的心头肉,全连就
两台,平时跑县城都舍不得用。
“我看此事不妥,这康拜因,咱们都不懂,万一他要趁机搞点破坏,咱们损失可就
大了。”萧建北不同意。
殷柔柔本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康拜因都是老毛病,谁能保证一定修好,这万一
要修不好,一顶破坏的帽子盖上,楚明秋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连长看着殷柔柔:“他能修好吗?”
殷柔柔摇头:“这谁能保证,算了,连长,算我没说,这能不能修好,谁能保证,
这万一要修不好,这一顶破坏的帽子盖下去,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连长大为生气,愤怒的瞪着萧建北,萧建北连忙说:“我,我就是说说。”
殷柔柔举起双手:“这事算我没说,人家是来探亲兼试验设备的,修不修康拜因,
不是他的工作,待会帮忙变成搞破坏,谁受得了。”
殷柔柔干净利落的说:“连长,指导员,没事的话,我走了。”
不等连长和指导员开口,她转身就走,连长气得,将水杯重重撂在桌上。
“这,什么态度!”萧建北生气的嘟囔着。
“萧建北,你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长吼道:“给老子滚犊子!”
“连长,我这是....”萧建北急忙解释,连长暴怒:“滚犊子!”
萧建北慌忙出来,等他走了,连长依旧气哼哼的,指导员劝道:“老王,要不,这
样,待会我去试探下他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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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楚明秋和葛兴国边逛边聊,渐渐的便走到机务排,楚明秋提议去看看康
拜因,老实说,这名字在报上见了不少,可就没见过实物。
康拜因就挺在一个草棚子里,旁边有几个穿着旧军装的人在忙碌,葛兴国交其中一
个顾排长,满身油污的顾排长甚至没回答。
“这怎么啦?”葛兴国问道。
“唉,趴窝了。”边上的老知青叹口气。
顾排长上了个东西,抬头对上面说:“开车看看。”
上面的知青发动机器,机器轰鸣,楚明秋微微皱眉,他已经听出来了,这机器转动
的声音不对,但他没作声。
顾排长眉头紧皱,显然他也听出不对了,冲上面叫道:“升起割台。”
割台升起一半就发出咔咔的声响,顾排长连忙叫道:“停,停。”
“要不咱们再洗一遍。”那知青建议道,这知青是老知青,六六年便自愿来到北大
荒,现在已经是机务排骨干。
顾排长迟疑下没有点头,刚才他们已经将油缸清洗了一遍,又重新加了机油。
“顾长庚,这又怎么啦?”
顾排长扭头看是连长,连忙答道:“这不又趴窝了,割台升不起来。”
“怎么搞的!”连长一听就着急了:“这马上就要抢收了!这个时候趴窝了,你,
你怎么搞的!”
连长说着便卷起袖子便趴在机器上,边看边问:“油汞清洗了吗?”
“清洗两次了,喷嘴也清洗了,机油重新加过了。”
“那是啥原因!平时保养怎么作的!”
“都作了,都是按苏联专家说的作的。”顾排长说道,当年引进这康拜因时,如何
维护保养,是苏联专家亲自教的。
连长虽然着急,可动这机器还是很小心,他小心的检查喷嘴,油汞,全都清洗过了
,机油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刚加的。
没有问题。
可割台就是上不去。
葛兴国也凑到跟前看,看了会,没看明白,扭头看,楚明秋已经拿起说明书在那翻
看。
说明书是全俄文的,封面有点脏了,可里面挺干净,上面有图,图上还有红笔小心
的画圈。
葛兴国凑过去,楚明秋看得挺快,随口问道:“俄文没丢吧。”
葛兴国苦笑下,初中学的俄文,高中时读了一年,由于中苏关系变化,俄文改英文
了,这说明书又是转业术语居多,他能勉强看懂几个单词,其他的就不行了。
“怎么?真丢了?”楚明秋依旧随意,他们的对话引起连长的注意,看到楚明秋在
看说明书,不由皱眉:“你看得懂?”
楚明秋点头:“学校教过。”
“你们不是同学吗,你怎么看不懂?”连长看着葛兴国问道。这说明书在连里就是
摆设,没人能看懂,可连里还是将它珍藏起来,谁要看,得连长批准。
葛兴国苦笑下:“连长,你还不了解他,这家伙就是个怪胎,在学校没人能和他比
,学什么都快,不信,你问殷柔柔,我们是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课程都一样。”
“少胡扯,一个班的,上同样的课,人家能看懂,你就看不懂,丢人。”
葛兴国苦笑,悄悄在楚明秋后背锤了一拳。楚明秋冲顾排长叫道:“顾排长,你检
查一下液压汞,看看密封圈,有没有老化。”
顾排长迟疑下,连长皱眉呵斥道:“还不快查!”
顾排长连忙将液压汞的密封圈取出来,顺便又将密封圈位置清洗了一遍。
楚明秋拿着密封圈,慢慢摸了一圈,然后交给连长:“换一个吧,有内缝,你摸摸
,在这。”
连长慢慢摸,密封圈已经有毛刺了,他将密封圈扔了,冲顾排长吼道:“换个新的
。”
旁边的知青连忙跑到连部,很快取来一个密封圈,将密封圈换上后,再发动机器,
割台慢慢升上去了。
“成了!”连长兴奋得给了楚明秋当胸一拳,楚明秋笑了笑,没有后退半步,连长
开始还没在意,看着割台升上去,又降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连长扭头问道,楚明秋指着说明书上:“这里有故障分析,上
面说了,活塞密封圈失效,这个密封圈应该是失效一半,油压小的时候,密封圈有效;
油压加大的时候,密封圈失效,不过维修这东西,有时候是碰运气,有时候运气好,一
下就找到毛病,有时候就麻烦点。”
连长心想总算有人能看懂这说明书了,这说明书全团都找不到一个能看懂的,这人
看来真的有本事,拿起来翻下就看明白了。
“还有什么问题?”连长冲顾排长使个眼色,顾排长立刻说:“螺旋打滑,这是老
毛病,连长,你是知道的。”
没等连长开口,楚明秋翻了几页:“你先开动,我看看。”
连长立刻让驾驶位的老兵开动机器,楚明秋听了下,又看看说明书,让老兵停车,
然后叫那老知青拿个扳手,将其中两颗螺丝使劲扳开,将整个螺旋叶片向割台底部略微
移动下,然后再将螺丝上紧。
“说明书上说,这个是可调的,”楚明秋解释道:“这螺旋叶片和割台底板之间,
有空隙,这个空隙就是用来调整的。”
顾排长张口要说话,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楚明秋微微皱眉:“你这是老毛病
了?”
“没事。”
楚明秋放下扳手,抓住他的手:“你咳嗽有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
顾排长点头,楚明秋将耳朵贴在他肺部,然后下令:“深呼吸!吸气!再来,吸气
!”
“你明天就去县医院,不,去哈尔滨,看肺科。”楚明秋的语气非常坚定:“你的
肺部有杂音,不能再工作了,否则会要你的命。”
顾排长愣了下,笑道:“别吓唬人,不就咳嗽几声,可能是感冒了。”
“你这不是感冒引起的咳嗽,”楚明秋说道:“咳嗽与咳嗽不同,你是肺部出问题
了,我听说抢收非常劳累,你扛不过的。”
“这个时候,我那走得了。”顾排长摇头。
“你孩子多大了,如果你不去哈尔滨医院,我有七成的把握,明年,你孩子就看不
到你了。”楚明秋淡淡的说。
葛兴国连忙向连长说道:“连长,顾排长,楚明秋学过医,医术,很高明,顾排长
应该立刻去哈尔滨的大医院看病。”
连长盯着楚明秋,楚明秋神情坚定不移,迟疑会下令:“顾长庚,明天就去哈尔滨
医院,连里给你出钱。”
“连长!”
“少废话,听他的!”连长喝令道:“你明天就给老子上火车!听见没有!”
楚明秋继续检查:“这里疼吗?”
顾排长摇头,楚明秋悄悄输入一股气息,顾排长有点不高兴,向后退了一步,楚明
秋皱眉说:“别动!正给你检查呢。”
肺脉淤塞严重,内息进展非常慢,楚明秋对葛兴国说:“回趟宿舍,将我的针灸拿
来,就在我的皮箱里。”
然后又问:“平时有没有感到胸闷?”
顾排长下意识的点点头:“这机器老出毛病,我觉着是这个...”
“这和机器毛病无关,是你的肺出问题了,待会我给你扎几针,可以保证你到哈尔
滨这段路上不出问题,剩下的就看哈尔滨的检查结果了。”
葛兴国飞快跑回来,楚明秋然顾排长在边上坐下,上衣脱光,在背上和胸部各扎了
三针,这六针里都留了气。
十分钟后,取下针,对顾排长说:“明天就去,把冬天的衣服带上。”
顾排长神情微变,楚明秋说:“别多想,我如果没诊断错的话,估计你要作手术,
半个月,应该还来得及。看看,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一次手术就把你吓得,脸都白了
,有那么可怕吗?”
说着对驾驶台的老兵叫道:“试试看,还打滑不!”
老兵发动机器,机器转动起来,顾排长顿时高兴起来,机器的响声都不一样。
“还有什么问题没?”连长问道,顾排长摇头:“应该没了。”
“那就好,回去吃饭!”
连长说着叫上葛兴国和楚明秋,三人一块向回走,临走前,连长顺便将说明书收起
来。
走出一段路,连长神情严肃:“顾长庚倒底什么病?”
楚明秋没有回头,沉凝片刻说:“你是领导,是三连这个家的大家长,对你,我该
说实话。如果我没诊断错的话,他应该是肺癌早期症状,这种病发展很快,现在治,还
来得及,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给他扎了几针,只能延缓病情发展,他必须立刻到
医院检查,说实话,我真希望我的诊断是错的。”
“你会医?”连长真希望他是错的,楚明秋点头:“楚家是医药世家,我父亲在解
放前是燕京药行公会会长,九岁那年,我父亲让我拜在燕京中医学院教授高庆高老师门
下学习,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连长再无怀疑,心顿时提起来了:“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楚明秋说:“如果连里有X光机,立刻照片,把握性更大。”
“到连部说话。”连长不由分说,将俩人带到连部,连部没有人,指导员和萧建北
都不在。
楚明秋也不客气,进去便自行坐下
“有纸笔吗?”
连长拿出纸笔,楚明秋唰唰写了长长数行,然后交给连长:“麻烦你给顾排长,让
他到医院后,交给医生和x光机操作员看,就说是县医院医生开的。”
“这是为什么?”连长看着长长的医嘱,里面除了病情外,还有X光机操作手法。
“这文化大革命好是好,可医院...”楚明秋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半响才说:“
前段时间,我有一朋友病了,在医院照X光,愣没照出来,后来还是我自己跑去去操作
,才照出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操作X光机的是个刚毕业的小年青,压根没经验,有
经验的老医生都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了。”
连长忍不住叹口气,心中就象压了块石头似的,半响才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楚明秋摇头:“这病在早期,还可以延缓,不过,他以后都不能干重活,这样吧,
等确诊后再说,看是在哈尔滨治还是到燕京治。”
“你,”连长迟疑下问道:“你错过几次?”
楚明秋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想听见什么,便摇摇头:“我父亲对我很溺爱,那
怕我把房子点了,我父亲也会笑呵呵的说烧得好,早就想重新修一座,三岁的时候,他
便抱着我进药房,辨认药材,四岁的时候,开始背千金方,五岁时,辨认药材错了,便
挨揍,方子背错一个字,便要挨揍,那可是真打,屁股肿了又消,消了又肿,我妈四十
岁上头才有了我,可我爸揍我的时候,一个字都不敢求情。
高庆老师对我也很宠爱,觉着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可每天早晨查病房时,病人的情
况说错一个,虽然不会挨揍,可也会立刻当众呵斥,十三岁的时候,随老师门诊,兴国
知道,那时候我请了多少假,初中三年,一个月有时候连一周上课的时间都没有。
连长,我父亲曾说过,医生干的活关乎人命,所以,一丝一毫的马虎都不行,顾排
长的病很重,我很希望自己是错的。”
连长听后神情凝重,长长叹口气:“但愿吉人有天照顾吧。”
说着拿起说明书,放在楚明秋面前:“楚明秋同志,帮我个忙。”
楚明秋点头:“行,没有问题。”
“好,那就交给你了。”连长点头,很满意楚明秋的表现。
楚明秋和葛兴国告辞离开,连长站在办公室里,心情非常难受,顾排长是解放战争
开始跟着他的,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战场是英勇善战,立过功,受过奖,战场上,
他救过他,他也救过他,可以说是他的铁杆嫡系,要不然也不会将至关重要的机务排交
给他。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下来,有人推门进来,拉开灯,看到他坐在凳子上,
把指导员吓了一跳。
“你这人,在屋里怎么不开灯!”
连长没说话,指导员端详下他,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
连长长长叹口气:“殷柔柔没说错,楚明秋那小子是挺有本事的,康拜因被他修好
了,这小子居然能看懂俄文的说明书和维修手册。”
“那不是大好事吗!”指导员有点糊涂了,连长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殷柔柔说他会看病,没错,他是会看病,所以,他看出顾长庚有肺病,很可能是
肺癌。”
指导员倒吸口气凉气,跌坐在凳子上,在连里,除了连长指导员外,最重要的便是
机务排排长顾长庚,总务班班长老牛头,这俩人是连里的老资格,老牛头的军龄甚至比
连长还长,连里还缺个副连长,连长和他都属意顾长庚。
“明天,老顾去哈尔滨检查,让他老婆跟着去,连里批路费和看病的费用。”
连长长长叹息,起身快步走了,他还要上顾长庚家看看,把楚明秋写的病情交给他
们。
第二天,一大早,连长便惊讶的看见楚明秋领着来子和葛兴国在跑圈,自从虎子走
后,来子便没再跑了,可今天居然被楚明秋拉起来了。
“腿,用力!”远远的听见楚明秋的教训声:“多久没训练了,来子,我可告诉你
,连这都坚持不下来,这辈子,没出息!”
听得出来,楚明秋很生气,来子跌跌撞撞的,眼眶中包着水珠子,葛兴国边跑边低
声鼓励。
“你现在已经十六岁了,你哥五岁便开始训练,七岁便每天十公里,刮风下雨下雪
都没断过,你才几天,看来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从现在起,每天都要坚持训练,没有
好的体魄,如何能作好工作!”
连长没有过去打搅他们,径直到连部去了,没有多久,顾长庚和他老婆提着包出来
,朱明已经套好马车,连长过去送顾长庚,悄悄塞了几十块钱在顾长庚老婆手里,告诉
她,有什么情况,早点打电话回来。
楚明秋真的后悔了,以前对来子他们太松了,以至于来子现在意志薄弱,要知道他
们还不知道在这待多久,而且,这帮老三届,将来还要吃多少苦,来子这样软绵绵的,
能扛得住吗!
楚明秋已经决定了,回去后对国荣诚意小平安小树林,这帮孩子要严厉点。
“虎子哥在的时候,你每天晨跑吗?”
“嗯。”
“那为什么,他不在,你就不坚持了,你的自觉性呢,小树林小平安,每天都坚持
跑步,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在坚持,为什么你就不行了!他们比你小了足足十岁。”
“还有,有没有坚持念书?”
来子不回答,答案显而易见,楚明秋更加生气了:“你才念了初一,才掌握多少知
识!这就不念了!”
来子一句话都不敢顶嘴,葛兴国没有为他分辩,昨天的事让他很惭愧,同样的说明
书和维修手册,楚明秋可以拿起来毫不费力的阅读,连长那句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让
他羞愧无比。
这段时间,全连都在为抢收作准备,腾仓库的腾仓库,磨镰刀的磨镰刀,保养机械
的保养机械,连长则带人到田间地头去查看。
北大荒地广人稀,三连开垦出的耕地足足有九千多亩,另外还有六千多亩没有开垦
出来的荒地和林地。
但这已经是三连目前能耕作的极限了!
连长从地头回来便到知青排来了,转悠了一圈,知青们都在为马上就要来的抢收作
准备,他下意识的便到男一班的宿舍,也没问便进去了。
楚明秋听见有人进来,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伏案疾书,说明书并不长,昨晚便
翻译完了,但维修手册比较长,苏联人做事还是比较地道,维修手册写得很详细,除了
常见问题外,一些特殊问题也列在上面,可以说有了这个维修手册,连里的康拜因维修
保养基本没问题。
楚明秋没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却是连长,连忙放下笔打招呼。
“没事,你干你的,我就看看。”连长围着耕收机转悠,可还是忍不住问:“这机
器真不能在县里生产?”
楚明秋苦笑下:“我对县里的工业能力不了解,要生产这个,必须要有机械加工厂
,要有马达,要有电子厂,如果连里要生产,我可以给你个配件清单,要能在县里将配
件买全了,再自己加工个外壳,也能装配出来。”
连长想了下:“有图纸吗?”
楚明秋起身在皮箱里拿出图纸和清单,这个是必须带上的,光配件就足足有三页。
连长粗粗的翻看了下,便颓然承认,在县里压根就买不齐。
“我们全连开垦了九千四百亩土地,全连加上家属知青也不过两百七十多号人,平
均每人要收三十多亩,本来人手就很紧张,现在又抽调了十六个知青执行战备值班,人
手就更紧张了,唉。”
楚明秋皱眉,迟疑下:“其实,您就没想过将战备值班的人调几个回来吗?”
