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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一刻,开发部的部长周希希刚召集部门的一个研发小组开会,人刚走到办公室
门口,接到梁旻瑜梁总的手机。梁总在电话里说道:“周部长,你让林小树过十分钟来
我的办公室。”
“梁总,你说林小树?资料室的林小树吗?”周希希不敢相信,特意重复了一遍。
“你们开发部有几个叫林小树的?”梁旻瑜反问道。
“我马上通知他。”周希希说道。
梁旻瑜得到回复后立刻挂上电话。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让这间上千人的
科技公司像法拉利跑车一样,始终在行业竞争中处于领先位置。
周希希放下电话走到办公室门口,顺手摸摸左眼眼睑下越长越大的瘊子。不知从何时起
,这颗米粒大的痦子长成黄豆大小,逐渐影响美观,周希希考虑什么时候上医院拿激光
给拿了,未曾想手术还没做摸痦子倒成了思考时的一种习惯。他走出办公室,见行政秘
书金钰和往常一样正一丝不苟的埋头修指甲。 “小金,通知林小树,十分钟后去梁总
办公室。”周希希说话的口吻似乎对这位整日忙于修饰和嚼舌头的女下属感到很无奈。
金秘书的办公桌靠在周希希的办公室隔断旁边,面对整个部门,如同皇上身边发号施
令的太监所在。听到周希希的“谕旨”,金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小巧的瓜子脸
问道:“哪个梁总?” 周希希的手又去摸瘊子,大概瘊子有些恼人,他扯平脸上的皱
纹模仿梁旻瑜口吻的反问道:“公司有几个梁总?”
金钰长得妩媚,喜欢被人当做焦点,见无数的目光集中过来,心里喜滋滋的,有种万众
瞩目的骄傲,虽然焦点人物却是资料室的一棵“小树”。一直以来开发部的人都叫林小
树“小树”,一棵进公司三年,不动不摇,极少说话,默默无闻的“小树”。 “请进
。”林小树在资料室里听到敲门声,大声回应道。 “哟,不请进我还不能进来了?”
金钰推开门,玲珑的身体斜倚在门口,换个场合,恐怕被人误会是“特殊从业人员”。
“没那个意思,平常你们都不敲门的,这一敲,我也不能没礼貌。”林小树扶扶黑框
眼镜,腼腆的说道。 “忙什么呢?”金钰问道。
“这台机器刚又坏了,乔怡然打的东西全卡在机器里……”林小树穿一套进公司以来似
乎从没换过的白衬衣黑色西裤站在复印机旁边,机器的盖子半开,他的手上沾了一些黑
色的机油。开发部的复印机常坏,按说早该换掉,公司提倡无纸化办公,周希希为了响
应这一号召才没换,林小树负责资料,也帮忙打印,没事捣鼓捣鼓竟成了半个专家。林
小树刚把机器修好,拿办公桌上的抹布擦擦手上的机油,随后盖上复印机的塑料盖。
“乔怡然要的东西你这么卖力,我上次要的东西,隔多久才给我?”金钰站在资料室的
办公桌旁边,紧身裙下的翘臀靠着桌沿。
“哪有啊?”林小树有些紧张,一来不太不会和女人搭话,加上刚才口误提到乔怡然。
他喜欢乔怡然,打从进公司第一天见到她就喜欢,像高中时代看漫画走火入魔幻想中的
女生,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长发随便扎一个马尾,美得简简单单,却又美得超凡
脱俗,试想幻梦中虚构的女神在现实中出现,谁不会怦然心动?
金钰见林小树的眼神闪烁,觉得还真被她猜着了。她喜欢打听,也喜欢传播各种小道消
息,尤其公司男女之间的绯闻,她故意问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对乔怡然有点意思?”
林小树“啪”的一声把复印机的盖子重重合上,口气严肃的说道:“你别乱说。”
“喜欢有什么?乔怡然长那么漂亮,不喜欢才不正常呢。”金钰说话时一直观察林小树
的脸,见他黝黑的皮肤也泛出黑红黑红的颜色,倒有趣的很,不像现在的男人即使看黄
片也很少脸红。
林小树老实却不傻,懂得有些事越描越黑,他拿话搪塞道:“金秘书,你找我有什么事
?”
金钰见他脸色不对,这才说道““梁总找你。”
林小树感到不可思议,梁总何许人也?市内最大的企业沿河集团董事长的红颜知己,下
属上市公司“先锋科技”的大股东总经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林小树呢,不
过“先锋科技公司”开发部微不足道的资料员。他和梁总一个天一个地,什么时候天地
会碰到一块儿?他诧异的问道:“梁总?哪个梁总?”问完,他拿手扶扶黑边镜框,浑
然不觉有机油落在上头。
金钰刚刚开玩笑没开成,说话有点不客气,反问道:“你说公司有几个梁总?”
