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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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六朝燕歌行24 今当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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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请君授首
正月十八。申时末。
宣平坊。东门。
坊外的吵嚷声渐渐消停,似乎贼人们抢掠得手,已经散去。
一名客商扒在坊门边瞧了半晌,最后心一横,将背后的包裹挪到胸前,紧紧搂在怀里,
弯腰贴着坊墙,一路小跑往南奔去。
刚跑出去百余步,街旁的杨树后钻出个人影,举起枣木大棒,二话不说抡了下去,“呯
”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客商的后脑上。
那客商应声扑倒在地,手脚抽搐起来。后面的人影抢上前去,撕扯起他的包裹,只是那
客商搂得太紧,一时无法拽脱。
周围人影晃动,几名持刀舞棍的汉子围了过来,恶声恶气地叫道:“哪儿来的蟊贼!也
敢来我们的兄弟地盘抢食吃?”
那贼人慌忙丢下包裹,捡起枣木棍,嘴里打了唿哨。
一条大汉从树上跃下,正是与程宗扬有过几面之缘的熊姓汉子,他腕下扣着一柄解手刀
,上前刀锋一挑,将包裹划开,里面滚出几件布衣和一小串钱铢。
另一个酒糟鼻也钻出来,握着一支短叉,和方才打闷棍的老十各站一边,跟那伙想黑吃
黑的本地帮派对峙。
姓熊的将包裹翻遍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他还不甘心,将那些衣物又抖了一遍,也没翻
出半个子。
那帮无赖见状一阵哂笑,骂了声“精穷的死鬼”,懒得再去理会,一边收起家伙走人,
一边商量着换个地方剪径。
拎着枣木棍的老十道:“熊哥,又没捞着,咱们也挪个地儿吧。”
姓熊的将那客商鞋袜都扒了,到底没能翻出藏匿的钱财,气恼之下,随手捅了那客商一
刀泄忿。
“走!”
徐君房正在房内用晚膳,刚夹了一箸火腿笋片,还没送到嘴边,便听到下面一阵吵嚷。
他赶紧把笋片塞到嘴里,又掰了半个炊饼,三口两口吞下肚,然后拿茶水漱了口,抹净
嘴巴,正了正羽衣玉冠,一派仙风道骨地据席而坐,这才开口问道:“外面出了何事啊
?”
守在外面的护卫下去问了几句。
片刻后楼板响动,掌柜亲自上来道:“抱歉,抱歉,惊扰了仙长静修。有位客商年前就
住在店里,今天说什么也要走。结果一出坊门,就被贼人们敲破了脑袋,行李全被抢了
,还挨了一刀。幸好被程侯爷的人撞见,刚把人救回来。”
徐君房眉毛一挑,“程侯回来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方才救人的,是侯爷府上一位公公。”那掌柜颇为嘴碎,“嗐,
那客商也是个不听劝的,他光看着咱们坊里太平,以为外面也乱不到哪儿去。也不想想
,咱宣平坊能太平,还不是全靠着程侯爷坐镇?有不开眼的蝥贼,早让侯爷的人打跑了
。如今的长安城里头,也就咱宣平坊还算平安,对面教坊的姑娘们都商量着,要给侯爷
备份大礼……”
那掌柜絮絮叨叨说着,徐君房一手按住袖中的水晶球,探入神识。
忽然间,室内响起一声清越的鹤唳,一只白鹤凭空飞出,绕着徐仙长振羽轻翔,翼尖洒
下无数星尘。
掌柜张大嘴巴,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那护卫扯着他的衣袖出来,小心掩上门,低声吩咐道:“仙长要入静,接引神明,让下
面的人别吵闹。”
掌柜慌不迭地连声应下。
徐君房叹了口气,收了神通,伏案抄箸接着吃了起来。
火腿还是太荤,只能嚼吧些素的,不然自己的穷胃受不住。徐君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抱着碗蹲在椅上,都是多年挨饿落下的病根啊。
“中总管,奴婢真没有想到你会去救人,救的还是个穷客商。”孙寿戴着面纱,撩起车
帘,讨好地说道。
“给我闭嘴!”中行说目不斜视地喝斥道:“本总管这是日行一善,家门口的事,能放
着不管吗?”
就你它么多管闲事!孙寿腹诽着放下车帘,扭头看向车厢内。
吕雉端坐车内,双手放在膝上,长长的衣袖铺在两边,虽然车身颠簸,仍一丝不乱。
一个少女跪坐在吕雉脚边,她朱颜绝艳,虽然眉眼间尚带稚气,却像一枚莹润无瑕的珍
珠一样,美得夺目。只不过这会儿像是刚哭过,眼睛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孙寿喝斥道:“让你坐了吗?跪直了!”
安乐嘟起红唇。
“还当你是公主呢?乘车要锦榻暖垫,咳嗽一声就有七八个人服侍?你现在只是个最低
等的贱婢,没让你跟着车走就是好的。”
小丫头红着眼圈,泫然欲滴。
“你要是不想当奴婢,眼下倒有个好机会。”孙寿讥诮道:“等到了十六王宅,你反悔
还来得及。到时候往你公主府里一躲,我们也不好揪你出来。只可惜便宜了那些太监。

安乐小声道:“我不要当公主。”
“知道怕了?”孙寿道:“都是你那个该死的哥哥干的好事,害你一个未嫁人的公主,
差点儿被那些阉狗糟蹋……”
“你个贱婢,皮子又痒了?”中行说阴鸷刻薄的声音传来,“阉奴就阉奴,说甚的阉狗
?你指着和尚骂秃驴呢?”
“都是奴婢的错。”孙寿拖长声音道:“对不住了,中总管。”说着翻了个白眼。
这死太监,不好好养伤,非要跟着出来,刚出门又救了个不相干的客商,时辰都耽误了
。真当自己是宣平坊的大总管呢,大事小事破事屁事全都管,你管得过来吗?
一直望着外面的成光突然开口,“到了。”
马车路过一片残垣断壁,正是兴庆宫。孙寿向吕雉看去。吕雉纹丝不动,只将凤目瞟向
窗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孙寿将车窗打开一线,把一个半旧的荷包丢过断墙,然后掩上帘子,不放心地说道:“
她能看得见吗?”
吕雉道:“她应该会去兴庆宫故地,能不能看到,只能凭运气了。”
“她如今是周族的少夫人,为什么不去让铁中宝帮忙传话?他们都是凉州盟的人。那个
铁大哥,也是个热心肠。”
吕雉道:“铁马堂正跟他们争盟主,不是一路人。”
孙寿讶道:“那为什么要找周夫人帮忙?铁马堂跟老爷是朋友,周族又跟铁马堂不对付
,那岂不是不跟我们一边的?还有那位左护法……”
“杀死阿暖的,是丹霞宗的柴宗主。”吕雉道:“丹霞宗也在争凉州盟的盟主。左彤芝
是丹霞宗的人,反而不好合作。倒是黎锦香,虽然嫁给周族的少主周飞,但兰奴在咸宜
观见过她,未必心甘情愿。要给阿暖报仇,不妨找她一试。”
孙寿与成光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举好生异想天开,但不敢多说什么。
吕雉心下却是笃定,他身上有过黎锦香的味道!跟那个周族的少夫人,肯定有一腿!
马车在十六王宅前被拦住去路,把守坊门的神策军见到汉使的旗号,也不敢造次,但坚
称为了守护坊内诸位王公贵人,严禁外人出入。何况天色已晚,换成平常时候,都该打
净街鼓了,拦着车马不让通行。
中行说那是什么人?当场就喷了回去,声称自家侯爷特意派内眷前来问候太真公主,敢
拦汉使的车,就是不把程侯放在眼里!就是要与汉国为敌!惹得程侯一怒,到时候汉国
大军兵临长安城下,在场的全要被砍了脑袋祭旗。
中行说当街大放厥词,喷得守卫差点儿瘫痪。最后惊动了一位有职份的大太监出来,亲
自告了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确认车内只有女眷,驾车的也是太监本监,这才开门放
行。毕竟大伙儿都是没了物件的同行,难免惺惺相惜,多少行个方便——可绝不是怕了
中行说的嘴炮。
马车驶入镇国大长公主的府邸,不多时便出了后门,来到安乐公主的住处。
◇    ◇    ◇
入夜之后,长安城的骚乱毫不意外地迅速蔓延开来。借着夜色的遮蔽,无数人开始蠢蠢
欲动。
失去官府的约束,平日里安分守己的良善也被激起贪欲。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抢掠的队
伍中,白天三五成群的剪径蟊贼,也演变成三五十人的大股匪寇,啸聚坊中,剽掠商贾
,甚至公然攻打豪门富户。
当程宗扬返回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城中乱象比昨日扩大十倍不止,到处都是成群
出没的恶少贼人,坊间火光四起,百姓人人自危。
路过升道坊时,一群缁衣尼姑从坊中惊惶逃出,哭声不绝。
程宗扬驻马望去,只见几名无赖在后追赶,有跑得慢的小尼姑,被那些无赖捉住,拖进
暗巷。
独孤谓按捺不住,纵马上前,喝道:“住手!京兆府参军在此!”
说着挥起佩刀,连鞘拍在一名贼人面门上,将那贼人打得倒跌回去。
那些尼姑哭哭啼啼躲在独孤谓马后,连呼“救命!”
后面的无赖稍稍止步,舞起棍棒道:“京兆府的人谋反,都已经下了大狱!你个孤魂野
鬼从哪儿钻出来的?赶快滚!不然打死你都没人管!”
独孤谓怒气上冲,“长安城没王法了吗?”
“嘿哟,你才知道啊?长安城里早就没王法了!”为首的无赖握着棍棒,往地上一拄,
狞声道:“咱们兄弟的刀枪棍棒,就是他娘的王法!”
独孤谓不再言语,他一手捉刀,一手握鞘,“锵”然一声拔出长刀,双臂翼张,犹如老
鹰一样护着身后啼哭的尼姑。
有人举起火把远远照过来。火光下,独孤郎那张俊脸宛如兰芝玉树,容光照庭,帅气逼
人。
立刻有人认出他的模样,失声道:“是独孤郎!”
“哎呀呀,原来是独孤参军,早说啊!”
为首的无赖收起棍棒,笑嘻嘻道:“那几个尼姑欠了我赌债不还,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找她们讨债。谁知这帮贼尼为了赖账,竟然反咬一口,跑到街上说我们抢劫。罢了罢
了,看在独孤参军的面子上,饶她们一回。”
那帮无赖扶起受伤的同伴,悻悻退走。
躲在马后的尼姑们又惊又喜,“独孤郎!?真的是独孤郎!”
“天啊,他好帅……”
杜泉道:“她们八成是从龙华尼寺跑出来的。程上校,好人做到底,顺路把她们送回寺
庙算了。”
升道坊位于宣平坊西南角,穿坊而过也是顺路。
程宗扬打马动身,“进坊。”
那帮尼姑牵衣扯袖,围在独孤谓鞍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了寺前,才后知后觉独孤
郎是要把她们送回寺里,便就此别过。
一众尼姑顿时又啼哭起来,这个说:昨日便有贼人砸开寺门,抢了庙里供奉菩萨的珍宝
法器;
那个说:大伙儿惊惶不已,最后躲在庵堂里,才逃过一劫;
还有人说:到了白天,各坊的地痞无赖就像赶集一样,一趟一趟往庙里闯,不但将财物
掠夺一空,连佛祖的金身也被刮去大半……
住持“阿弥陀佛”不知念了几万回,终于鼓足勇气,出面给那些贼人讲经说法,劝其行
善,结果被兜头一棒,打得不省人事。
众尼慌忙去救,谁知却是羊入虎口,为首的无赖见刮不出钱来,索性叫嚣把这些尼姑绑
到青楼卖掉,换几个钱使。那些无赖轰然叫好,几个年轻美貌的尼姑被贼人当场拖走,
生死不知。众尼惊惶之下,只得弃寺而逃。只是长安虽大,已无尺寸净土,又能逃到何
处?
如今独孤郎将她们护送回寺,却是把她们丢进火坑,到了天亮,只怕无一人得活。
独孤谓被众尼扯住,挣脱不得,只能心虚地看着程侯。
程宗扬也是头大如斗,这些尼姑庙门被砸得稀烂,显然无力自保,把她们丢在这里自生
自灭,未免太过残忍。
可自己一个汉国使节,压根儿就不是唐国人,还能怎么管?总不能把独孤郎剃度了,把
他丢在庙里,当个保卫尼姑的护花使者吧?
独孤谓还不知道程侯心里转的什么神奇念头,壮起胆子,过来商量道:“要不,把她们
带回宣平坊?”
要不真把你剃度了?小白脸长那么帅,混在尼姑堆里,也看不出来。
“带回去扔大街上?”
独孤谓小心道:“侯爷不是有间家庙吗?”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就你怜香惜玉是吧?”
独孤谓干笑道:“到底都是性命。”
那间法云尼寺只是个幌子,要紧的是沟通内宅的暗道,需得避人耳目,可这事没法儿跟
独孤郎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程宗扬无奈道:“得,带回去吧。你先别高兴,咱们丑话说在前
头,你自己揽的事,自己搞定。别想着让我接手,白养一帮尼姑。有这闲心,我还不如
把教坊的姑娘们养起来呢。”
“那不能!下官绝不让侯爷为难!”
独孤谓兴冲冲回去一说,身后随即发出一阵欢呼。
程宗扬摇了摇头,这事弄的……还丢了好几个尼姑呢。
好在升道坊就在宣平坊斜对角,走过去也不远。众人刚过了十字街,便又听得一阵叫喊
,几名贼人聚在一处朱漆大门前,挥舞着刀斧将大门劈开,然后蜂拥而入。
门内的人家早有戒备,双方棍棒交加,打成一团。到底是贼人势众,不过片刻,那户人
家便抵挡不住,一名穿着红色官袍的官员抱头鼠窜,狼狈奔出门来,放声叫道:“救命
啊!杀人啦!”
程宗扬定睛一看,“独孤郎!救人!”
那官员幞头被打掉,靴子也掉了一只,脸上一道刀痕,鲜血淋漓,若非口音耳熟,程宗
扬险些没认出来这位风度翩翩,出口成章的鸿胪寺少卿,自己的老熟人,段文楚段少卿

手执凶器,私闯民宅,已经是犯了天条。独孤谓再不留手,当即挥舞刀花,纵马上前,
将一名贼人砍翻在地。
那些贼人一时慌乱,随即又凶悍地围上来,进退颇有章法。
杜泉跃下马,摘下鞍侧一对弯钩,上前接应。
混战中,忽然“绷”的一声震响,程宗扬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伙贼人竟然携带有弓弩!
临敌不过数步,连独孤谓也来不及躲闪,被一支弩箭射中肩头,箭身透入大半。
一直护在程宗扬马侧的南霁云一夹马腹,暴喝道:“南八在此!”
战马疾驰而出,南霁云摘下凤嘴刀,手起刀落,将那名持弩的贼人连人带弩劈成四段,
血肉横飞。
南八出马,犹如虎入羊群,那帮贼人见状不敢恋战,当场一哄而散。
程宗扬此前来回都是走的大街,此时深入坊间,才发现局面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恶劣百倍
。眼下长安城中的治安已经彻底失控,连段文楚这样的高官,都被贼人破门而入,遑论
其他?
段文楚认出程宗扬,几乎喜极而涕。所幸他是官宦世家,风度还是有的。上来不卑不亢
地长揖一礼,说道:“多谢程侯,段某,感激不尽!”
这句话发自肺腑,字字千钧。
“老段,原来你住这儿啊?家里这是……”程宗扬看了眼只剩下破烂门框的朱漆大门,
“算了,收拾收拾东西,到我那边避避吧。”
“东西都收拾好了。”段文楚连忙道:“我原本就打算出城避避呢。宣平坊好,还是宣
平坊好!”
片刻后,随行的队伍除了一群尼姑,又多了段文楚一家老少。
“老段啊,”程宗扬在马上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段文楚脸上的刀口不深,这时用巾帕按住,跟在马侧,“这话从何说起?”
“你们唐国不会这么阔吧?连贼人都用上弩了?”
“侯爷是问这个?”段文楚苦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贼人,多半是宫中翊卫乔装打扮
。”
“那你还说没得罪人?这些宫里当值的卫士,不会是阉党指使的吧?”
段文楚掩面长叹一声,“长安恶少出名字,楼下劫商楼上醉。天明下值明光宫,散入五
陵松柏中……”
段文楚吟诗一阙,然后叹道:“侯爷有所不知,长安城的翊府卫士,颇有些胆大包天的
恶徒,白天是官军,夜里就是劫路行凶的贼人。这回只是运气不好,家里招贼。倒不是
专门来寻段某的晦气。”
还有心情吟诗呢,看来老段的心态还行。自己在唐国没有刻意交游,打过多次交道的段
文楚也算是熟人了。他今晚若是出事,自己心里很难过得去。
从升道坊穿坊而过,临近坊门,两侧的背巷不时传来惨叫声,甚至还在坊外的沟渠中看
到一具女尸,身无寸缕,头无青丝,依稀是龙华尼寺被劫走的尼姑。
程宗扬越看越是心惊,最后只能硬起心肠,对周遭的乱象视而不见,带着众人匆匆返回
宣平坊。
贾文和路过厢房,只听得一阵杀猪似的叫声。那位独孤参军精赤着一身雪白的腱子肉,
被人赤条条按在榻上,铁中宝跟杜泉按着他的手脚,南八含了口酒,往他肩上一喷,然
后亲自操刀割开皮肉,将一枚血淋淋的箭矢挖了出来。独孤郎君俊脸扭曲,额头青筋霍
霍直跳。
贾文和不动声色,一路来到内宅,拉开静室的房门。只见主公半敞着衣衫,席地而坐,
一名体态丰盈的艳妇被他抱在膝上,罗衣半褪,正在上下把玩。
程宗扬尴尬地放开滟奴,“贾先生,这么快就过来了?”
“主公有召,岂敢怠慢?”
程宗扬示意滟奴退下,心头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贾文和注视着他,“主公为何忧虑?”
程宗扬苦笑道:“很明显吗?”
“主公内宠虽多,但在吾等面前,行事向来端正。若非忧虑难解,何至放浪形骸?”
程宗扬总不好说自己看到城中的乱象,心中郁气难解,一生气又恼上李昂这个罪魁祸首
,索性将杨贤妃拿来撒气。
“贾先生,我这两天在城里走了几处,局面实在太乱了。没有官府的管束,什么妖魔鬼
怪都钻出来了,生灵涂炭啊。”
“主公身为异邦使者,要插手唐国政事么?”
“想想法子嘛,方才鸿胪寺的段少卿,都险些被恶贼破家。你知道主公我是个滥好人,
这样坐视不理不合适吧?太虚伪了对不对?你也不想主公是个大奸似忠的伪君子吧?”
贾文和沉默片刻,“主公想管到哪一步?平乱,还是治安?”
程宗扬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法子!哎,这两个有区别吗?”
“平乱是平定如今城中的乱象,治安乃是今后的长治久安。”
“长安城乱成这样,平定起来也不容易吧?京兆府、金吾卫、御史台,这些衙门的主官
吏从都被下狱,想让仇士良他们放人肯定不可能。”程宗扬拧眉思索道:“要是出动神
策军,我怕长安城比遭贼还惨。兵匪一窝,百姓们可要倒大霉了。”
“平乱易事耳,只需主公说动卫公,乱象旦夕可定。”
“天策府?”程宗扬疑惑地说道:“他们才几个人?长安城一百零八坊,这两天参与抢
劫的,起码有好几万。天策府的爷儿们再能打,放几万头猪也得抓十天半月的吧?”
“卫公自有对策。”
程宗扬似信非信,又问道:“那长治久安呢?”
“敢问主公,如今唐国局势如何?”
“狗屎局吧。李昂那个皇上被囚禁在蓬莱秘阁,太监们一手遮天,百官只能俯首听命。