连长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你什么意思?”
楚明秋摇头:“没什么,我对军事是门外汉,连长,您是军人,您从军人的目光看
,苏修会打进来吗?”
连长露出思索之色,他是军人,有多年的战争经验,自然可以能判断会不会发生战
斗,所以,他可以肯定的断定,至少三连当前,看不出有战斗的迹象。
“这事,我做不了主,必须向上级报告。”连长说道。
“那就报告吧,不用全部调回来,一半总可以吧。”
连长想了会,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看着桌上的。
“做完了?”
楚明秋摇头:“那有这样快,诺,这说明书翻译完了,这维修手册,十分之一都没
有。”
“真是麻烦你了。”连长忽然觉着有点不好意思。
“说哪里话,”楚明秋正色道:“你们能在这样艰苦的长期生活战斗,真的令人佩
服,与你们相比,我做的这点事,压根就不算事。”
连长深深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那就不打搅你了。”
下午,葛兴国到设在连队的小卖部,这个小卖部同时还是连队信件收发处,每天有
专人将信送到二十里外的樟堡公社邮局。
“葛兴国,买什么呢?”
出门便遇见殷柔柔方慧芸四人,葛兴国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就寄封信。”
“怎么啦?看你情绪不高啊!”薛清清乐呵呵的说道。
葛兴国叹口气,没有说话,让开四人,低头往回走,薛清清纳闷的问:“他怎么啦
?”
“谁知道呢。”方慧芸拉着殷柔柔便进去了。
她们每月工资并不高,可这里没有用钱的地方,每月工资扣除生活费,剩下的便是
净收入,这个时期的物价很低,小卖部里超过一块钱的商品几乎没有。
四人买了东西,其实也不多,就殷柔柔要买条毛巾,薛清清买了块肥皂。
四人出来,看到葛兴国站在前面发呆,方慧芸忍不住低声:“他怎么啦?是不是家
里出事了。”
殷柔柔快步过去,到了葛兴国身边:“你怎么啦?”
葛兴国回过神来,扭头看了她一眼,深深叹口气:“没事。”
“是不是家里出事?”方慧芸快言快语。
葛兴国摇头,再度叹口气:“我是在后悔,这几年晕头晕脑的,浪费了时间。”
殷柔柔微怔,薛清清皱起眉头,葛兴国叹口气:“唉,丢人啊,”说着又摇头,殷
柔柔着急了:“你这人!怎么吞吞吐吐的!”
“昨儿,我和楚明秋在机务排,楚明秋帮连里将康拜因修好,他拿起全俄文的维修
手册,就跟看汉字一样,很快就根据维修手册找到毛病。”
葛兴国再度摇头,殷柔柔松口气:“唉,我说什么事,那个怪物,你和他比,比得
过来吗?”
葛兴国停下来,苦笑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后来,连长问我,说,你们不是同
班同学吗,他怎么能看懂,你怎么看不懂。”
殷柔柔愣住了,葛兴国摇头:“你知道当时我什么心情吗!这地上要有条缝,我恨
不得钻进去。”
殷柔柔四人都不说话了,同时学俄文,楚明秋现在能随意看原版,自己呢?
几个人沉默的走着,半响,葛兴国才说:“以前楚明秋告诉我,加强学校,我虽然
听了,可老实说,没有真听进去,可他是真这样干的,殷柔柔,你知道吗,他带来的那
收割机,是他自己研制的,一个人就可以操作,一天可以收十二亩麦子。”
“什么收割机?”薛清清问道,殷柔柔苦笑下:“他研制的单人收割机,他带来作
试验的。”
薛清清轻轻哦了声,几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这楚明秋不管到哪里,他身上仿佛有
中吸引力,总能在很短时间里,吸引众人的焦点,就象那年支农,莫顾澹和朱洪争得面
红耳赤,可楚明秋却轻松成为最闪亮的明星。
回到知青宿舍区,这一带的两排平房全是知青在住,平时都习惯的称知青区。
几个人远远的看见楚明秋和楚箐来子翠儿在一块散步聊天,楚明秋看到他们,便冲
他们挥挥手。
“翻完了?”葛兴国过去便问道,楚明秋白了他一眼:“那有这么快,七十多页,
一天就想翻完,谁行谁来。”
“行啊,公公,刚来就干了件大事!”方慧芸笑道。
“这算什么大事,这技术手册简单,没有什么复杂语法,只要能记住单词,上下文
一猜就行了。”
楚明秋笑嘻嘻,警惕的看着殷柔柔,方慧芸与殷柔柔相比,简直太小儿科了。
“看你贼兮兮的样,哼,得瑟了。”殷柔柔轻蔑的说。
“不敢,不敢,几位女将,小的可把尾巴夹得紧紧的,不敢翘,绝不敢翘!”楚明
秋连忙拱手。
殷柔柔这下满意的点头,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楚明秋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
抢收?”
“最晚后天,最快明天,怎么,着急了?”殷柔柔问道。
“能不急吗,家里一堆老的小的,青壮年就我一个,唉,我是担心呀。”
“活该!”殷柔柔没好气的骂道,楚明秋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在那得罪她了。
几个人开始挖苦模式,就象在燕京,在楚家大院似的。
吃过晚饭,楚明秋依旧象在燕京那样,要检查楚箐和来子的功课,俩人都愁眉苦脸
的,自从到北大荒后,俩人都没看书了。
“你们得读书,”楚明秋早晨训斥了来子,来子一整天都精神不振,便安慰的拍拍
他的肩头:“准确的说,你们连初中教育都没完成,小箐,我知道你喜欢唱戏,以后想
以唱戏为职业,可万一你唱不了呢,所以,在练习唱戏之余,抽点时间读书,再说了,
读书也没坏处,你的文化越高,戏唱得越好,你看,凤霞老师,她的文化程度低吗?还
有,就算戏剧学院,也要考文化课的。”
楚箐轻咬嘴唇,低下头不说话,来子更是怯生生的,他们都知道,除了两件事,楚
明秋的都好说话,一个是读书,一个是训练;前者甚至更重要。
“道理,我给你们讲过很多遍了,学习主要在你们自己,我过上几天便要走,家里
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呢。”
“可,好些都看不懂。”来子为难的说,楚明秋说:“可以问葛兴国,也可以去请
教朱明,他是华清附中的老高三,另外还可以给我写信。”
“大学又不招生了,哥。”来子还是不太愿意,楚明秋摇头:“学习不是为了大学
,是为了你自己,让你的头脑变得充实,不那么空荡荡的。”
检查过功课后,晚上的训练没有展开,这里条件不具备,楚明秋继续翻译维修手册。
楚箐回到女二班的宿舍便开始看书,她看的是初三课本,宿舍里很安静,大家没事
都在干自己的事,北大荒的夜很寂寞,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男生们喜欢打扑克或下象棋
,女生则学织毛线和看书。
楚箐原来在晚上还想练功,可刚开始几天便被批判了,说她不安心边疆工作,怕苦
怕累,她只好将练功时间改为早晨,避开其他人,可这样作没几天,便被连长撞见了,
把连长气得,严令她不准四下乱跑,不准在人少的地方练功。
连长是对的,北大荒,特别是冬天,饥饿的狼群会四下寻找食物,甚至会冲到连里
,三连曾经就被狼群袭击,新买的小马驹被活活咬死。
没有合适的练功地点和时间,让楚箐很担忧,还是虎子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虎子
在宿舍边沿的空地上搭起了几根木头,勉强能让楚箐压腿,又将连里一间空杂物间给收
拾出来,楚箐可以在里面进行其他训练。
宋小芸跑到二班来串门,拿着支铅笔在给魏兰欣画素描,陈玉凤坐在桌边看毛泽东
语录,边看还边作笔记,很是认真,翠儿和欧海燕则在研究毛线怎么打,俩人都是新学
,打几针,停下来研究一下。
“啪!”欧海燕放下织针,在胳膊上拍了,她不由纳闷:“蚊子怎么不咬你,老围
着我。”
翠儿低头细细的数着针数,默了下,然后才说:“它喜欢你呗,看你细皮嫩肉的。”
欧海燕抽抽鼻子:“不对,不对,你抹了什么?香水?”
陈玉凤立刻抬头,警惕的看着翠儿,翠儿一笑:“那有香水,诺,这是我哥带来的
,叫六神花露水。”
“花露水!你还擦花露水!可耻!”陈玉凤愤怒的呵斥道:“只有资产阶级小姐才
擦香水!陈小翠,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班长,我建议立刻召开班委会。”
陈玉凤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翠儿压根就插不上话,擦香水,这是严重的生活问题,
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具体体现,足以开批判会了。
魏兰欣也很意外的看着翠儿,翠儿慢条斯理的说:“说完了,说完了是不是该我说
两句了。”
“班长!她还不老实!”
“唉,我说陈玉凤,你总得让人说话吧!就你这样,噼里啪啦随便给人扣帽子!还
不准人说几句了!”欧海燕抢在前面说道。
翠儿放下毛线,跳下炕,从包袱里拿出个玻璃瓶:“诺,我擦的就是这个,没见过
吧。”
“这什么?”欧海燕与她一唱一和,立刻过来好奇的问。
“这东西叫六神花露水,是我哥从草药中提炼出来的,具体驱蚊消炎止痒防虫的效
果,不是什么香水。”
“驱蚊消炎止痒防虫,真的假的,”欧海燕连忙拧开盖子,在手臂上倒,翠儿慌忙
阻止:“别!就这么点,我哥好不容易配的。”
“你哥,楚明秋?”欧海燕问道,翠儿点头,欧海燕好奇的问:“他还会配这个!
行啊!”
“我哥会的东西可多了,他们楚家可是医药世家,哎,你知道吗,昨儿,顾排长在
我哥面前咳了几声,我哥就让他上哈尔滨看病去,今儿,顾排长就去了哈尔滨。”
“有这么神吗!”宋小芸笑了,她一笑脸上便有两个酒窝,很是美丽。
“怎么不是,对了,你可以向他请教如何画画。”翠儿说着过去,看了眼宋小芸的
素描,不屑的摇头:“比我哥差太远,不行,不行。”
宋小芸撇撇嘴,同样报以不屑:“哟,你哥啥都会,我说,他是不是连孩子都能生
啊!”
说完便吃吃的笑起来,陈玉凤大怒,拍案而起:“无耻!”
众人愣住了,陈玉凤怒喝道:“你们还象个兵团战士吗!”
房间立时安静下来,陈玉凤过去,拿起玻璃瓶,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不是香水是
什么!什么六神花露水!骗谁呢!”
魏兰欣也过来,拿起瓶子闻了闻,是有点味道,可要说是香水,好像也有点勉强。
宋小芸也闻了闻,又倒了几滴在手臂上,皮肤立刻感到一丝清凉,很是舒服。
“不像是香水,我姑是友谊商店的,我见过香水,这不像。”
宋小芸很肯定,陈玉凤更加不满,魏兰欣说:“楚箐,你有吗?”
楚箐点头,拿出自己的,她的更简单是个塑料瓶装的。
“虎子哥和来子也有,你要不要看看。”翠儿挑衅的冲陈玉凤说道,陈玉凤迟疑下
,倔强的说:“他们有,也是香水!”
翠儿无言,楚箐漠然,她知道就这么回事,魏兰欣说:“是不是香水,找楚明秋问
一下就知道了。”
魏兰欣带着一干人等就朝男一班来了,浩浩荡荡的路过女一班,殷柔柔听说后,不
由又气又乐,跟着便来了。
到了男一班门口,问了之后,一干女将涌进一班宿舍。
“香水?”楚明秋不由讶然失笑,翻出虎子和来子的六神花露水:“你们见过这样
的香水吗?”
翠儿噗嗤笑了,她是见过香水的,小时候在楚家见过,那香水挺小一瓶,价格老贵。
“可它是香的。”
“香油也是香的,桂花糕也是香的,可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楚明秋含笑解释道
:“这不是香水,这是一种外用药,驱蚊止痒消炎,成分有驱蚊草,牛黄,薄荷叶,金
银花,蛇胆,总共有六种成分,另外,我把花露水合成到里面,所以,取名六神花露水。
对了,花露水不是什么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吧,上海化工厂便有生产,市场上有卖的
。”
陈玉凤完全不懂,她很不服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倒是魏兰欣问道:“为什
么要和花露水合成呢?”
“驱蚊草本身的味道便比较大,加上牛黄和蛇胆,味道就更大,这味道很刺激,中
医讲究君臣佐使,阴阳调和,与花露水中和下,可以遮掩那股刺激性味道,再加上花露
水本身含有酒精,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只是花露水里还有香精,对了,你不
是上海人吗,花露水就是上海产的。”
“我没说错吧,这就是香水。”陈玉凤好像找到理由了。
楚明秋摇头:“花露水最早是作为中药用的,是上海中西大药房生产的,而且,现
在上海化工厂还在生产,西单商场便有卖的,这说明,花露水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无关
,否则上海为什么还要生产,西单商场为什么要卖?”
陈玉凤无言以对,只是不服气的低着头,不满的嘀咕道:“一个黑五类子女,跑咱
们兵团来放毒。”
翠儿脸色一变,担忧的看着楚明秋,楚明秋笑了下,耸耸肩:“我放了什么毒了,
作了什么坏事了?你倒是说说,我配了瓶药,又不是给你用,你操什么心,你这种人,
这些年见多了,不足为奇。”
“我,我什么人!我是红五类,我父母都是工人,你是什么?”陈玉凤激愤之极。
“红五类也不能随便诬陷人吧。”楚明秋不想太狠,给陈玉凤留了点面子,毕竟翠
儿和楚箐还要在这待上好几年。
“干什么呢?出什么事了?”连长粗豪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女生们连忙让开路,连
长在前,指导员在后,知青排男女排长跟在后面。
知青们齐齐在男一班来,早有人报到连部,连长和指导员不知出了什么事,立刻赶
过来。
“没事,”楚明秋抢在前面,顺手拿起一瓶花露水:“虎子他们回来探亲时,说起
北大荒蚊虫多,我就配了点药,结果她认错了,以为是香水。”
连长虎目一扫,陈玉凤心虚的低下头,连长不满的哼了声,拿起玻璃瓶:“就这个
?”
楚明秋点头:“这个叫六神花露水,是从十一种中药中提炼出来的,其中主要是六
种,所以取名六神花露水,具有驱蚊止痒消炎的作用,抹太阳穴上,还可以提神,夏天
抹在额头还能防止中暑。”
“有这么神奇?”指导员拿起另一瓶,打开盖子,闻了下,是有香味,但很淡,可
路过仔细闻,还是可以闻到中药的气味。
他倒了点在手心,抹在刚被蚊子咬过的手臂上:“有点凉,是挺舒服的。”
“这药也是试用,”楚明秋说:“我在家里用过,有效,但不知道这北大荒有没有
效果,先给她们试用,如果有效,明年就多配点。”
连长眉头紧皱,扭头呵斥道:“行了!这什么时候了?马上抢收了!每年抢收都是
大事,啊,你们闲得无聊!都滚犊子!回去好好想想,该干什么!”
女生们和闻声而来的男二班和三班的,赶紧出去,宿舍内,立时便剩下楚明秋葛兴
国四人和连长指导员。
连长拿过指导员手上的花露水,这玻璃瓶就是普通的玻璃瓶,医院用来装药的。
“这玩意有用?”连长问道,楚明秋笑了下:“八成把握,连长,指导员,这要没
用,我大老远带来作什么!”
连长看了他一眼,不习惯这样说话,目光落在桌上的维修手册上,拿起来翻开下,
露出笑容:“行啊,翻了这么多。”
楚明秋笑了下,连长点头:“这事,你别放在心上,有些人,就爱瞎想,干活却不
行。”
“没事,这样的人见多了。”楚明秋还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考虑不给翠儿楚箐她
们惹麻烦,绝不会这样客气。
连长和指导员走了,葛兴国叹口气,楚明秋笑了下,罗大宇凑过来,好奇的拿起花
露水仔细端详,倒了点出来,抹在手臂上,凉飕飕的,挺舒服。
“真没放心上?”葛兴国低声问道,他可记得,当年莫顾澹和孟晓丹可被他弄得够
惨,莫顾澹连班长都当不下去了。
楚明秋摇头:“我在这待不了几天,唉,这种人那都有,总想将别人踩在脚下,生
她们的气,有意思吗,不过呢,你们要留心。”
说着冲他作个鬼脸:“至少,在你那中将老爸从秦城出来之前,你小子还是把尾巴
夹紧点。”
“去你的!”葛兴国当胸给他一拳,楚明秋哈哈大笑。
这种人的确那个时代都有,现在是靠出身打人,几十年后,是用钱砸人,目的就一
个,炫耀自己的优势,来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当然,这个时期更恶劣点,几十年更多
的是炫耀,老子有钱,而这个时期还隐含了谋求进步,捞取政治上的好处,给受害者造
成的伤害却严重很多。
抢收终于开始了,连长还是没能从战备排调回人来,全连战士包括家属,全数上阵
,两台康拜因威风凛凛的停在田边,知青们人人手提镰刀,带着草帽,脖子上挂着毛巾
,水壶斜挎。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
歌声一落,连长站在队伍前,大声吼道:“今年抢收,任务更重,战备排抽走了十
六个知青,都是棒小伙,我们今年开春又开垦出一百亩荒地,我们必须在下雨之前,将
所有麦子抢收进仓库,否则,大雨一落,咱们的劳动成果就有可能化为泡影,指导员,
你再说两句吧。”
“好,我就说两句,这些天,大家肯定很辛苦,但也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坏了;
第二句,大家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单独行动,去年,六连有个知青,抢收回去的路上,
掉进水泡子里,第二天才找到,这事,团里通报过,大家一定要记住。”
说了之后,指导员转身对连长说:“下令,开始吧。”
连长点头大声吼道:“开始!”