林小树以为在做梦,又问道:“梁总找我干什么?”
金钰甩甩长发,爱答不理的说道:“我哪知道?赶紧去吧。”
林小树拿抹布擦擦手,有点擦不干净,又往西裤上蹭了蹭。
金钰有点看不下去,向他招招手,说道:“过来。”
林小树乖乖走到金钰身前,问她:“怎么了?”
金钰像大姐似的伸手给林小树整理了一下衣领,嘴里还说道:“梁总对个人形象特别讲
究,你别给咱们部门丢脸,去之前上洗手间把头发梳一下,还有手,好好洗洗。”
林小树还真没想到金钰看起来挺风骚的,人却不错,身上的香水味闻起来也不那么呛人
,走出资料室之前连声向金钰说道:“谢谢!谢谢!”
金钰望着林小树的背影直摇头,全公司似乎除了这个怪物以外,没有人不清楚一把手梁
总十分讲究形象。为了梁总,后勤部的头头特意在每个部门的洗手间摆了梳子,一次性
剃须刀等等的个人护理用品。林小树进公司三年,从没用洗手间的梳子梳过头,他的头
发比较硬很难打理,拿梳子沾了水才把一捋不太服帖的头发压下去,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好像用胶水多粘了一块上去。
林小树在洗手间打理之后乘电梯下楼,转乘直达顶层的电梯,他进公司三年多,还第一
次到顶层的办公室见梁旻瑜,在电梯里还在琢磨,梁总为什么找他?还没想明白,电梯
“叮”的一声停在顶层,门缓缓打开。
他离开落地窗走到梁旻瑜办公室门口,秘书葛丽滔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坐在门口,她上
身坐得笔直,胸部山峦起伏,眉宇间透出一股飒爽之气,像某位进军国际的电影演员。
林小树向来自卑,面对如此出众的女人,他不敢直视,看过一眼便低头问道:“请问梁
总在吗?”
“有预约吗?”秘书问话的口气十分温和。
“梁总让我来的。”林小树嗫嚅道。
“你是林小树?”秘书没有听清林小树的回答,看到他挂的公司工作证。
“是我。”
“请稍等。”
“梁总,我是林小树。”林小树一进门,小腿便有些发飘,大概因为柔软的波斯地毯,
也因为他在公司的职位和梁总相差不知多少级。巨大的落差让林小树以为做梦,很多人
也会这么想,如果不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可能会给自己一个耳光,虽然没有这么
做,但他还是在推门前偷偷拿手指掐了一下大腿,“疼”让他觉得也许不是做梦。
“请坐。”梁旻瑜丝毫没有架子,向林小树点点头,示意坐在她办公桌前的红色圈椅。
林小树仅坐了半张椅子,身体挺得笔直,眼睛却盯住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不敢直视
梁旻瑜的眼睛,甚至连脖子以上以下都不敢看。
“林小树,进公司多长时间了?”梁旻瑜靠在椅背上,本来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从
林小树进来以后转而注视他,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一种教养。
“三年一个月零七天。”林小树仍然低头回答梁旻瑜的问题。他之前见过梁总,这个女
人很难形容,似乎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每次见到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早晨起来没戴
眼镜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美的丑的都不重要,只觉得她站在一个急
速旋转的磁场中间,周围人全部被她的磁力吸引,围绕她旋转,离得越近,越成为她的
一部分……林小树眼下正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据我所知,好像坐牢的人度日如年才有这种习惯。”
“不是,不是,公司对我很好,我,我搞资料,可能职业习惯。”林小树总不能告诉梁
总,这是他认识乔怡然的时间,以至于记得如此刻骨铭心。
“三年的时间不算短,除了资料室归档的工作以外,还参与过部门的其他工作吗?比如
参与产品研发的会,整理备案新产品的研发资料,或者提出过什么启发性的意见?”梁
旻瑜没有再追究细节,而是问了林小树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没有参加过研讨会,新产品的研发资料都由各个研发小组保存整理,防止机密内容外
泄……”林小树不说还好,越说越觉得这些工作太丢人,头也越来越低,最后的几句话
更像自言自语:“我会修复印件,那台机器老坏,卡纸……”
“我看过你的简历,计算机系毕业,资料室的工作过渡一下可以,但一直坐下去没有什
么前途,而且公司考虑撤销各个部门专设的资料员岗位,由部门的行政秘书兼任。我们
是现代化的科技公司,很多岗位应该与时俱进,该砍掉的砍掉,合并的合并……”梁旻
瑜打断了林小树的叙述,向他公布了一项草拟中的公司行政改革计划。
按说公司决策还没正式出台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小树这样基层的员工获悉,还是总
经理亲自传达,可林小树此刻却想不到这么多。他的脑子想的十分简单,也符合普通的
逻辑:不设资料员的岗位,他干什么?难道梁总让他来,是找他谈辞退吗?