“将来如何?”
“将来?那些太监吃了大亏,眼下既然拿捏住李昂,肯定是逮着蛤蟆攥出尿来。朝中官
员敢不听话,轻则废黜,重则下狱。”
“中枢威信扫地,诸镇又会如何?”
还能怎么样?历史上,李昂被软禁后还活了好几年,宦官把持君王,恣行废立,猖獗无
比,唐国朝廷威信尽失,再无力挽回藩镇割据的局面,最终崩成一地碎片,花了上千年
都没能再拼起来。
“藩镇彻底割据,最后撑不下去,大伙一块儿散摊子。”
“如此,若要长治久安,眼下正是关键。”
“哦?”
贾文和道:“请主公借李昂首级,以安天下。”
程宗扬张大嘴巴,怎么突然蹦出来借李昂头颅一用?李昂一死,那不是火上浇油,乱上
加乱吗?
他拍了拍额头,飞快地转着脑筋。唐国局势已经坏得不能再坏,李昂如果驾崩,局面还
能坏到哪儿去?接下来呢?唐国势必拥立新君。李昂子嗣夭折,剩下的无论弟弟还是侄
儿,都是成年人,不会出现幼主当国的局面。新君继位之后,再菜也不至于比李昂还不
如。
也就是说,李昂死得越早,唐国的局势越能及早安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重树朝廷的
威信……
程宗扬捏着眉心。李昂满盘皆输,再没有翻盘的可能,已经是彻底的负资产了。他活得
越久,对唐国的伤害也越大。
“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
贾文和长揖一礼,一言不发地退下。
干掉李昂?还是就这样拖着?
这他娘的还真是个问题。
李昂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是唐国名义上至高无上的君王,即使这位皇上已经沦为太监们
的傀儡——甚至连傀儡都不如,只是太监们手里一团烂泥,随意捏扁揉圆。
他多活一天,唐国的政局就得在泥潭里多沦陷一天,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什么时候驾崩,唐国政局什么时候才有重生的可能。
可是弑君?
程宗扬并不觉得什么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但李昂好歹是一国之主,哪儿能杀鸡一样随随
便便给杀了?
李昂驾崩,宦官们会怎么反应?
宗室呢?
官员呢?
百姓呢?
那些野心勃勃,割据四方的藩镇呢?
本来唐国摊子再烂,还能维持好几十年,这一剂猛药下去,会不会唐国没救过来,直接
就崩了?
程宗扬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二章
子夜歌残
大明宫。蓬莱秘阁。
沉香亭前,刘贞亮已经不成人形。他一只手被剔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头皮也被剥下一半
,耷拉在眼睑下。
空气弥漫着一股臊味,不止一人被吓得尿了裤子。
程元振拿起刘贞亮另一只手,从指尖开始,一截一截捏碎,一边捏,一边仔细询问。
最后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回王爷,看来太皇太后并不知情,都是这该死的奴才自作
主张。”
刘贞亮脸上血肉模糊,两只眼睛浸在血泊中,死死盯着李辅国,嘴巴在掉落的脸皮下蠕
动着,嘶声道:“绛王当立!”
“你是老糊涂了啊,这话是奴才该说的吗?”李辅国无奈地摆了摆手,“拖下去,埋了
吧。”
“该死的狗贼!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找条大路,明白吗?”李辅国又叮嘱了一句。
“小的明白!”程元振道:“让这奴才就算死,也要被千人踩,万人踏。”
刘贞亮尖声道:“李静忠!你不得好死!”
“我的本名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了,”李辅国喟然叹息,“当年的老伙计,可是死一个少
一个喽。”
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垂首听训,不敢有一丝动静。
刘贞亮还要再骂,被程元振捏碎下颌,顺手撕下耳朵,塞进口中,又封了哑穴,像提条
死狗般提了出去。
几名内侍上来换掉浸透鲜血的地毯,又拿了手巾,趴在地上将青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
然后铺上一条崭新的地毯,点上檀香。
李辅国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忽然一顿,迸出一丝精光。
他招了招手,“那个娃娃,过来。”
罗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没错,东家又把他给落下了。
罗令本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抱紧东家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放手。谁知东家走得那
叫个利落,真就跟飞一样,罗令只觉眼前一花,人就没影了。
他不敢靠近精舍,又找不到路出去。这秘阁实在太大了,在屋里头居然还得跋山涉水,
他觉得自己这回要能活着出去,光是这间房子都够吹半辈子的。汪臻那个破落户,做梦
都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大的房子。
屋里倒是不冷,就是饿得受不了。那只白毛神狗被那个漂亮公主拎走,再也没有回来。
罗令饿得眼花,躲在石头缝里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被人揪着耳朵尖声斥骂,“惫赖腌臜的贱胚子!跑到这儿躲懒呢!打折你
的狗腿!”
罗令迷迷瞪瞪被揪到亭子前站好,才发现阁里忽然多了许多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太监。
他穿着内侍的服色,在里头毫不起眼。
罗令肚子咕咕直叫,等那个老太监被人扎紧手臂,用尖刀一片片镟去手上的皮肉,他才
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他不认得那个老太监是谁,只听着他好像是跟一个光头合谋,要暗害自己东家,让唐国
那个傻瓜皇上背上罪名,然后等汉国打过来,就名正言顺地废了他,换成别人当皇帝。
罗令懵懵懂懂的,只勉强记下对话,想着等见到东家,好跟东家说。
这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罗令到底是个小毛孩,胆子再大这会儿也禁不住腿软
,牙关“格格”发抖。
两名黄衫内侍架起他的手臂,将他拖到软舆前。
李辅国笑眯眯道:“你是怎么来的啊?”
罗令颤声道:“东……东家……”
“不用说了。”李辅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没有吓尿呢。过来吧,就在这
儿待着。”
众人立刻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个面生的小太监被安置到王爷身后,最光彩体面的位
置。
程元振进来道:“刘贞亮那狗贼已经带下去了,就在丹凤门内挖个坑,把他填里头,进
出的时候,谁都能踩他一脚。”
“事君不忠,就是这样的下场。”李辅国道:“小鱼,你说呢?”
鱼弘志也被带了进来,他脸色惨白,“王爷……说得是!”
“六根不净,输个干净。给你净净身,也好长长记性,免得你们鱼家的人脑袋发昏,走
岔了路子,提着猪头拜错了庙门。”
李辅国嗤笑了一声,“鱼朝恩那老东西,一直跟咱家装傻。真以为搬出姓岳的,就能吓
住老夫?他要再不识趣,下回去的就不是曲江苑了,待在水里得了。反正曲江池够大,
足够给他这条老鱼精养老了。”
“多……多谢王爷提点。奴才一定转告鱼公。”
“告诉帛九,他一个小辈,咱家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去理他。再敢搞东搞西,说不
得要让老爷子动动,亲自来长安领人。”
“小的明白。”
“小仇。”
仇士良赶紧上前,“王爷。”
“这回你是辛苦了。”
“不敢。为王爷效力,是小的本分。”
“在外面好好干。后头的事,都交给小鱼,你就别插手了。”
仇士良大松了一口气,“奴才遵命。”
鱼弘志脸色煞白,“王爷,小的不想……”
李辅国叹了口气,“这种事谁想呢?你不想,我也不想,对吧?可事总得有人干。给他
。”
程元振捧着一只托盘,放在鱼弘志面前。盘上摆着一条白绫,一柄金剑。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霍仙鸣躬身道:“禀王爷,五坊小儿已到。”
李辅国叩了叩扶手,众人立刻抬起软舆,护拥着这位手握权柄,口含天宪的博陆郡王离
开秘阁。
罗令也想跟上,却被李辅国摆手示意,“既然是你东家让你过来的,你便留在这儿,替
你东家仔细看着,也好让他放心。”
罗令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来,原本坟墓般死寂的秘阁忽然变得热闹非
凡。
秘阁顶部巨大的金盆已经点燃,耀目的火光将阁中映得亮如白昼。无数少年架鹰牵犬,
在山野湖沼间游弋。来自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的金雕、青鹘、白鹞、苍鹰、
黄犬,或飞或走,宛如春日的山原,一派生机勃勃。
精舍所在的山峰下,乐舞百工和梨园子弟们吹笛抚弦,击鼓奏乐。几条花舫驶入湖中,
教坊的红粉歌伎立在船头引喉而歌,岸上,无数身着彩衣的舞伎踏歌起舞。
歌舞升平,长乐未央。
耳乱五音,目迷五色。
飞鹰走犬,长歌竟夜。
陶然忘忧,此乐何极!
令人心醉神驰,不知今夕何夕。
◇    ◇    ◇
“干爹,”郄志荣小声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问!”仇士良铁青着脸,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连想都别想!”
郄志荣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会儿又道:“李训那狗贼怎么办?”
仇士良不耐烦地说道:“哪里还顾得上他?先关牢里!”
“都关起来?”
“怎么这么多废话!”仇士良怒道:“方才没听见王爷说的吗?外面的事都交给我了!
不赶紧想辙把城里的乱事平定了,想让我也埋门洞里头是吧?”
郄志荣赶紧噤声。不敢再提带回来的还有个光头大和尚……
仇士良方才倒是没吓尿,就是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王爷的六道神目能明辨真伪,给刘贞亮用刑,哪里是要什
么口供?王爷他老人家纯粹就是来玩的。跟王爷玩,刘贞亮这老东西玩得起吗?瞧瞧,
人都给玩碎了。
王爷那句“在外面好好干”,让仇士良愁得几乎要揪头发,外面什么样他不是不知道,
从含元殿一眼看过去,清楚着呢。
招贼的里坊他都能数过来,一百零八个,一个不少。也就是舞阳程侯所在的宣平坊,皇
图天策府所在的永嘉坊安稳些。别的坊那都跟烧滚的油锅一样,吱吱作响,青烟乱冒。
眼看着弹压不住,要出大乱子。
本来仇士良并没有把这当个事儿,再乱还能乱到宫里头?只要自己太平,管别人去死呢

但乱成这样,显然惹得王爷不高兴。这就是个事儿,而且是顶天的大事了。
想把这锅热油给弄凉了,谈何容易?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都在牢里关着,要让这伙反贼
活着出去,对得起自己五个孩儿九个蛋吗?仇士良恨不得把他们全给活埋了才解恨。
官府指望不上,能用的就是自己掌管的神策军了,不是仇士良不信任自己手下这帮军汉
,实在是太知道那些鸟货多操蛋了。把他们放出去,等于长安城里突然多了好几千的贼
。那场面,王爷要不把自己皮扒了,拿盐腌半年,再挂到城门楼上风干,自己的仇字倒
着写!
就算老天开眼,那帮混帐东西突然转了性,忠心耿耿想要平定乱局——不是自己故意长
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也没这个本事。
一百零八坊,成千上万的贼人,一个坊放六七十个神策军,回头再让贼人给剿了,那乐
子可就大了。
咋办?
仇士良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啥处理民政的经验。收拾皇上、大臣,自己手拿把攥,对
付百姓,这活儿不熟啊。总不能去问田令孜那死鬼吧?田令孜已经被王爷打发上路了,
想问他,这辈子是赶不上了,除非找人通灵。
要说通灵,徐仙师和他那位散仙至交鸿都客,倒是有这个神通,可自己真要混到去找田
死鬼讨主意,脸还要吗?
“明日是朝会,让京城的百官都来上朝!”仇士良恶狠狠道:“中午就在含元殿用膳,
备些泔水窝头,不拿出主意来,就让他们吃喝拉撒睡,全在殿里!”
“这个……”郄志荣硬着头皮劝道:“爹,三思啊。”
“三思个屁三思!为老百姓办事,还讲什么体面?把王铎给我叫来!今晚别睡了,点灯
熬油也得给我拿个章程出来!干得好,王涯的相位就是他的。拿不出来,一并按乱党处
置!”
仇士良咬牙切齿,“杀他全家!”
◇    ◇    ◇
打定主意之后,程宗扬没有顾得上去看望飞燕,便戴了顶兜帽,策骑从角门出来,入目
的情形使他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宣平坊并不是热闹所在,比起寸土寸金的平康诸坊,算是个清静住处。然而此时,从自
己家门口出来,一直到十字街心,原本冷清的街道被挤得满满当当,无数人扶老携幼,
拖家带口,挤在屋檐下遮风避寒。
一个黑衣太监带着人沿街指点,哪里施粥,哪里生火,哪里划出区域,命人围上草席,
让男女分开便溺,林林总总,巨细无遗。
坊正跟在中行说屁股后面,跟个狗尾巴一般,指哪儿打哪儿。除了本坊的坊卒,汉、宋
两国的护卫也被使唤起来,在街头维持秩序。
童贯道:“都是周围各坊来避难的。”
“不是吧?我回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啊?”
“白天有伙贼人混进来想作乱,被中总管带人拿住,砍了脑袋挂在坊外,严禁外人出入
,外面人也不敢来。后来……侯爷回来时候带的人多,周围的百姓看见,都纷纷来投。
中总管说,侯爷有好生之德,不能寒了百姓的心,下令尽数接纳。先是腾出空宅安置,
后来安置不下,只好留在街上。”
石超陪着谢无奕出来,说道:“为这中总管还跟前郡王高霞寓吵了一架。高家房舍多,
中总管让腾出几间,高郡王不答应,说他谋夺自家产业。中总管那脾气,郡王也不惯着
。当场放了几句狠话,可把高郡王吓得不轻。”
“干!”
看着街头的人群,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中行说打着自己的旗号收容百姓,固然是在作
善事,可这隆冬天气,万一天降大雪,街上的人起码得死一半!
本来还觉得有些腾挪的空间,突然间可就迫在眉睫了。这事无论如何也耽误不得,还是
早些平定为上。
“石超,你多帮帮忙,柴火热水不能断了。我去找卫公想办法,及早把人都送回去。”
石超拍着胸口道:“老大,尽管放心好了!”
南霁云牵着马,避开街旁的百姓,段文楚和谢无奕也策骑跟上。
此时已经入夜,虽然道旁燃着篝火,仍寒意侵体。远处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又被大
人喝止。
程宗扬勒住马,叫来中行说,低声道:“这样不行,你去请教坊的姑娘们帮个忙,就在
街上搭几个台子,有什么唱什么,歌舞百戏都行,备上汤水点心,闹个通宵!赀费按平
常的两倍给,先把今晚顶过去,就当是过节了。”
中行说一口答应下来,把养伤的独孤郎拽上,一起去敲教坊司的门。
程宗扬不再迟疑,快马加鞭往天策府驰去。
◇    ◇    ◇
程宗扬心急如火,此时的安乐公主府上,却暴发了一场争吵。
“我要找姑姑!”
孙寿从鼻孔里嗤笑一声,“你姑姑已经死了。”
“你骗人!”
“不信?一会儿我就把她头拿来让你看。”
“骗人精!”
“什么骗人精?人家可是狐狸精。”
说着,面前那张妖娆的面孔逐渐出现一丝丝细微的变化,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眼睛从
妩媚的桃花眼变成明丽的凤目,红唇变得饱满柔润,一股逼人的美艳喷薄而出。
安乐公主张大眼睛,“你……”
那张与太真公主有七八分相像的玉靥嫣然一笑,阴恻恻道:“我把你姑姑吃了,就变成
了她的样子。”
安乐几乎要尖叫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喝,“收了!看见那张脸我就想吐!”
孙寿赶紧变成原样,“是。”
安乐心里兀自怦怦直跳,“你……你们……”
“你以为让你当个婢女辱没你了吗?我们程家内宅,便是浣衣奉巾的小婢,也非同凡俗
。也就你跟滟奴一无所长,”吕雉嫌弃地说道:“十足的废物。”
孙寿道:“不如赶出去好了。留在宅里,反而是累赘。”
“不要……”
孙寿板起俏脸,“跪下来求我。”
安乐一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跪下来,小声道:“求求你……”
孙寿与成光交换了一个眼色,“傻里傻气的,一点儿都没有你姑姑乖巧。”
“啊?”
成光道:“当日你那位姑姑求着要入内宅,可是跪下来舔姐姐的脚。”
安乐期期艾艾道:“不……不会的……”
“你当你姑姑多高贵呢?我们侯爷内宅的奴婢,讲究的是德容言工,容貌、谈吐还在其
次,要紧的是顺从之德。你姑姑为了入内宅,可是脱光了被我们验过身子。”
“为了证明她是原封货,你姑姑还自己扒着阴门,让我们检查她的处女膜是不是完整。

“我最喜欢玩你姑姑的奶子了,又圆又大,正适合拿来暖脚。”
“还有屁股,肏起来好舒服……”
孙寿与成光你一言我一语,将不谙世事的安乐说得花容失色,她眼中的世界就仿佛一个
七彩的肥皂泡一样,被风一吹便破灭无痕,露出令人战栗的一面。
“我们侯爷内宅的女子哪个不是国色?数下来,就你最小,身量未足,要奶子没奶子,
要屁股没屁股的。”
“长得也最丑。啧啧,还宗室第一美女呢,瞧这梅妆,边缘都褪色了。”
“怪不得侯爷没有收用你,什么庸脂俗粉,老爷才看不上眼。”
“别哭了,来,姐姐给你擦擦眼泪。”
“服侍娘娘,是你的福气,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们汉国女子最是大方。”
“内宅就是狼窝,你运气好,没遇到蛇奴、罂奴那几个。不然早被她们拿去当成玩物消
遣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姊妹会罩着你的。”
“笑一个!真乖。”
“嘴角再翘起来一些。要甜一点,主子才喜欢……”
一直默不作声的吕雉微微抬起下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安乐年纪尚小,又在宫中长大,不识人间疾苦。虽然性子有些骄纵,但也是被母兄备加
宠爱的结果,如今突遭大难,早已经六神无主,面对心肠歹毒的孙寿和成光,完全不知
所措。在她们的唇枪舌剑之下,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漏下初更,吕雉站起身,然后在安乐惊骇的目光下,张开一对羽翼。
漆黑的羽毛宛如浓到化不开的夜色,在她身后舒展着缓缓伸开,接着羽翼一振,拔地而
起,从敞开的窗口飞出,瞬间融入夜色。
◇    ◇    ◇
“吁!”仇士良勒住马匹,抬头望着夜色下城堞森严的门楼。
自从草匪之乱后,朝廷罢天策府兵权,收归内臣。天策府诸将就此赋闲,只在战时奉诏
出征,平常不允许调动一兵一卒。
皇图天策府名将云集,战策独步天下,六朝武人无不以入天策府为荣,府中培养出的军
将遍布六朝,无人敢小觑天策府,不过对仇士良这种权宦来说,天策府就是个十足的清
水衙门,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随行的内侍上前叩门,仇士良整了整衣冠,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立刻堆起笑脸,
“卫公在府里么?”
天策府大堂内坐着数人,李卫公儒袍银甲,对面坐着一位,却是舞阳程侯,下边坐着一
名包着脸的士人,还有一名青衣,持笛悠悠吹着,倒是惬意得紧。
仇士良眼珠顿时一转。他一个时辰前召来王铎问策,结果这位出身世家的宰相夸夸其谈
,却言不及义,口若悬河,胸中实无良策。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时辰,半个能用的主意都
没憋出来。
仇士良大怒之下,批手给了王铎两记耳光,把这位相貌出众,满腹经纶的当朝宰相打得
昏厥在地。
仇士良这会儿也想明白了,真不是王铎无能,实在是这事真不是这样干的。不用官府,
还想把事给办了。这不就跟指望着先当了太监,再生儿子一样吗?没那个功能啊。
情急之下,仇士良再顾不得什么脸面,拿出杀手锏:派人去请徐仙长问计。
结果徐仙长称子时引神,未曾露面,只从门缝里递出一张两指宽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六
个字:事不谐,找卫公。
仇士良攥着纸条直奔天策府,原想着抹下脸来,狠狠捧卫公一番,拿出自家炉火纯青的
正宗马屁工夫,把卫公拍舒服了,但看到堂上的程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遣将不如激将,求人不如胁迫!这可是个机会,捉到了卫公的把柄!
仇士良一扫方才的低眉顺眼,胸膛高了,气也足了,一手扶着腰带,一手甩着大袖,昂
首阔步地踏入堂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两位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程宗扬笑道:“仇公,请坐。”
“不坐了,不坐了。城中乱成这个样子,咱家也坐不去。”仇士良阴阴笑了一声,“咱
家怕贼人惊扰了卫公,过来问安。却没想到会遇见程侯,哈哈。”
仇士良尖厉的笑声突兀响起,又戛然而止,森然道:“卫公深夜私晤外邦使者,这是要
做什么啊?”
私会外邦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往大里说,里通外国,欲图不轨,罪名足以灭族。若是
有心回护,一句人情往来,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仇士良倒不是奔着给卫公灭门来的,只不过他在宦场打滚多年,理政的本事没有,倾轧
的技能却是点满了,抓把柄、揪辫子这种手段早已融入血脉,几乎成了本能,卫公这边
漏出破绽,顿时见猎心喜,上来便扣个帽子。
程宗扬道:“不行吗?”
“程侯这话说的,”仇士良冷笑道:“眼下城中不靖,两位深更半夜,灯下对晤,由不
得咱家不多想啊。”
“这你可想多了。”
程宗扬从袖中掏出一柄折扇,“啪”的打开,从容自若地扇了起来。
隆冬季节,还扇风?铁定有鬼!仇士良狞声一笑,正待加点压力。旁边的青衫文士放下
笛子,抱怨道:“你眼里只有程侯,就没有我谢无奕吗?”
仇士良仔细一看,气都不打一处来,你堂堂晋国使节,装什么风流呢?我还当你是乐工
呢!
那名包着脸的文士尴尬地举起手,“怪我,这事怪我。”
“老段?”仇士良纳闷道:“你咋在这儿呢?你官服呢?穿便装搞毛呢?脸上怎么了?

“家中不幸遇贼,若非程侯授手,段某阖门性命难保。”段文楚悲声诉道:“如今段某
有家难归,只能露宿街头。百般无奈,唯有请侯爷帮忙,送在下来天策府。没想到犯了
仇公的忌讳,是我该死。”
段文楚一边说,一边拜倒谢罪。
“别别别!”仇士良赶紧拦住。
有鸿胪寺的人在,这事儿就是经公了。何况还是两国使节同行,私晤也谈不上。得说卫
公半夜还在操劳公事,果然是国之干臣。
“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咱们谁跟谁啊,是吧?卫公?侯爷?谢公子?”
仇士良没抓到把柄,果断唾面自干,只当自己刚才放了个虚屁,厚着脸皮登堂入坐。
“那帮乱党太混账了!”仇士良到底心虚,不等众人开口,便扯开话题,痛心疾首地说
道:“犯上作乱不说,还侵扰百姓,简直是死有余辜!”
“可不是吗!”程宗扬摇着折扇道:“连我宅中也被贼人抢了,为首的竟然还是个和尚
,你说可恨不可恨?”
仇士良拍案道:“太坏了!指定是乱党!”
“本侯是外邦人,贵国的情形,本侯也弄不清楚。只能仰仗仇公公,给本侯讨个公道了
。”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段文楚赶紧道:“还有我!”
仇士良大包大揽,“也包我身上!”
“我呢?”
仇士良眨巴着眼睛,“怎么……谢公子,你也遇贼了?”
谢无奕坦然道:“我有个相好遇贼了。”
仇士良懵懂道:“谢公子的相好……”
“平康坊的。”
“哦……”
妓女啊!你丫真有脸说!
“仇某身负皇恩,责无旁贷!”仇士良赶紧扯回话头,“卫公,我这不是求到你面前了
吗?城里可真不能再乱下去了,百姓们受苦哇。我在宫里看见,心里头……就跟刀绞似
的。”
仇士良扯起衣袖,在眼角按了按,做足了气氛。
李药师开口道:“平乱可以。”
仇士良大喜过望,他原想着还且得扯皮呢,武人就是痛快!
不过天策府真有这本事?他不会是阴养了三千死士,这会儿拿出来立功吧?
不该啊,天策府的钱粮自己心里有数,能克扣的全克扣了。光是养名册上的人都紧巴,
哪儿有空饷可以吃的?
仇士良玩惯了阴谋,眨眼间转了一百多个念头,一边拍着大腿道:“咱家就知道找卫公
是找对了!卫公你看,城中的乱状,得多久才能平定?”
“一日即可。”
仇士良手一抖,差点儿把大腿拍断。真能吹牛逼啊,天策府现在满打满算有三百号人吗
?好几万没王法的贼人,一天就能搞定?
“卫公真是……”仇士良竖起双手的大拇指,“咱家服了!咱家就等着看卫公的捷报,
哈哈哈哈。”
仇士良干笑几声,却无人应和,自己也有些讪讪的。
第三章
升云之期
仇士良扯了扯袍角,肃容道:“不知卫公何时能率领诸将出动?”
李药师默然不语。
刚才牛逼还吹得震天响,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仇士良暗自嘀咕,忽然心里一亮,明白过来。这是等自己给说法呢,要好处还不肯直说
,矫情!
仇士良拍着胸口道:“只要咱家能帮得上忙,卫公尽管吩咐!”
“二百匹马,二百套甲胄。”
“好办!咱家这就命人准备!保证是最上等的战马,最精良的铠甲!”
“粮秣、军饷。”
“记下来!”仇士良吩咐随行的义子,“历年拖欠的钱粮全部补齐!再从宫里支一笔款
子,补偿天策府诸位将军。”
“还有终南山下的苑林,原本是天策府的骑兵训练场,多年前被宫里的内臣借作他用。

“没还吗?”仇士良勃然大怒,“这帮混账东西!卫公放心,我回去就挨个拷问,谁干
的,我让他一路跪到天策府,给卫公请罪。”
“还有太真公主。”
仇士良一时愕然,请那尊不着调的大神干嘛呢?是嫌长安城不够乱吗?
郄志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仇士良一拍大腿,“净街虎啊!”
仇士良这会儿终于开始相信,卫公不是吹牛逼,这事儿没准还真能成!要是不成,都不
用自己报复,太真公主头一个就得跳脚。
可转念一想,卫公答应得实在太痛快了,以自己的君子之心,度卫公的武人之腹,这事
儿不会是有诈吧?
仇士良满脸堆笑,“看来卫公胸有成竹啊。仇某说句不该说的——莫非卫公早有定计?