没有欢呼,知青们提着镰刀走进早已经分配好的区域,开始挥动镰刀,另一边,老
兵们则挥动起钐刀,将金黄色的麦子割倒,最远的则是康拜因,马达轰鸣,就一会便跑
出去老远。
连长最留心的还是楚明秋和他的那台耕收机,但他还是没直接去楚明秋那,最先去
看的是机务排两台康拜因,这才是抢收的主力。
楚明秋明确向连长提出,单独给他划一块区域,另外派楚箐负责收麦子。
连长来时,楚明秋已经收了快一亩了,麦田里,堆了四五堆割下来的麦子,而操作
耕收机的已经换成楚箐,楚明秋则在后面收割下来的麦子。
连长大喜之余,仔细观察耕收机的工作方式,前面四片长长的塑料片将麦子分开,
尾部转到的刀具将麦子割下,割下的麦子就地倒下,留给后面负责收集的楚明秋。
看着心痒,连长便将楚箐换下,自己上去操作,这一上手,感觉就更不一样,基本
不用力,机器自己向前走,速度不快,比较稳,但有点滞涩的感觉。
但连长依旧很兴奋,他一干就是两个小时,楚箐几次想换他,可都被楚明秋悄悄制
止。
“好,好东西!”
连长过足了瘾,快到中午时才换上楚箐,依旧兴奋不已:“要有十台这样的机器,
今年,我就一点不担心了。”
楚明秋也笑呵呵的,经过改进的耕收机比在燕京测试时还要好,但依旧还有改进的
空间。
中午吃饭时,连长亲自给楚明秋拿了五个大肉包子,又舀了满满一碗猪肉炖粉条,
弄得楚明秋很是不好意思。
“怎么样?”葛兴国端着饭碗过来,坐在他身边,殷柔柔和方慧芸也过来了。
楚明秋略微想了想:“八亩左右,我估计二十亩左右要加一次油,一次九升。”
“八亩!!!”葛兴国眼珠子都瞪圆了,要知道他们挥动镰刀,累得半死,每个人
一天下来最多也就能收一亩到一亩半,极少数体能好的,也就两亩左右。
可,这机器半天就有八亩!!!这如何让人不惊讶!!!
“八亩!!!”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知青排,知青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其中主要是女
生。
“这要每人一台,那咱们干活可就轻松了。”
“想得美,就这一台。”
“我觉着我们的小镰刀也一样。”
众人看傻子似的看着马小红,马小红坚持说:“小镰刀是我们北大荒的传家宝,用
小镰刀可以锻炼我们的意志品质。”
薛清清皱眉:“有好的不用,傻啊!公公,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楚明秋笑了下:“我这人比较懒,以前支农,割麦子,累得要死,觉着弄个机器,
这样轻松点。”
“哼,这才是资产阶级的本质。”陈玉凤说道,她的声音很大,众人都有些尴尬,
葛兴国叹口气,正要帮楚明秋反驳。
楚明秋拉了他一下,含笑点头:“这话我不赞同,人类的科技发展,其实就两点,
懒惰和贪婪;比如说吧,哥伦布,他发现了新大陆,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可他为什么会
跑冒险,发现新大陆呢?就是出于贪婪,对黄金的渴望。
还有,火车,为什么会被发明出来,原因很简单,十九世纪时,资本主义在欧洲快
速发展,货物交易需要一种新的运输工具。”
“照你这样说,飞机呢?”殷柔柔问道,楚明秋点头:“道理相同啊,如果只是兴
趣爱好,那只会存在于个体,莱特兄弟发明了飞机,可那飞机多简单,不能运货,最多
也就坐两三个人,飞机能发展今天这个模样,一个是商业需要,一个是军事需要,你们
想过没有,为什么飞机诞生在美国,而不是科技更发达的欧洲?”
葛兴国好奇的问:“为什么?”
“在二十世纪初,美国已经相当发达了,可当时,世界的主要科技中心在巴黎和柏
林,金融中心在伦敦,世界最主要的交易货币不是美元是英镑和法郎,世界最大的市场
在欧洲,在欧洲人眼中,美国人就是一帮粗鲁的没受过教育的暴发户和农夫,美国人经
常到欧洲开拓市场,每次都是坐船,所以,他们需要一种新的快速交通工具,明白了吧
。”
来子点点头,翠儿也点头,楚箐眼珠子滴溜乱转,没有说话,殷柔柔在后面捅了楚
明秋一下。
“这是你编的吧。”
楚明秋嘿嘿直笑,众人大乐,连长和指导员端着碗筷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笑声,
俩人过来,问怎么啦?
“没事,大家伙在开玩笑呢。”葛兴国连忙解释,陈玉凤张嘴就说:“他在散布资
产阶级流毒。”
“什么资产阶级流毒,我听听。”指导员笑道,冲连长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发火。
“那有什么流毒,只不过大家开玩笑,那女同志比较敏感,”楚明秋不想将事情闹
大,再度给了陈玉凤台阶,随后又说:“这北大荒真是个好地方,是老天爷留给我们的
大粮仓。”
“是啊,这里土地肥沃,种什么都能丰收,”指导员也点头:“你的这台耕收机。”
楚明秋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含笑说:“如果,连里看得上的,我就送给连里,
另外,我给你们留一份图纸,你们可以按照图纸自己制造,对了,这耕收机,除了收割
外,还可以耕地,在后面,挂上犁就可以耕地。”
尽管已经猜到,连长和指导员依旧大喜,楚明秋望着金黄的麦田:“如果不是家里
离不开,我都想留下来,兴国,你算赶上了好时候。”
“怎么啦?又开是故作多情了。”殷柔柔调侃道。
楚明秋摇头:“这里可以作好多事,真的。”
此刻楚明秋在连长的眼中颇有高人之感,听到他的话,连长连忙接上:“是啊,这
是块好地方,我们开肯土地,种麦子,种大豆,种棉花,什么都能丰收。”
“这点,我丝毫不怀疑,”楚明秋点头:“不过,我要说的是,兴国,柔柔,你们
没动脑子啊。”
葛兴国眉毛微扬,很是不解,殷柔柔不满的哼了声:“公公,别顺杆爬,你要说不
出个道理来,我可不饶你。”
连长皱眉便要呵斥,指导员伸手拦住,冲他微微摇头。
“是有点感慨,毛主席说得多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们是知识青年,除了接
受再教育外,还要用你们掌握的知识,改变这里,发展这里。
就说三连吧,你们到三连一年了,除了种地抢收外,你们还作了那些事?”
葛兴国殷柔柔都没说话,确实好像没作什么,周围的知青们也同样没说话。
“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吧,明年,在三连建一个养猪场和养鸡场,养猪场的粪便,别
乱排,可以作沼气,沼气可以燃烧,如此可以减少对煤炭的需要,也可以减少木材的消
耗,然后,再弄个蔬菜大棚,改善下生活。”
“你这不是把我们向资产阶级道路上引吗!”陈玉凤小心的看了眼连长。
“胡扯!”连长不悦的呵斥道:“我们就不能吃好点了!就不能改善下生活了。”
“陈玉凤,你这话,我也不赞成,”指导员温言道:“不能什么都往资产阶级这口
锅装。”
陈玉凤低下头,连里两大巨头都反对,她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再给你提点高级的吧,”楚明秋玩味的看着葛兴国,葛兴国笑了下:“你说说。”
“我听说,国外用飞机洒农药,咱们不行啊,没这么多飞机,不过呢,你能不能作
个小点的,我记得你初三时参加过航模比赛,能不能从这方面想想招。”
没等葛兴国答应,他又说:“还有,养猪,现在这猪,成熟期大约要三百天,能不
能想办法将这个缩短,两百天,一百五十天。”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拔苗助长吗!”薛清清不相信,楚明秋一笑:“当然有可能
,饲料是关键。我告诉你们吧,山里已经在作试验了,他们已经把猪的成熟期从三百天
缩短到一百九十天左右。”
“山里?”殷柔柔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楚明秋说:“你忘了,四十五中在山里办了个五七学校,就在狗子他们村。我给你
们说的,沼气,养猪场,养鸡场,山里都办了,原来一直在摸索中,五七学校不是有一
些华清燕大农学院的教授吗,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什么都干成了,养猪场,养鸡场,沼
气,都干成了。”
殷柔柔不说话了,葛兴国却振奋的说:“那还说什么,人家都能干成,咱们也一定
能成。”
“这就对了,知识青年,知识青年,就是要用知识改变农村,让我们的国家更美好
。”
连长和指导员交换个眼色,俩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俩人心里不约而同萌生出一句老
话,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一天,到天黑收工时,耕收机收割了足足十六亩,耗油十一升,测出这个数字,
楚明秋不由微微皱眉,连长指导员可高兴坏了。
“怎么,这成绩还不满意!”葛兴国看楚明秋好像并不高兴,不由纳闷起来,要知
道知青排这么多人,一天下来也才收了十三亩。
“我就觉着耗油多了点,要是能控制在八升左右就好了。”楚明秋说道。
“为什么?”葛兴国没懂,他本能觉着楚明秋这样说有深意。
“性价比啊,你算算,一升汽油多少钱,一亩地的麦子价值多少,再加上人工,还
有,这耕收机要在山区推广,油耗太高,农民用不起。”
“那怎么才能降低油耗呢?”葛兴国又问,来子和罗大宇都围过来,专心的听着。
“耗油的关键是发动机,只有提升发动机的功率,同时降低油耗,唉,这就不是我
们能解决的问题了,这恐怕需要新型发动机。”楚明秋叹口气,以中国目前的技术能力
,这样的发动机是没有的。
整整一天的抢收,让来子和罗大宇都累坏了,俩人简单梳洗下便躺在炕上,没一会
便响起鼾声。
葛兴国边烫脚边看书,楚明秋则继续翻译维修手册,几天下来,已经翻译了一大半。
门开了,葛兴国扭头看,连长和指导员进来了,他连忙叫了声,楚明秋抬头,有点
意外的问:“连长,指导员,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连长点头:“今年抢收任务重,我们想多造几台收割机,你看十天时
间够不够。”
楚明秋心里默默计算下,连长见他没说话,便直接说:“我知道,要到哈尔滨才行
,你和指导员,加上葛兴国,一块去哈尔滨,十天时间,造得越多越好。”
“你这人,让小楚同志想想。”指导员语带责备,连长摸摸脑袋,嘿嘿的笑起来。
“我不能给你保证,”楚明秋缓缓说道:“从连部出发,到县城需要大半天时间,
县城每天到哈尔滨只有一趟火车,这又要一天,来回四天,再联系工厂,购买配件,等
等,这中间不确定因素太多。”
连长很无奈,但知道楚明秋说的是实情,不确定因素太多。
“这样吧,我们今晚出发,天亮前到县城,直接住在火车站候车室,这样可以抢出
一天时间,”楚明秋提议道。
“好!就这样,让朱明套车!”连长立马赞成,楚明秋又补充道:“连长,十台,
我估计要千元左右。”
连长点头:“放心,这点钱,还有。”
“指导员,你马上回去,把军装穿上,带上证件和介绍信,最好把公章也带上。”
“带上公章?”指导员和连长愣了下,楚明秋笑了下:“万一可以多造呢,万一钱
不够呢,有公章,可以打欠条。”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连长立时点头,连里的积蓄并不多,拿出一千块钱,已
经是尽了最大努力。
当天晚上,三人便出发了,晚上赶路比起白天来说更困难,到县城时,天色已经蒙
蒙亮了,三人直接到火车站。
等到天亮,在火车站外随意吃了两个窝头,又一人揣了两个窝头便上车了。
当天中午,他们赶到哈尔滨,下车后,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找,便直接上市轻工局,
到了轻工局门口,三人都傻眼了,轻工局大院内到处都是标语,群众运动热火朝天,好
容易找到局革委会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居然压根不知道,让他们自己去找。
“他妈的!这,这,”指导员气得失态,差点就骂大街起来。
“你们上农机厂去问问。”
正当三人不知该怎么办时,边上一个带着眼镜,拿着扫帚的中年人低声说道。
指导员一愣,楚明秋低声问道:“农机厂在那?”
中年人正要说,几个年青人过来,中年人连忙地头扫地,指导员还要问,楚明秋拉
着他出来。
“这农机厂在那呢?”指导员有点着急,楚明秋摇头,心里有些后悔,三连这么知
青,怎么就没带一个哈尔滨知青来呢!
“您别急,待会再问。”楚明秋说着,看看四周,便再度走进大院,遥遥跟在中年
人身后,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楚明秋才再度开口。
指导员看到楚明秋很快回来,连忙问拿到地址没有,楚明秋点头。
农机厂其实又叫农机修配厂,主营是农机修配,这个厂是大跃进年代成立的,厂子
在道外英俊公社,跃进街139号。
赶到农机厂时,已经下班了,楚明秋三人向门卫打听,门卫爱搭不理的样,让三人
很无奈,只能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
看着指导员唉声叹气,焦急不安的模样,楚明秋忍不住摇头:“指导员,三连算是
世外桃源,这样的事,我见多了,说实话,这是正常的,如果,我们进去很顺利便将事
情办了,那才是不正常的。”
“啊!”指导员呆若木鸡,楚明秋微微一笑,葛兴国深深的叹口气。
楚明秋想了想,翻身起来,对指导员说:“走,咱们直接找他们厂革委会主任。”
指导员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直在军队,而后在兵团,这都是相对单纯的地方,与
社会打交道比较少。
楚明秋看出来了,于是便越俎代庖,拿着烟,陪着门房老头抽了两根,又留下一瓶
酒,然后就回来了。
“打听到了。”楚明秋笑呵呵的,看得出来,他对打听到的情况很满意:“农机厂
现在是军代表负责,军代表住在厂部,指导员,这下就看你的了。”
指导员微怔,随即明白了,楚明秋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军人,人不熟,军装熟。
进入厂区,穿着军装的指导员在前,楚明秋和葛兴国提着包在后,一路问到厂部。
其实这个厂并不大,楚明秋沿途看了看,有六七个车间样的厂房,初步估算有千多
人,这种厂在东北来说,算是小厂。
寻着灯光找到厂部,又寻着灯光敲开军代表的办公室,这军代表还算不错,以办公
室为家,正和几个人在谈话。
指导员敲门进去,军代表看到他有点意外,指导员也没废话,以军人的直率说明来
意。
“我们问了轻工局,轻工局的同志让我们到贵厂来,请贵厂帮助我们。”指导员的
姿态很低,态度很诚恳。
楚明秋在心里叹气,这要放在几十年后,能白得一样拳头产品和技术,这厂领导还
不得高兴得跳起来。
军代表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听了指导员的话,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另一个五
十来岁,穿着蓝色衬衣的老年人。
“单人收割机?”蓝色衬衣皱眉:“我们厂没有这个产品。”
“我没说清楚,是我们自己设计生产的,”指导员扭头说:“小楚同志,把图纸拿
出来,这收割机是小楚同志设计的,已经有一个成品在连里,一天时间,收割了十六亩
小麦,相当于十几个壮小伙一天的工作量。”
“十六亩!”蓝色衬衣有点惊讶,边上几个人也悚然动容,纷纷起身围过来。
楚明秋将图纸展开,图纸并不复杂,这些人一看便明白了,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
题,楚明秋一一作了回答。
“昨天收了十六亩,消耗汽油十一升,这耗油量稍微大了点。”楚明秋很坦诚,没
有隐瞒耕收机的缺点。
“这个犁怎么用?”
“这个是挂在后面的,就是这个部分。”楚明秋说着拿出另一张纸,这张是挂着犁
的耕收机。
“这个构思非常巧妙,很好,小同志,这真是你设计的?”
楚明秋憨厚的点点头,蓝色衬衣问道:“刘工,你看,咱们能不能生产!”
“当然能,咱们现在的设备完全可行,小楚同志,这图纸能给我们留下吗?”