林小树的喉咙发干,手指用力的划向掌心,额头也在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辞退意味着
不能与乔怡然朝夕相处,想见她只能远远的看着,经常这样人家会以为她是花痴,搞不
好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辞退,他不离开乔怡然,哪怕不拿工资,
晚上辛苦点打工挣生活费。
“梁总,我可以降薪……”林小树忽然打断梁旻瑜的叙述。
“为什么提出降薪?”梁旻瑜有些意外,公司里敢在她说话时打断的人不多。
“我不能离开公司,不能!”林小树难得这么大声的抗辩。
“林小树,你刚才走神了吧,我没有让你离开公司,公司也没有因为撤销某个岗位让员
工离职的先例。撤销资料室以后,人员会经过短期培训到其他岗位或者部门工作……”
“我想留在开发部。”
“以你的条件,开发部的工作恐怕不太适合,公司考虑让你去后勤保障部。”
“我可以搞开发,我大学学的就是这个专业……”
“国内的一般大学可以学到什么,你比我清楚。开发部属于公司的核心部门,二十九名
员工,除了秘书金钰和财务乔怡然,还有你资料员林小树以外,剩下的二十六名员工,
要么海归的博士研究生,要么重点大学的博士,不谈这些背景,就谈他们这些年取得的
成绩,你仔细考虑考虑觉得可以胜任开发部的工作吗?”
“不行的,我可以学。”
“公司鼓励员工学习,等你达到标准了,公司会考虑的。”
“梁总,我求求你了。”
“为什么你非留在开发部不可?能说说原因吗?”
“我,我就是喜欢搞开发。”
“三年了,如果喜欢搞开发,不是现在才来告诉我。”
“梁总!”
“我今天找你来,除了宣布一项即将实施的岗位调整计划,还想当面谢谢你。”
“不用谢,谁看到都会这么做。”林小树连忙说道。
“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不会,我不会说出去的。”
“好,先回去工作,有什么想法,可以和人事部门沟通,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梁旻瑜
从桌上拿起一张名片,习惯的双手递给林小树。
“是,梁总。”林小树从椅子上起身,稍稍弯腰恭敬的双手接过名片。
林小树回到开发部,低头一步一挪的往资料室走,考虑找机会再和梁总商量商量,为留
在开发部哪怕降薪也行。他的手中紧紧攥着梁旻瑜的名片,和往常一样悄然无息走到资
料室门口。
资料室的大门紧闭,里头似乎还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谁在资料室?”林小树心中暗
忖,伸手拧资料室门上的圆形门锁,忽然他又隐约听到乔怡然短促又羞愤的声音:“放
开!放开我!”