果真是宫里的太监,心思阴损惯了,话一出口就藏着钩子。
李药师不动声色,“且问程侯。”
“你以为我干嘛来这儿呢?”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我都在卫公这儿求了半个时辰了
,说的就是这事。”
仇士良恍然道:“原来又是托了程侯的福。”
程宗扬摇着扇子道:“我和谢公子目睹长安乱状,不忍坐视。正好段少卿要来见卫公,
便冒昧来此,求问对策。这里头若是有哪些不合规矩的,还请仇公公多担戴。”
“侯爷这话可折杀我了!”仇士良苦着脸解释道:“两位别生气,都是让那帮乱党闹的
,我都快成了惊弓那鸟。”
仇士良一手把持君王,屠戮众臣,要算是朝野瞩目的头等大事,可偏偏卫公和程侯只字
不提,仇士良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揣摩出对方的心思。
有时候不开口也是表态——看来皇上真是把这两位得罪狠了,生死不问。
得到卫公的承诺,虽然心里还有些没底,但有人垫背,还是天策府这种实力派,也足够
解燃眉之急。仇士良心头的大石落下,又卖力拍了几句马屁,这才告辞。
等仇士良离开,程宗扬好奇地说道:“博陆郡王与卫公到底约定了什么?”
“生死之约。”李药师道:“不是同生,便是共死。”
程宗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干笑道:“什么事能让你们两位都赌上生死了?”
“今日十八,明日便是朝会。”李药师道:“你若有意,今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程宗扬压下心底的不安,干笑道:“谁?”
李药师儒袖一摆,“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剑来。”
从天策府出来,段文楚脸色发灰,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上马时接连踩错几次马镫,险些
跌倒。
谢无奕倒是意态从容,潇洒得紧,张口便道:“老程,咱们是不是该准备换国书了?”
段文楚身子一歪,差点儿掉下来,被程宗扬一把扶住。
他浑身哆嗦了一会儿,忽然掩面大哭,“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国家如此,吾侪尽皆不
忠不义之徒……先祖在天有灵,罪臣不肖,宁不愧杀……”
程宗扬找不出安慰老段的话,或者说,也无意去安慰他。
来之前,程宗扬思索再三,到底还是没有采用贾文和借李昂首级以安天下的计策,只选
择了更温和的平乱,因此亲身造访天策府,请卫公出手。
坦白说,程宗扬对此是抱有疑虑的,毕竟天策府的人马太少,一个坊放俩勉强,放仨肯
定不够。对于乱象如火如荼的长安城来说,不啻于指望用一杯水,浇灭满城大火。
但卫公偏偏从容应诺,并无丝毫为难。程宗扬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跟老贾狼狈为奸,对
眼下的局面早有定计。
得知李辅国亲入天策府,与卫公定下生死之约,程宗扬禁不住浮想联翩。会不会是卫公
早就不耐烦李昂那鸟货,才跟贾文和默契挑事,逼李辅国应诺除掉李昂?
无论如何,李昂已经是个死人。如果自己没有误解,今夜子时,便是他的死期。
程宗扬望着巍峨的大明宫,不由心潮起伏。城中火光四起,而大明宫上,数日前灯火辉
煌的木楼尚未拆除,宫中却一片漆黑。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一场弑君大戏正在深宫中上演,而这出戏的主角并非李昂,他只
是一件注定被废置的道具。
◇    ◇    ◇
蹄声渐远,程宗扬靠在一株杨树后,远远看着打着舞阳侯旗号的马车驶出坊门,这才回
过身,带着一丝愧疚道:“老贾要是知道我又把人甩开,独自行动,非气死不可。”
“苏沙刚刚逼走了李宏。”黎锦香从黑暗中现出身影,“唐国的广源行,如今已经是波
斯胡商的天下了。”
程宗扬对广源行内部的情形有些好奇,“他们怎么自己斗起来了?”
“帛九不管事,总有人想多管一些,又有人不想被人多管一些。”
一个商行都这么多事,只能说权力争夺无处不在。程宗扬摸了摸下巴,“那苏沙怎么没
趁机把李宏杀了?现在长安大乱,多好的嫁祸好机会。”
“他是怕我说出去。毕竟我知道的太多,又不能把我也杀了。”
程宗扬关切地说道:“他不会对你下手吧?”
黎锦香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可知道,苏沙今日往宫里送了一万金铢,丝帛香料如
是。”
“这可搭上线了?”程宗扬啧啧赞叹,别的不说,人家这嗅觉和行动能力堪称一流,是
个人才。
广源行原本选择与田令孜、李昂一边,看到风头不对,立刻跳船,扭头又搭上了仇士良
。关系也不是随便就能拉上的,不可能苏沙平白送仇士良几万金铢的钱物,仇士良就把
他引为心腹。
这里面的关键在于周飞救下仇士良仅存的儿子,还是能传宗接代的那个,堪称仇家的救
命恩人。以仇士良的性情,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无恩无仇就是随便捏的路人。苏沙通
过周飞的“功劳”搭上仇士良,在彻底攀附上之前,不会对周飞动手,甚至还要卖力捧
着这位爷。
也就是说,已经姓苏的唐国广源行,至少短时期内不会逼迫黎锦香。
这丫头心眼儿太多,回答个问题都这么绕,要不是自己智商够用,差点儿都被绕进去,
忘了问的什么。
程宗扬笑嘻嘻道:“自家的夫君成了大英雄,感觉怎么样啊?周夫人?”
“他这两日面上不动声色,但走路时脚趾都抬高了几分。那位周夫人每日曲意奉承,满
眼崇慕地看着他浅薄的傲态,只觉得阴门作痒,恨不能被他的仇家踩在脚下,用皮鞭抽
打一番才好。”
你还真是……程宗扬无言以对。
程宗扬半晌才道:“委屈你了。”
“你说那位周夫人吗?她活该。可惜眼下还有件事,只能改天再跟你一起羞辱她了。”
黎锦香说着,拿出一只半旧的荷包。
程宗扬打开来,拈出一张叠好的素柬,摊开一看,差点儿没气死。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什么锦衾含香,春光将泄。长夜难眠,忧思难解,于十六王宅安乐
公主府上,翘首以盼,坐待黎明……
信中文字语焉未详,就像是闺中女子信手涂鸦。但落到知情人手里,那可真是懂的都懂
了。
“这贱婢,要造反啊!”
自己三令五申,不许吕贱人自作主张,结果一转脸的工夫,吕贱人又搞这种事来,竟然
拿着莫须有的把柄来威胁黎锦香——把主人的话都当放屁了吗?
程宗扬黑着脸收起素柬,“这事我来处置。”
黎锦香浅浅笑道:“妾身倒也想见见那位在府里当家的娘娘呢。”
程宗扬一阵火大,“她当个屁家!哪儿轮到她当家?”
就信上这么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居然还透出一股当家主妇颐指气使的口吻,程宗扬也是
服了。
冷静下来,程宗扬摇头道:“十六王宅到处都是阉党,万一被人看到,太危险了。”
“那就改日再拜会这位娘娘好了。”黎锦香并未强求,她转身欲行,又提醒了一句,“
李辅国傍晚带了大批人马入宫,似有大事。”
李辅国果然入了宫。两厢印证,今夜深宫之内,必有骇人听闻之事。
程宗扬不想让黎锦香牵涉到危险中,转过话题道:“你这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你是说少夫人那位夫君?”黎锦香机敏之极,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笑道:“他
对少夫人畏之如虎,每日不等入夜必会召集手下,去办他的大事,直到天明方散。你说
,他不会是好男风吧?”
程宗扬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说出真相来安慰她,周飞只是被小贱狗咬了才不举?那
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那位小女忍双手已经能动了。程侯若有闲暇,不妨来看看她。”黎锦香略一招手,信
步踏入阴影,衣袂声响,已是芳踪杳然。
程宗扬在树下立了片刻,良久才叹了口气。以自己的势力,庇护黎锦香并非难事,把她
往舞都一送,自己就不信广源行有本事破城!
问题是黎锦香外表安静优雅,内里却极有主意。在广源行这处魔窟内求存多年,心性早
已锤炼得刚毅无比。她母亲因为她幼时失言,自杀未遂,被送至广源行总行,在接回母
亲之前,她绝不会放弃一线机会。即使时刻踏在生死线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也
不会回头。
程宗扬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却难以吐露,毕竟黎锦香心念已决,自己的劝说只是徒乱
人意而已。在化解她的心结之前,只能设法替她保密,以免被广源行觉察。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是火大。吕雉这贱人,实在太过分了!就算她不知道内情,也不该
这么胡来。逼黎锦香暴露身份,这不是害人吗?
◇    ◇    ◇
永嘉坊与十六王宅仅隔一坊,不过片刻,程宗扬便越墙而入,潜入安乐公主的府邸。
安乐公主作为李昂嫡亲胞妹,极受宠爱,虽然年纪尚小,所赐的宅院却颇为不俗,比几
位亲王的宅院还广阔几分,只比杨玉环的镇国大长公主府略小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府中寂无声息。安乐公主被接入宫中之后,几名管事的太监也一去不回
,府里人心浮动,已经有仆役偷了府里值钱的物品,趁乱悄悄溜走。
这种事情程宗扬管不过来,也懒得管。他跃上银安殿的飞檐,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然
后看向东北角一处院落。
那处别院引入龙首渠的活水,做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小楼临水而设,精致雅洁。安乐喜
欢猫狗鱼鸟之类的小动物,甚至专门在别院建了一座苑林,用来养她喜欢的小兔子——
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她还担心自己没回去,家里的仆役忘了喂小兔子。
果然,别院的小楼上悬挂着一盏宫灯,上面写着“兔苑”。
程宗扬推门而入,刚一迈步,险些被绊倒。
室内扔满了檀木和樟木的箱子,镶金嵌玉的七彩罗裳丢得到处都是,偌大的房间里,几
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搞毛呢你们!”
正在嘻笑的孙寿与成光齐齐跪倒,像驯服的羊羔一样伏下身子,娇声说道:“主子。”
安乐公主穿着一件金丝纹饰的朱红纱衣,小脸白白的,见他进来,张了张小嘴,然后“
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孙寿道:“奴婢在给嬛奴换衣服。”
“炉火都没生,不怕把人冻死?”
孙寿小声道:“原本有炉火的……”
程宗扬摸了摸尚带余温的铜炉,“玩得太高兴,给忘了?”
成光陪笑道:“嬛奴衣裳好多,奴婢们想给她挑件开苞时用的,一时挑花了眼,忘了炭
火。”
“吕贱人呢?”程宗扬黑着脸道:“让她过来!老爷把她腿打折!”
“不要……”
说话的却是安乐公主,她怯生生地说道:“求求你了。”
“呃……”
程宗扬没想到出言求情的会是安乐,一问之下才知道,吕雉那贱人竟然不声不响去了宫
里,说是要把萧太后解救出来,好让她们母女团聚。
作为君王的皇兄再无力庇护家人眷属,原本皇室中倍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如今只剩下孤
零零一人。安乐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被丢出家门,独自走夜路的孩子,既彷徨无依,又满
心恐惧。
吕雉应诺让她们母女相聚,对安乐而言,如同黑暗中一丝光亮,根本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程宗扬突然体会到贾文和的心情,下面的人不听话,真他妈的心累……
吕雉的心思并不难猜,她在内宅地位模糊不清,但怎么看也高不到哪儿去。为了出人头
地,不居于人下,她也是费尽心思。别人没救出来的人,她能救;别人做不到事,她能
做;出入宫禁,如闲庭信步——这些足够在内宅一众侍婢,尤其是唐国收的新人面前树
立起绝对的威信。
更要紧的是时机难得,不抓住这短短几天的时机,等到紫丫头回来,她再想折腾,也只
能忍着。
程宗扬望着坊外的宫墙,心里生出一丝担忧:自己要是偷偷入宫,老贾不会被气死吧?
◇    ◇    ◇
秘阁内声色犬马,欢歌无限,罗令却是脸色苍白,心里七上八下。
旁边的鱼弘志也不比他好多少,胯下伤口的痛楚,再加上心头的惊惧,让他手脚都禁不
住发抖。
程元振也留了下来,充作监军。他亲热地扶在鱼弘志腋下,笑道:“今儿个是正月十八
,升仙的黄道吉日。你这位上仙接引使,可是唱的主角。”
鱼弘志嘴唇哆嗦着,扯一个惨淡的笑容。
外面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不知从哪里来的军士将秘阁团团围住。虽然没有一兵一卒现
身,巨大的压力却仿佛透过秘阁,使人喘不过气来。
程元振森然一笑,“请吧。”
鱼弘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招手示意。
一阵“轧轧”声响,悬在阁壁上的吊桥缓缓降下,落向峰顶的精舍。
鱼弘志踏上吊桥,程元振紧随其后,还不忘示意罗令跟上。
罗令浑浑噩噩跟在后面,连额头的冷汗也忘了擦。
歌谣声、欢笑声、丝竹声、管弦声、鹰啸犬吠……混杂成一片难以分辨的噪音,云雾般
从脚下丝丝缕缕升起。
原本充满欢庆的乐曲声透过吊桥上木板的缝隙,仿佛被拉长变形,变得喑哑而迟缓,忽
远忽近,飘忽不定,如同来自诡秘的异界。
往下看去,架鹰走犬的锦衣少年散布在湖光山色之中,宛如春日盛景的画面却是支离破
碎,身影仿佛被突然抹除,又突然出现,忽东忽西,时隐时现。
船头岸上的歌舞伎动作像是突然间凝固一样,变得一动不动,肢体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
拉扯,不断扭曲拉长。白美的纤纤玉指变得又尖又利,宛如白骨磷磷的鬼爪。
罗令突然想起汪臻那个破落户讲过的幽冥。自己脚下的吊桥就像是通往冥界的奈何桥,
身处忘川之上,人世间的一切繁华与生机都被死亡气息笼罩,变成森然鬼域。
吊桥尽头的精舍忽然洞开,显露出舍中的景象。
那位至高无上的君主穿着鲜亮的团龙袍,戴着金丝编织的皇冠,端坐在御榻上,目光迷
离。
两位皇妃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手臂,手里拿着七宝琉璃杯,一边涕泪交流,一边一杯接着
一杯给君王奉酒。
那两名皇妃妆容精致,衣饰华丽,腰部以下却身无寸缕,一双玉足被朱绳捆绑,光着下
身被系在榻脚。
精舍中只点了一对白森森的蜡烛,两侧一边坐着一群黑衣内侍,另一边是一群彩衣宫娥
,他们脸上戴着白纸做成的面具,上面用浓黑的墨笔画着眉眼和大笑的嘴巴,就像木偶
一样,动作僵硬地举笛抚弦,击鼓打铙,乐曲声如泣如咽,鬼气森森。
一名内侍同样戴着苍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血红的嘴巴。他面朝着御榻的方向,嘴巴一
开一合,用尖哑的嗓音唱着赞咏的燕乐。
但他的声音与口型丝毫对应不上,赞咏声似乎来自光明无法映照的幽冥,而他面向君王
所吐出的,却是最阴毒,最凶残的诅咒。
御榻前方的漆几上,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一幕,一名珠冠凤钗的皇妃玉体横陈,正被一
名瘦如骷髅的老太监压在身上,一边挺弄,一边用没牙的瘪嘴亲吻她的红唇。
鱼弘志怔了半晌,才依稀认出那人的面容,“刘……刘克明?”
那老太监抬起皮包骨头的头颅,头顶只剩下几根肮脏的白发,他粲然一笑,嘶哑着嗓子
道:“小鱼子,是你啊。”
鱼弘志脸上扭曲了几下,忍不住道:“你不是投井死了吗?”
刘克明发出饿鬼吞咽般的声音,“我已经死过了……”
鱼弘志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个刘克明,原本是李昂之兄敬宗皇帝的宠信太监。结果却是他亲手弑君,缢死敬宗。
事后被王守澄、鱼朝恩联手讨平,投井自杀。
鱼弘志当时还亲眼见过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不料这个弑君的凶手竟然死而复生。只不
过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君王心腹,宫中红人,此时已经瘦脱了形。连眼皮都只剩下一层
薄膜,松松跨跨地覆盖在眼球上。
“时辰已到……”一个阴森尖厉的声音响起。
两侧的曲乐瞬间停止,戴着面具的内侍与宫娥都静止下来,指在弦上,唇悬笛侧,木偶
般保持着凝固的姿态。
程元振抬起托盘,刘克明伸出枯骨般的手指,拿起朱漆盘中的白绫,像套一只羊羔般,
套在身下那名皇妃颈间,一边挺动,一边用缓慢的动作,狞笑着一点一点绞紧。
那皇妃红唇张开,香舌越吐越长,混着血沫的口水从唇角淌下,在粉腮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瞪大美目,赤裸的胸乳起伏着,极力想要呼吸,脖颈却被白绫越束越紧,深深勒进
肌肤。
鱼弘志认出那名皇妃是王德妃,当初也是圣上的宠妃,还曾给圣上诞下过子嗣,只是被
杨贤妃后来居上,夺走了君王的宠爱。若非杨贤妃失踪,今夜被缢杀的,也许就该是杨
氏了。
李昂眼珠动了动,酒液从他口中溢出,顺着龙袍直淌下来。
白绫越绞越紧,王德妃脖颈几乎被勒断,美目中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楚与恐惧,伸出的
香舌颤抖着,被刘克明一口咬住,他一边用没有牙齿的牙龈贪婪地撕扯着,一边用力一
拧。
王德妃身子一阵痉挛,美目中的光彩像熄灭的烛火一样消失,乌黑的瞳孔缓缓散开。
“就是最后抖的这几下最爽。”刘克明吐出香舌,“咯咯”怪笑道:“像是要把老子给
夹断一样……”
刘克明抬起身,露出身下一截牛角,那支牛角几乎整个嵌入皇妃体内,在她雪白的腿间
留下一片殷红的血迹和一团黑糊糊的突起。
“……拔都拔不来。”
“俗缘已断,恭送陛下,升云上仙。”尖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唱白般拖长了腔调。
程元振捧起托盘,递到鱼弘志面前。
朱漆托盘中只剩下一支尺许长的金匕首。鱼弘志心一横,拿起匕首,一步一步往李昂走
去。
鱼弘志手心里满是冷汗,滑得似乎握不住匕首。裆里的尿渍和血污粘结在一起,已经失
去温度,其冷如冰,每走一步,都传来湿冷入骨的寒意和剧痛。
罗令双手放在唇边,把手指塞在嘴里,惊恐地瞪大眼睛。
两位皇妃纤美的玉手捧起七宝琉璃杯,哭泣着送到君王嘴边。
唐皇神智昏沉,颓然望着这一切,任由酒液从口中滴落,眼中毫无生机。
两侧内侍宫娥木然不动,白纸面具上一张张咧开的嘴巴,仿佛正在无声地大笑。
白色的素烛上,昏黄的光焰闪动着,越来越小。长长的影子投在重叠的帷帐上,越来越
近。
晦暗的烛光下,金灿灿的匕首高高举起,接着,鲜血扇面般飞溅而出。
第四章
烈日骨傀
大明宫。丹凤门。
把守宫门的是左神策军将领杨镇,见到车马过来,立即上前拱手行礼,禀报平安。
仇士良随意摆了摆手,车马驶进宽广的门洞。
门洞正中几块青石板刚被掘过,土色尚新。驾车的内侍回头小心看了一眼,仇士良冷哼
道:“轧过去!”
内侍不再言语,驾车从埋着刘贞亮尸骸的位置碾过。
车声辘辘,仇士良眉头微微跳了跳,王爷把刘贞亮活埋在此处,固然是教这逆贼做鬼也
不定宁,又何尝不是给宫里立规矩的?自己若是不辗过去,周围这么多人盯着,万一传
到王爷耳中,那便是心存怨怼,忠诚可疑了。
可惜姓田的没埋在这儿,不然在他坟头上跑趟车,那才过瘾。
进门后换了肩舆,仇士良斜着身依在软靠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身处宫禁,左右都是最贴心的义子义孙,安全无虞,心情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轻松
了许多。
肩舆旁,义子义孙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宫中诸事。仇士良懒洋洋听着,无非是各人分管的
差事,或是宫里一些闲话,倒是别有一番温馨的氛围。
忽然有人道:“听说王爷备的两条白绫,你们说,是留给谁的?”
一名内侍道:“应该是萧太后吧,她教子不严,也是死罪。”
另一名内侍道:“萧氏出身微贱,当初说民间还有个弟弟,失了音讯,皇上寻来寻去都
是假的,都闹成笑话了。依我看,王爷根本没把她死活放在眼里,哪儿用得上白绫?”
又有人道:“莫非是太皇太后?”
“不会吧?太皇太后可是郭家的,穆宗、敬宗,还有当今那位,都是她的嫡系子孙,一
辈子的荣华富贵,连王爷也得给她些面子。”
有人突发奇想,“会不会是绛王?”
“欸,这可保不准。绛王是穆宗的亲弟,太皇太后的亲子,敬宗驾崩那年,不就有人想
立他吗?”
“不会吧?听说田老狗跟绛王走得近,如今田老狗都没了,哪儿还有绛王的份儿?”
“你也知道田老狗没了,就算立了绛王,功劳也是王爷……还有爹爹的。”那内侍赶紧
添了一句,谀笑着说道。
仇士良心下微动。李昂没有子嗣,驾崩之后,最近的要数几个同父的兄弟,江王李炎,
或是安王李溶。其次是本家的侄儿,敬宗之子陈王李成美。但作为宪宗与太皇太后的嫡
子,穆宗的亲弟,绛王李悟的资格也是极硬。
这些亲王里头,李炎锐气外露,不好拿捏。安王李溶与陈王李成美都被李昂事先做过文
章,说要立他们当皇太弟、皇太子。不管真假,人情已经用过,这份拥立之功落到自己
手里,就薄了许多。
倒是绛王李悟,上回倒过大霉,如今是个冷灶。田老狗已经成了死鬼,他辛辛苦苦栽树
,最后让自己把果子摘了,想想都美得紧。
仇士良越想心思越活泛,周围的子孙们还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忽然一个名字传进耳中,
仇士良一下坐了起来。
“太真公主怎么了?”
周围的内侍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心道:“孩儿方才说,两条白绫,保不定是给杨公主
留的……”
仇士良脸颊抽动了一下,阴声道:“给我说清楚!”
那内侍扑倒在地,“孩儿是胡乱说的,爹爹息怒。”
仇士良劈手一掌把他打得跌倒,然后沉着脸靠回舆上。过了过会儿摆摆手,“这事儿不
许再提。”
众人连忙应是。
仇士良脸色阴沉,心里却在打鼓。
王爷不会真跟太真公主对上吧?他知道,太皇太后是被太真公主护了下来,要立新君,
礼仪上少不了太皇太后点头。太真公主若不肯让步,王爷也是为难。
可太真公主身后站着卫公,不搞定卫公,怎么对太真公主下手?王爷亲身造访天策府,
莫非立了什么约?不然为何一回来便大开杀戒?
仇士良眉头越皱越紧,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远远传来,令他身体一抖,尖声叫道:“出
了何事!”
旁边的内侍连忙道:“回爹爹,是金吾仗院,下面办事的,正带着推事院的人审问那帮
死贼囚。”
仇士良抬眼看去,夜色下,左右金吾仗院灯火荧荧,高墙内隐隐有哭嚎声、哀求声传来