楚明秋摇头:“你们可以临摹几份,各种技术指标上面都有,图纸,我还是要带回
去。”
刘工还是很高兴,这个厂成立快十年了,主要的工作一直是修理,说是农机厂,其
实机械部分很少,主要还是什么钢铲钢钎锄头,少量的拖拉机配件,没有拳头产品,现
在这单人耕收机从天而降,完全可以成为厂里的拳头产品。
这个时期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相反免费送人,人家要用了,你恐怕还要感谢他们。
军代表很高兴,与指导员在边上闲聊,让楚明秋和刘工他们讨论技术细节问题。
军代表让他们住到厂里的招待所,还很大度的免费,不但住宿免,吃饭也免。
这自然让三人大喜,连声感谢。
当晚,三人就搬进了厂招待所,第二天,指导员告诉楚明秋,他要去医院看看顾长
庚,这里的事就交给楚明秋和葛兴国了。
这个很正确也很聪明,指导员并不懂技术,甚至不懂该如何组织生产。
楚明秋和葛兴国俩人泡在厂里,如果说昨晚讨论时,刘工他们对这耕收机是楚明秋
发明的还将信将疑,楚明秋只用了半天时间,便让他们的怀疑烟消云散。
讨论图纸,车钳铆,除了焊接,楚明秋不懂外,其他的都是高手,楚明秋还帮他们
设计了个简单的流水线,这个流水线,说实话,真不像流水线。
刘工很好奇,楚明秋更好奇,这个厂的生产居然比较正常,刘工解释后,他才明白
为何那个扫地的中年人会给他们推荐农机厂。
农机厂的技术力量实际是比较差的,楚明秋也感觉到了,好些工人连图纸都看不懂
,游标卡尺都不会用,加工配件,是他手把手的教。
但这个厂有个强力党委书记,就是五十来岁,传蓝色衬衣的老头,这老头资格老,
参加过抗联,后到延安,一直到抗美援朝结束,这才转业到哈尔滨,他没多少文化,所
以,职务不高,但资格够老。
这个厂是大跃进时,老书记带人干出来的,他在厂里的职工干部中有极高的威望,
文革初期,曾经有红卫兵来厂里,想要揪斗他,说他曾经在苏联干过,是苏修特务,结
果很悲剧,被厂里的工人阶级给打出去了。
刘工原来是哈尔滨第一机械厂的工程师,五七年被划为右派,被老书记挖过来。
楚明秋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底细告诉刘工,他抓紧时间,这一天便加工出三套设备,
并且连夜装备好。
晚上,指导员回来了,神情不是很好,他告诉楚明秋,顾长庚确诊了,是肺癌,不
过医生说没扩散,已经做了手术,取下两片肺叶。
“真是幸运,没扩散就还有救,只要以后注意,活上三五十年,没有问题。”楚明
秋安慰他。
指导员叹口气:“医生也这样说,只要不复发,就没有问题。说起这事,还要多感
谢你,医生说,再晚上两个月,那就麻烦了。”
指导员没说全,医生其实很震惊,因为顾长庚的病已经很危险了,在这个时代,医
疗检查手段很有限,肺癌一般被发现就已经扩散,癌症一扩散,几乎就没救了。
而楚明秋仅仅摸了摸脉,听了听肺部的声音,便断定是重病,马上让去哈尔滨检查
,还附了检查手法。
这绝对是高手,医生甚至问倒底是什么人给顾长庚看的,当听说是从燕京来的一个
小年青时,医生压根不信。
“这等于是你救了他一命。”指导员感慨的说:“说谢谢,就太浅薄了。”
“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指导员,就请您照顾下楚箐来子虎子和翠儿,特别是楚箐
来子,这两个孩子小,不懂人心险恶,楚箐又是个戏痴,除了唱戏,其他什么都不懂,
说老实话,我很担心她。”
指导员这时也敞开心扉:“楚箐是个好孩子,原来师里准备成立个戏剧队,这才招
她们过来的,可后来,唉,原来的师长调走了,新师长对戏剧队不感兴趣,这事就这样
黄了,不过,楚箐的表现还是很好,能吃苦,对人也好,你放心,这事,我记下了。”
楚明秋这下放心了,在北大荒的这几个孩子,他最担心楚箐,这小丫头除了唱戏,
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连饭都可以不吃。
至于葛兴国这,楚明秋觉着自己不用打招呼,葛兴国殷柔柔自然会照顾楚箐的。
接下来几天中,三人一头扎进厂里,这个工厂的确很简陋,别看人多,规章制度很
不健全,楚明秋利用业余时间,为厂里制定了一个规章制度,同时建议给工人进行技能
培训。
五天时间,他们生产了二十台耕收机,其实,这耕收机并不复杂,工人到后面越来
越熟练,只要配件齐了,一天便能装出二十多台,这个配件是指厂里自己无法生产的配
件,比如发动机,电子元件,皮带等等。
指导员决定和楚明秋先带这二十台回去,让葛兴国留下继续,他们总共订了五十台
,钱不够,打了欠条。
葛兴国留在哈尔滨的另一个原因,是学技术,将来楚明秋是要走的,以后这机器的
维修保养,便要葛兴国挑起来。
二十台耕收机,让连长乐得合不拢嘴,当天就拉到地头,挑选了二十个女知青负责
操作。
一周后,葛兴国带着剩下的三十台耕收机回来,于是三连提前了半个月完成抢收任
务。
楚明秋没有等到虎子换班,在葛兴国回来不久后,便离开了三连,连长指导员俩人
亲自将他送上火车,另外还送了整整两大包特产。
楚明秋走了,可三连的事还没完,三连提前半个月完成抢收任务,喜报报到团部,
团长大感意外,要知道,全团去年都扩大了耕地面积,没想到抽调知青,组成战备排,
各连都在叫苦,团里都准备报损了,没成想,三连居然提前完成了。
团长接到报告后,坐上吉普车就到三连来了,他没有直接去连部,而是在地头转了
一圈,光秃秃的土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打扫得干干净净。
随后到三连,三连的人都在麦场,晒麦,扬麦,人人欢声笑语。
团长见到三连长,直接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三连长也没隐瞒,将他带到库房,五十
一台擦得亮闪闪的耕收机,展现在面前。
团长问清楚后,立刻决定五十台全部带走,同时抽调所有知青和机务排,支援其他
连队,连长满口答应,团长自然也顺水推舟,将三连欠下的债给付了。
消息很快传到师部,师长特地到三连视察,又到团里其他连队视察,亲眼目睹了耕
收机的效率,五十一台耕收机,一天接近六百亩的效率,让师长大为振奋,三连因此被
授予集体三等功。
可惜的是,这机器不是三连的人发明的,否则,这就可以大力宣传一番。
哈尔滨农机厂获得的利益更大,单人耕收机成为厂里的拳头产品,从兵团蜂拥而来
的订单,让上级注意到这个小厂,厂里的各个领导被嘉奖立功自不消说,更主要的是,
上级开始给这个小厂投资了,一个月内便给厂里批了几十台机床,还添了三辆卡车。
楚明秋呢?
回到燕京的楚明秋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生活依旧,每天加工工兵铲,再弄
上几个野外背包,剩下的时间,便是看书。
书,在这个时代十分珍稀,几乎所有图书馆都贴上了封条,原先还开放的市图书馆
,现在又关闭了。
找书,现在成为困扰他的难题,他已经没书可看了。
在国庆前,他终于收到楚诚志的来信,从日期上看,这封信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
让楚明秋很无语。
楚诚志在信里充满革命乐观主义,讲述着他们的奋斗,要在祖国西南建设一遍橡胶
园,彻底改变国家要花巨额外汇进口橡胶的历史。
另外,他在信里还透露了,他们农场将并入云南建设兵团,由现役军人负责管理,
并入兵团后还可能参加战备排,实现他持枪保卫祖国的愿望。
看过信后,楚明秋很快给写了回信,告诉楚诚志,在农场要收敛点,穷山恶水出刁
民,云南地方远,地方或军队做事不会象燕京那样讲究政策,另外,提醒他,不要忘记
念书,他的实际学历不过初中三年级,还没有受过高中教育。最后,又说了楚箐在北大
荒的情况,让他放心。
十一过后,农村真正进入农闲时期,但林晚没有回来,她写信回来说,现在她在村
里的学校当老师,不但她在教书,其他五个也都成了老师,让楚明秋很意外的是,林晚
告诉他,老爷子也在山里教书。
教授们回去后,村里的学校缺老师,三爷爷和三叔商量后,决定让六个知青全数去
学校教书,只给他们保留了几亩菜地,其他土地村里全部收回,用三爷爷的话说,有他
们没他们都不要紧,只要把娃娃们教好,那就是对村子最大的贡献。
楚明秋对三爷爷的这个论断拍案叫好,于是他又从旧书堆里淘换出几套文革前的教
材,从小学到高中,全数给山里寄去。
中苏关系在继续恶化,就在楚明秋去北大荒之前,双方在新疆再度交手,中国吃了
大亏,但这次中国没有声张。
但这次冲突后,中央成立全国防空指挥部,在全国各地开展挖防空洞行动,整个国
家进入备战状态。
燕京的气氛变得凝重,派出所又到楚家大院,告诉大院的所有黑五类,家中有外人
来,必须到派出所报告。
随后廖八婆也来通知,按照上级通知,每家每人上交三十匹土砖,不过,廖八婆也
放水了,她是按照户口定的,小不老小平安还有李家三兄弟还有楚诚意便用不着,楚明
秋和宋三七牛黄将后院所有人的砖砌好,交到街道。
这些都是小事,十月一日,楚明秋满二十了,这是他过得最安静的生日,只有小不
老陪着他,小不老深夜悄悄出去,到莫斯科餐厅买了个生日蛋糕,然后美滋滋的看着楚
明秋和大家伙一块分食。
不过,小不老的这个行为受到楚明秋的批评,这太危险,严厉警告她,以后不准这
样了。
小不老丝毫没因受到严厉批评难过,相反很高兴,因为她看出,楚明秋其实很高兴。
一九六九年就在这样闲散中过去。
第六十四章 有工作了
一九七零年的春节,是个比较冷清的春节,山里的学校放假了,林晚他们都回来了
,给孤独的楚明秋带来很多快乐。
苏子青和左雁只回家看了看,连一晚都没住便跑到楚家大院来,楚明秋只能给她们
收拾个院子,让俩人住进去。
春节过后没多久,她们又结伴回山,学校要开学了,她们得回去作准备。
现在她们都感到庆幸,她们也就早了几个月进山,要不然也得到山西或陕西去插队
,那象现在,隔三岔五就可以回家,尽管家里空空的,没有人。
五一过后,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楚明秋交了货,路上遇见齐国轩,俩人就在路上闲
聊,齐国轩很得瑟,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将女神拿下,去年春节便结婚了。
“齐哥,你这就没意思了,结婚也不告诉我。”楚明秋开玩笑的 责备道。
“没请外人,也没办酒席,我们搞的是革命婚礼。”齐国轩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
释,所谓革命婚礼便是不办酒席,请大家伙吃糖,闹腾下就完事了。
“对了,小秋,你还在废品收购站干吗?”齐国轩问道,现在他已经不亲自开车了
,而是升职为副调度长,到调度这一级,基本就脱离体力劳动,再加上一个长,那就算
踏上仕途了,他在车队内算得上四号人物。
楚明秋点头:“当然,不然干什么!”
齐国轩看了三轮车车厢一眼,车厢内有半车废品,这是顺路收的,另外半车则是新
领的原料,主要是工兵铲的原材料。
“咱们公司要招工,怎么样,要有兴趣,哥们可以帮忙。”齐国轩很大度。
“哦,那敢情好,齐哥,我得先声明,我可是黑五类子女。”楚明秋笑嘻嘻的提醒
道。
“去你的,什么玩意,没工作还挑三拣四!”齐国轩笑骂道,骑上自行车:“到时
候听我的消息。”
楚明秋目送他离开后,转身蹬车往家走,这个从天而降的工作,他觉着没意思,不
想去,只是不想扫了齐国轩的兴,至少,人家没有恶意。
不过转念一想,齐国轩说不定也就顺嘴一说,压根就是个顺水人情。
但,他觉着自己该找个工作了。
最现实的问题便是小不老,小不老今年上初一,燕京市宣布进行教育改革,按照毛
主席的指示,学制要缩短,所以,从今年起,小学实行五年制,初中改为两年,高中也
改为两年。
按照这个学制,小不老明年就该初中毕业,如果,她遭遇自己那样的命运,升不了
高中,说不定就只有下乡一条路,可明年,她也才十四岁,妈的,连法定成人都算不上。
他要找个工作,可究竟找个什么工作呢?普通的工作?并不能让他满意,进工厂当
上三年学徒,然后成为一个最底层的普工,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那怕就这样,也比进工厂强,所以,就在上车的一瞬间,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齐
国轩真提出来,那就回绝他。
回到家里,将废品先拿下来,然后将加工材料搬进工房,整理之后,他又回来整理
废品,现在的废品,绝大多数是真正的废品,没有丝毫价值,但有时候也有运气,比如
前段时间,有两个小孩便卖给他几块黄铜,不过,那不是黄铜,而是黄金,还有他也收
到过一册齐白石的画册,总共有十几幅画,看上去好像是齐白石练习的素描,可即便如
此,也是很珍贵的。
可惜,今天,他没有这个幸运,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这没出他的意料,在收的
时候,他已经大致看过了。
小赵总管对他还在收废品非常不解,也非常不满,每次看到都嘀咕不停,楚明秋也
不分辩,指示笑嘻嘻的听着。
到了晚上,楚明秋给纪思平打了个电话,纪思平显然在忙,办公室里有其他人的说
话声,纪思平告诉他,明天晚上,他会过来,正好有事找他。
第二天晚上,纪思平果然来了,他看上去很是平静,可却没进楚明秋的小院,楚明
秋会意的将他引到内院的书房中。
“呵,还有这么雅致的地方。”纪思平说着目光四下乱转。
“书房而已,算不上雅致。”楚明秋笑道:“不过,很安静,不管说什么,除了我
们外,没人知道。”
纪思平顿时轻松下来,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取过茶壶倒了杯水,一仰脖便喝了
个精光。
“昨儿你打电话来,你要再不打那电话,那电话便没用了。”纪思平说道。
“怎么啦?”楚明秋问道,脑中一闪:“吴书记看上你了?”
纪思平点头:“让我到市委秘书处,不过,倒底是不是当他的秘书,现在还不清楚
。”
“嗯,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楚明秋含笑坐到边上,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纪思平
是个极为果决的人,而且很敢下注,当年,他能向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求教,便可见一
般。
“找我什么事?”纪思平问道。
楚明秋一笑,打趣道:“嗯,这到秘书处便是不一样了。”
“少废话,能办的,我明儿就办,不能办的,我也没办法。”纪思平说道,这才是
纪思平,首先是自己的安全。
“帮我找个工作。”楚明秋靠在椅子上,纪思平一笑:“这算什么难事,上次你在
天津写的几篇报道,....”
“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当个文人,这年头,当记者的,说的全是假话。”楚明秋
说:“当记者还不如打零工。”
“哦,是屈才了,”纪思平鄙夷的瞧了他一眼:“要不这样吧,燕京的谢书记病了
,你来当燕京市委书记,兼任燕京军区第一政委,这工作满意了吧。”
“你丫少砢碜我,”楚明秋笑骂道:“我说的是真的,最好,最好是能管招工的?”
“管招工的?”纪思平很是好奇,楚明秋点头:“我那几个兄弟全下乡插队去了,
我想弄个官当当,把他们全弄回来,你看能行吗?”
纪思平冷笑下:“你丫就异想天开吧,这知青下去,三年内不能结婚,不能招工,
除非病退,你家不是医药世家吗,弄几副药,再办个病退,有什么难的。”
“这是最后的招,是药三分毒,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更大,能不用最好别用,再说
了,这工作有好有坏,我得给兄弟们安排个好工作。”楚明秋笑眯眯的,也只有楚明秋
这样的人,能把以权谋私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毫无愧疚。
“招工归市人事局,知青归市知青办,你丫两边都想要,那只能是三头六臂。”纪
思平讥讽道:“还有,你不过一介白丁,凭什么有这权力。”
“我没说明天啊,这不三年吗!我还有几年时间奋斗。”楚明秋觉着自己有点冤有
点委屈。
“以你这样,参加工作,先当三年学徒,然后是普通职工,如果有机会,你才能胜
任股长,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处长,等你到了处长这个级别,估计要二十年,就算你是
天纵奇才,怎么也得十多年吧。”
楚明秋一笑,给他倒了杯水:“正常情况是这样,我估计倒死,能混上处级,就已
经是幸运了,不过,纪兄,别忘了,这是个不正常的时代。”
“就算造反,现在也晚了啊!”纪思平说道。
“革命!什么时候都不晚。”楚明秋笑眯眯的。
“你这事,我得想想,”纪思平思索着说,他忽然觉着楚明秋或许能行,这家伙就
是个妖孽,略微想想说:“不过,我也有为难事。”
楚明秋没说话,微微点头,纪思平说:“中央要在庐山召开九届二中全会。”
“那就去呀,有什么为难的?”楚明秋有点纳闷。
纪思平苦笑下摇头:“要这么容易就好了,”说到这里,他禁不住悄悄张望下,楚
明秋冲他微微摇头。
“这次开会,最主要的是修改宪法,”纪思平小声说,楚明秋面无表情,宪法?这
个时代,不就是摆设吗,有和没有,有区别吗?就算几十年后,权力干预法律的事,不
一样比比皆是。
在老共的字典里,法律是写给别人看的。
“主席认为,这次修改宪法,不设国家主席。”
楚明秋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不设就不设呗,有什么.....
不对,不对,这是不是太祖下的套啊!
纪思平看到楚明秋脸色大变,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便微微点头:“现在知道吧?”
楚明秋眉头深皱,脑海中乱纷纷,难道这又是引蛇出洞?太祖这些年做事总是出人
意料,让文武百官无所适从。
“现在,我无从判断,知道的消息太少了。”楚明秋摇头说:“这个消息确实吗?”
纪思平点头:“主席这样说,无疑是扔了颗炸弹,谁都不敢赞同,也不敢反对。”
楚明秋苦笑不已,纪思平也同样苦笑,主席现在是神,是没有皇冠的皇帝,他想怎
么地就怎么地。
俩人相对无言,纪思平最后叹口气:“本来在三月召开的国家工作会议上,已经通
过了修改宪法,不设国家主席的动议,可最近,风向好像有变,又要设国家主席了。我
现在糊涂着呢,吴书记也在问,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书记在问?”楚明秋精神一振,纪思平点头,楚明秋微微点头:“不错,不错
,看来你已经混到吴书记的核心圈去了,吴书记的专职秘书定了没有?”
纪思平摇头:“我们三个都是他的秘书。”
“也就是说头号秘书还没定。”楚明秋更加惊喜,这说明纪思平很可能出任头号秘
书,也就是几十年后尊称的二号首长。
“给我几天时间,这事,我替你想想。”楚明秋说道,纪思平感激的点头:“好,
你的事,我也替你打听下,我觉着你可以到革委会秘书处干,比其他什么单位都强。”
革委会,其实就相当于市政府,文化大革命并没有摧毁党委,党委依旧是党委。
市委秘书长和革委会秘书长其实是同一个人。
让楚明秋去革委会秘书处,这个念头是纪思平忽然产生,他觉着楚明秋到了秘书处
,肯定能有作为。
可,楚明秋却摇头:“地方是不错,可我去得了吗?”
“黑五类子女,这个其实问题不大,”纪思平说:“我其实也是黑五类子女,不照
样吗,只不过,你的资历太浅,要过渡下,我觉着你还是先到工人战报当几天记者,过
渡下?你看如何?”
楚明秋想了下,点头:“成,就这样吧,嗯,这事,先不忙,我先把你的事想清楚
后再说。”
“好,什么时候想去了,告诉我一声,工人战报的工宣队队长和社长,和我都挺熟
。”纪思平说着一笑,这工人战报的工宣队队长和社长都是他造反时的战友,属于同一
阵线,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轻易给楚明秋办到记者证。
正事说完,俩人又闲聊一会,纪思平才告辞离开,楚明秋开始依照惯例巡查后院,
每个院子都转悠一圈,国荣正调皮捣蛋,穗儿姐管不住他,他害怕的父亲,去了五七干
校,可楚明秋只用了两天便让收心了,穗儿气急时,就说让舅舅管你,小家伙就老实了。
听话的还是小不老和小平安,楚明秋过去时,小不老正给小平安念书,小平安眼皮
子一搭一搭,跟着念,显然只有嘴,没有脑。
李家三兄弟很刻苦,三叔,或者三爷爷的眼光很不错,这三个孩子每天下班回来便
看书,没有一味去加工工兵铲挣钱,这上面,楚明秋是不管的,当然,这也是楚明秋给
他们设置的考验,不过,显然他们都通过了这个考验,楚明秋决定找个时间和他们好好
聊聊,如何发展小山村的经济。
转悠一圈,回到房间,楚明秋拿起这段时间的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还有红旗杂志,
一篇接一篇的看,当然,他没有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主要看社评,这才是代表上位
者的观点。
但翻了两个月的报纸都没看出什么来,报上的消息主要是什么学习新党章,九大通
过了新党章,将林彪列为接班人,唉,将来这段历史恐怕只能将屎盆子扣在林彪和江青
身上。
以他的见识,还不清楚什么四人帮,但知道江青肯定倒霉了。
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本来已经躺下的他坐起来,开灯,重新看报纸,一个省一个省
的省革委会主任省委书记,全列在一张表上,又将九大列出的中央委员名单,一一列出。
“明白了!”楚明秋长长出口气,他完全明白了,这些省市中央委员,全国八大军
区,海陆空三军,林彪掌握了接近三分之二。
大权旁落!!!
象太祖这样的雄主,岂能接受。
“太子!还真是这个世界最难的职位。”
楚明秋叹息着上床了,心里已经有底了。
第二天晚上,纪思平又来了,还是楚明秋打电话让他来的。
俩人在百草园,看着小家伙们训练,闲聊几句后,便到了书房,进门之后,楚明秋
将书架上的地图拿下来,打开。
“这什么意思?”纪思平纳闷的问道,地图上,写了很多名字,以他的见识,自然
知道都是各省的省委书记和革委会主任。
“这里还有一张。”楚明秋又取下另一张卷起的白纸,上面最上面是中央委员名单
,下面是三军司令和总参谋部领导人。
“你什么意思呀!”纪思平没有看懂,但感觉心惊胆颤。
“我估计这次二中全会会出大事,”楚明秋说道:“先说结论吧,毛主席不设国家
主席的意思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嗯,我有八成把握。”
纪思平没说话,只是看着地图和名单,楚明秋接着说:“一九五九年,毛主席从一
线退下来,刘少奇接任国家主席,随后发生了什么,刘少奇的威望迅速上升,甚至连毛
主席自己都说,他说话不管用,要刘少奇说话才管用,我想毛主席正是吸取了刘少奇的
教训,恐怕才想出,不设国家主席的主意。”
纪思平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地图和名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先问个问题,”楚明秋说:“林彪是不是不赞成这个建议?”
纪思平一怔,震惊的看着他,他当然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楚明秋又问:“林彪是什
么态度?”
“他应该在观望吧。”纪思平的语气游移,以他现在的位置,很多情况也不清楚。
“你看看这张图,”楚明秋也禁不住压低声音,这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密谋什么似的
:“我分析了下,这张图上,有超过一半的省市以及中央委员,都与林彪关系密切,还
有,总参谋长黄永胜,海军司令肖劲光,政委李作鹏,都是四野的;空军司令吴法宪,
全是林彪的老部下。”
纪思平眉头拧成一团,他隐隐有点明白,可就觉着没明白,有些迷惑不解的问:“
这又说明什么?”
恐怕在现在的中国,除了楚明秋外,没人敢说林彪会倒台,九大之后,林彪如日中
天,是党章规定的接班人,全国军民的副统帅,谁敢说他的不是。
人民日报连篇累牍刊载,各地学习新党章,新党章是什么?最重要一条便是林彪的
接班人地位,这个时候却说什么,林彪会倒台?
那不是现行反革命是什么!
那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我以前对你说过,中国两千年历史中,无数鲜血证明,太子是最难干的岗位,为
什么呢?一旦成为太子,就成为其他人注视和攻击的目标,要想发挥点作用,就得有听
自己的人,也就是必须结党,可一旦结党,便会威胁到皇帝,皇帝一旦感到威胁,反过
来就要剪除太子,现在,你明白了吗?”
纪思平听得冷汗直冒,这太匪夷所思了!让他难以接受。
他坐在那,一言不发。
楚明秋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不该给他说这么多,他想了下说:“你
回去,吴书记如果再问,你就将刘少奇这部分告诉他,关于林彪的部分,先不要说,你
自己知道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现在跟着林彪的,将来恐怕都没好下场。”
纪思平战战兢兢的掏出支烟,手抖得几次都没点燃,楚明秋更加后悔了。
“今晚的话,出我的嘴,进你的耳,你明白吗?”楚明秋轻声提醒道。
“你让我安静会。”纪思平软弱的叫道,这是一次赌博,押上身家性命的赌博。
楚明秋微微摇头,这家伙还是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和多变性缺少了解,说句最简单
的,看的书太少了。
从六六年到现在,要解决的是刘少奇邓小平的问题,主要是刘少奇,九大之后,刘
少奇可以说是彻底被打倒,党内结论已经有了,叛徒内奸工贼。
所以,刘少奇已经翻篇了,新的斗争又要开始了,那么斗争对象是什么呢?
楚明秋承认,他没有看清,之所以定林彪,那是因为,几十年后就这样的。
纪思平抽了两支烟,屋里烟雾萦绕,楚明秋将门打开,让烟雾散去。
“小秋,这场赌博,够大的!”纪思平苦笑道。
楚明秋忍不住大笑,冲他摇头:“这算什么赌博,半尺深的水,连鞋底都湿不了。”
“这事,就是不设国家主席这事,肯定还要打招呼,外省市的应该还不清楚,所以
,主席应该还要打招呼,到时候,吴书记再顺水推舟,压根就没风险。”
纪思平想了下,点头:“不错,现在只是小范围打招呼,这二中全会,据说初步定
在七月底八月初,恐怕还有变化。”
“那不急,还有两个月呢。”楚明秋说道,纪思平情绪平缓下来,便笑道:“你这
话要传出去,现行反革命,没跑了。”
“够枪毙的了。”楚明秋笑嘻嘻的补充道。
纪思平摇头:“会惊死天下人的!”
“你把天下人看得太轻了。”楚明秋摇头:“任何变故,天下人都能接受,只不过
在最初,他们会惊讶下,然后,他们便会热情高涨的投入到批判林彪中,就象批判刘少
奇那样。”
纪思平叹口气:“群众就是被愚弄的傻子。”
民众永远是乌合之众,永远是被利用被愚弄的对象,这种事发生在现在的中国,未
来会发生在台湾和香港,那时,他们吃的是民主自由这碗药,整个社会也在这碗迷药中
沉沦。
其实,民众最关心的问题是生活,当生活艰难时,由于缺少知识和长远的目光,民
众会很容易受到挑拨,找个替罪羊,此时,若有人借住媒体等手段,可以轻易将民众的
情绪挑拨到他希望的方向。
所以,永远别说民众是正确的,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们是错的。
俩人继续商议,确定了一个方案,不主动向吴书记提供这个判断,只有在他问起时
再提;纪思平要争取随吴书记参加二中全会,并随时与楚明秋保持联系,白天打到单位
上,晚上打到家里。
“你的事,我已经与工人战报社的瞿社长联系了,也和工宣队的张队长说了,他们
都欢迎你去。”纪思平迟疑下说:“不过,你得从临时工干起,干满三年临时工,再转
正,小秋,我担心这可能有变故。”
楚明秋微微点头,三年时间太长了,这里面出现变故的可能性太多,纪思平叹口气
:“你要是能以正式工的名义调过去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楚明秋苦笑下,六五年到现在,还差两个月就五年了,他忽然有
个念头:“这样吧,我找人问问,看能不能在物资公司转正。”
纪思平先是点头,随即皱眉:“不妥,你要这样的话,那就涉及调动的问题,你能
控制得了物质公司吗?”
楚明秋摇头,纪思平想了下,试探道:“要不先到报社去干着,看看能不能提前转
正。”
“提前转正?行吧,什么时候去?”楚明秋苦笑下,心里压根没寄希望,以自己的
身份学历,要想获得特殊待遇,可能吗!
“你等我消息。”纪思平说道。
楚明秋起身,将地图和名单拿到院子里烧掉,这些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踏入职场,是楚明秋决定作出改变的一个步骤,他也应该变变了。
不过,纪思平依旧在三天后才给他电话,告诉他,他的临时工从两年前算起,因为
,两年前,他帮宣传部作了破四旧展览,所以,他的工龄从那时算起。
楚明秋自然高兴,第二天便到工人战报社报道,工人战报在城西区西市大街酱缸胡
同,这里原来是个王府,整个王府有几百间房子,解放前属于国民党燕京市政府,解放
后被没收,现在这王府挤进了十几个单位,工人战报是其中一个比较小的单位。
“你就是楚明秋!”瞿社长是个近五十的老头,略微有点惊讶,楚明秋在工人战报
上发表了两篇文章,他是认真读过的,这两篇文章行文流畅,见解成熟,原以为是个很
有经验的记者,没想到居然是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年青人。
楚明秋略微有些害羞的点头:“我是来报道的。”
“好,好,小楚同志,”瞿社长笑呵呵:“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你那两篇
文章,我都看过了,写得好啊,都被燕京日报转载了!”
工人战报是个年青的报纸,现在还不能保证每天出一期,只能每周出一期,这瞿社
长还兼着主编,整个报社只有十几个人,编辑和记者只有八个,其他的有后勤党办办公
室文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瞿社长将他介绍给报社同事,同时也顺带介绍了报社。
报社其实很简单,就一个小四合院,瞿社长和张队长一个办公室,张队长这时上宣
传部开会了,没有在。
报社有编辑三个,每人负责一个版,头版由瞿社长负责,美工两个,有一个负责照
相,办公室主任是个中年妇女,膀阔腰圆,没有半点文气,另一个比较年青,看上去不
到三十,负责发行的有一个,剩下的记者有三个,另外还有一个管后勤。
这个时代的报社可没有什么广告部,没这个编制,但楚明秋在人民日报上曾经看到
过广告,当初能找到塑料厂,还是托广告的福。
所以,他有点纳闷,可想到刚来,不好冒失的问,便将疑问藏在心里。
“小楚同志,你的办公桌在这。”编辑部副主编张浩然热情的将他带到一张书桌前
,这书桌看上去有点旧,但收拾得挺干净。
“谢谢,张主编。”楚明秋露出一丝诚惶诚恐样,看上去好像有点局促不安。
“咱们报社是新成立的,就这七八杆枪,用不了多久,就熟悉了。”另一张桌前的
年青人回头说道,这年青有二十五六岁的样,有些瘦,穿着件灰色衬衣,楚明秋记得,
刚才瞿社长介绍时,他叫郑泽民,也是记者。
楚明秋放出个笑容,还有点羞涩,有点局促。
不一定有大灰狼,但小绵羊嘛,人畜无害,不会有人防备。
楚明秋坐下来,抚摸下桌面,又打开抽屉,抽屉里空荡荡的,同样干净,坐了会,
抬头四下看看,房间里热闹了会,现在又安静下来,每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文章或写文
章。
不过,他感觉有人在留意自己,他也不动声色,起身拿去报架拿起取下报纸,回到
座位开始看。
看了会报纸,郑泽民起身倒水,转身看见楚明秋在看报,便对他说:“你先去领点
稿子和笔,墨水什么的,去那边找林大姐。”
楚明秋连忙起身感谢,然后便去了对面厢房,厢房里分两间,林大姐和小姑娘在织
毛线,边织还边低声聊天。
“林大姐,我是新来的楚明秋,来领笔墨水和纸。”
林大姐抬头看了他一眼:“先领申请表,再找领导批。”
楚明秋堆出个笑容:“是,申请表在那领?”
“你是那个部门的就找那个部门的领导。”林大姐说完,好像想起来了:“你是新
来的吧,难怪不懂,你是记者编辑的话,就找瞿社长批,申请表在张浩然那。”
楚明秋心中忍不住冷笑,这张浩然看着挺热情,弯弯绕原来在这,不过,这也太小
儿科了。
他先道谢,然后转身直奔编辑部,找到张浩然,张浩然听了后,歉意的笑了下:“
是我疏忽了,对不起,让你多跑了一趟。”
“主编说那的话,是我没弄清楚。”楚明秋含笑说着,从张浩然手里接过申请表,
然后问:“是找您签字还是...”
“先找我签字,再找瞿社长签字。”张浩然提醒道:“我是副主编,瞿社长才是主
编,只是瞿社长工作忙,我偶尔管一下。”
“是,是。”楚明秋笑眯眯的应道,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踏入社会的第一
步,以往他一直是孤魂野鬼,在社会上晃荡,兄弟们都围着他转,是燕京黑社会的大哥
,现在,他要从小弟做起。
这让他有点不习惯,好在这都是文人,就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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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有点不习惯,好在这都是文人,就算想弄点什么事出来,也是文人方式,这正是
他最不担心的游戏。
中午到了,编辑部里的人纷纷拿起饭盒,郑泽民看他还坐着,便招呼他一块去吃饭
,楚明秋苦笑下说没带饭盒。
“这有什么,走。”郑泽民很干脆,拍拍楚明秋的肩膀。
穿过几条小巷,俩人到了食堂,这食堂是边上科协的食堂,郑泽民向食堂借了两个
碗筷,楚明秋清洗后,打了饭菜。
“这食堂是科协的,咱们这院子原来是满清的果硕郡王的王府,咱们的院子原来属
于科协,科协现在基本停了,几个头头都到五七干校去了。”
楚明秋心里一惊,自己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这工人战报万一要去五七干校,那自
己不是送到枪口上了。
“这王府现在有十几个单位,我知道的就西门这边的,就有五个,科协,记协,那
几个是地震队的。”
楚明秋扭头看,有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人安静的在后面排队。
“地震队也在这?”楚明秋真的好奇:“这地震队不是该归防震办公室管,防震办
公室不是归国务院管吗?”