想到受刑的都是那帮该死的乱党,仇士良转忧为喜,忽然又想起郄志荣提过的话头。
“李训那狗贼呢?”
“已经按爹爹吩咐,关进金吾左仗院。”
仇士良叩着扶手道:“听说那狗贼家的小娘子偷藏了玉玺?”
“爹爹无所不知!”那内侍笑道:“那小娘子嫩得跟朵花一样,略一动刑就哭得梨花带
雨。七哥他们弄了张破席,叫她挺着臀,剥开娇滴滴那花儿,大伙儿挨个搜了一遍,用
过的都说好。这会儿时辰尚早,想必还在审着,爹爹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这帮猴崽子……”仇士良笑骂一声。
众人心下会意,肩舆随即右转,往金吾左仗院行去。
刚到中途,一阵闷雷般的铁蹄声轰然响起,众人停下脚步,讶然张望。
只见一队衣甲煊赫的人马从金吾左仗院后驶过,二百骑在前,三百骑在后,中间拥着一
座碧玉乘舆。
乘舆四周垂着厚厚的帘幕,几名宫人步行相从,她们哭泣着攀住舆杠,一边拿着巾帕,
擦拭舆中滴落下来的血迹,一路上呜咽不绝,只是被蹄声遮掩,微不可闻。
那队人马如风如雷,飒然东去,毫不停顿地长驱直出望仙门,片刻间便再无声息,就仿
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内侍们惊魂甫定,回过头时,却见自家干爹不知何时下了软舆,俯身跪拜道旁,额头紧
紧贴着地面,泣下如雨。
众人一时惊惶,却不敢开口,只慌忙跟着跪倒叩拜,一个个紧闭着嘴巴,噤若寒蝉。
良久,仇士良撑起身体,吃力地坐上软舆,也无意再去金吾仗院,只叩了叩扶手,吩咐
众人返回大内。
软舆一路经过含元殿、宣政殿,仇士良沉默不语,直到紫宸殿在望,才开口说道:“咱
家原以为圣上爱读书,是桩好事,才跟老王、老鱼他们一道拥立了圣上。现在看来,却
是大错特错。”
“这几日我仔细想想,想伺候好皇上,要紧的无非两条,其一是别让皇上闲着,一闲下
来就会生事。平常多搞些声色犬马之类的玩乐花样,娱其耳目,总好过让圣上胡思乱想
地瞎折腾。”
“其二便是读书,”仇士良咬着牙,恨恨道:“最能败坏君王人性!那些书都是文士写
的,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治国的本事没有,偏还好唱高调,心思更是混账!为了
争权夺利,把我们这些真正办事的奴才骂得猪狗不如。君王看了这些混账书,亲近了那
些混账人,便对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视若仇雠,连以往的情分都不顾了。终究害人
害己……”
步履声中,仇士良的控诉声渐渐远去。
程宗扬半蹲在灯楼一角,望着那队军士护着乘舆,策骑驶出望仙门,一路往东行去。
半夜三更,谁会这么大阵仗出行?
李辅国?还是宫中的要紧人物?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摸不到头绪,再看向深宫,隐隐生出一丝忧惧。
按照卫公话里的意思,李辅国亲自出面,李昂多半活不过今晚。虽然知道唐国的太监嚣
张跋扈,一手遮天,但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弑君,还是让程宗扬吃惊不小。
自己本来不想跟这种霉事沾边,偏偏吕贱人竟然飞入宫中,去找萧太后。她知道那位萧
太后在哪儿吗?就算安乐给她说了方位,黑灯瞎火的,她能找到地方吗?万一她再一个
失手,陷入宫中,自己还得想法子救她。
程宗扬一肚子火气,吕贱人这么自行其事,净给自己添乱!真不如给她开了苞,让她被
血莲花种反噬,往后给自己当个肉便器算完!起码也能省点心思。
程宗扬看准方位,正待入宫,却看到一个影子从宫中仓皇掠出。
那身影看起来颇为眼熟,细腰长腿,一身鬼鬼祟祟的夜行衣,硬是穿出上班族的气质,
除了齐羽仙还能是谁?
又是这贱人!
程宗扬心头一阵发狠。吕雉真要失陷宫中,最危险的倒不是那帮太监——无论李辅国,
还是仇士良,他们的野心无非是把持唐国朝政,顶多再把藩镇收归中枢就够了,至于唐
国以外,他们也操不了那闲心。
而齐羽仙完全不同,从晋国的建康,到宋国的临安,再到汉国的洛都,可谓是前科累累
,四处伸手,屡败屡战,仍不罢休,也不怕被她们的野心给撑死。如今又跟鱼弘志勾结
在一起,吕雉要是落到她们手里,不光唐国这一局输个干净,连汉国也保不定要翻盘,
那可是要了亲命了。
程宗扬收敛气息,悄然缀在齐羽仙身后。
论修为,自己此时稳稳胜过齐羽仙一筹,盯住她全无压力。况且又在独柳树下得到一番
馈赠,真气之充足,可以说是自己出道以来的巅峰,使得程宗扬自信心空前高涨。
寻个僻静处,自己上前一刀,先杀后问,保证不冤枉她。
齐羽仙似乎对大明宫内外了如指掌,轻巧地避开把守宫禁的神策军,从一处无人看守的
宫墙跃下,几个起落,便掠入对面的长乐坊中。
齐羽仙毫不停顿地穿坊而过,身形闪动间,已经跃上大宁坊的坊墙。
又是大宁坊!
程宗扬都怀疑这地方是不是跟自己犯冲,绕来绕去,总绕不开这鬼地方。
大宁坊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昨日事起突然,敢来的盗贼还不算多,经过一昼夜的动荡
,贼人越来越多,一路行来,撞上的盗贼就有十几股,规模从数人、数十人、上百人不
等,手段也从暗巷盗抢,变成明火执仗的劫掠。
程宗扬本想择地下手,可齐羽仙一路走得飞快,毫不停留地直奔兴唐寺,然后从一扇不
起眼的小门悄然而入。
程宗扬正想潜入寺中,忽然脸色大变,扭头看向寺旁一棵古槐。
兴唐寺内,百余名僧人手持棍棒,严阵以待。昨日城中乱事方起,第一波就是奔着各处
寺庙来的,僧人们措手不及,被无赖们抢走不少财物。
好在兴唐寺也是长安城中有数的大寺,寺中精壮僧人组织起来,把那帮贼人打了个落花
流水,没有像龙华尼寺一样,基业尽失。
齐羽仙径直来到藏经阁,里面一群人已经等候多时。
郑注负手立在一扇屏风前,旁边是宫万古、乐从训、张忠志、几名神策军将领和身份不
明的布衣武夫,一名高冠大袖的文士,还有一名文士打扮的胡人。
“宫里情形如何?”
“情形不大对。”齐羽仙道:“李辅国傍晚入宫,太液池一带都被他的人控制住,外人
无法进入。宫里人都赶去拜见,随后仇士良出来,在紫宸殿召见了王铎,不到一个时辰
就匆忙出宫,去了天策府。但鱼弘志一直没能出来,随后他掌管的右神策军和随驾五都
也被调离,用的是鱼朝恩鱼公公的令牌。”
郑注勃然变色,“该死!”
一名神策军将领也沉不住气,问道:“鱼公呢?还在曲江苑?”
齐羽仙点了点头。
室内一片哗然,乐从训叫道:“鱼朝恩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已经私下投了李辅国,弃了
我等?”
“杨复光和杨复恭兄弟呢?他们去了哪里?”
“鱼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淮西立刻就走!”
“对!鱼公自己都退了,连句话都不给,耍我们吗?”
众人七嘴八舌吵成一团,郑注举手喝道:“停!”
室中一时安静下来,郑注指着那名胡人道:“蒲先生,你来说。”
“小的只是个生意人,能有什么可说的?”蒲海云堆起笑脸道:“鱼公人品高洁,不愿
生灵涂炭,想来也是有的。”
郑注寒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连番鼓动帛十九、帛九,还有帛十三,又攀上索元
礼,跟长安的胡人打得火热,到底操的什么心思!”
蒲海云笑容不改,“小的那点心思,相爷洞若观火,自然不敢隐瞒。”
“朝廷设波斯都护府,本就是我一力促成。”郑注沉声说道:“既然你对此有心,那便
跟我做过这一场!事成之后,波斯大都督的位置就是你的!”
蒲海云俯身拜倒,“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熊元果!”郑注道:“平卢那边的人马呢?”
那名姓熊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这边起事,立马就能发动。”
郑注盯了他半晌。自己拉拢的三镇人马,以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最积极,声称已经安排大
军潜入长安城,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起兵攻打大明宫,诛灭阉党。但他接到的消息,
姓熊这厮今日还流窜各坊,剪径打劫,如同蟊贼一般。所谓的伏兵,更是只闻其声,未
见其形。如此行径,怎么看都是个不靠谱的。
郑注暗暗咬牙,然后道:“张将军。”
张忠志抱拳道:“末将在!”
“你领的邠宁兵原本在西内苑,为何要移往灞桥驿?”
“这是鱼公公的吩咐,末将并不知情。”
“也罢。一会儿你便去驿中,命军士埋锅做饭。天亮之前,全军赶至丹凤门外!”
“是!”
郑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堆起笑容道:“张将军是我唐国有名的勇将,一身虎胆,
我郑注言而有信!事成之后,必以一镇相授!”
张忠志感激涕零,“末将遵命!”
“乐少将军。”郑注对乐从训道:“你的牙兵自不必说,今日事成,魏博节度使一职,
便由你父子相继。”
乐从训脸色稍微好了些,默然点了点头。
“还有神策军的两位。”郑注道:“鱼公既然将你们交给我,我郑注自不会亏待足下。
只要拼上一场,功名富贵唾手可得。庸碌如高霞寓,尚得郡王,何况两位参天保驾之功
?”
两名将领拱手道:“自当从命!”
郑注拍了记手掌,“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诸位各自准备!”
那位一直没有作声的文士忽然道:“敢问郑相,讨平阉党,当拥立何人?”
郑注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陛下!圣上素有文名,朝野信重。如今受制于阉奴,有
识之士无不扼腕!今日朝会,我与鱼公携手,尽诛仇士良、田令孜等奸奴,收李辅国权
柄,请当今垂拱而治,以安天下!”
郑注语调铿锵,目光如炬,一番言辞说得众人尽皆心服。
等众人离开后,郑注皱起眉头,对齐羽仙道:“鱼公到底在等什么?”
“他在等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位郡王已经不耐烦了。”齐羽仙道:“鱼弘志虽然没有
出现,但让他一名亲信过来传话,说王爷点名索要玄机。”
郑注吃了一惊,“什么?”
“原话是博陆郡王看中了鱼公的侄女,让她过去伺候。”
“可恶的家伙!”郑注先是勃然大怒,转念一想,又冷静下来。
他踱着步子,捋着胡须喃喃道:“这倒是个机会。以玄机的手段,若是能近身,至少有
三四成的把握……”
齐羽仙提醒道:“别忘了李博陆的六道神目。”
郑注挥了挥手,“六道神目只是夸大之辞。况且只要能拖住李辅国,就算被他识破,又
有何妨?”
齐羽仙道:“真要让她去吗?你也知道……”
郑注断然道:“告诉她,是我让她去的!三叔那边,我自有交待。”
◇    ◇    ◇
兴唐寺外,程宗扬立在一棵古槐下,昂首不语。
长安城中古树极多,虽然经历草匪之乱,仍有大量古树遗留,几乎每个坊,都有老槐古
柏。
相比于状如云山的独柳树,这株古槐树身略微有些倾斜,裸露的树根犹如石质,一半树
身已经枯死,另一半仍枝柯交横,黛色参天。
程宗扬拍了拍树身,掌下传来钝钝的质感。几只蚂蚁受到惊动,从树皮的缝隙中钻出,
慌乱奔走,似乎已经以此为巢。
程宗扬盯住一只蚂蚁,看着它抖动着触须,在树干上快速移动,越爬越高,最后消失在
枝桠间。
即使目力大进,足以夜间视物,虫蚁无遗,这么一直盯下来,仍让程宗扬禁不住双目发
酸。
他闭上眼睛,一边恢复不适,一边将心神探入窍阴穴。
可依然什么都没有。
就在自己准备潜入兴唐寺的一刹那,程宗扬感觉到窍阴穴微微一动,似乎某个已经消失
的影子再次浮现。
是泉玉姬,自己唯一能够驭使的魂奴。
那天她与自己分头行动,突然间音讯断绝,失去联络。失踪的位置就在兴唐寺附近,离
此不远。
已经消失的魂奴突然生出感应,程宗扬立刻放弃入寺,循着感应的方位,找到这棵古槐

然而到了树下,窍阴穴再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刚才的感应只是错觉。
程宗扬绕树盘桓数周,没有找到线索,但他仍不死心,索性攀到树上,寻找可能存在的
蛛丝马迹。
可惜一番徒劳,终究无功。
听到兴唐寺方向传来的动静,程宗扬只好暂时放弃。
一群人从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出来,随即各奔一方。程宗扬没等到齐羽仙,却看见一个熟
人:乐从训。
程宗扬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懒得再等姓齐的贱人,趁此机会,拿姓乐的祭刀也不算白来
一趟。他暗暗握紧佩刀,不言声地追了上去。
乐从训领着两名随从,急匆匆绕进巷子,闷头赶路。
眼看快到十字街口,程宗扬悄无声息地拔刀在手,接着提气轻身,正待抢先出手,霹雳
一击,斩杀左侧那名随从。忽然间眼前金光一闪,一条禅杖从黑暗中挥出,“噗”的一
声闷响,将那名随从打得脑浆迸裂。
另一名随从闻声刚要举刀,便被禅杖穿胸而过,一命呜呼。
一袭深紫色的袈裟从黑暗中浮现,窥基收回禅杖。金光闪闪的杖身上沾满了脑浆血肉,
将坠未坠,接着血肉一阵蠕动,像是被吞噬一般悄然消失,杖身变得焕然一新。
乐从训眼角抽搐着,勉强挣扎片刻,终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师父……

“浑府的人是你杀的吗?”
“不是,是郑注!”乐从训分辩道:“他盯上浑家的钱财,才动的手。”
“你动手了吗?”
“我……我……”
窥基浓眉挑起,沉声道:“你们虽是挂名弟子,亦有同门之谊。手足相残,即便我佛慈
悲,也容你不得!”
“师父!师父!徒儿知道内情!只要师父饶徒儿一命,徒儿就把他们的勾当都告诉师父
!”
“呯”的一声,禅杖贴着乐从训的脖颈重重落下,溅起的石屑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这次的事,都是李师道的主意……”
乐从训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清,声称整件事真正的策动者是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此
人野心勃勃,又专好阴谋诡计。这些藩镇割据一方,威福自用,真正的对手还不是朝廷
官员,而是把持朝政的阉党。
自从草匪之乱后,唐国太监大权独揽,便不遗余力地往各镇派遣监军,妄图把藩镇也握
在手中。李辅国等人控制中枢,秉持大义的名分,各藩镇但凡露出丝毫破绽,便被他们
趁虚而入。
若是某位节度使年事已高,诸子正值壮年,或是手下有坐拥重兵的大将,那帮太监便拿
出种种挑拨、唆使、引诱、威逼……之类的手段,闹出内讧,激起兵变,再趁乱以朝廷
的名义插手其中。
不少藩镇都深受其苦,内斗不休,甚至有的节度使尸骨未寒,镇中便兵戈四起,继任的
节度使如同走马灯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年数换仍不消停,胜者弹冠相庆,败者举
族尽灭,被太监挑起野心的骄兵悍将们彼此杀戮,血流成河。
李师道也吃过苦头,对阉党恨之入骨。拿到平卢节度使之后,他暗中联络心怀不满的各
镇,又与田令孜合谋刺杀武元衡,趁机捉到他的把柄,更与居心叵测的郑注一拍即和。
各方联起手来,里应外合,竭力怂恿李昂诛灭宦官,制造出一场震惊天下的大乱。借此
让太监与忠于君主的大臣斗个你死我活,将太监的凶残跋扈和文臣的颟顸无能公诸于众

首倡诛宦的郑注故意作出受人排挤的假相,好临阵脱身,待双方杀得不可开交,再登高
一呼,号召各藩镇襄助义举,起兵尽诛阉宦,救君王于危难之际,拯苍生于水火之中。
郑注等人计议已定,只待今日朝会时便要发难。谁知阵营中最关键的两位大太监,鱼朝
恩置身事外,鱼弘志被博陆郡王召走,一去不回,连他掌控的右神策军也被调离宫禁。
郑注虽然说得嘴响,但参与各方大都心下忐忑。连豺狼秉性的乐从训也暗生退意,准备
一回去便带着手下的人马远走高飞。
窥基面如磐石,看不到一丝表情。
魏博牙兵甲于天下,乐从训被郑注刻意拉拢,成为核心小圈子的一员。倒是窥基本人,
原本不在郑注等人的算计之中,谁知他却主动找到李昂,联手对付程侯。郑注等人顺水
推舟,将这位佛门巨擘当成了一枚小小的棋子。
结果窥基一着不慎,根基尽失,连大慈恩寺本寺都被释特昧普鸠占鹊巢,堂堂国师,竟
成了无处容身的孤魂野鬼。
程宗扬屏息敛形,连眼睛都微微闭上,避免窥基生出感应。
乐从训吐露的内情大半与自己的遭遇契合,看来只有窥基和蒙在鼓里的李昂真想杀死自
己,幕后的操纵者只是以此来迷惑太监们的耳目。只不过一个远在外藩的李师道,居然
把手伸这么长,真不知道能捞到什么好处。
良久,窥基拔起禅杖,大步离开。
乐从训爬起身,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顾不上理会两名手下的尸体,匆匆钻进巷子。
程宗扬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拔刀在手,正待扑上斩杀这条豺狼,忽然间心头一凛,颈后
的毛发根根竖起。
他想也不想便冲天而起,身形方动,原本的落脚处便被一片暗红色的血浪淹没。
窥基不知何时绕到程宗扬身后,他双手合什,禅杖横在臂间,深紫色的袈裟飘舞着张开
,鲜血潮水般奔涌而出。
汹涌的血浪翻腾滚动,边缘仿佛伸出无数细小的爪子,攀扯着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
处,生机尽灭。血泊中夹杂着无数白骨,此时齐齐伸出,白骨如林往程宗扬抓去。
程宗扬打死也不敢落入血浪,眼看已经势尽欲坠,他长吸一口气,丹田腾起一团光球,
接着又是一团,人在半空,便瞬间七阳齐出。
程宗扬猛然旋身,一记虎视鹰扬,犹如插翅的猛虎一样挥刀劈下。
刀至中途,那柄长刀已经亮如烈日,精钢打制的刀身不堪重负,刀锋仿佛要被点燃一般
,炽热夺目。
窥基阴沉的双目中映出如火的刀光,他双臂一振,将禅杖横握手中,肌肉犹如铁铸般隆
起,真气狂涌。
程宗扬倾尽全力,毫不犹豫地一刀斩落,九阳神功配合五虎断门刀法,与窥基的禅杖硬
拼一记。
窥基磐石般的脸颊一阵扭曲,昨日他刚与这位程侯交过手,深知这厮外强中干,因此一
上手便施出尸林血泽,封住他的去路,免得他逃走。
谁知一夜之间,这厮修为突然暴涨,一刀劈下,刀光犹如烈日,真气雄浑刚猛,与昨日
判若云泥。竟然是扮猪吃虎,趁机取自己性命。
生死之际,窥基双目精光大放,紫色的袈裟鼓胀而起。紧接着长刀落下,至刚至阳的九
阳真气轰然炸开。
窥基手中的禅杖断为两截,断口仿佛被高温锻烧过,熔化成炽热的液体。
那柄长刀同时破碎,刀身的碎片流火般四下溅射。程宗扬紧握着刀柄,只剩数寸的刀身
余势未衰,斜劈进窥基紫色的袈裟内。
“咔”的一声,断刀斩进胸口,坚如铁石的肋骨根根迸碎,白色的骨茬从袈裟内不断飞
迸而出。
当断刀带着最后一丝余力,斩断脊椎,紫色的袈裟失去支撑,裹着碎骨轰然堕落。
生死一瞬,窥基用骨傀替代真身,承受住这暴烈无比的一击,整个人霎时退出数丈,威
严的面孔因为精血大量损耗变成干瘪憔悴,高大的身躯也变得有些佝偻,仿佛刹那间老
了十岁。
程宗扬双脚踏在袈裟上,随即飞身跃起,头也不回地往北狂奔。
窥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眼中露出噬人般的凶光。
这贼子好歹毒的心术!昨日交手,故意作出虚有其表的模样,全靠着手下拼命才逃过一
劫。此时趁自己大意,才突然显露出真实修为,施展的九阳神功更是自己密宗法门的克
星,措手不及之下,自己不得不祭出骨傀替身,才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眼看程宗扬就要掠出暗巷,窥基目露凶光,不顾自己精血大损,双手结成密宗法印,一
柄吸饱鲜血的金刚杵从他胸口无声地飞出,往程宗扬背后飞去。
金刚杵去势极快,电光火石间,已经追上程宗扬的身影。
就在这时,窥基真气鼓荡的丹田蓦然一震,仿佛破了一个小孔,真气随即泄去。那支金
刚杵后继无力,“锵”然一声,刺在地上,功亏一篑。
窥基面沉如水,远处那件掉落的紫色袈裟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地上只留下一堆零
乱的枯骨。
第五章
娇女媚母
程宗扬方才全力施为的一击,如同骄阳堕地,远在坊外,都能看到耀目的光芒。
同在一坊的上清观内,一双姣然而幽深的妙目远远投来。
正在狼狈逃命的乐从训一边狂奔,一边愕然回首。
刚把抢来的钱物倒在一处,躲在暗处分赃的熊元果等人吃惊地张大嘴巴。
坊外一辆马车上,文士打扮的蒲海云停住交谈,掀起车窗,讶然张望。
在他对面,一名戴着兜帽的女子抬起头,碧蓝的美眸中露出无法化解的惊惧与仇恨。
大雁塔上,那位蕃密金身法王丢开怀中的裸女,赤条条走到塔外,望向大宁坊。
观海盘膝坐在塔外,闻声抬起头,皱眉道:“骄阳烈日,其炽熔金……是太乙真宗的人
?”
释特昧普冷冷道:“那位程侯身负九阳神功,早已非是秘事,师弟何必故作他语?”
观海摇头道:“这一招至少是六级巅峰的修为,那位程侯可施不出来。”
“不是他还能是谁?太乙真宗门人已尽赴龙池,难道又出了一位不为人知的六级高手?