“呵呵,行啊!这都知道。”郑泽民笑道,这个时期还没有地震局,六六年,河北
邢台大地震,燕京都有强烈震感,造成了四万六千多人的死伤。这次地震之后,中央决
定成立防震办公室,直属国务院领导,这些都是报上报道过的。
“这王府是大家的,中央燕京都有,有什么不可能的。”郑泽民说。
楚明秋就看着那几个地震大队的,心里想的却是七六年七月底的唐山大地震。
当然,他不会傻乎乎的跑去告诉别人,六年后,在唐山会发生大地震,死亡几十万
人,整个唐山被摧毁。
更要命的是,他忘记了倒底是那天,就记得应该七月底,可这个低倒底是三十一号
还是二十几号,他完全忘记了。
“怎么,对地震也感兴趣?”郑泽民问道。
楚明秋点头:“看过一本书,这几年不是老地震吗,就想了解下。”
这几年,燕京地区的确不平静,六六年邢台地震,燕京震感强烈,六九年渤海地震
,燕京震感同样强烈,国家一直在宣传防震,科普如何地震前的各种生物和地质现象,
什么老鼠乱跑,鸟儿群飞,井水翻涌什么的,这在这个混乱年代是极其少有的。
俩人低声聊天,这郑泽民嘴比较碎,见识也比较广,倒底是摄影记者,跑的地方多。
大多数人都是买了饭端回去吃,留在饭堂吃的几乎没有,四张桌子就坐了他们两个。
来买饭的人不是一窝蜂来,而是陆陆续续来的,来几个,走几个,食堂始终并不拥
挤,食堂准备的菜的种类也不多,就一荤两素,荤菜一个一毛钱,素菜一律五分钱,不
过,食堂不卖米饭只卖馒头,这让楚明秋有点不习惯。
俩人吃过饭,准备回去休息,中午的休息时间比较长,要下午两点才上班,俩人转
出月亮门,迎面过来几个年青女人,时值初夏时节,女人们都换上了清凉的裙子,飘逸
的裙裾衬托出女人苗条的身姿,为安静得有几分沉闷的院子添了几分色彩。
“公公。”
楚明秋抬头看,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展开,露出个笑容:“舒曼?你..,你在这
上班?”
“我去年调到新华社,就在东院。”舒曼穿了条素色小花连衣裙,露出一小截白生
生的腿。
“新华社?新华社在这办公?”楚明秋一脑门浆糊,新华社可是国家级新闻机构,
他记得给舒曼联系的单位是燕京市下属的工人日报,等等,这工人日报与工人战报,是
什么关系?
郑泽民很意外,他早就留心东院有几个漂亮女孩,楚明秋居然认识其中之一。
“我记得你好像是去工人日报。”
“工人日报停刊了,人员分流,正好,新华社要组建对外新闻,我英语还不错,就
调到这来了。”舒曼说着,目光闪烁,不住打量他。
“哦,那挺好。”楚明秋勉强笑了下,舒曼试探着问:“你现在....”
“我在工人战报上班,今天第一天报道。”
舒曼略微想想便明白了,她眉头微皱:“我们这要人,我听..,你不是精通四门外
语吗,干脆到我们这来。”
“曼姐,我今儿第一天上班,再说了,新华社,听着就挺高大上的,还是算了吧。
”楚明秋的话很委婉,可语气却毫不含糊,他不想去新华社,更愿意留在工人战报,纪
思平如果给力的话,下一步就到市委秘书处,用两年时间抓到点权力,然后给老妈平反
,给兄弟们安排工作。
舒曼还想说什么,可女伴在催了,她迟疑下,说:“下班的时候等我一下,行吗?”
楚明秋大致明白她想要问什么,迟疑下才点头:“成。”
女伴拉着舒曼,边走边低声问:“他真精通四门外语?”
“当然,英语比我强多了,日语肯定比你强,人家的日语是贵族,你那是大阪腔。”
楚明秋无声叹口气,走了两步,发现郑泽民没跟上来,转身叫道:“郑哥,怎么啦
?”
郑泽民这才醒悟,赶紧追上来:“你认识这舒曼?”
楚明秋点头:“认识,但不是很熟。”
郑泽民心想,这才对,他倒没怀疑俩人之间有什么,很明显,俩人对彼此的近况都
不清楚,应该是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俩人慢慢走着,郑泽民忽然问道:“你真精通四门外语?”
楚明秋迟疑下,摇头:“那有,英语日语还过得去,俄语还差点,法语不行,能看
能听不能说。”
郑泽民已经被震住了,这个时代,就算精通一门外语,也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他
不是傻子,不会真以为楚明秋口中的过得去就是过得去,法语能听能看不能说,这还归
于不行,那行是什么?!!!
下午,楚明秋还是没什么事,依旧是看报,张浩然见他没什么事,便给他一篇文章
,让他试着编辑一下。
怎么作编辑,楚明秋还不懂,他干脆将整篇文章进行了修改,然后拿给张浩然看。
张浩然看了后,眉头微皱:“改得挺好,写得挺不错,不过,这不是编辑,”他沉
凝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册和一篇文章:“你先看看手册和这篇文章,这篇文章是范
文。”
楚明秋有点纳闷,迟疑下问:“主编,我的岗位是?”
“记者和编辑是相辅相成,互相配合的,再说,我们编辑部人少,每个人都当两个
人用。”张浩然的语气很温和,楚明秋连连点头。
编辑手册,其实就是编辑的工作方法,编辑与修改文章不一样,标点符号,错别字
,编辑修改的符号不一样,删除的段落,不是打把叉就行了,而是以编辑的符号在边上
标注,添加或修改的文字,也不是替换,而是以特殊字符引到边上。
这种编辑规范,整个行业通用,所以,修改好一篇文章,交给下面的排字工,排字
工一看就明白了。
下午三点,所有编辑完成的文章都必须交给主编,主编认可后,便可以设计版面,
出片,而后送到印刷厂印刷。
今天比较顺利,瞿社长只纠正了一个地方,美工开始设计版面,编辑部的人气氛轻
松起来。
大家开始聊天,楚明秋谨守新人的本分,基本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是个没有八卦,也没有物价涨跌的时代,每个人收入都一样,每个人买到的粮油
肉布的数量也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所以,议论的就是工作,还有便是国际大事,国家
大事是不敢说的,要说也是按照报上的口径,那就没什么好议论的。
到了下班时间,楚明秋没有走,而是等大家都走后,他开始动手打扫清洁,将地上
的垃圾清扫了,然后检查一遍门窗,这才关上门。
推着自行车出来,没走几步便看见舒曼在路边,显然是在等他。
楚明秋在她面前下车,忽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舒曼迟疑下:“我还没谢谢
你。”
“道谢就不必了,你现在还好吧。”楚明秋神情中带着丝冷淡。
“远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宣判那天,我就在现场。”舒曼说道。
楚明秋没吭声,舒曼又问:“你不是在怪罪我吧。”
楚明秋微微摇头:“怪不了任何人,都是命。”
舒曼深深叹口气,看着楚宽远五花大绑,胸口挂着块牌子,被两个警察押着,下面
的群众齐声高呼口号,当晚,她在家哭了一夜。
“你也别多想,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关在哪里?你去看过他吗?”舒曼低声问道。
“在甘肃,给他写过几封信,倒是没去过。”楚明秋叹口气,他没说实话,楚宽远
一直关在清河劳改农场,这清河农场实际在天津,楚明秋没去过,倒是写了好几封信,
楚宽远也过两封信。
舒曼深深叹口气:“你怎么到这来的?”
“找朋友帮的忙。”
舒曼点头:“你想不想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是新华社外文组,你在的那个工人战报
,是一个临时单位,主编瞿云竹原来是工人日报的副主编。”
楚明秋笑了:“舒姐,谢谢你,我这样的身份能找到个工作,已经算是幸运了,况
且,今天是我报道的第一天,这个时候,还这山看着那山高,不过,我还是谢谢舒姐。”
舒曼哭笑不得,她的工作还是楚明秋帮着找的,可现在却在她面前拿架,她知道这
是楚明秋在为楚宽远的事怪她。
对于舒曼,楚明秋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理智上,楚宽远的事不该怪她,而且在那种
情况下,与楚宽远交往,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可他又忍不住怪她,如果她再勇敢点
,楚宽远说不定便不会破罐子破摔。
俩人一时无话可说,走了一段路,舒曼开口打破沉默:“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
楚明秋叹口气,打断她:“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新华社外文组,专门对外宣传的
?”
舒曼点头:“现在只有五个组,英法日德和俄语。”
“西方的宣传力量很强,咱们这点声音太小,倒不如加强在香港的宣传。”楚明秋
随口说道。
“香港有专门的小组在负责。”舒曼说道。
“你可以争取下,去这个小组。”
这倒是楚明秋的好意,舒曼叹口气,没有说话,要想去香港,必须根红苗正,政治
上可靠,以她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楚明秋随即醒悟,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见谁都想指点一二!!!
舒曼倒没察觉,她迟疑下说:“你在工人战报要小心,呵呵,以你的聪明才智,定
然没事。”
舒曼自嘲的笑了笑,楚明秋问:“我第一天来,并不了解,他们都是原工人日报的
?”
舒曼点头:“编辑部的几个是,其他的我不了解。”
“你认识郑泽民吗?”
舒曼稍稍迟疑,然后坦率的承认:“认识,他追过我,他是人大新闻系毕业的,这
人比较简单,就喜欢摄影。”
“人大新闻系,居然分到这来了。”楚明秋颇为玩味。
这个时代可不是几十年后,新闻系变传媒,各个学校都在办,全国上下也就不超过
十个大学有新闻系,而人大和复旦的新闻系是其中最重要的两间,学生多半分到全国性
的报刊杂志社。
“瞧你,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舒曼一笑:“他应该是分到工人日报社,是六五年
的,能留在燕京,分到工人日报,应该说算好的了,他家里应该有点关系。”
楚明秋也笑了,舒曼说得没错,工人日报是全国总工会下属的报纸,是一间全国性
报纸,对新闻系的大学毕业生来说,算好的了。
舒曼压根不敢将楚明秋当刚入行的新人看待,更不敢以大学生身份小瞧他的初中学
历。
俩人默默的走了段路,楚明秋心软了,在三岔路口停下,对舒曼说:“过去的事就
过去了,远子的事,你不要多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等远子出来,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
舒曼沉默的点头,楚明秋跨上车,走了,她默默的站了会,然后才向相反的方向驶
去。
回到家里,小不老依旧是第一个来迎接他的,楚明秋将顺路买的菜交给赵婶,洗了
个脸,才拉着小不老进去。
百草园里,小雅芝和小静蕾正在玩,小静蕾在两根柱子之间拉了条皮筋,小雅芝在
边上学,跳两下便摔倒在地上,她也不哭,咯咯笑的爬起来,然后再度跳起来。
“作业做完了吗?书看了吗?”
小静蕾点头:“作了,本子在你房间里。”
对小静蕾来说,小学二年级的课程太简单了,这几年,楚明秋押着她,已经自学到
五年级了。
“国荣,平安他们呢?”
“在作作业呢。”小静蕾停下来,跑到他面前告状:“舅舅,他们真笨,那么简单
,还不会。”
楚明秋不担心他们荒废功课,小不老在他的支持下,接管了监督的工作,国荣想反
抗,被楚明秋镇压。
回到房间,几个小家伙正爬桌上写作业,楚明秋冲三人摇头,三个小家伙都是满头
大汗,衣服上都有尘土。
“说吧,都上那玩去了。”楚明秋将书包放下,小不老拿着便挂在衣架上。
三人都不吭声,楚明秋倒了杯水:“国荣,你说,想好再说,撒谎就禁足。”
三人面面相觑,都看着小不老,小不老笑嘻嘻的不说话,楚明秋喝了两口水,这水
瓶不太保温,水并不太烫。
“想好没有。”
楚明秋很笃定,学校开会,他便看了所有课本,这些课本可以说粗制滥造,可对三
个小家伙来说,他们所学,早就超过了课本。
小平安,现在念一年级,可他已经到三年级了,小树林现在是三年级,可课本是一
年级,他已经到了四年级。小国荣就更不消说了,在山里念书,已经到初中二年级了,
可现在他念的课本是小学五年级。
所以,作业对他们来说,很简单,而且,现在布置的作业并不多,甚至压根就没作
业。
下午三点四十放学,他六点下班,到家已经快七点了,他们作作业到现在还没做完
,那只有一种可能,出去玩去了,他进门前才开始作作业。
三个小家伙目光在空中交互,小平安年龄小,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快速的写作业
,小树林和国荣则长期被宠溺,俩人互相交换眼色,终于达成一致。
“呵呵,舅舅,我们没玩多久。”国荣浮出一个痞赖,讨好的笑容:“就玩了一会
。”
“三点四十放学,你们什么时候到家的?”
国荣眼珠转动:“舅舅,没看时间。”
楚明秋看着小不老,小不老立刻答道:“五点二十。”
国荣愤怒的冲小不老瞪眼,小不老不屑的扬起头,她当然清楚,国荣最多也就是威
胁。
“接近两个小时,嗯,五点二十到现在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这期间干了什么?
”楚明秋又问道。
国荣和小树林的目光又在空中交互,俩人好像都不在意是不是被楚明秋发现,好一
会,小树林才小心的说:“舅舅,我们也没作什么,就陪着小平安打了会球。”
小平安的脑袋马上低下,笔快了很多,楚明秋看着他:“平安,你说。”
小平安抬头,先看看楚明秋再看看姐姐,姐姐狠狠的瞪着他,小平安嘴巴一撇:“
嗯。”
然后赶快低下头,小国荣低声骂道:“叛徒。”
小树林很自然的跟了句:“内奸”
楚明秋笑道:“还工贼呢,还当自己刘少奇呢,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
三个小家伙都不说话了,楚明秋的规定是,放学后最迟不得超过四点半回家,回家
的第一件事便是作作业,作业完成后,还要完成他布置的功课,然后才可以玩。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既然你们违反了约定,那就要接受惩罚,三个人全
体禁足,今晚训练停止,星期天不得出门。”
三人有气无力的应承下来,楚明秋这才放过他们,小不老的功课也放在桌上,他拿
起来检查,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都要向不老姐姐学,你们要加强练字,有句话说,字如其人,人家首先便是
通过字来认识你。国荣,你的字写成什么样,歪七扭八的,小平安,挺胸,嗯,看来得
给你们加练,以后每天临摹一篇书法。”
“啊!”
三个小家伙齐声哀叹,国荣十分不满,高声抗议,楚明秋毫不客气:“抗议没用,
要不这样,我一只手,你们三个一起上。”
国荣唉声叹气,脑袋耷拉下来,别说三个,再加三个,也不够的。
楚明秋心里一笑,小不老很得瑟,在三人身后来回走动,就象监考老师似的。
“哥,上班还好吧。”小不老过来,仰头问道。
“那会不好,什么事难得住你哥的。”楚明秋一副得瑟样。
楚明秋有了工作,最高兴的还是小赵总管,终于不用再给楚家丢人了,晚饭时,小
赵总管破例要和他喝一杯,还将牛黄豆蔻一家都叫来,大家一块吃了顿饭。
“星期天去太太那,要把这事告诉她。”小赵总管酒量并不高,楚明秋也不让他多
喝。
“小秋,同事还好吧?”穗儿姐问道。
有了两个孩子的她变得少许丰满,可这点变化不但没削弱她的美丽,更添了几分少
妇的成熟魅力。
“还行。”楚明秋笑了笑:“穗儿姐,你等着,过上一两年,我给你找个新工作,
正式的。”
穗儿嫣然一笑:“我觉着现在这样也挺好。”
现在穗儿在四十五中校办工厂干临时工,每月只有十八块钱,吴锋到五七干校去了
,五七干校的学员工资下调,每月只有二十四块,所以,穗儿每天晚上还要在工房干,
好在加工工兵铲并不复杂,每个月可以多挣五十块。
穗儿知道自己,吃苦耐劳,可文化程度不高,大事干不了,她不在乎有没有正式工
作,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这事得告诉眉子。”穗儿又说道,五一回来后,楚眉就没回来过,说是在学校参
加政治学习,赵立新则走了几个月了,为冶金部寻找五七干校的点,估计以后还要上干
校去当校长。
不过,楚明秋倒不认为这有什么坏处,去干校的不是知识分子就是老干部,与他们
搞好关系,改革开放后,对他就很有利。
本来楚眉也是要去干校的,可上级考虑到她刚生了孩子,便让她暂时留在燕京,不
过,上级也说了,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第二第三第四批,估计到时候,她也跑不掉。
这几年,楚眉已经好很多了,再没有当年那些政治热情,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小赵总管很兴奋,楚明秋却有点担心,年龄大了的人不应该太兴奋,这容易导致心
血管出问题,悄悄摸了下他的脉,还好,脉搏平稳。
小赵总管的身体一直有小毛病,都是老人的常见病,每年楚明秋都要到医院作体检
,好在他没有三高,估计这也得益于常年生活在楚家,楚家的生活安排大体都很健康。
晚饭后,三个小家伙被禁足,幽怨的在房间里看书,百草园顿时安静下来,水生回
来了,他没有去工房而是坐在院子一角,躺在凉椅上看星空。
“在想什么呢?”楚明秋在他边上坐下,他手里端着杯子,另一支手则提着水瓶。
“没什么,”水生说道:“有时候觉着命运挺奇怪的,你说我吧,没有户口,原本
应该是很难的,可却因此没有去下乡插队,反倒留在了城里。”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生活便是这样,好多事不能依靠自己掌握。”楚明秋
的语气有几分懒散。
“是啊,祸福难料,”水生懒洋洋的,他对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当然如果能有户
口,那就更好了。
“既然能留在城里,那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楚明秋说道。
“我没有户口,也没你有本事,能有份临时工就够了。”
楚明秋起身看着他,正色道:“相信我,水生哥,你这门手艺学会后,绝对大有前
途。”
水生苦笑下,将这当作安慰,楚明秋又躺下:“每个人都要吃饭,再大的灾荒,也
饿不死厨子。”
水生露出了笑容,他真的很佩服楚明秋,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说找个工作,转眼
便有了工作。
“这人啊,最怕便是没有一技之长,有了一技之长,走那都不怕。”楚明秋说道:
“不管那个地方,都需要厨师,将来条件要许可,你可以开个饭馆。”
“你这资本家的狗崽子,念念不忘的就是复辟资本主义。”水生笑骂道。
“世事无常,谁知道将来什么样呢!”楚明秋也笑道。
改革开放后,最先富起来的并不是知识精英,而是刑满释放人员,还有便是水生这
样的家伙,开饭馆,他们有个共同特点,没有工作,不得不下海求生;然后是农民企业
家,直到南巡讲话后,知识精英才奋勇下海,中国由此进入高速发展时期。
水生心里有些失落,楚明秋转眼便找到工作,而他却遥遥无期,最主要的便是卡在
户口上,更要命的是,他的户口是农村户口,从农村户口到城市户口再到燕京户口,这
个跨度非常大,也非常难。
楚明秋猜到点他的心理变化,可也没办法,只有等,从建军他爹到史今明,派出所
每年都报了,可每年都没下文。
水生的年龄比他大,比勇子也大,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可连个对象都没有,这让
牛黄和豆蔻很着急,介绍的也不少,可每次女方听说他没户口,不是燕京人,便不干了。
“上次赤豆姐介绍那女孩,行不行?”楚明秋问道。
水生摇头,心中更加憋屈,那女生也是农村户口,看上去傻乎乎的,可就这样,听
说他是河南农村户口,人家还不干。
“水生哥,听我的,不合意的就不要,豆蔻姐是老观念,晚点结婚没事,你想啊,
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要将就一下,将来就要付出几十年的代价,合算吗。”
水生无声的笑了,这就是楚明秋的逻辑,还不能说这逻辑错了。
其实,在楚明秋看来,水生的条件不但不差,还挺好,起码算得金领,首先,他有
房,这一条很给力,燕京任何时候都缺房,那怕是住在大院的肉蛋家,除非家里是高官
,那另当别论,普通人都缺房。
住房紧张,与政府的政策有关,这些年,中国兴建了不少工厂,可住房却建得少,
基本上靠五十年代那批吃老本,就象建军家,三代同堂,家里实际就两间房,肖科长两
口至住一间,建国建军和奶奶住一间,这年龄小还无所谓,随着两兄弟年龄变大,便很
不方便,后来还是牛黄将他住的房子给了肖科长,肖家才算解决住的问题。
可问题是,肖家这样的情况在燕京比比皆是,而不是每家都有肖家这样的运气,所
以,水生有住房,这个条件很给力。
其次,水生能挣钱,而且还挣得不少,当厨师,随师傅办席,每月能挣二十多,加
工房每月能挣三十来块,这样算下来,每月有六十的进账,足以满足三口之家的生活。
不过,楚明秋告诉他,将挣来的钱,一部分交给豆蔻,一部分自己存下,经济独立
是所有的基础,几十年后,一帮子小年青嚷嚷着要独立空间,可谈恋爱要父母给钱,结
婚办席要父母给钱,买房子更要父母给钱,有了孩子,还要父母帮忙,就这,还嚷嚷着
要独立。
可放在水生的立场看,他的前途很灰暗,随豆蔻到燕京来,已经有十年了,可户口
的问题迟迟不能解决,不但他的,包括弟弟小树林和妈妈豆蔻都没有解决,好在小静蕾
的解决了,否则问题更大。
“我估计你的户口在三十岁左右便能解决。”楚明秋说:“三十而立,正好是你立
起来的时候。”
月光下,水生再度露出一丝苦笑,三十岁,人生过了快一半。
“我告诉你啊,找老婆就是要找个贴心漂亮的,自己看着都难受的主,千万别要。”
“去你丫的,”水生终于忍受不了楚明秋的喋喋不休,爆发了。
楚明秋哈哈大笑。
第二天,楚明秋一大早就出门,赶到单位,很自然开始新人挣表现的行动,打扫清
洁,将所有桌子都擦一遍,将开水瓶都打满开水,将院子都扫一遍。
干完这一切,陆续有人来上班了,看到干净的桌子和院子,都夸奖几句,然后便坐
下。
一开始上班,瞿社长便召开编辑部开会,这是例会,每天都要开,确定选题,分派
任务。
在这个会上,楚明秋又认识了几个记者,记者组的组长叫施兴华,是个三十来岁的
中年人,带着副眼镜,看上去比较清秀。
另外两个记者都是二十多岁的样,一个叫关海波,他负责跑厂矿企业;另一个叫薛
磊,负责跑商业公交科技等;施兴华则负责头版,负责政治组,具体就比较杂。
很显然,报社的记者不够,不过,报社接收了原工人日报在燕京的通讯组,重要厂
矿都有固定通讯员,简单的说,便是该厂负责宣传的。
报社如何运作,楚明秋压根不懂,所以,他只带耳朵不带嘴,其他人也没将他放在
眼里,但也没特意针对他,这样的小年青,在这个时候,到工人战报来,没有背景是说
不过去的。
楚明秋昨天看了一天报纸,大致明白工人战报的四个版面是怎么分的了,头版就不
必说了,转载两报一刊的文章,偶尔发表一点自己的评论,第二版才实际是报社自己的
文章,重要的活动,重要的成就,等等,这一个版主要是施兴华在负责;第三版是工矿
企业消息,第四版则是文教卫生交通科技等报道。
这样分,难怪只有三个记者,一人一个版,可...,楚明秋觉着还是不对,记者写
文章也要跑啊,能写办个版面下来,就算不错了,剩下的水来写?
还是郑泽民为他解惑,剩下的由编辑写,编辑从各地新闻中摘抄,加点想象就行了。
还有便是,别看有那么多通讯员,每周能收到的稿件少之又少。
楚明秋细问下才知道,这个时期写稿是没有稿费这一说的,投不投稿,完全看通讯
员的心情,和这个厂的领导的态度。
“厂领导如果想宣传呢,就会督促严一点,否则,谁会主动写稿啊。”
会议时间并不长,最后,瞿社长指着楚明秋说:“小楚同志刚参加工作,薛磊,你
带带他。”
薛磊看了楚明秋一眼,点头答应,瞿社长又对楚明秋说:“小楚同志,你的文笔,
我们都知道,不过,当记者不仅仅是文笔好就行,跟小薛多学习点。”
“是,瞿社长,我是新闻战线的新兵,要跟前辈多学习。”楚明秋的语气态度都很
诚恳,无可挑剔。
散会之后,楚明秋便到薛磊这来,薛磊的办公桌就在他前面两个桌子。
“薛哥,今儿咱们作什么?”
薛磊看了楚明秋一眼:“上午没事,下午咱们去市体育局。”
“好,有什么我作的,您尽管吩咐。”楚明秋想做点事。
“暂时没有,对了,你写过文章?”薛磊问道。
楚明秋点头:“写过,天津港的两篇文章。”
薛磊和其他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薛磊有点意外:“天津港的文章是你写的?”
楚明秋点头:“是啊,去年七月写的,写得不好。”
“写得不好!”薛磊上下打量他,摇头说:“那是去年,我们仅有的两篇被燕京日
报转载的文章,你是那个大学毕业的?”
“我,”楚明秋很是羞涩:“我没念过大学,初中在九中念的,出身不好,就没念
书了,平时打打零工。”
这上面,楚明秋没打算瞒任何人,也瞒不住,干脆自己公开,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并
不小,房间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眼中全是迷惑不解。
楚明秋觉着无所谓,反正就这么回事,他眨巴下眼睛,看着有点皱眉的薛磊:“怎
么啦?薛哥?”
薛磊更加确定,这家伙肯定有背景,出身不好?出身不好还能到工人战报来!
“哎,老张,毛主席关于民兵是怎么说?我忘记了。”关海波问道。
“那一段?”张浩然推了下眼镜问道。
“就是四清那段。”
“四清那段....,”张浩然摇头:“我也不记得了,你查查毛主席文选。”
“查了,没有。”关海波很痛苦,他昨儿去的首钢,采访首钢民兵大练兵的情况。
楚明秋略微想了下,便说:“搞四清,要把民兵搞好。首先要落实组织,有没有队
长、班长,组织起来没有?首先是有没有,然后讲政治,不要地、富、反、坏之类,要
贫下中农,中农子弟进步的也可以要。地富子女中进步的也可以。真打起来他们会分化
的,一部分组织维持会,插白旗,杀共产党,一部分跟我们走。地主富农、资本家也会
分化,不会全部跟敌人的。是要争取多数,孤立少数,不然就要失败。利用矛盾,争取
多数孤立少数,各个击破。民兵,第一是组织,第二是政治,第三是军事。
关哥,是不是这段?”
关海波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段。”
楚明秋微微一笑:“以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毛主席著作,文章,你就问我,我要
答不上来,就请你吃饭。”
关海波也笑了笑,没有回答,薛磊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时,瞿社长叫他,他赶紧出
来。
瞿社长的办公室里多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这人皮肤黝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
色工作服,工作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汗衫,汗衫上扇形印着四个字,竞赛标兵。
“这就是小楚同志,”瞿社长给中年人介绍道:“小楚同志,这就是我们报社工宣
队队长老张同志。”
老张起身,没说话先哈哈大笑:“小楚同志,我叫张打铁,没什么文化,大字认不
了几个,上级非要派我来报社,我那知道怎么办报,但没办法,上级指示要执行,就来
了,工作上,我插不了手,听小纪说,你是个人才,老瞿也这样说,以后,就靠你多多
支持了。”  这张队长声音洪亮,这里说话,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咱们报社成什么了,一个初中生也能来?”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这女人叫吴逸梅,是三版的编辑。
关海波附和道:“就是,出身不好,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瞿社长张队长就同意让
他来?张副主编,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张浩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学历不能说明什么,那两篇文章,我看过,写
得不错。”
“那是他写的吗?”负责二版的编辑南芳插话问道,南芳只有二十四岁,是两年前
分到工人日报的,是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
“谁知道呢。”关海波神情诡异,南芳扭头问郑泽民:“哎,郑泽民,我看你昨天
与他嘀嘀咕咕的,你说说。”
郑泽民摇头:“不知道,没问过,不过,昨天吃饭回来,路上遇见舒曼,就东院,
新华社的那个,他们认识,据舒曼说,楚明秋别看年青,通四国语言,他不承认,只说
英日俄还可以,法语只能看,不能说。舒曼想要他去新华社,他没答应。”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舒曼,原来也是工人日报的,编辑部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在
工人日报停刊后,没多久便调到新华社燕京分社,是燕师大的才女,她居然认识这楚明
秋!!!而且对楚明秋的评价这么高。
半响,南芳才小声问道:“真的?假的?”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南芳皱眉:“他为什么不去?”
新华社燕京分社可比这成立不久的半吊子工人战报强多了,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其
他。
“谁知道呢。”郑泽民说道。
“他应该是有背景吧。”吴逸梅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你们乱猜什么,关心别人干啥,干好自己的事,新华社是新闻机构,咱们工人战
报也是新闻机构。”张浩然皱眉说道,他是老编辑,参加工作以来,就一直在工人日报
编辑部,从记者一路干到编辑。
张浩然显然比较有威望,他一开口,其他人便不再议论,房间里陷入沉默,就剩下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
楚明秋回来时,南芳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楚明秋冲她笑了下。郑泽民过来,低声
问他什么事,楚明秋摇头:“没事,就是工宣队张队长来了,张队长平时不到社里来吗
?”
郑泽民点头:“张队长主要工作在社里,但张队长放心不下厂里,所以,经常回去
看看。”
楚明秋点头,这才对,否则昨天下午和晨会怎么没见着他。
下午,楚明秋随薛磊一块到体育局采访,根据通讯员提供的消息,体育局下午有个
大会,要掀起学习宣传新党章的高潮。
体育系统本来有个体育报,但与工人日报一样,停刊了,而且,由于贺龙的原因,
体育系统是文教之外的另一个重灾区,整个体育系统几乎崩溃,所有运动项目全数停止
,教练要么去干校,要么去工厂锻炼,运动队全数解散,运动员全部到工厂或农村。
楚明秋随着薛磊去了市体育局,大会就在市体育局的大会堂,会场布置没什么出奇
,领导讲话也千篇一律,下面职工表态也没什么出奇,无非是要清除刘少奇贺龙团伙在
体育系统的流毒,等等。
薛磊采访了主持会议的体育局革委会主任,这革委会主任是个军人,副主任则是工
宣队队长和体育局原党委副书记。
采访结束后,薛磊和楚明秋出来,时间已经到五点左右,薛磊告诉楚明秋可以回家
了,他也要回家赶稿。
“咱们是记者,记者不用坐在办公室内,只要将稿子交上去就行了。”
楚明秋点头:“薛哥,这学新党章,各行各业都在学,这不算什么热点问题,我倒
觉着备战备荒,应该是个新热点。”
“千万别瞎想,上面让采访什么,就采访什么。记住了,这是我叫你的第一招。”
楚明秋愕然,薛磊也不解释,骑上自行车就走了,楚明秋想了一会才明白,这文教
系统是文革重灾区,教师演员作家还有便是编辑记者,被整的太多了,现在还活着的,
无不学会了小心翼翼,没有点背景的,压根就不会越雷池一步,除非是有内参权力的新
华社记者,所以,报社的那些编辑记者听说他拒绝了新华社,都很意外。
楚明秋开始在报社混日子找机会,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薛磊带着他走了几家工厂,
又跑了公交系统,楚明秋也开始写文章了,也在报上发表了。
七月,最开心的事自然是林晚回来了,这次菁子也回来了,苏子青和左雁照例回家
两天,然后便溜到楚家大院,楚家大院比她们的大院好玩多了。
“嗨,行啊!居然有工作了!”苏子青听说他有工作的第一反应便是狠狠的锤他的
肩膀。
楚明秋夸张的揉揉肩膀,哭丧着脸:“母大虫,没这么用力的吧。”
苏子青以更夸张的舞动爪子向他扑来,楚明秋矮身一躲,溜到林晚身后,苏子青化
爪为拿,抓住林晚,冲楚明秋冷笑:“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你媳妇!”
楚明秋举起双手:“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苏子青得意洋洋,林晚和左雁菁子三人只是笑,她们其实也知道,苏子青其实已经
不在乎这个了,她的名声已经传到村里去了。
闹腾一阵后,几个人安静下来,楚明秋说:“今年下乡插队的比较少,根据我了解
到的信息,只有大约10%的应届毕业生下乡插队,另外,七成的将升入高中,年龄大的
两成安排参加工作。”
这其实是应有之举,持续下乡插队,将几乎适龄青年都安排下乡插队了,现在的学
制缩短,初中只有两年,学生毕业年龄更小,有些恐怕只有十五岁,甚至十四岁,所以
,初七零级的应届毕业生大部分不适合下乡。
“管他的呢,”苏子青大剌剌的挥手,歪身倒在椅子上:“我觉着山里也不错,至
少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楚明秋调侃道:“看来毛主席说得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已经初见成效。”
“那是。”苏子青笑呵呵,只要有他们俩,说话多被俩人占了。
林晚小心的问:“工作还顺心吗?”
“瞧你,”苏子青笑眯眯的,抢在前面:“你还担心他,啧啧,我倒是担心他们报
社的人,以这家伙的狡诈,报社那些人压根不是对手。”
楚明秋笑了下,可看林晚担忧的模样,他有点心疼,便说:“没事,原以为记者比
较好玩,可...,其实无聊透了,文章就是八股,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他们写
什么,我们写什么,只不过换个场景,换个人物。”
这是楚明秋工作的真实写照,经过一个多月的工作,楚明秋非常失望,所有的文章
千篇一律,看不出有什么特点,至于每天的选题会,楚明秋也很快发现其中的奥妙,整
个工人战报都是跟着两报一刊走,头天,两报一刊报道什么,今天工人战报的选题便是
什么,然后记者就去跑,编辑就找两报一刊,翻翻那些文章可以转。
这让雄心勃勃的楚明秋很沮丧,压根没有发挥空间,想要早一步上位,压根就不可
能。
楚明秋现在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太着急了,当什么记者,摇笔杆子,能有什
么发展前途。
但与林晚在一起的时间是甜蜜的,俩人周日就在家做饭,听音乐,晚上就腻在一块
,唯一让楚明秋有点不满的是,林晚在床上还是不太放得开。
前世三无青年,他那有女朋友,只有一夜情,女孩比他还放得开,纵情豪放,那象
林晚这样羞涩。
可羞涩也有羞涩的妙处,他最喜欢在床上逗她,探索她身体的奥秘,好像永远挖掘
不完似的。
“按照中央规定,知青三年就可以返城,可这个政策倒底能不能落实,谁也不知道
...”
楚明秋搂着软软的林晚,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林晚就听着,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
其实她并不是在画圈,而是在享受胸肌的力量。
俩人现在正式同居,楚家后院压根没人管,甚至还都盼着林晚早点给楚家开枝散叶。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静夜,楚明秋眉头微皱,随即跳下床,快步到外间。
“谁呀。”
“是我。”纪思平的声音传来,楚明秋语气顿时凝重起来。
“听我说,时间定了,八月下旬在庐山,吴书记最近特地打听了下。问题大了,副
统帅认为还是要,已经有人传话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变卦了?”楚明秋没有紧皱,心中更加笃定,太子既然
反对,那说明前面定下的策略是对的。
“可吴书记很犹豫。”
“这个时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楚明秋迟疑下,抬头看看时间,断然说道:“这
样吧,你现在能不能赶过来,咱们再商量下。”
纪思平迟疑了一会,才说:“好,我这就过来。”
楚明秋放下电话,回到房间,林晚拉亮灯,捂着毛巾被问:“怎么啦?是不是出事
了?”