“听闻太乙真宗卓教御曾在洛都出现,与那位程侯关系匪浅。”
释特昧普不客气地训斥道:“你受了伤,莫非脑子也糊涂了?卓云君一介女流,哪里练
得了九阳神功?”
观海双手合什,躬身道:“师兄教训的是。是师弟糊涂了。”
释特昧普回身入座,张开手臂。方才的裸女像美女蛇一样匍匐行来,盘绕在法王身上。
释特昧普一手揽住裸女的腰臀,沉声道:“大慈恩寺已入我手,本法王将在七日之后,
于寺中行天女敬食佛事。”
“恭喜师兄,功德无量。”
“你受了伤,这回就不用你出力了,去准备些施法的器物。”
“多谢师兄关照,”观海恭敬地说道:“请师兄示下。”
“照以往的法程仪典,取头颅二十七只,头盖骨六件,腿骨四根,皮一张,全尸一具,
肠十四捆,肉八块,血九瓶。取五肉、五甘露、废墟土、旋风土、阴阳之水、燃指佛灯
、向北之荆棘……”
“处子莲苞一朵,黑狗外物一副;另需供祭善母一名……善蕴!”释特昧普沉声喝道。
怀中的裸女昂起头,迷蒙的眼眸望着身前的金身法王,流露出无比的虔诚和崇拜。
“我佛法事需供祭善母,汝可愿否?”
波斯贵妇雪白的面孔上浮现出空洞的笑容,“愿意。”
“汝持戒七日,于法会行大布施,可愿否?”
“愿意。”
“待肠中灌满甘露,取之供佛,汝可愿否?”
“愿意。”
“以汝之皮镂刻经文,汝可愿否?”
“愿意。”
“采割莲花,刳腹取胎,剥皮沥血,拆解肢体——汝可愿否?”
“愿意。”
释特昧普金身螺髻,宝相庄严,铜钟般的声音在塔中回荡,“善哉善哉,汝向佛之心,
至坚至诚!佛祖保佑,汝轮回转世,当得福报亿万。”
观海顶礼膜拜,“师兄供此佛事,功德无量,随喜赞叹。”
释特昧普竖起手掌,“阿弥陀佛。”
◇    ◇    ◇
“阿弥陀佛,善哉啊善哉!”
信永双掌合什,虔诚地躬身施礼,“贫僧行走坐卧,皆有伽蓝护体,不避刀枪,不惧矢
石,蹈火不伤,入水不溺,斧锯不能伤,寒热不能侵……”
他抬起头,诚恳地说道:“就不必动刑了吧?”
“瞧你说的,就算是天王菩萨,落到咱家手里……”
那太监阴恻恻说着,忽然神情一变,“大师坐!”亲自挥袖,拂了拂座椅。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信永颠颠地挨个向在场的太监内侍施礼,躬身的同时,合什的双掌一分,飞快地将一枚
金铢抛到对方袖中。
“施主吉祥,佛祖祝福你!”
“这位公公,一看你就与我佛有缘啊!”
“小寺承接各类法事,大到动土建宅,小到诵经驱邪,无所不包!”
“有哇!小寺在终南山间设有伽蓝精舍,专供各位退休的公公养老!一水儿向阳的大宅
院,冬暖夏凉,风景怡人,空气清新,延年益寿!”
“客气了!客气了!大伙儿都坐,都坐!”
“说到这个,不瞒各位啊,我们娑梵寺长生库的资金回报率,在长安各大寺庙中一向名
列前茅!年均生息一成,听来似乎不高,但胜在稳定,旱涝保收!这可是佛祖认证过的
,不是小僧吹牛……”
肥头大耳的信永大师盘膝坐在椅中,舌灿莲花,口沫横飞,狠狠弘扬了一番佛法。
几名太监听得入巷,时而点头抚掌,时而欢喜赞叹,被他一番天花乱坠法说得心潮澎湃
,只觉得茅塞顿开,别有天地,对未来的养老生活充满了向往。
隔壁院中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信永脸上的肥肉不时一颤,心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和
“菩萨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能拉住几个聊大天,让同监的囚徒们轻松些,也算
是修行了。
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
◇    ◇    ◇
大明宫。紫宸殿。
仇士良本想去金吾仗院散心,途中的车驾使他打消了心思,回来看过儿子,刚准备赶在
朝会前小憩片刻,外面又是一阵嘈杂。
接着郄志荣铁青着脸进来,低声道:“干爹,萧太后不见了。”
仇士良有些发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劈手给了郄志荣一记耳光,“没用的东西!”
郄志荣捂着脸道:“爹爹打的是,是孩儿没用!可眼下该怎么办,求爹爹给个主意。”
“怎么办?凉拌!”仇士良掀被卧倒,“寡妇死了儿,还能有什么指望?杨氏一个,安
乐公主一个,还有萧氏这个,死男人的死男人,死哥子的死哥子,死儿子的死儿子,一
帮孤女寡妇,能翻出来什么风浪?”
“会不会是太真公主……”
“你管她呢?”仇士良想想,又爬起来给了他一个耳光,“是个寡妇你就随便欺负?缺
德不缺德?”
郄志荣小声道:“孩儿就是气不过……”
“行了,知道你是一片孝心,要不早就打折你的狗腿,撵去守陵了。去吧,让他们别声
张,只当没这回事,别到处嚷嚷。”
郄志荣小心给仇士良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传了干爹的吩咐,郄志荣还有些不放心,对几个亲近的义兄弟说道:“眼下已经是十九
日,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该朝会了。虽然王爷那边笃定,但我总觉得心里头没底。咱们兄
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指望干爹给咱们遮风挡雨。大伙儿合计合计,看哪儿还有没
有什么疏漏,趁着朝会前理清头绪。”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要紧的一是宫门,二是含元殿的大殿。只要领着兵马将南边的五
座宫门看紧,再守住龙尾道,局面就尽在掌控。
众人计议已定,各自将兵刃藏在衣内,等待朝会开始。
◇    ◇    ◇
龙首渠从大宁坊北穿过,往东北通往十六王宅。夜色下,宁静的渠水幽深如墨。
忽然,一串气泡从水下升起,接着一颗脑袋浮出水面。
程宗扬长长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一边抬起手掌,抹去脸上的水痕。
方才那一刀,是他第一次完整施展出九阳神功第七层,只能说九阳神功不愧是太乙真宗
的镇教神功,全力施展之下,威力大得超乎想像,即使窥基修为远比自己精深,若不是
他危急关头用骨傀挡刀,一刀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但这一招的消耗同样大得超乎想像,独柳树渡来的死气几乎为之一空。要知道,那股死
气使得程宗扬丹田真元满溢,已经触摸到突破的边缘。如果耐心蓄养数月,有七八成把
握能突破到第六级通幽境的中阶。
可惜如此庞大的真元,却在自己毫不留手的催动下,一招就消耗殆尽。
程宗扬暗自估量,即使师帅王哲复生,限定在第六级的境界,单论七阳的威力,也未必
比自己刚才那一招大多少。
显露出一刀斩杀窥基的实力,足以令人自傲,可惜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修炼,短
板太多,威力虽然足够,但施展九阳神功时各种细致的操控一概付之阙如,结果只有一
刀之力。一刀之后便无以为继,只能狼狈逃蹿。
他在大宁坊遇袭,又接连故地重游,对大宁坊已经熟门熟路。一口气掠过十字街,便一
头扎进龙首渠,一边放出刚刚吸收那两名随从的死气来遮掩气息,一边贴在渠底潜行。
程宗扬一边竭力抵御寒意,一边仔细分辨着方位,小心穿过数道水闸。
他并不担心窥基会追来,方才那一刀足以震慑那位入魔的高僧,只是担心会引来敌友不
明的窥视者。若是半路被人截住,才叫冤枉。
渠水进入十六王宅,沿途引出数道分汊,为各宅送来活水。其中一道流入高墙,汇成一
个小小的池塘。
池旁立着一幢三层的小楼,楼中灯火荧然。
成光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把脸贴在白兔柔软的绒毛上,娇声道:“好可爱的兔子,又
软又暖,还这么大……”
说着嫣然一笑,“剥下来的皮,足够做一顶兔绒软帽了。多出来的皮毛,还能做一双手
套呢。”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兔子身上比量。
安乐并膝跪坐在地上,小巧的鼻尖红红的,似乎刚哭过,这会儿又被逗得美目泫然。
孙寿从背后拥住安乐的娇躯,一双手伸进她的领口,一边在她胸前揉弄,一边笑道:“
嬛儿这对奶子,就跟一对小白兔一样,又软又嫩,摸起来滑溜溜的。只可惜小巧了些,
咱们家主子啊,最喜欢大奶子,怕是玩起来不过瘾呢。”
成光笑道:“嬛奴还小,说不定还会再长呢。”
“啊!”安乐颦起眉峰,低低叫了一声。
孙寿双手一边在她胴体上游走,一边轻笑道:“别怕,姐姐不会碰你那里。嬛儿还是处
子,主子还没用过,旁人不好乱摸的。”
成光道:“说不定嬛奴自己心急,一想到给主子侍寝,便已经湿了。”
孙寿笑道:“你不知道,嬛儿刚才还以为要跟主子成婚,都怕得哭鼻子了。我跟她讲解
一番,她才晓得,这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婚事。”
“跟主子成婚?”成光失笑道:“她还真敢想。”
“可不是嘛,哪个女孩子没有憧憬过出嫁时的风光呢?你瞧这条百鸟裙。”
孙寿抚了抚身后一条华彩异常的长裙。
那条长裙悬在衣架上,一根紫檀长杆从两袖中间穿过,低垂的裙裾用鸟羽的软绒织成,
灯光下光彩流溢,随着目光的移动,不住变换着色彩,星光点点,如真似幻。
“这可是嬛儿花重金,买来当嫁衣的。”孙寿笑道:“连宫里的赏赐,也都备下来当作
嫁妆。可惜,这些都用不上了。”
成光用指尖挑起安乐的下巴,嘲笑道:“可怜的嬛奴,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风光大嫁
,也没有什么婚礼吉庆。只等主子哪天有了兴致,将你叫到跟前,随意开了苞,让你从
女孩变成女人。”
成光摩挲着她的粉颊道:“你若是伺候得好,还能给主子当个床奴,主子跟内宅的姬妾
欢好时,召你助兴。平常肏肏你的嫩穴,拿你的身子取乐玩耍。若是运气不好,主子用
两回便腻了,你就只能在内宅当个最低等的使唤丫头,干些粗活脏活。”
安乐小声抽咽起来。
“有什么好哭的?”孙寿道:“主子正妻的位子早就定了下来,便是你姑姑将来被主子
收用,也没有名分。最多当个丫头,连丫鬟的边都沾不上。”
“你姑姑入门,还要伺候我们呢。”
“我巴不得你姑姑这会儿就进门,等主子收用过,我就把你姑姑叫来,一边肏她的浪穴
,一边让她哭着叫姐姐。”
孙寿和成光你一言我一语,连唬带吓,把安乐说得哭出声来。
房门忽然打开,一股寒风涌入小楼,满室烛光摇曳。
程宗扬浑身是水地踏进房内,口鼻中呼出团团白气,“雉奴呢?”
孙寿和成光连忙迎上来,“还没回来,主子是落水了吗?衣裳都湿透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主子湿透的衣物脱下,又拿了巾帕,给主子抹拭。
程宗扬接过巾帕擦了把脸,饶是他有真气护体,在水中浸了这么久,冰凉的寒意也仿佛
透过皮肤,侵入丹田,此时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程宗扬吐了口寒气,目光落在跪坐的少女身上。
灯光下,身着华丽宫装的安乐公主就像一个精美无比的洋娃娃,娇靥宛如桃花,明媚妍
丽,松开的衣襟间,露出白如脂玉的肌肤,让人禁不住想像,她衣内的玉体该是如何美
妙……
程宗扬想起来,这丫头自己还没有收用过呢。
常言道:有杀错无放过,什么责任不责任的,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何况已经是自己内宅
的奴婢,她的处子贞操,本来就是自己的。
两女在内宅伺候多时,不用主子开口便即了然。双双扶起满面羞惧的少女,笑道:“恭
喜妹妹,刚入门,这会儿便能伺候主子。”
“别担心,姐姐来帮你宽衣。”
两女嘻笑着一起动手,解开安乐的衣物。
程宗扬这会儿才看出蹊跷,“你们俩把她穴道封了干嘛?”
孙寿道:“奴婢本来逗她,说要烤只兔子吃,谁知她小孩心性,当了真,哭着要自杀。
奴婢嫌她聒噪,才封了她的穴道。奴婢这便给她解开。”
“等等。”
程宗扬想起来,安乐这丫头娇气得很,吃不得痛。自己那天本来想当着李昂的面,给她
开苞,结果略微用力了些,她就哭得死去活来——自己那会儿怎么就没想起来封了她的
穴道呢?
“不用解了,你们俩帮帮她。”
孙寿抿嘴一笑,“是,主子。”
程宗扬抹干身体,这边安乐公主也被推倒在红毯上,宫装下摆翻开,露出一双洁白的美
腿——她竟然穿了一双白色的丝袜,更衬得双腿曲线优美。
再往上,能看到内裤一角,同样是洁白质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丝织物覆盖在少女禁地
上,洋溢着鲜美而纯洁的气息。
一样是白色内衣,穿在杨妞儿身上,性感得几乎爆炸。穿在安乐这小姑娘身上,却在性
感中多了几分童真的意趣,就像一个豆蔻初开的小女生,刚刚褪去童年的稚气。
等程宗扬反应过来,胯下已经一柱擎天。
孙寿和成光挽住安乐的膝弯,将她双腿分开。丝织的内裤绷紧,勾勒出少女下体娇嫩的
轮廓。
程宗扬心里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丫头满十五了吗?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犯罪感,程宗扬把心里那堆碎碎念抛到脑后,正要上前一试软嫩,
忽然“哗啦”一声,窗户被人撞开。
一道影子轻盈地穿窗而入,在楼内盘旋半周,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吕雉松开手,将手中的美妇丢在地上,凤目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程宗扬虎着脸道:“你还知道回来?”
吕雉傲娇地抬起下巴,“找到人,自然要回来。”
程宗扬低头看去,地上那妇人已是徐娘半老,但风韵颇佳,杏眼桃腮,肤若凝脂,正是
李昂与安乐的生母,太后萧氏。
她脸色苍白,眉眼间还带着惊悸与怯意,显然被提着飞了一路,受惊不小。
吕雉满面春风地笑道:“你猜,我在宫里看到了什么?”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大明宫比洛都的南北二宫加起来都大,谁能猜得出来?”
“我看到有一支唐军护着一辆乘舆,从太液池出来,宫人们攀舆啼哭。”吕雉道:“一
路上,乘舆都在不停往下滴血。”
程宗扬心底一沉。
“我猜,舆中乘坐的是唐皇李昂,”吕雉挑起唇角,“……的尸身。”
虽然已经有答案,程宗扬仍然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我看着车驾出了东边的通化门,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子,往北行驶。他们去的方向,无
疑是帝陵。”
君王登基之后,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李昂也不例外。如果车驾真的是驶往帝陵,李
昂的死确凿已经无疑。
明知道那家伙该死,可堂堂帝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而且还是显戳?一条白绫的事
,偏要动刀子,这帮太监太狠了吧?
怪不得这贱婢去了那么久,原来是盯上了连夜送葬的车驾。自己也同样看到这队车马,
因为卫公的暗示,也有所猜测,却没想过从他们的去向推断舆中人的身份。
难怪这贱人能垂帘那么久,见事之明似乎犹在自己之……呸!她只能在自己下面。
吕雉挑道:“所以我就把她带了出来。”
所以?这有什么好所以的?
程宗扬正要开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你不会是打算……”
“正是。”吕雉傲然道:“有她在手,唐国帝位所属,尽在掌中!”
程宗扬就像吞了一口芥末一样,感觉不是一般的刺激。我以为你只是为了收服安乐那丫
头呢,原来还操着这心思?
“醒醒!你当这里是汉国呢?太后说了算?唐国的太后只是个摆设好不好!谁登皇位,
跟太后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太监作主。懂了吗!”
吕雉怫然道:“太监无非是帝王家奴!太后一国之母后,难道说话还不如家奴?”
“唐国的太后跟你们汉国是两码事!你在汉国能垂帘听政,唐国呢?自从韦后作乱,唐
国怕了后宫当政,连皇后都不立。这几位太后全是母凭子贵,从寻常宫眷一跃成为太后
,一点儿根基都没有。”
吕雉不防自己一番辛苦,却换来了一通训斥,蛾眉挑起,反唇道:“那又如何?她毕竟
是太后!你就这么看不起她的身份吗?难道在你眼里,太后就什么都不是吗?”
“别胡思乱想的,什么叫看不起?”程宗扬喝斥一声,然后张臂抱住她,低头亲了一口
,温言道:“辛苦了吧?”
吕雉那点小小的怨气顿时烟销云散,玉颊泛起一抹红晕,娇嗔道:“衣服都不穿,偏还
说这么多。小心着凉。”
她瞥了安乐一眼,唤道:“寿儿,帮我更衣。”
孙寿陪着她离开,成光掩好门窗,然后拨亮灯烛。
如果说吕雉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嗅觉灵敏,萧氏与安乐这对母女对政治就太不敏感了。
她们这会儿相拥而泣,显然已经知道宫中惊变,悲恸之余,也为自己的前途未卜而忧惧
,但除了悲泣之外,再没有一点多余的举止,宛如漂萍,随波逐流,全然没有把握自己
命运的念头。
安乐年幼,还可以理解,萧氏也是如此,真不知道她怎么混上的太后。
程宗扬审视良久,迈步过去。
萧氏慌忙抹去泪痕,俯身拜倒。她双手玉指相对,额头紧贴住地面,带着一丝哽咽道:
“贱妾萧氏,见过程侯……愿程侯福禄万代,荣祚绵长。”
程宗扬淡淡道:“太客气了吧。”
萧氏泣声道:“贱妾教子无方,得罪了程侯,还求程侯恕罪。”
“知道罪过就好。”程宗扬坦然接受了她的谢罪,说道:“我已经收了你的女儿为奴,
这会儿正打算给她开苞。虽然她还是公主的身份,但既然是奴婢,也谈不上什么纳娶的
礼数。随便一些,今晚在这里收用她。”
萧氏伏地道:“侯爷临幸小女,是贱妾母女的福分,小女自当用心服侍。”
程宗扬看着这位战战兢兢的太后,忽然一笑,“听说你是婢女出身?怪不得呢,这么乖
巧。”
“贱妾出身微末,让侯爷见笑了。”
“抬起头。”
萧氏抬起脸,迎面便看到他裸裎的身体。
年轻的躯体精壮而又矫健,紧绷的皮肤结实有力,在他胯下,那根阳物斜挑着向上挺起
,龟头红紫发亮,棒身血脉虬结,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
萧氏粉面一下涨得通红,慌忙避开视线。
“还有点姿色。”程宗扬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口气轻薄地说道:“难怪出身微贱
,却能受到帝王恩宠,还母凭子贵,当上了太后。”
萧氏又羞又怯,勉强挑起唇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程宗扬心知肚明,就凭她被一帮太监媟戏时流露出来的怯懦,这点言语上的轻薄根本算
不得什么。
从她的表现来看,他甚至怀疑这位奴婢出身的太后娘娘,有一种病态的讨好性人格,似
乎对别人的任何要求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好像已经习惯于各种非分的要求,毫无尊严可
言,可以承受的下限低到离谱,各种羞辱都能逆来顺受。
既然这样,自己也不用给她留什么体面。
程宗扬道:“安乐还是处子,不晓人事,这会又动弹不得,你这当娘的便辛苦些,亲手
替她把着。”
萧氏泪水悬在眼眶中,红唇半张,“啊?”
“我是说——”程宗扬不悦地挑起眉,口气中带了些压力,“让你亲手把你女儿的小穴
剥开,好让本侯给你女儿开苞。”
萧氏立刻惊慌起来,颤声道:“贱,贱妾……知道了……”
安乐咬住唇瓣,娇躯微微颤抖,美目珠泪盈然,分不出是羞耻还是害怕。
“母后……”
“不用怕,女儿家都有这一遭。主,主人……会心疼你的……”
萧氏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向那位主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可惜那位主人没有丝毫怜惜,不耐烦地说道:“快着些!”
“是。”
第六章
海棠无香
萧氏匆忙解开安乐的衣带,拉开她的衣物。在主人的注视下,亲手把自己的女儿剥得一
丝不挂,露出那具雪嫩的玉体。
安乐五官精致,容貌绝美,衣下的娇躯更胜一筹。纤美的玉体光洁莹润,宛如最上等的
羊脂白玉雕成一般,柔润动人。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从头到脚没有半点瑕疵,完
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尤其是她下体,微隆的阴阜只有些许纤软的耻毛,更衬得肌肤白嫩无比。下面的嫩穴小
巧而又精致,阴唇软软并在一起,只露出一道鲜美娇嫩的肉缝,肤光胜雪,妙态横生,
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
“好一朵诱人的鲜花,”程宗扬笑道:“不愧是宗室第一美女,尚未长成,就有如此姿
色。不错,不错,你生的好女儿!”
主人的夸奖让萧氏受宠若惊,“多……多谢主子……”
“过去扶好。”
萧氏按照主人的吩咐,从后面拥住女儿的身子,让她上身微倾,倚在自己怀中,扶了扶
那对白嫩的鸽乳。
安乐被封了穴道,手脚无法动作,这会儿软软靠在母亲怀中,咬着唇,满面羞怯。
“你一个内宅的奴婢,有什么好害羞的?被主子开苞,是你的本分。把她的屄扒开。”
萧氏顺从地拥着女儿,伸手分开安乐的双腿,玉指伸到她股间,剥开那只娇滴滴的处子
嫩穴。
少女紧闭双目,弯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娇靥羞态毕露。
成光拿来一支红烛,笑吟吟道:“听说唐国的公主最是风流,未出阁就面首无数,劳驾
娘娘撑开些,让主子看看,嬛奴是否元红尚在。”
萧氏依言撑开女儿柔嫩的蜜穴,露出里面完整的处女膜。
“哑巴了?”成光见她软弱可欺,愈发得意,奚落道:“你这当娘的好不晓事,仔细给
主子讲讲!”
“是……”萧氏怯懦应了一声。
“主子请看,这是小女的……淫穴……小女当满十五,尚是完璧……穴中贞洁尚在……

灯光下,少女的嫩穴宛如鲜美的花苞般绽开,穴内的蜜肉红润娇腻,色如玛瑙,内里一
层薄薄的处女膜浅浅掩住小穴,被灯光一映,有种半透明的质感,隐隐能看到内部柔艳
的花径。
成光笑道:“你的呢?”
萧氏臊得粉面通红,“没……没有了……”
“贞操呢?”
“还……还在……”
“骗谁呢?你的浪穴,难道除了那位死鬼皇帝,没有别的男人肏过?”
“没有……”
“太监不算男人,是吧?”
萧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成光啐道:“被家奴欺负都不敢说,还不如偷人呢。”
程宗扬端详着安乐,小姑娘听着母亲被讥笑,似乎比她自己被迫露出处女膜还要羞耻。
成光放过萧氏,笑道:“好嫩的小穴,主子这么插进去,只怕嬛奴受创不过呢。”说着
扶起主人的阳物,“不若让嬛奴先给主子含一回,用些香唾润身。”
“还是你想得周到。”程宗扬挺起阳具,放到安乐娇美的小嘴边。
安乐抿住红唇,把脸侧到一边,泪水涟涟而下。
成光故意扶住主人的阳物,在她粉嫩的俏脸上戳弄,“主子的阳物滋味最是美妙,你仔
细品过便知道了。”
安乐依在母亲怀中,螓首靠在母亲肩上,竭力扭着头,左躲右闪。
那根阳具与萧氏的面孔近在毫厘,肉棒上散发出一股股暖热的气息,毫无遮掩地扑面而
来,呼吸相闻。
萧氏面红耳赤,羞臊难当,只能屏住呼吸,扭首闭目。
忽然一只手伸来,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牙关捏开,“你女儿不肯,就由你这个当娘的代
劳好了。”
萧氏来不及挣扎,便“唔”的一声,口腔已经被阳物塞满。
那根阳具又粗又大,带着炽热的气息,直挺挺捅入喉中。萧氏惊恐地睁大眼睛,接着后
脑一紧,被人按着螓首,将阳物整根吞下。
程宗扬毫不怜惜地挺动阳具,在她温润的口腔来回抽送。萧氏被插得红唇圆张,白嫩的
喉头不住鼓起。
那根阳具带着坚韧的硬度,撑开她喉头的软肉,鼻腔和口腔中充满了阳光般的雄性气息
,没有丝毫令人不适的异味。
成光吃吃笑道:“看你娘,吃得多开心?”
安乐瞪大黑白分明的美目,看着那根令人战栗的阳具在娘亲口中进出,一时间忘了挣扎

忽然母女俩目光相触,同时涨红了脸。
“啵”的一声,阳具拔出,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安乐脸上。
萧氏喉咙被顶得生痛,顾不得女儿就在怀里,狼狈咳嗽起来。
程宗扬用跪坐的姿势分开双膝,将少女的粉臀夹在腿间,望着那只娇艳鲜美的嫩穴,阳
具不禁又硬了一分。
这么鲜嫩的处女穴,光看着就赏心悦目,何况还能大补。李昂害死自己的奴婢,用一妃
、一母、一个未开苞的嫡亲妹妹来补偿,也算是有诚意了,可惜没有当着他的面,把他
的女眷都干一遍,未免遗憾。希望他地下有知,死不瞑目吧。
“手累了呢,”成光娇笑道:“萧娘娘,劳烦你来扶一下。”
萧氏抹去唇上的唾液,然后扶住阳具,放在女儿穴口。
成光道:“好生将主子的龙根插进去。”
萧氏颤声道:“侯爷……”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我要是自己来,你的宝贝女儿怕是要吃苦头。”
成光笑道:“你若是不愿意,便让我来好了。”
说着她作势一推,粗大的龟头挤入穴口,滑入少许。
安乐一声痛叫,“娘……”
萧氏含羞道:“别怕,娘会轻着些。”
成光笑道:“你娘还真心疼你,亲手扶着主子的龙根,给你的小穴开苞。这么贴心的娘
亲,你将来可要好好孝顺她。”
在她的奚落声中,萧氏握住主人的肉棒,往女儿穴中插去。
紧窄的处子蜜穴被肉棒撑开,虽然阳具刚被含过,沾了口水,但未经人事的嫩穴初次被
侵入,吃痛之下,愈发难入。
萧氏又舍不得用力,龟头刚纳入一半,女儿便痛得娇啼不止。
“将嬛奴的小穴用力剥开,才好入。”
“这样可不成。”
“你一手扶着主子的阳具,一手去撑嬛奴的小穴,总是差了些。”
“我来教你个法子,双手捧着嬛奴的臀儿,将她小穴剥开,对着主子的阳具用力……”
成光一番指点,萧氏倒是乖乖听话,果然捧着安乐的粉臀,用指尖剥开女儿的嫩穴,对
着主人的阳具套入。
“不要!”安乐娇啼道:“快停下!娘……”
“别怕,等主子给你开过苞便好了。”
“好痛!娘……下面要裂开了……”安乐珠泪纷飞。
成光在萧氏粉颊上半轻半重地抽了一记,“用力!”
“痛……啊呀!”
身下的少女泣涕连连,旁边的萧氏眼泪汪汪。那只嫩穴紧紧套住龟头,随着萧氏的用力
,紧窄而娇腻的穴口就像一圈软嫩的肉箍,套住龟头上下滑动,偶尔顶到蜜穴内的处女
膜,却因为安乐的哭叫,让萧氏心痛手软,来回数次,总狠不下心来。
程宗扬倒是不急,还有闲心捏住安乐小巧的雪乳,在手中把玩。
尤物当前,他却想起那份被岳鸟人打过靶的名单。还记得安乐公主的名号赫然也在其中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等安乐出生,打靶狂魔岳鸟人早就没影了。
如果再加上杨妞儿,岳鸟人光在唐国就生生少打了两个靶。六朝虽然美女如云,安乐也
是难得一见的绝色,香娇玉嫩,莺声软语。杨妞儿更不用说,简直就是绝色中的……极
品!
错过这两个绝代尤物,估计岳鸟人会死不瞑目吧?
名单里有个被打过靶的杜秋娘,这些天自己也让人打听了出来,竟然是杨妞干爹,宪宗
皇帝的妃嫔,以一曲《金缕衣》闻名的秋妃。再加上高阳公主,岳鸟人这两个靶子打得
也不亏。
岳鸟人珠玉在前,自己这会儿也能说一句不让先贤了。
程宗扬松开安乐的鸽乳,在她红嫩的乳尖上轻轻一弹,在安乐的啼哭声中,合身压上。
“啊……”
萧氏和安乐同时失声惊叫。她们俩原本搂抱在一起,这时被程宗扬一压,母女俩同时被
压在身下。萧氏在下,双手兀自剥着女儿的嫩穴。安乐被夹在中间,身下是娘亲温柔如
水的香躯,上面是主人强壮有力的男性身体。她就像砧板上娇嫩的鱼肉,任入宰割。
程宗扬双臂支地,将母女俩拢在一起,然后挺身,肉棒往下一沉,整个龟头没入穴口。
屡次突破不能的嫩穴此时被撑到极限,安乐痛得几乎失声,接着主人一声断喝,“扶好
!”
萧氏应声扶住肉棒,随即一股大力涌来,被她拿在手中的肉棒重重落下,贯入蜜穴。
安乐尖叫一声,娇嫩的肉穴宛若一朵小巧的海棠,被主人的阳具奋力贯穿。那层处女膜
被龟头撑裂,碾碎,棒身突入软腻的嫩穴内,接着一股殷红的血迹从穴中溢出,染红了
主人的肉棒和娘亲的玉指。
程宗扬停住动作,肉棒深深插入安乐体内,享受着那只处子嫩穴的柔软与紧密。
他惬意地吹了声口哨。果然是鲜嫩啊,初经人事的小穴紧紧箍着棒身,传来紧致而娇柔
的触感。
唐国最美貌的公主,年方十五,豆蔻初开,此时被母后剥开小穴,亲手将她的处女敬谢
到自己的肉棒下,被自己轻易夺去贞洁。
而这只是开始,这个娇美的小公主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奴婢,那只处女嫩穴作为赔罪的礼
物,注定要被自己的大肉棒破苞探蕊,享尽欢愉。
“啊呀!”
安乐一声娇啼,那根肉棒毫不怜惜地穿透她的嫩穴,一直顶到蜜穴最深处,将她纤柔的
处女花径彻底贯穿,撕裂般的痛意使她几乎晕厥。
萧氏珠泪纷纷,对女儿的痛楚感同身受。她这会儿抱着女儿,被主人同时压在身下,肉
棒捅入的力道,透过女儿的身体同样重重落在她身上。而她双手还剥着女儿的嫩穴,肉
棒起落间,就好像正在肏弄她的淫穴。
“咦?”
程宗扬心里讶然一声。
身下的少女痛不欲生,嫩穴海棠新破,处子的元红星星点点,溅在她雪白的小腹和大腿
间,乱红零落。
一切都是处子失去元红的模样。
然而,自己预期的收获却杳无音信。
程宗扬疑惑地变换角度,又试了几次,纳闷地皱起眉头。
孙寿回到楼内,便听到一串媚致入骨的嘻笑声。她推门而入,只见主人双腿箕张,用一
个享受的姿势坐在一张矮榻上,怀中抱着一具雪玉般的娇躯,正在摩挲把玩。
成光姿态妖淫地跪在主人身前,一边娇笑,一边抱着一只丰满肥翘的大白屁股,正用力
往主子胯下推送。
那只雪滑的丰臀被成光扒得敞开,白光光的臀肉在灯下泛起诱人的艳光,成光半边身子
伏在那妇人的腰臀上,手肘夹着她的腰肢,笑着推弄不已。
她推送的力道极大,没有丝毫的怜惜和温存,就像是要将那只白艳的大屁股撞碎一样,
在主人腹下撞得啪啪作响。
孙寿失笑道:“不是给嬛儿开苞的吗?怎么换了一个?”
成光笑道:“嬛奴吃不得痛,刚被主人开了苞,就痛得死去活来。她娘亲看得心痛,央
求主子让嬛奴缓上片刻。为了让主子尽兴,她自愿替女儿服侍,献出后庭,让主子开苞
。”
孙寿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不见落红呢?”
“已经抹拭过一回了。”成光笑道:“方才给嬛奴开苞的时候,嬛奴哭得撕心裂肺。轮
到这个老娼妇,原本还主动扒开屁股,求主子肏她屁眼儿,骚得不得了。结果主子刚插
进去,她后庭就见红了,叫得比嬛奴还响。”
孙寿低头看去,只见萧氏鬓发散乱,口中被塞了一只绣花鞋,双手也被缚在身后,免得
她吃痛不住,胡乱挣扎。
说话间,萧氏后庭再度见红,她后庭被粗大的肉棒塞满,撑得看不到丝毫痕迹,只能看
到一圈白嫩的臀肉夹住棒身。随着肉棒的进出,鲜血从臀肉间溢出,染红了主人的阳具
,然后顺着玉股淌下,流到她熟艳的性器上。
孙寿把手伸到萧氏腹下,抚弄着她的艳屄,笑道:“这只牝户,主子还没用过呢。不如
让主子也肏上一回,看看这只生过皇上的骚穴有多金贵。”
程宗扬搂着安乐,把玩着她的嫩穴,笑道:“那要看她愿不愿意了。”
孙寿娇笑道:“能被主子临幸,萧娘娘自然是愿意的,对不对呀?”
萧氏咬着鞋袜,吃力地点了点头。
成光松开手,“正好我也累了。萧氏,你自己来吧。”
萧氏忍痛抬起屁股,粗大的棒身从肛中滑脱,带出一股鲜血。她双膝分开,挺着牝户找
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龟头的位置,然后将淫穴对着肉棒,主动套了进去。
两女笑啐道:“真是个骚货!”
“给主子品了箫,又唱了后庭花,这会儿连浪穴也给主子肏过,刚来就被主子用了三穴
,连送上门的妓女都不如。”
“还没被别的男人肏过,你看她下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粉头呢。”
萧氏忍着嘲笑,肥翘的雪臀不停起落,用淫穴抚慰着主人的阳物。
她穴中湿淋淋的,又暖又滑,虽然不及处子紧致,但别有一番柔腻韵致。阳具每次都长
驱直入,直到尽根而没,将淫穴塞满。
成光拿出萧氏口中的绣花鞋,“插到底了吗?”
萧氏颤声道:“插到底了……”
孙寿和成光同时娇笑,一边奚落她不愧是分娩过的,连主子的大肉棒都受得住;一边喝
斥她姿势不对,让她并拢双腿,淫穴套住肉棒,翘起丰满白嫩的大屁股,在主子胯间上
下颠动;一边伸手拨唇挑舌,弄乳击臀,恣意玩弄她的身子。
安乐公主见母亲被如此淫戏,既心酸又难堪,不禁又垂下泪来。
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一边含住她的红唇,一边把手伸到她粉滑的玉腿间,用指尖挑弄
她娇嫩的性器。
安乐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下来,鼻中传来细细的娇呻。
程宗扬用舌尖搅住她的丁香小舌,手指的动作愈发轻柔,安乐的嫩穴小巧精致,比起合
德的玉涡美穴也不遑多让。可惜她身子太过柔弱,比不得白霓裳开苞时还能忍痛尽欢。
自己本来想多干一会儿,一探究竟,但她刚破处的娇躯不堪侵伐,只好罢手。
安乐玉颊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热,被主人含住的舌尖微微战栗,刚刚破瓜的小穴也沁
出点点滴滴的蜜汁。
挑逗起小丫头的快感,程宗扬放下安乐,让她比照着娘亲的姿势,跪在矮榻前,翘起雪
嫩的粉臀。
母女俩并着肩,一丝不挂地跪在地上,像一对驯服的宠物一样,顺从地举起屁股,将各
自最羞耻的部位展露在主人面前。
两具血缘相连的玉体身段相似,却是一大一小,大的徐娘半老,骚媚入骨,小的豆蔻初
开,秀色可餐。
一边臀白如脂,肉光四溢,刚被肏弄过的淫穴和后庭还未合拢,在白臀间张开两只红艳
的肉孔,一个淫水乱滴,一个新红狼藉,仿佛正等着主人的大肉棒插进去抽送搅弄,淫
态毕露。
另一边娇臀如雪,鲜嫩的小穴初经人事,娇滴滴的半含半露,在雪白的玉股间绽出一抹
羞涩的红嫩,上面的嫩肛更是纤巧紧致,收如白玉微凹,不见一丝褶皱,剥开时,绽露
出丹蔻般软腻的嫩肉,让人禁不住想探入其中,一试柔肠。
程宗扬丹田激荡,俯身搂住安乐的纤腰,将阳物送入她体内。另一只手则摸到萧氏臀间
,玩弄她的淫穴。
伴随安乐吃痛的低叫,满室的红烛银灯光焰摇曳,散乱的人影时分时合,交迭在一起。
◇    ◇    ◇
大明宫。丹凤门。
漏下二刻,大明宫丹凤门缓缓开启,身披明光铠的神策军替代了原本的翊府卫士,在宫
门前雁翅而列。
他们所持的兵刃也不再是翊卫用的仪仗佩刀,全是杀人见血的真家伙,金色的鳞甲上还
有刀枪砍斫过的痕迹,在略显阴霾的天色下,鲜明而又噬血。
从宫门望去,一路宫闼尽开,一直延伸到巍峨雄伟的含元殿前,破晓的晨曦映在殿顶的
金色琉璃瓦上,光芒闪耀。
仇士良紫袍貂冠,手持玉笏,昂然立在殿门前。
从这处位于帝国中枢的至高点往下望去,两侧的龙尾道,远处的重重宫禁,连同整个长
安城都尽收眼底。
为了今日的朝会,他也是煞费苦心。作为帝国象征的御座,今日注定空无一人。为了震
慑群臣,压伏可能出现的躁动,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哪个不开眼的敢作仗马之鸣,当庭格杀!诛其九族!
要杀就杀全家,毕竟自家孩儿只剩了一个蛋蛋,该下手时就得狠一些,免得斩草不除根
,事后被人报复。
王铎同样手持笏板,立在仇士良身后。这位宰相昨晚被召来后就没出宫,要不是两颊高
高肿起,还称得风度翩翩。
一刻钟后,望着列队准备上朝的官员,仇士良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一样。
半个时辰之后,仇士良脸色已经阴沉得像要打雷一样。
辰时一到,仇士良再也按捺不住,将玉笏往地上一摔,当庭雷霆大怒。
演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仇士良再顾不得风度仪态,暴跳如雷地逮着自家几个义子臭骂一
通。
什么准备万全,暗藏兵刃;什么御前诛贼,血溅五步,全他妈成了笑话!
正月十九,本该百官云集的朝会,竟然只来了区区七个人!还得算上自己跟王铎!
负责维护秩序的御史一个都没有——御史台跟着李孝本作乱,已经被自己杀空了。
门下、中书两省不见一人——他们在宫内办公,前天也杀得差不多了。
但还有尚书省的六部官员呢?还有各处衙门的主官从吏呢?就算他们在皇城办公,被杀
了一遍,到底没杀光不是?
长安城内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足足好几百号,加上朝贺的各方使节,能容纳上千人的
含元殿有时都站不下,队伍一直排到殿外。
可这会儿呢?自己还担心没有宰相、御史维持秩序,导致上朝时队伍混乱,有失朝廷体
统,结果只来了七个?!
上面的御座空着,下面大殿空着,这还开个毛的朝会啊!
“派神策军去各坊!把没来上朝的官员全揪出来!敢抗命的一律锁拿!再不行,上重枷
!拖也要把他们拖来!”
仇士良咆哮不已,郄志荣等人跪地抱着他的大腿,连声道:“爹爹息怒!”
段文楚一脸尴尬,在他前面是尚书省两位主官,左仆射严绶,右仆射卢钧,还有已经卸
任的宰相郑余庆。
而旁边一位,则是徐君房徐仙长——这脸都丢到秦国去了。
没错,他们五个是一道来的,毕竟都住在宣平坊。程侯府上那位总管行事极为周全,一
早就安排了车马护卫,护送本坊的官员上朝。
但也有不肯来的,比如高霞寓高郡王,就推说受了风寒,起不得身。
虽然段文楚觉得那位中总管办得太过周全,隐约有点多管闲事,可至少自己上朝方便了
不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等到了大明宫他才发现,和着整个长安城,就宣平坊的这几位老少爷
儿们还能正常出门上朝。其他各坊一个都没来!
段文楚心里头也说不上庆幸还是苦涩,若不是自己侥幸遇到程侯,能在宣平坊栖身,照
昨天那架势,自己这会儿估计也上不了朝,八成正在带着家人,跟贼人打斗肉搏呢。
要知道,那帮贼人到了后半夜更是猖狂,到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像是要把整个长安
城都翻过来,不在宣平坊,都不知道太平俩字儿怎么写!
仇士良风度全无,跳着脚地破口大骂,几名干儿子苦苦劝谏。拉扯间,只听“铛&#
166989;”一声,一柄短刀从一名太监袖中掉出。
众人视线都落在那柄寒光凛冽的短刀上。殿内回荡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当时就冷场了。
另一名太监慌忙去捡,刚弯腰,怀里的利刃也不小心滑出,“铛𨱍”又是一声