“那有,就算有事也是别人的事,咱们等着看热闹就行了。”楚明秋温言安慰道。
林晚眉宇间依旧满是担忧,她穿上衣服就要起来,楚明秋连忙摁住她:“你安心睡
觉吧,没事的。”
说着,楚明秋穿上衣服,收拾下,就出来了。
没有等多久,听到门外有停车声,楚明秋打开门,纪思平从车上跳下来。
“哟,纪哥,都配上吉普车了,行啊!”
“少废话,这,给你。”纪思平说着将手上的网兜递给楚明秋,楚明秋也没客气,
顺手接过来,交接的短短瞬间便感觉到了,估计是咸鱼或带鱼。
楚明秋目光向周围扫了眼,含笑说:“就这么点东西,这么晚还眼巴巴的送来。”
“我这才下班。”纪思平没好气的呛声。
“辛苦,辛苦!”楚明秋笑眯眯的,将他带到后面的小书房里。
“今晚就住在这吧。”
“成,”纪思平也不客气,靠在椅子上。
楚明秋凝神四顾,周围静悄悄的。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吴书记的态度变了,”纪思平沉声道,他比较紧张,他现在算是吴书记的秘书班
子,按照中国政坛的习惯,他已经算吴书记的人了,如果,吴书记倒台,他绝对跑不了。
“为什么变?”楚明秋问道。
“林办传话了,他很犹豫。”纪思平说道:“还有,中央文革小组的陈伯达,还有
就是,汪大警卫员,也说,主席的事可以考虑。”
“不用想,恰恰是林办散风,要设国家主席,那就一定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这次势头挺猛,连陈伯达,汪大侍卫长都变了。”纪思平叹口气。
楚明秋立刻意识到,真正的原因是汪大侍卫长,这可是中央警卫团实际负责人,直
接负责毛泽东安全的高官,可以说是最接近毛主席的高官,甚至比江青更接近。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这个念头在楚明秋脑海中一闪而过,立刻被否定,林彪肯定完
蛋,历史已经证明这点。
“中央最近有那些争吵吗?”楚明秋试探着问,现在他需要找理由来说服纪思平,
进而说服吴书记。
“中央的斗争很复杂,军委的几个人和文革小组的争得很厉害,总理都不得不出面
调解。”
纪思平叹口气,军委文革小组的成员全是林彪的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则是新贵,
这老将与新贵之间争斗起来,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刘少奇被扳倒了,九大最大的获利者便是林彪,其他人呢
?上海的张春桥姚文元等人,他们有获利吗?”楚明秋随意的说道:“张春桥姚文元不
过是文革造反起家的,军委的老将无不是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那可能看得上这帮新贵。”
“那是,可...,唉,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事。”纪思平喃喃道。
“心中不安,必定有鬼,我为汝驱鬼安心。”楚明秋笑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有争斗,肯定是利益分配不均,
”楚明秋随口说道:“以前是大家合伙对付刘邓,现在刘邓倒了,留下了庞大的利益,
怎么分便是个问题,林彪拿到了太子之位,可下面的人呢?我估计问题在这里。”
“林彪如日中天,就算中央文革小组也不敢违扭他,陈伯达不就靠过去了吗。”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楚明秋说:“林彪的弱点恰恰是如日中天,李世民的权
威太大,李渊干脆就当了太上皇,躲在深宫与女人寻欢作乐,再说了,他们之间的斗争
,恐怕是上面乐意看到的。”
“你这人,”纪思平苦笑下,有点接受不了,楚明秋淡淡的说:“真相是什么,我
不知道,恐怕也没人知道,可按照传统的中国权力分析,我想不出有其他解释。”
“谁知道呢,这打天下的枪杆子,和造反起家的笔杆子,冲突起来,笔杆子怎么可
能赢过枪杆子。”
“那不一定,”楚明秋摇头:“这得看上面支持谁,他支持谁,谁就会赢,不是老
将就一定赢。”
“那还用说,人家什么交情,井冈山的交情。”
“那不一定,得看他怎么看这事,太子已经是位高权重了,全国省市,控制了一半
多,八大军区也接近一半是他的老部下,这权力已经够大了,再大,恐怕谁都不安稳。”
楚明秋思索着说道:“再说了,主席五八年就不作主席了,七零年再重新作,为什
么?人家会说,发动这样一场文化大革命,只是为了让他重新登上主席之位,可若他不
做呢,这个位置谁坐,除了林彪外,还能有谁?你想这个道理,对吧。
可太子坐上去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会不会大权旁落,会不会有玄武门之变,这都
是高位者深为极端之事。”
“你干脆说皇帝得了。”纪思平笑骂道:“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可我总不能这样
去告诉吴书记吧。”
楚明秋叹口气,这政客也是要脸的,说得太赤裸裸了,他们自己也接受不了。
“不是,三月召开了中央会议吗,会议上也有结论,就按这个结论去办,嗯,另外
,留心江青的态度,侍卫长再近,也没老婆近吧。”
“江青这人,”纪思平苦笑摇头:“难伺候啊!”
“你见过?”
“见过,随吴书记见过,这女人,整个一神经质!”
“娱乐圈里混过,”楚明秋忽然觉着说错了,这不打脸吗,连忙改口:“人家是主
席夫人,难伺候点很正常。”
“可要从她嘴里套话,太难了,而且,据我观察,吴书记与她的关系很差,我几次
看她训斥吴书记,当众的。”
“这很正常,吴书记应该算是主席的人,或者是总理的人,但这不能成为不打交道
的理由,这就要看你的,从她嘴里套话很难度,可从她秘书嘴里套话不难吧,从她秘书
嘴里套话很难,中央文革小组那么多人,从他们,从他们身边的人,总能套出点话来。”
纪思平还是没有信心,进入秘书处后,他才知道,当秘书其实很难,有很多忌讳,
上面的领导如果关系不好,下面的秘书什么的,都要自觉避嫌。
“你和迟群谢静宜的秘书或身边的工作人员,关系如何?”楚明秋又问。
这迟群谢静宜现在掌控华清燕大,两大中国最高学府,可以说是中央文革的红人,
其中,谢静宜的背景更不简单,原是毛主席的机要秘书,她到华清燕大,恐怕是毛主席
派去的。
纪思平犹豫下,他是宣传部造反派出身,与华清燕大的红卫兵比较熟悉,参加过他
们的活动,与迟群谢静宜虽然不认识,但他们身边的人还认识几个,可这两年,他决意
退出造反派,低调行事后,便没有联系了,毕竟双方不是一个口的。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其实,最主要的是守住本心,不要为外力所惑,如果,实在
找不到消息,那就按三月的中央会议决定办,毕竟吴书记参加那个会,还举手同意了的
,就算错了,也是小错。”
楚明秋越说越有信心:“对,就这样去说服吴书记,咱们不能听风便是雨,除非上
面有明确消息传来,这个消息要么是主席亲自派人,要么是总理,要么是江青,其他人
的,都不可信。”
纪思平默默想了好一会,点头:“你说得对,应该相信自己。”
“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到庐山后,小道消息肯定满天飞,你不要管这些,就
看三个人,毛主席,周总理和江青,如果实在拿不准,就请教周总理。”
“好。”纪思平点头。
可纪思平依旧忐忑不安,他觉着这次庐山会议不简单,可能要在这个问题上出大事。
楚明秋帮他铺床,家里还有几间小院空着,楚明秋也没再回房间,而是与纪思平住
在一个房间里,俩人关了灯,在黑夜里聊天。
“吴书记在市委的怎么样?”
“不好,”纪思平轻轻叹口气,猛吸口烟:“这一年多,他的处境也不过稍微好转
点,好些会不让他参加,好些文件也让他看,他也没办法。”
“我觉着他不简单,”楚明秋说道:“人啊,外表很有欺骗性,我看他对中央文革
小组有不满,但又没办法,只好当缩头乌龟,这人圆滑,不过在燕京当官,不圆滑的,
都干不长,这人,还能向上走一步。”
纪思平点头:“我也觉着,只要过了这个坎,我估计就能行。”
“谢书记呢?”
“谢书记当然是如日中天,市委一言堂,谁都不敢反对他的意见,可他病了,据说
是癌症。”纪思平低声说道。
“嗯,这对吴书记来说,是好消息,关键在庐山上,到了山上,你要眼观六路,耳
听八方。”
俩人闲聊着,慢慢的俩人都睡着了,第二天,楚明秋晨跑回来时,纪思平已经开车
走了。
楚明秋对工人战报失望,可瞿社长对他也挺失望,看到他卖力的扫地,勤快的提着
水瓶去开水房提水,老人只能深深叹口气。
“小楚,来咱们报社快两个月了,有什么感想?”瞿社长在楚明秋回来的路上,拦
住他,接过两个热水瓶,好像顺口问道。
“挺好。”楚明秋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顺口答道。
“工作上呢?”瞿社长又问道,好像是在关心他。
“还行,”楚明秋忽然停下脚步,随即扭头看着瞿社长,然后说:“工作上没什么
,不过,我觉着咱们社选题是不是有点旧。”
“哦,为什么会这样说?”瞿社长纳闷的问道。
“我注意了下,咱们的选题主要是,头天两报一刊是什么,咱们就采访报道什么,
当然这紧跟形势没错,可这选题范围是不是小了点。”
瞿社长不由苦笑,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现在那家报社不是这样,全国新闻报纸都抄
两报一刊,手法与工人战报一样,没有什么出奇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瞿社长问道,楚明秋摇头:“任何事都有风险,风险与收益
有成正比,作为新闻媒体,如果另辟蹊径,可能成功,但成功的收益比较小,也可能失
败,失败的代价很大,收益和代价相比,不成比例,那为何要冒险呢?瞿社长,咱们报
社就照旧,咱们不是西方资产阶级那套所谓的新闻自由,还是坚持无产阶级的新闻路线
为好。”
瞿社长忍不住苦笑,楚明秋这番话说出了这个时期新闻业者的普遍心态,既然收益
与冒险不成比例,那为何要冒险。
“这小家伙有点意思。”瞿社长在心里叹息,他不是没有才干,而是已经看透了。
随他吧,瞿社长也就失去了让楚明秋去冲一下的想法,报社这摊死水,不知什么时
候才能改变。
楚明秋则在心里好笑,他已经猜到瞿社长的意思,让自己去冒险去冲锋陷阵,我有
那么蠢吗!
不过,楚明秋还是小心的做点试验,在选题会时建议,报道一些工厂技术革新的事
,可惜这个建议被否决了,编辑部决定还是报道工人中批判刘少奇,学习新党章的热潮。
但瞿社长给楚明秋留了条缝,让他独立采访。
“小楚同志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我看可以给他压更大的担子,你们大家有什么意
见吗?”
张浩然迟疑下问道:“那他走那条线呢?”
“科研,你们看,最近人民日报关于科研的报道有好几篇了,我看这方面咱们也该
加强下。”
“科研?”林大姐眉头微皱:“他能行吗?”
“就是,他不过初中毕业,跑科研这条线,倒不如让薛磊去跑,他还是继续跟着。
”关海波语气有点阴。
郑泽民则说:“行不行先试试看嘛,毛主席说过,真正的科学在劳动人民中,学历
并不代表什么。”
楚明秋安静的坐在那,好像与自己无关似的。
瞿社长看着他:“小楚同志,你说说看。”
“好,我说说,五六年,我们制定了一个十二年规划,六三年,修改为十年规划,
七年过去了,现在是七零年了,这个规划发展得怎样了,还有,文化大革命对科技发展
产生了那些巨大推动,十年规划中,国家定下了,总共三十二个重大项目,其中农业有
十个,工业交通运输有十三个,这些都是可以在资料上查到的。”
楚明秋娓娓道来,瞿社长面露轻松,张浩然则若有所思,关海波笑了笑:“原来早
有准备,昨晚上看的吧。”
楚明秋摇头:“我长期定得有电子技术杂志,还有中医,所以,对这些有所了解。”
文革前,楚明秋便定了七种科技杂志和报纸,每年花的钱便有上百块,文革开始后
,这些杂志和报纸全数停刊。
关海波冷冷一笑,楚明秋却灿烂的笑了笑,他不太明白,这关海波为何要针对他,
按说,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也没有侵犯他的利益,可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瞿社长最终拍板,让楚明秋跑下这条线,看看了不能跑出点新闻来。
“瞿社长是老新闻了,解放前毕业的大学生,”郑泽民和楚明秋说道:“对了,你
打算从那入手,这压根就没新闻线索,科技革新,现在厂子里正常生产才多久,刚批了
白专道路,你就要搞这样的新闻,上那弄去。”
楚明秋一笑:“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再说了,三年前,咱们就爆炸了氢弹,十
年规划,总有部分有进展吧。”
“成,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去,我也瞧瞧。”郑泽民压根不报什么希望,这年头还
搞什么科研,教授工程师不是在车间改造,就是在五七干校改造,谁来搞科研。
回到办公室,楚明秋就霸占了电话,一个电话便打到华清大学革委会办公室。
“我是燕京工人战报记者,我们编辑部有个选题,想知道文化大革命下,我市科技
战线的发展,您能介绍下,...,好,好,那我下午再给您打电话。”
“.....,毛主席说,抓革命,促生产,这抓革命的目的,还是为了促进生产发展
,对吧,文化大革命以来,咱们各条战线都取得辉煌的成绩,形势一遍大好,贵校承担
的科技发展十年规划,...,哦,是这样啊,那肯定要先批落后思想,只有思想改造好
了,科研才更进一步。”
“....,我听说,贵研究所,在六五年便搞出了计算机,我想采访下,...,同志
,不能这样说,文化大革命,对科研也有极大的推动作用,...,对,对,就是这样...
.”
..........
..........
..........
楚明秋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和,可编辑部不大,所有人都听得见,就见他时而
微言大义,时而温言相求,时而口气豪迈,显得十分老辣,与他的年龄压根不符。
郑泽民开始还摆弄他的相片,后来就听楚明秋在那表演,低声对薛磊说:“这家伙
,挺厉害。”
薛磊点头:“这人水深着呢。”
编辑部内,与楚明秋接触最多的便是薛磊,这一个多月,楚明秋随着他跑了不下三
十个厂矿,采访了上百人,他就发现,楚明秋往往能很快与人交往,而且很快能熟悉起
来,有好几次,人家干脆将他这个正牌记者扔一边,专注与他聊天。
最好的例子便是纺织厂,负责接待他们的厂宣传部的大妈,最后既然热情的要给楚
明秋介绍女朋友。
而在皮箱厂,他居然能与厂革委会的称兄道弟,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皮箱厂的效
益很好,产品全部出口创汇,是市里的创汇大户。
楚明秋的电话足足打了两个小时,工作笔记本上的记录便有十来页。
“怎么样?有想法没有?”郑泽民抬头问道。
“还没呢,”楚明秋翻着笔记本,笔记本上记录的都是新闻线索,可有用没有,他
还不知道。
“我看看。”郑泽民伸手拿过去,薛磊有点意外,因为这有点不和规矩,新闻线索
是记者的秘密,除非他自己愿意公开,否则别人是不能问的。
可楚明秋没这么多忌讳,反正这是报社的,就在刚才打电话那段时间,他忽然觉着
记者这活也不错,至少可以认识很多人。
张浩然也来了兴趣,借着倒水的机会过来:“小楚,怎么样,有想法没有?”
楚明秋点头:“有个初步的想法,还不成型。”
“哦,那你说说。”张浩然顺势坐在边上。
“文革开始以来,有种说法,说大量科研人员被下放,影响了科技战线的发展,我
想作个系列报道,说明,只有按照毛主席的科技发展思想,我们的科技事业才能取得大
发展,驳斥那种荒谬,甚至是反动的观点,同时,清除刘少奇思想对科技战线的影响。”
楚明秋娓娓道来,尽量用这个时期的语言,将这事弄得高大上,看上去合乎潮流。
张浩然听后,沉默下来,文革以来,知识分子是重灾区,领导干部还可能进入三结
合,可知识分子绝对没有这个机会,除非与国防有关,否则要么进牛棚,要么在进牛棚
的路上,而且不但知识分子倒霉,而且凡是为知识分子说话的,也同样倒霉,没有背景
的一律被打倒,无一例外。
这个选题,风险很大!!!
“你拟定个选题计划,上报给瞿社长审批。”张浩然无声的叹口气,还是让瞿社长
说话吧。
楚明秋微怔,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张浩然含笑道:“这样重要的选题,必须要主编
和社长审批同意后,才能执行,这在全世界任何报社都一样。”
“哦,那,这选题计划该怎么写呢?”楚明秋很是为难。
“选题计划,首先要写清,这个选题的目的,采访的单位和对象,这样吧,我这里
有份选题计划,你拿去看看。”
张浩然从抽屉里拿出份选题计划交给楚明秋,楚明秋拿过来认真研读,这是他到编
辑部的第一炮,他拿出了全部精力。
虽然,他觉着记者没什么前途和权途,可也不希望这一炮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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