殿内静了片刻,仇士良一脚踩在刀剑上,用紫袍遮住,狠狠给手下打了个眼色。
那帮太监弯腰弓背,一边捏着袖口衣领,免得再掉出来几柄凶器,让干爹脸上难堪,一
边捡起刀剑,匆忙退下。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仇士良先念了太宗文武皇帝一句诗,然后双手抱拳,向众人深揖一礼,满脸恳切地说道
:“诸公可谓是国之干臣,朝廷栋梁!前日乱党谋逆,惊扰了圣驾,圣上龙体不豫,诸
位操劳国事,待在下禀过圣上,必有封赏!”
他只当没刚才的事,段文楚等人也不好说什么,纷纷拱手辞谢,接下来就又冷场了。
就这么几个人,还有什么威风好立?脸都丢尽了!
连个朝会都开不起来,眼看着朝廷已经散了摊子,大唐都要亡了!
这会儿能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给自己面子,仇士良倒是拎得清,放下架子,逐一
慰问几句,又拍着胸脯保证给各位加官晋爵,最后王铎扯了个淡,就此散朝。
“徐仙长……”
仇士良独留下徐君房,满腔的苦水翻滚,几乎堕下泪来。
“卫公那边……靠谱吗?”仇士良眼巴巴地问道。
徐君房淡定地说道:“仇公且请宽心,卫公……”
话音未落,郄志荣狂奔进来,用变调的声音叫道:“干爹!天策府……出动了!”
第七章
横刀立马
仇士良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殿外,只见天色已亮,长安城仍然如同一锅沸水,动荡不已。
忽然一队人马从天策府中驰出,那些身经百战,赫赫有名,却无兵权的将领顶盔贯甲,
挟刀带矢,人如虎,马如龙,沿着棋盘般的大街狂飙突进。
每至一坊,便有一骑驶进坊中,沿途遇到贼人,当场斩杀。一直奔到十字街心,方才勒
住坐骑。
同样,在坊外大街交错的十字街口,也有一骑停下,横刀立马,当街四顾。
从城东到城西,不到两刻钟,城中一百零八坊,连同坊外的大街,各有一名天策府的甲
骑驻守。各坊坊门大开,诸将彼此相望,区区二百余骑,如同一张大网,将整个长安城
牢牢控制住。
天策府将领长刀烈马,盔甲鲜明,往街心一立,那些贼寇顿时慌了手脚,刚才还火头四
起的各坊立刻安静下来,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片刻后,有贼人见坊中只有一骑,终于壮起胆子,在背巷暗暗纠集起人马,然后发了声
喊,齐齐从街中冲出,舞刀弄棒地杀上来。
这些贼人平常好勇斗狠,惯会欺压良善,里面甚至有些是官军假扮,不是没见过血的菜
鸟,可这会儿撞上天策府诸将,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正规军,什么叫天策上将。只一个
照面,就跟割韭菜一样,被砍倒一大片。
他们的刀棒连破甲都不能,江湖上用的飞刀、暗器,更是不济,即使打中,也轻易被盔
甲弹开。等人家举刀反杀,别说什么铁拳、狂腿、横练功夫,连几位好汉身上遍体镂刺
的毗沙门天王像都抵挡不住,长刀所至,血肉横飞,人命就如同草芥一样,转眼丢了一
地。
剩下的贼人心胆俱碎,跟炸窝的老鼠般,拼了命地四下逃蹿。
诸将收起长刀,挂在鞍侧,然后从容摘下雕弓,搭上羽箭,一箭一个,毫不留情地猎取
生命。
等他们放下雕弓,坊中寂无声息,只剩下以十字街为中心的满地尸骸,四面长街空荡荡
的,无人再敢冒头。
仇士良张开嘴巴,下巴几乎掉到脚面。
长安城四处起火,他坐拥数千神策军,都觉得棘手,结果天策府只用了二百余骑,便瞬
间平定了局势。
就如同一桶冷水倒进沸锅,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打劫抢掠,一眨眼就安静得跟空城一样。
再看看宫门方向,五座宫门,各有一骑驻守,这要是调头杀进来……
虽然蛋早就切了,但仇士良还是感到一阵由衷的蛋疼。
难怪王爷放着宫里不管,却要亲自登门拜访卫公。天策府这帮猛人,真是惹不起啊。
仇士良赶紧回想,自己昨天的态度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在卫公面前是不是有点儿不够谦卑?
姿态是不是放得高了些?
哎妈!这事儿闹的!
一股尿意直冲天灵盖,仇士良忍不住跺了跺脚。
徐君房凭栏而立,赞叹道:“皇图天策,果然不凡。听说天策府诸将日子过得颇为拮据
,没想到锋芒一试,仍剽锐如斯。”
仇士良心头微动,连忙叫来郄志荣,叮嘱道:“昨天许给天策府的财物,一律加倍!另
外再筹笔款子,赶紧给天策府的将军们发些赏金,就当是此番平乱的辛苦费。你跟卫公
说,我这人是个真性情,脸上藏不住事。我们仇家那也是武将出身,当年也受过卫公教
导,正经的一家人!论起来我还得叫卫公一声老叔呢!亲戚间不走动,都生疏了。改天
我带上亢宗,去给老叔请安。”
郄志荣一一记下,然后道:“干爹,款子从哪儿来?”
仇士良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
郄志荣提醒道:“要是从大盈、琼林两库走……”
仇士良明白过来,大盈库和琼林库是宫中府藏,各地的贡物都是送到两库。问题是这两
库都在王爷手里头管着,要是从库里走,说不得人情都归了王爷,自己一番心意,连毛
都捞不到。
仇士良眼珠一转,“那些个胡商不是一直在巴结吗?找他们挤笔钱出来!反正天策府诸
将平乱,也是保全了他们的生意。这钱他们出得不亏!”
郄志荣会意应下,刚要告退,仇士良又叫住他,“丹凤门外面那个,是苏定方苏将军吧
?去,把我那匹御赐的大宛良驹给他送去。可怜见的,苏将军身材如此魁伟,寻常战马
让他一骑,跟夹条狗似的……”
◇    ◇    ◇
辰时,一队车马从曲江苑驶出,数百名宫人、太监摆开仪仗,前呼后拥,络绎北行。中
间一辆凤辇由六匹驭马拉着,车厢金碧辉煌,宛如宫室,尽显皇室的尊贵与奢侈。
太皇太后郭氏神情凄苦,脸上犹带泪痕。她挽住一只白美的柔荑,泪眼婆娑地说道:“
好孩子,这回多亏了你。”
白霓裳甜甜一笑,扭头翻了个白眼。
杨玉环这该死的!把自己扔到太真观,贴身保护太皇太后,她好去跟程郎厮混!
白霓裳心里一股股酸水直往上冒。太过分了!她是太皇太后收养的义女,要尽孝也该是
她的事,凭什么让自己代劳?她就是看不得自己跟程郎在一起儿,故意棒打鸳鸯!
太皇太后絮絮说起往事,她是宪宗皇帝的正妃,升平公主之女,大将郭子仪的嫡亲孙女
。因为家世太过显赫,宪宗心有所忌,始终没有给郭氏封后,直到驾崩,也仅仅是贵妃
的头衔。
不过继任的穆宗皇帝是郭氏亲子,登基之后,立即晋封郭氏为太后。穆宗驾崩,随后登
基的敬宗是郭氏的嫡亲孙子,郭氏的头衔也由太后晋升为太皇太后。再然后敬宗为宦官
所弑,又立了她另一个嫡孙李昂为帝。
三位皇帝都是她的血脉,郭氏地位稳固,尊荣更是无人可及,但是短短六年间,眼睁睁
看着丈夫、嫡子、嫡孙接连崩逝,郭氏内心的悲苦可想而知。
如今朝中再起风波,传言自己的孙子被几位宰相为首的乱党裹胁,要诛灭宦官,最终事
败,皇帝被太监护送回后宫,乱党纷纷下狱。接着满城大乱,盗贼横行,郭氏内心一片
煎熬。
若不是被义女太真公主留在曲江,又让白霓裳日夜守护,只怕郭氏宁肯一死了之,也免
得看到这些不争气的儿孙们胡乱糟蹋父祖的基业。
白霓裳虽然气恼杨玉环不讲道理,但既然答应过保护太皇太后,也是说到做到。行事极
为用心,两天来与郭氏形影不离,恪尽职守,对郭氏尊敬有加。
她身长貌美,举止斯文有礼,平常相处又温柔可亲,相处虽然只有一两天,却极得郭氏
喜爱。今日一早,博陆郡王亲自让鱼朝恩来请太皇太后还宫,白霓裳也一路随行。
启程前,她听说城中大乱,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却不料入城之后,只见秩序井然,每
个街口都有一骑甲士驻守,远远看到太皇太后的鸾驾,便下马行礼。莫说盗贼,街上连
个闲人都看不到……
正觉得纳闷,忽然听到一阵惊雷般的车声。
一辆双马双轮的轻车从坊中驶过,车上的女子红衣如火,额头香汗隐隐,玉颜姣如朝霞
,随着马车的颠簸,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不是杨玉环那该死的胖妞儿,还是哪个?
她双手挽着缰绳,一边驾车,一边娇叱道:“坊正给我滚出来!”
“限一刻钟内,召齐坊卒,清理坊中不法之徒!”
“若有强梁难制,报予天策府甲骑知晓。”
“再挑十个能跑的,跟随本公主公干!”
“谁敢拖延推诿,杀无赦!”
坊正连滚带爬地奔出来,追着马车道:“小的知道了,公主慢走啊……”
天策府诸将百姓不熟,太真公主的名头,长安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上至九十九,下到
刚会走,无不谈虎色变,凶名之盛,可止小儿夜啼。
好处就是:太真公主说的话,大伙儿真信——不听公主号令,她真敢杀你全家。而且杀
了也白杀,都没处说理去。
换成别人,即使卫公亲至,也没这种效果,毕竟说明身份就得半天,哪儿像杨玉环这样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经历了两日的骚乱之后,所有人都已经不安到了极点,此时听到昔日净街虎令人心胆俱
裂的娇叱声,如闻玉旨纶音。从坊正,到坊卒,再到百姓,感觉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似乎又回到往常太真公主当街施暴,叫骂殴斗的太平时节。
杨玉环一嗓子喊出来,整个坊应声而动。坊正跑到十字街心,向天策府的甲骑报明身份
,听从吩咐。这边坊卒纷纷出门,在十字街集中。坊正挑出十个,紧跟在太真公主车后
。其余的抄起棍棒,在坊正带领下,逐巷清理潜藏的贼人。
不多时,发现周围已经安全的百姓也纷纷出来,箪食壶浆,犒劳王师。
杨玉环红衣烈马,穿坊而过,车后已经跟随了百余名坊卒,都是各坊挑选的精壮。到了
坊外的大街上,杨玉环随手一指,将这批坊卒交给街头的天策将领,由其指挥分派。
杨玉环驾车兜了一圈,然后朝鸾驾驶来。
“干娘!”
杨玉环跃上马车,立刻开始翻箱倒柜,“你前天带来的那壶三勒浆呢?我都快渴死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郭氏拿出一只银壶,用碧玉盏斟了一杯,又是责
怪,又是宠溺地递给她。
杨玉环凑过嘴巴,就着郭氏的手喝了,然后趴在郭氏膝上,整个人像团软泥一样,姿态
全无。
“我一大早就挨个里坊嚷嚷,连口水都没喝,嗓子都要冒烟了。”
“宫里那么些人,怎么让你上街?”
“谁让我嗓门大呢?嘿嘿,我刚才遇到一伙贼人躲在巷子里,一嗓子把他们差点儿吓尿
了,没头蜂一样乱蹿,被我砍倒几个,剩下的都捆了个结实。干娘,我厉害吧?”
郭氏在她脑门戳了一记,“你呀!”
“好厉害呢。”白霓裳翻着白眼,口气凉凉地说道:“公主殿下出马,一个顶俩呢。”
“咦?你怎么坐着?你个布衣民女,不是应该跪着伺候吗?”
“你——”
“我怎么了?”杨玉环拍着胸口道:“我又没有随随便便就让人睡了!”
被她在旁人面前揭破隐私,白霓裳又羞又气,尖声道:“杨!玉!环!我要跟你决斗!

“来啊!谁怕谁!有种你就当着干娘的面砍死我!”
白霓裳拍案而起,杏眼喷火,忽然间嫣然一笑,“你不就是被我拔了头筹,看着我跟程
郎情投意合,嫉妒得眼红发狂吗?有种你也去跟他睡啊,我保证不会吃醋。”
这回轮到杨玉环跳脚,“你——放狗屁!放屁狗!狗放屁!”
郭氏却上了心,忙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程郎,是程侯吗?”
白霓裳言笑宴宴,“是的呢,太后娘娘。”
郭氏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听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呃……你从哪儿听说的?”
“昂儿来请安的时候,提起过那个程侯,说他一来长安,就擅闯大慈恩寺,亵渎佛祖,
还强辞夺理,凌迫朝廷,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
“不是哪样子啦。”
郭氏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说道:“你们俩,可是下过定了?”
白霓裳一时狼狈,羞得红了脸,“还没有……”
“那……”郭氏往杨玉环看去。
杨玉环一跃而起,“后面还有好几十个坊呢!干娘,我先走了!回头跟你聊天啰。”说
着纵身飞出车外。
高力士拢着手,跟鱼朝恩凑在一块儿,啧啧赞叹道:“公主这身手,又有精进。这招八
步赶蝉,身随影动,可谓精妙绝伦。”
鱼朝恩对这个马屁精也是心烦,木着脸道:“公主资质非凡,犹如天人。”
高力士笑得跟朵菊花一样,“那可不是!”
◇    ◇    ◇
城中暴乱方定,难得有了片刻安宁。晨曦下,程宗扬披着薄衫,临窗而坐,手里拿着一
只瓷盏,里面是烫好的清酒。几上放着清粥小菜,还有一壶酥酪。
成光跪在一旁奉盏布菜,她穿着一袭薄纱,扭着腰肢,极尽婉态。
程宗扬没有理会她,举杯饮了口酒,心里却是想着昨晚古槐下,那一闪而逝的感应。
黑魔海巫宗一脉,擅长各种诡异的巫术。泉玉姬作为被黑魔海从小调教的御姬奴,专门
凝成魂丸,供人控制。
同样的魂奴还有一个,就是面前的成光。只不过她的魂丸是剑玉姬特意让人送来,泉玉
姬那时她们还没有防备,让自己捡了个漏,轮到成光,天知道她们有没有加料。因此程
宗扬将成光的魂丸束之高阁,一直没有使用。
现在连个比较都没有,也不知道当时只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失去魂奴的后遗症,或者,
泉奴真的那里出现过。
自己对泉玉姬很难说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作为不会背叛的奴婢,泉奴对自己永远
都只有服从,那种可信任感,就像自己的手指一样。泉玉姬突然失去音信,就如同断了
自己一指,十指连心,痛彻心肺。
只要有一线可能,程宗扬都不会放弃自己失去的手指。除非她像孙暖一样,已经成为泉
下枯骨。
程宗扬闷闷喝着酒,良久道:“雉奴呢?”
“昨晚出去一趟,刚回来。”
“怎么又跑出去了?”程宗扬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是交待过,不许她离我两丈吗?当
主子说的话是放屁呢!”
成光低下头,心里嘀咕道:你去骂她啊,快点儿。
“去干嘛了?”
“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去见什么人。”
去见谁了?难道还贼心不死,跟特昧普勾搭上了?不至于吧。除此之外,她在长安还认
识谁?总不会是去见黎锦香了吧?
“那两个呢?”
成光回道:“去给娘娘请安了。”
小楼另一处,吕雉凭案而坐,意态闲适,虽然她们俩昨晚跟主子闹了一夜,但她脸上一
点看不出吃醋的模样。
那对相貌肖似的母女并膝跪在案前,正向女主人施礼请安。
安乐面带羞痛,不情愿地颦着眉。萧氏姿态却放得极低,顺从地俯身叩首,神态间满是
谦卑和讨好。
吕雉玉指拈住一支银匙,轻轻搅着碗中的乳酪,然后浅浅饮了一口。
“已经伺候过主子了?”
孙寿笑道:“母女俩一起入侍的。主子先给小的开了苞,又用了大的,在她们母女身上
折腾了快两个时辰,直到天亮才罢。”
“这两个奴婢的服侍可还尽心?”
“还算乖巧,”孙寿笑道:“昨晚母女俩都见喜了呢。”
说着扭过头,“你们的喜帕呢?拿出来,请娘娘查验。”
母女俩脸上同时一红,然后各自取出一方雪白的罗帕,按照事先交待过的,摊开帕子,
双手举过头顶,供主人验看。
安乐手中那幅罗帕颜色崭新,中间一片血迹宛如莲瓣,色泽殷红,正是处子的落红。能
清楚看到玉户和花瓣的轮廓,连撑开的穴口也清晰可见。那是她刚开过苞时,被成光剥
开嫩穴,拿罗帕印下元红新破的姿态。帕上血迹宛然,牢牢定格在她失去贞洁的一幕上

吕雉熟视良久,才往旁边看去。
萧氏手中的罗帕却是半旧的,上面血痕凌乱,如同桃花万点,只有中间一片血迹略大一
些,但形态模糊,看不出轮廓来。
吕雉蛾眉微皱,“这是哪里的落红?”
萧氏羞耻地回道:“是主子开了奴婢的后庭。”
吕雉蹙额道:“不应该是圆状的吗?”
“奴婢事先没有准备,待得后庭见红,成光姐姐说要给奴婢留喜,随便拿了一方帕子,
扒着奴婢屁股,给奴婢抹拭了一把,就……就成了这幅模样。”
萧氏一边说,一边窘迫地低下头。
成光给女儿的处子元红留喜时,明显上心许多,手法既精巧又细致,如同拓印一般,纹
丝不乱。到了自己,却是临时起意,只是扒开屁股随手一抹,留下血痕便是。不但纹路
紊乱,连屁眼儿也被扯得变形,根本看不出后庭花开的痕迹。
“周围的血迹呢?”
“是主子抽送时,溅在奴婢臀上的。”
吕雉微微一笑。同样是后庭开苞,他对自己可要温存得多。虽然也很痛,也很羞耻,但
到底不像这位唐国的太后一样,被干得满臀是血。光看溅出的血迹,就能看出开苞时的
粗暴和莽撞。
在他眼里,这个太后只怕连妓女都不如,只是一个泄欲的玩物。
吕雉唇角含笑,心神不知飞到何处。
孙寿轻笑一声,说道:“娘娘要不要赏花?”
吕雉回过神来,“哦?”
“这贱婢虽然老了些,却比小的还听话。说来也是唐国宫中的贵人,却是贪生怕死的性
子,不知羞耻为何物,娘娘若有兴致,便让她剥开后庭花,让娘娘观赏一番。”
吕雉颦眉道:“没得污了眼睛。要看你自己去看。”说着摆了摆手,“把她带下去吧,
让嬛奴留下。”
萧氏听话地叩首退下,只留下安乐在房内。
吕雉慢慢搅着乳酪,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心神不属。
安乐咬着唇,不敢作声。她毕竟年纪尚小,以往的骄纵,在目睹皇兄被家奴污辱,皇嫂
和母后先后失身之后,已经荡然无存。自从那日吕雉展露出羽翼,御空飞天,她对这位
女主人更是又敬又怕,彻底服帖。
不知过了多久,吕雉玉颊忽然一红,放下银匙,小声问道:“那个……什么感觉?”
“啊?”
“他给你开苞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说仔细些。”吕雉又补了一句,“不许告诉
别人!”
“呃……就是……”安乐期期艾艾地诉说起来。
程宗扬刚放下酒盏,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那阴阳怪气的公鸭嗓,听着就让人精神
一振,如临大敌。
“别吵了,进来吧。”成光过去打开门,没好气地说道:“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连当
值的太监都不在,只剩了我们几个。”
外面的人刚换了班,不识得中行说的厉害,被他驾车硬闯进来,还敢追上拉扯。这时见
公主府里有人发话,又看出这位同行不是个好惹的,才悻悻退去。
等来人入内,程宗扬不由一怔,“儿子,你怎么来了?”
袁天罡啐了一口,从身后扯一个半大小子。
程宗扬懊恼地一拍额头。干,又把罗令给忘了。
罗令似乎受了惊吓,带着几分委屈道:“东家……”
“我的错,我的错!”程宗扬愧疚地拍拍他的手臂,“委屈你了。吃饭了没有?”
罗令点了点头。
“先用些茶点,有什么事不用着急,慢慢说。”
“主子。”后面又有人唤道。
程宗扬愕然抬头,“惊理?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怎么也跑来了?”
惊理俯身施礼,“主子走后,奴婢的伤势不一刻便即痊愈,连燕仙师都啧啧称奇。又等
了一日,验过确实无碍,才允许奴婢回来。”
“那也不能乱跑!”
程宗扬拉起惊理的手臂,想去看她手臂上的伤势,被袁天罡一句怼了过来,“别叽歪了
!找你有事呢。”
◇    ◇    ◇
兔苑的小楼上传来一阵嘻闹的笑声。
孙寿笑道:“果真是撑大了。”
“到底是主子用过的。”成光道:“即便上过药,也只是止了血,还没有消肿呢。”
两女笑语声中,一名美妇裸露着白生生的身子,趴在地上,将浑圆的雪臀高高翘起,双
手分开肥白的臀肉,展露出刚开过苞的后庭,让人随意观赏。
“把下边也扒开。”孙寿娇声道:“手指要插到屄洞里头哦。”
萧氏一边扒开红肿的肛洞,一边分出两根手指,插进下体,将穴口撑开,露出穴内淫艳
的景致。
堂堂太后,竟然这么听话,不禁又引来两女一片笑声。
一只钢制的尖爪伸来,锋利的爪尖挑住花蒂的包皮,轻轻扯动。
下体传来尖锐而可怖的痛意,使得萧氏玉体乱颤,喉中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声惊叫。
“别乱动,”孙寿笑道:“姐姐帮你把阴珠剥出来。等主子肏你的时候,保你爽翻天。

“不要……求你了……”
旁边的床榻上传来低泣的讨饶声,却是一名明艳的妇人仰身躺在榻上,双手被人按住,
眼泪汪汪地乞求着。
一名女子挺起腰,胯下直挺挺伸出一根假阳具,在她求饶声中,那女子挑起唇角,带着
一丝残忍的冷笑挺起腰,隔着衣物顶在她腿间。
“别以为你服侍过主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一个不入等的下贱奴婢,服侍我是你的本分
,也是你的福分。何况……”惊理举起左手光秃秃的断腕,“这可是拜你们那位皇上所
赐。”
残缺的手腕突兀出现在眼前,杨氏不禁花容失色。
她也是同车而来,这位姐姐一直用衣袖遮住手腕,却不知她断了一只手。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那个混账皇上成了死鬼,欠我的这只手,”惊理用断腕拍了拍
她的脸,“可都着落在你们身上。”
断腕拍在脸上的怪异触感,使得杨氏粉颊苍白如纸,身子也禁不住战栗。
“我这只手是为主子断的,便是砍了你的手来赔,也是理所应当,就算主子知道了,都
不会说什么。这会儿让你服侍,只是讨些利息,已经便宜你了。你要是不肯……”
惊理右手一翻,亮出一柄尖刀,“我便先砍了你两只手!”
“放开她!”惊理娇叱声中,尹馥兰笑着松开滟奴的手腕,惊理冷笑着举起刀,作势往
她腕上斩去。
杨氏双手抱在胸前,泪水顿时飞了出来,摇头叫道:“不要!”
惊理将刀抵在她脸上,“那你肯不肯?”
杨氏拼命点头。
惊理反手将尖刀钉在榻侧,喝道:“自己脱光了!”
绣带松脱,罗衣委地。
杨氏解下小衣,除去丝袜,那具丰秾香艳的玉体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仰身躺在榻上,按
照惊理的吩咐,张开双腿,娇声道:“好姐姐,穴儿愿意给姐姐当女人,拿小穴给姐姐
抵债……”
惊理喝斥道:“声音大点儿!口气再浪些!”
杨氏重复数遍,惊理方才满意,笑着在她下身抚了一把,“吕娘娘给这贱婢起的好名字
,滟穴,好个娇滴滴的艳穴。”
被人花一文钱买下,杨氏心志已摧,此时刀锋在侧,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媚声说道:“
求姐姐赏脸,来肏穴儿的小穴……”
惊理得意地挺起身,“自己动手,戳进去!”
杨氏咬住唇角,玉指握住棒身。那根假阳具又黑又沉,却是一件剔黑漆器。棒身以铜为
胎,将天然树漆调黑,在胎体上反复髹涂,在表面形成一层厚厚的漆胎,然后雕出阳具
的形态和纹饰,再打磨光滑。
整支阳具色黑如墨,质如犀角,表面乌光发亮,沉甸甸的压手,分量十足。顶端是形态
夸张的龟头,又粗又圆,如同一只硕大的蘑菇。下方的棒身雕出隆起的血管和几条深深
的刻槽,中间靠后的位置,还有一圈乳钉状的突起。
尹馥兰笑道:“居然是雕漆的器物?倒是少见。”
“这是唐国的特产,听说宅子里收了新人,特意给她们挑的。”惊理笑道:“你看这上
面的沟槽,一半是明刻,一半是暗刻,专门用来排放淫水,从棒子后面排出。量少的时
候只是细流,量多的时候,后面这一圈小孔都会出水。若是泄身,喷出的淫水汇集起来
,如同伞状。一会儿便让穴奴喷一个看看。”
尹馥兰笑道:“这么精巧的物件,穴儿的小穴可是有福了呢,还不快些放进去?”
“啊!”
杨氏低叫一声,粗硬的漆棒没入穴口。
她身高腿长,玉乳饱满,此时躺在榻上,那具丰腴的肉体白艳发亮,肉感十足,充满了
熟美诱人的风情,尤其是那双修长的美腿,张开时又白又艳,几乎与床榻等长,将站在
她腿间的惊理都衬得娇小起来。
惊理啐道:“像条死鱼一样。还当你是什么高贵的贤妃娘娘呢?主子花一文钱把你买回
来,就是拿来取乐的。不要脸的下贱奴婢,给我骚一些!”
杨氏粉面含羞,她双腿大张着,将自己羞耻的部位绽露出来,两手握着乌黑的漆棒,送
入娇艳的蜜穴内,一边戳弄,一边张开红唇,发出浪叫。
尹馥兰暗自庆幸,她几次要紧关头,都弃主逃生,不可信的标签已经贴在额头上。主子
即便再心软,对她也没剩下几分关爱。不受宠,又生得美貌,使她沦落为内宅最低层的
存在。几乎每个奴婢都来拿她取乐,尤其是三位得用的侍奴姐姐,闲来无事便拿她淫戏
。甚至在主子交欢,把她当成助兴的淫器。
如今新来了几个因为得罪主子,而被收入内宅的唐国奴婢,她终于有了几分解脱的指望
。有这几个贱婢垫底,自己总算不再是内宅最低等的淫奴。更妙的是她们与惊理有几乎
无法化解的断手之仇,翻身无望,自己在她们面前也能趾高气昂起来。
虽然滟奴个子比自己高,身材比自己丰盈,比自己更年轻更白美,但那又如何?她又不
是处子,若是处子,主子也许会高看她一眼。也没有恩情交织,更没有家世可以依傍。
生得再美,也只是个不入等的罪奴。即使这会儿将惊理换成自己,她也只能乖乖承欢。
看着满脸羞媚的滟奴,尹馥兰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伸手捏住杨氏一只雪乳,杨氏身子颤
了一下,非但没有躲开,反而露出一个乞求的眼神。
尹馥兰心怀大畅,只是惊理姐姐还在旁边,不好显得太过得意。
杨氏羞媚地用漆棒奸着自己的小穴,不多时,漆棒低部的小孔沁出蜜汁。
惊理啐了她一口,然后俯身压在她雪白的大腿间,像个骄傲的征服者一样,跟身下的美
妇交合起来。
“贱货,主动一点!把自己当成接客的婊子!”
杨氏一边迎合,一边被训斥,只好用骚嗲的口气说道:“好姐姐,穴儿的浪穴肏起来舒
服么?”
“好爽的呢!”惊理娇笑道:“那个死鬼皇上要是看到他的爱妃跟个婊子一样,一边挨
肏,一边又骚又贱地扭着浪穴,怕是要气活过来。”
尹馥兰笑道:“滟奴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那个死鬼皇上?穴儿,你说是不是?”
“是!”杨氏羞愤地说道:“若不是主人搭救,我也像那几个妃嫔一样,死得凄惨无比
,永世无法超生……”
第八章
英雄豪气
“什么?”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你说李昂被太监杀死,然后送去沐浴,其实是被人
把头盖骨摘下来,取了脑子?”
罗令哆嗦着点了点头。
“他那几个妃嫔也被杀死?死状极惨?”
“我没敢多看。”罗令颤声道:“他们把皇上拖到浴盆里,脑袋露在外面,掀开头盖骨
,取出脑子,用一个透明的大碗装上。那几个妃嫔被拖到屏风后面,好久才用白布裹得
严严实实抬出来。我看到……”
程宗扬给他倒了杯水,“别害怕,慢慢说。”
“我看到……有人拿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那些妃子戴的钗簪饰物,还……还连着头发
……”
头发?为什么要剪下那些妃子的头发?
程宗扬看着袁天罡,龟儿子也直勾勾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袁天罡才道:“这是搞什么宗教迷信吧?拿他的头盖骨做法器?”
程宗扬一脸惊悚,“难道李辅国那老东西,是个隐藏很深的喇嘛?”
“这么变态的?”袁天罡也不敢相信,“大明宫首席太监李喇嘛?”
程宗扬两手按着太阳穴,感觉脑门呯呯直跳。
“然后呢?”
“他们把皇上的头盖骨放回去,然后……”罗令哆嗦得更厉害了,“那个皇上站起来,
说:‘万机劳苦,今已舍离,升云之期,正在此时。朕去矣。’”
“说着,他登上乘舆,跟那几个白布裹着的妃子坐在一起,那些白布都被血浸透了,不
停往下滴血。再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回宣平坊。”
“告诉贾先生吗?”
“我一回来,就跟贾先生说了。”
“贾先生怎么说的?”
“贾先生让我问东家,他们为何要让我看见?”
程宗扬怔了半晌,“为何呢?”
罗令有点慌,“小的也不知道啊。”
“威胁你吧。”袁天罡同情地说道:“你惨了,遇上个老变态。”
“他干嘛要威胁我?”程宗扬不解地说道:“我又没得罪他,还送了他一颗琉璃天珠。

“琉璃天珠是干嘛用的?”
“夺舍。”
“怎么夺的?”袁天罡来了兴趣,“魂穿还是肉穿?”
“鬼知道啊,我又没夺过。”
程宗扬吸了口气,“干!他不是想夺舍李昂吧?专门把脑子摘出来……”
室内烧着铜炉,众人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连头皮都阵阵发麻。
◇    ◇    ◇
“是老鱼啊,”李辅国心情似乎很爽朗,招手道:“别跪了,别跪了。过来说话。”
殿内聚了数名太监,除了仇士良和鱼弘志,还有程元振、窦文场、霍仙鸣这些王爷的手
里人。
鱼朝恩笑着上前,“王爷,太皇太后已经接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辅国干枯的手掌转着铁球,半靠在软榻上,“皇上龙体不豫,
待好些了再去请安吧。”
“是。”
“坐吧。”李辅国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然后道:“皇上的龙体不大安泰,叫你们来,就
是商量商量,后头的事怎么处置。一来呢,两个枢密使出缺,空出两个位子,得赶紧补
上。”
仇士良“腾”地站起身,拍着胸口,激昂慷慨地说道:“我等唯王爷马首是瞻!王爷怎
么说,我等就怎么做!”
程元振、霍仙鸣等人纷纷应是,鱼朝恩也跟着叫了几声。
“你呀,惯会拍马屁。”李辅国笑着指了指他,然后道:“元振、仙鸣,还有小窦,都
是在宫里待了多年的……”
李辅国脸色一变,训斥道:“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也该多干点儿活了。”
两个枢密使的位子,王爷却提了三个人,在场一众太监,无论有职位的鱼朝恩和仇士良
,还是盼着一步登天的程元振、窦文场、霍仙鸣,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元振办事急切,得磨磨你的性子。政事上头,你多操着心。”
程元振如释重负,扑地拜倒,“小的是个不争气的!王爷的责骂字字都说到小的心里头
。让小的无地自容,幡然悔悟,往后小的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把朝廷的事做好,替
王爷分忧。呜呜……”
原本只是个跟班,王爷一句话,就成了枢密使,主持政事。仇士良心里酸溜溜的,嘴上
道:“这是大喜事,怎么还哭上了?程贤弟,往后还要多照应照应咱们自家兄弟啊。”
李辅国道:“神策军是朝廷鹰犬爪牙,这回乱党谋逆,却跟聋子瞎子一般,竟然被乱党
打上含元殿,惊扰了圣驾,险些酿成大祸。文场、仙鸣,你们两个多花些心思,把两厢
的神策军都好生管起来。”
仇士良笑容僵在脸上,就如同被人掀开头盖骨,倒入一桶冰水。
自己打生打死,舍了命把皇上护入宫中,可谓是力挽狂澜,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
么就突然栽了呢?
窦文场和霍仙鸣也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忙拜谢。左右神策军中尉,那可是大权在握,
实打实的新贵。
“老鱼脚跟一向站得稳,暂时就先不动了。”
“哎。”鱼朝恩应了一声,笑容却有些发苦。自己虽然是观军容使,管着朝廷的兵马,
但王爷塞过来两个心腹,说架空就把自己架空了。
“小仇啊。”
仇士良拜倒在地,颤声道:“王爷。”
“你呀,办事不惜力气,可有时候终归有些愚了。”
“王爷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愚也有愚的好,心存敬畏,不至于胡来。朝廷的事交给你,我也放心。”
仇士良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没听清王爷后面说了些什么。
“……枢密使是个操心的差事,你往后要多用些心思。还有宫里宫外,你都得管起来。
明白了吗?”
仇士良鼻中一酸,嘶声道:“小的明白!”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李辅国手中铁球摩擦的轻响。
“二来呢……”
李辅国声音响起,“皇上龙体若是难见起色,咱们也得早些备个章程,免得到时候乱了
手脚。”
程元振道:“王爷尽管吩咐,小的们都听王爷的!”
李辅国怫然道:“那要你们这些枢密使做什么呢?你们仔细商量,拟好了再报给咱家。

说着李辅国往后一靠,闭目假寐,
几名太监面面相觑,又小心去看李辅国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打鼓。
最后程元振头一个开口,“先帝嫡脉无非两支,一是穆宗皇帝,二是绛王李悟。穆宗皇
帝这一支子嗣众多,除了敬宗、今上,还有江王李炎、安王李溶,孙子辈的有陈王成美
。若是不论嫡庶的话……”
话没说完,仇士良便道:“太皇太后尚在,岂能弃嫡从庶?”
程元振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自己若是服软,往后就被他骑在头上,拉屎拉尿,动
辄得咎。
“穆宗短命,敬宗暴毙,今上如今又染了重症,若是再来个短命的,咱大唐还经得起折
腾吗?”
“新君未立,就说短命了?程枢密使,这意头可不好啊。”
“仇公,”霍仙鸣道:“元振兄不是这个意思。”
霍仙鸣、窦文场先后出言缓颊,但话里话外,明显偏向程元振一边。
仇士良咬住程元振的话柄,死不松口,翻来覆去就一句:宪宗皇帝嫡子嫡孙尚在,太皇
太后还在宫里看着,哪里轮到庶支入继大统?
程元振等人原本没这个心思,但被他挤兑得下不来台,只能硬顶。
四人吵成一团,忽然间叫嚷声一止。
霍仙鸣头一个反应过来:上了仇士良这厮的恶当!瞬间大汗淋漓。
接着窦文场和程元振也省悟过来,各自一凛,心下大骂。
仇士良这无鸟的贼厮如此狡诈阴险,故意丢了个钩子,当着王爷的面跟自己争吵!若是
以往,三人抱团自是应该,可眼下是什么情形?一个枢密使,两个神策军中尉!这要还
抱成一团,落在王爷眼里该怎么想?
鱼朝恩没有参合他们几个的争吵,只拿眼角去觑视鱼弘志。可鱼弘志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鱼朝恩明白,这厮是靠不住了。这会儿李辅国将他几个心腹放出来,公然接手政事、军
务,此举绝非寻常。以李辅国的笃定,何须放到明面上?他这么做,倒像是在交待后事
……也许传言不假,王爷确实是在谋划夺舍,不然以他的老辣隐忍,岂会如此急切?
程元振等人气沮心怯,不敢再跟仇士良争执。
仇士良几乎笑疯,代表众人禀道:“绛王李悟乃太皇太后所出,身份贵重,以叔代侄,
亦是正理。次则安王、陈王、江王。”
李辅国点了点头,“便依着你们的意思办吧。不急,说不定皇上又好了呢?剩下的还有
一桩:那些乱党的处置。这事我就不问了,你们几个商量。”
说着李辅国站起身,在几名随从的扶携下,颤微微往殿外走去,然后又停住脚步。
“唔,太皇太后想见见他的重孙玄孙了,让陈王带着孩子们来一趟吧。”
一众权宦齐齐跪倒,“恭送王爷,王爷万安。”
◇    ◇    ◇
“啪!”
鱼朝恩狠狠给了鱼弘志一个耳光,“混账!”
“侄儿也不想的,”鱼弘志满脸鼻涕眼泪,泣声道:“可王爷发了话,若是不从,便灭
我满门。”
鱼朝恩厉声道:“你把玄机送到哪儿了?”
“护国天王寺。”鱼弘志小声道:“从太液池往北,都是王爷的人。若无王爷手令,连
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还有……”
鱼弘志畏缩地说道:“把玄机送给王爷,大哥也点了头的。”
鱼朝恩面露杀气,狠狠踹了鱼弘志几脚,然后甩袖而出。
◇    ◇    ◇
长兴坊。凉州武馆外。
刀光霍霍,犹如惊涛。一名披发的贼人手底极硬,接连砍翻三名好手,险些被他杀出坊
去。
周飞纵身上前,接连几招,逼得那贼人阵脚大乱,接着长枪一记斜挑,将他长刀磕飞,
然后枪尾一摆,正中那贼人胸口,将他撞得吐血倒地。
喝彩声中,几名凉州盟的汉子扑上去,将那贼人捆得结结实实。
“少主好身手!”左彤芝娇声唤道,拍得巴掌都红了。
周飞一甩英雄巾,冷漠地收起长枪,接过手下递上的巾帕,抹了把脸。
帕中藏了铅粉,抹过之后,脸色更是鲜亮了许多,引来周遭一片喝彩声。
整个长兴坊的百姓几乎都涌上街头,围观这帮远道而来的凉州盟好汉们当街抓贼。这位
周少主虽然脸长了点,但身手不凡,出招时一板一眼,就跟唱戏一样好看。
坊中守将王忠嗣竖起大拇指,“周少主,好样的!”
周飞递回巾帕,头上翠巾一甩,接过绳索,将那名贼人牵到王忠嗣面前,然后拱手一揖
,念出准备已久的台词,“雕虫小技,让将军见笑了。”
“我跟你们盟里老铁是生死兄弟!这么客气就生分了!”王忠嗣哈哈大笑,大手拍着他
的肩膀,极为亲热。
后面的坊卒拖过奄奄一息的贼人,换上重枷铁镣,锁在街边的拴马桩上。
周围又是一片欢呼声,丹霞宗、铁马堂、武威帮、剑霄门、青叶教,这些凉州盟的好汉
们大声叫好,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赞叹。赞美声和崇拜的目光让周飞热血上涌,手指都在
微微发颤。
周族的大主灶昔名博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因为缺牙而漏风的嘴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
“扬名立万,扬名立万啊!霸枪无敌,名震长安!我们周族终于出头了啊……”
天策府诸将大举出动,不到午时,各坊捕拿的贼人已逾千数,如今京兆府和长安、万年
两县人去衙空,无法收押,被拿到的贼人尽数戴上重枷,锁在街头。
颇有些悍匪四处逃蹿,被长安城的英雄豪杰抓到送公。周少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一人
一枪,拿下十余名顽匪,所向无敌,声名鹊起。
百姓欢声如雷,连连鼓掌喝彩。
“好一位英雄人物!了不起!”
“好漂亮的英雄巾!帅气!”
周飞嘴角抽搐了一下,向众人作了个罗圈揖,闷着头回去。
凉州盟设在长兴坊的武馆并不大,十六个帮会云集馆中,根本住不下。不过周飞作为周
族少主,有前任盟主丹霞宗力挺,专门给他留了一个院落。
回到房中,墙上大红的“囍”字尚未摘除,案上红烛宛在,一如洞房花烛夜的景象,房
中的气氛却沉重无比。
一名黑衣太监跷着脚坐在椅中,靴子一抖一抖。光看靴底,一股奸猾可恨的傲气便扑面
而来。
“周少主,”张恽拖着腔调道:“你可想好了?”
周飞握紧拳头,努力睁开眼睛。
黎锦香面壁而立,像具冰冷的雕塑般,一言不发。
房中只有那太监狰狞的笑声,宛如尖刀,一下一下刮在周飞心头。
自从救下仇士良仅存的独苗,周飞仿佛一夜之间飞上云霄,原本借借无名的周族少主,
瞬间成为众星捧月的盖世英雄。不仅广源行的苏执事对他刮目相看,推崇备至,连宫里
那些眼高于顶的太监也对他刻意奉承。
紧接着,无数想到想不到的名利接踵而来。自从失去小罐子之后,周飞诸事不顺,连娶
下娇妻也未能洗去阴霾,早已抑郁多时,甚至看着别人,都觉得他们在暗暗嘲笑自己。
疑神疑鬼之下,连昔日睥睨天下的傲气,也不知不觉间退了九成。
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一扫沉疴,举目望去,尽是笑脸。
丹霞宗那位左护法原本就对自己仰慕不已,如今满眼都是崇拜,几乎对自己着迷。
镇守长兴坊的天策将领居然是王忠嗣,他与铁中宝是多年的生死兄弟,为了凉州盟盟主
之位,亲自上阵打过擂,原本与自己隐隐敌对,但这回竟然极卖自己面子,专门寻到机
会,让自己在人前显露身手,使得自己暴得大名。
跟自己不对付的铁马堂、武威帮,也转过脸色,对自己恭恭敬敬。
时来天地皆同力!自从坛老失踪后,周飞再次感受到久违的运气。接连而来的荣耀,如
同不期而至的狂飙,推着他扶摇直上。
直到今早程侯的随侍太监亲自登门,表示可以举荐他为翊府郎将,正五品的高级军官!
周飞惊喜若狂,怎么也想不到,连那个可恶的程侯都开始来巴结自己!
让你看不起我!如今也心服口服了吧!
周飞满腔的喜悦像要炸裂一样,让他禁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人生的巅峰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到胯下那条死蛇般久无动静的所在,此时也蠢蠢欲动

催马扬鞭自奋蹄,重开天地有新篇!
但紧接着,那个太监提出条件:让他把新婚的妻子献给程侯。
周飞狂喜之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那个该死的太监重复一遍,周飞勃然大怒,痛恨欲绝。几乎当场要折枪为誓,与程侯
不死不休!
可张恽随后拿出一份供辞,瞬间点中了他的死穴。
长安城内连日的纷乱,让周飞忽略了一个致命的要害——那几个追杀仇亢宗的凶徒竟然
被程侯捉到,而且已经吐露实情!
他们在供辞中声称,几人都是剑霄门的人,受丹霞宗柴永剑和门主黎锦香的指使,入宫
作乱不成,又转头刺杀仇亢宗。
仇亢宗重伤倒地,周飞突然杀出来救人,绝不是什么仗义勇为,而是夫妻俩故设的圈套
,借仇亢宗的性命市恩仇士良,以此欺诈仇公公,趁机求名图利!
周飞看到供辞,手都是抖的。
他当初出手时,便已认出那几个人,自然能猜出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可如此一来,自己
直接从山巅跌倒了谷底,刚刚触摸到的名利,瞬间化为云烟,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而且
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自己虽然救下仇亢宗的性命,却没有护住他的命根子,能否传宗接代,还在两可之
间。这份证辞如果递到仇士良手中,自己立刻便从仇氏的救命恩人,转为心狠手辣,卑
鄙无耻的小人。
竟然拿仇士良仅剩的独苗演戏!还伤了人!
仇士良是什么人?刚刚力挫乱党,挟君王如挟小儿,在唐国一手遮天!
仇士良的怒火已经是自己不可承受的恐怖存在,刚刚获取的名声,更成了自己欺世盗名
的罪证,即使是死,也会受尽世人唾骂。
周飞失魂落魄,直到手下禀报王将军又围住一个硬茬,私下知会他去动手,周飞才脸色
苍白地出门。
一番厮杀,顺利捉到贼人,周围的欢呼声使他心醉神迷。
一边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数不尽的笑脸和掌声,享不尽的崇拜,听不完的赞美;
一边是身败名裂,臭名远扬,沦为世间之耻,贻笑天下……
如何取舍,周飞心下已经有了抉择。
此时面对程侯的使者,手握着自家催命符的太监。周飞挺起胸膛,眼睛望着妻子的背影
,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威胁我的妻子!”
“我周飞!”
“绝不受人威胁!”
“宁愿伏剑自裁!以死明志!”
“周少主果然是英雄好汉!”张恽挑起拇指,“请吧!”
“如果……我说如果……”周飞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若是自尽,家眷当如何处置?”
“家眷没入教坊!”张恽尖声道:“以你们的罪过,这小娘子即便不杀头,也得发卖青
楼!为娼为妓!”
周飞长啸一声,迸出英雄虎泪。
“真的吗?”
张恽靴子又跷高了几分,“没错。你若是畏罪自杀,咱家呈上这份口供,照样治你的罪
!”
“我周飞英雄一世!”周飞握紧双拳,热泪盈眶,痛声道:“岂料连妻子都保不住……

“别废话了。”张恽拍了拍那份供辞,“你若是认命,你老婆无非是给侯爷一个人睡。
你若不认,那便是把你老婆送进窑子,让她被千人骑,万人压。”
张恽阴恻恻道:“周少主,你自己选吧。”
有了这句话,周飞暗中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然而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黎锦香凄然道:“不!”
她泣下如雨,哽咽道:“妾身的夫君是盖世英雄,贱妾宁愿去死,也不能让夫君蒙垢!

妻子决绝的话语,让周飞当场傻了眼。
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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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篇完全不知所云啊
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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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多谢!
这章有点乱,过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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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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