“难道乔怡然被人欺负!”林小树感觉一股股热血从全身各个地方向大脑涌去,直让他
激愤的有些不能自已,拧门锁的手还不经意哆嗦了一下。门被反锁,他赶紧从口袋掏出
钥匙,还未及插进锁眼,又有个男人戏谑的声音从资料室里传出来——“宝贝!给我亲
一下,我就放……”
林小树立刻分辨出是狗日聂天豪的声音!聂天豪乃集团公司股东之子,业务部的副部长
,长得英俊风流,像《金瓶梅》里的西门大官人一般处处留情,凡他看中的女人没一个
能逃得过,唯独乔怡然,始终无法攻占这座山头。聂天豪却不死心,常利用工作之便到
开发部纠缠她,开发部人对这位“聂公子”敬而远之,人人避之不及哪还敢管?唯独林
小树每每借故替乔怡然解围。
一想到聂天豪这个混蛋色胆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乔怡然,林小树把钥匙插进锁
眼,锁簧才弹开,他便亟不可待的拿肩膀撞开门。此时身材高大健硕的聂天豪正从背后
搂住乔怡然的纤腰,一脸淫笑的低头去亲乔怡然的面颊。
乔怡然的头左右逃避,死活不让聂天豪得手,一双手还死命托住他的下巴,然而乔怡然
今天穿的衬衣过于轻薄在挣扎中不断与聂天豪的身体摩擦,强烈的肉体刺激让这个色中
饿鬼淫性大发,竟不顾身份不分场合,一手掐住乔怡然左右摇晃的玉脖,准备强行与她
接吻。
乔怡然银牙紧咬,舌头不断尝到来自下唇微咸的鲜血,她力气虽小,却仍拼命挣扎,由
于过分激烈,身体几乎虚脱。见到林小树进来,乔怡然羞愤涨红的脸上立刻露出溺水者
求救的目光。
林小树眼见暗恋三年的对象被人欺凌,心口像有人拿钢锯来回的锉动,愤怒几乎把林小
树变成一只熊熊燃烧的火鸟,从眼睛到脖子全部变成了血色。他的耳边响起一首首激昂
澎湃的进军曲,不管眼前的男人是谁?背景有多深?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从聂天豪
的魔爪下救出乔怡然。
“放开她!”他总算还有理智,担心乔怡然受欺负的场面被人看见,变成绯闻的主角,
声音低沉而沙哑。
话音未落,林小树一步跨到聂天豪身前,双手拉住他的胳膊,奋力把他从乔怡然身上拉
开。愤怒和信念是一回事,力量却是另一回事,聂天豪的胳膊像两根韧劲十足的藤条,
任凭林小树怎么使劲也拉不开,倒是聂天豪,手轻轻向左一挥,把胳膊上挂的林小树“
砰”的甩到墙边的复印机上。
聂天豪见林小树疼得皱眉仍不撒手,又挥动胳膊向右,把林小树身侧的肋骨狠狠撞向铁
皮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即使受到两次撞击,林小树仍然像一只怎么甩也甩不
掉的黏黏虫,双手紧紧抱住聂天豪的右胳膊不撒手。
聂天豪分心对付林小树的时候,乔怡然趁机推开他的胳膊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疾步逃
离资料室。聂天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乔怡然堵在资料室,温香软玉抱个满怀,还没来
得及上下其手恣意凌谑,却变这个小小的资料员坏了好事,他磨着牙花气急败坏的向林
小树挥动拳头。
林小树见乔怡然脱险,浑身的力气也松掉大半,挂在聂天豪胳膊上的手也缩回去。未料
聂天豪的拳头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打在林小树的腮帮,他的头随着惯性作用重重的撞到
身侧的铁皮柜门。
铁皮柜还颇有弹性,把林小树的头又弹回来,正赶上聂天豪的铁拳……两下,三下……
一颗骨肉做的脑袋好像变成了有节律的钟摆。开发部的同僚只听见资料室里“咚咚咚…
…”好像打鼓似的接连发出六声闷响。
林小树觉得眼前晕乎乎的,什么都在飘,身体三百六十度的翻转,像变成一只断线风筝
,又像一株风雨中飘摇的“小树”……人在濒临绝境时潜意识会发挥作用,他的手在无
力的挥舞中碰到一只花瓶,他想也没想便我在手里救命向聂天豪砸过去。
“妈的,还想打老子!”聂天豪什么人?跆拳道黑带。眼看林小树手中的花瓶快打中他
的肩膀,他凭空一抓便把花瓶夺在手里。本来他见林小树晕晕乎乎怕把人打伤准备停手
,却见还敢反抗,顿时恶从心头起,将手中的花瓶重重的砸在林小树后脑勺上。
林小树顿时像扎破的汽车轮胎,软绵绵的倒在资料室冰冷的地板上……聂天豪见林小树
晕倒,非但不紧张,反而掏出灰色的手帕把花瓶上的指纹擦了擦,旋即头也不回的走出
资料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小树的鼻子里钻进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叠影重重
,两颗半圆形的白色球体不停在眼前晃动,好像偶尔误进的色情网站,晃了足足有十几
秒,他的眼睛才好不容易聚焦,看清两颗漂亮的肉弹属于部门的行政秘书金钰。
金钰蹲在地上,俯身和林小树说话,“小树,你没事吧?”
林小树摇摇头,想从地上起来,手撑地才起了一半,发现身体向左前方倾斜,又坐回地
上。金钰拉住他的手,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
“刚才出什么事了?”金钰等林小树的神智稍稍清醒一点又问道。
“聂天豪呢?”林小树喘着粗气,紧张的问道。
“聂公子早走了。”金钰看看门口,有几个同僚站在门口看热闹,却没有进来帮忙。金
钰挺瞧不上这些技术男,一遇到事情躲得远远地,还不如她一个小女子。
“哦。”林小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他刚被聂天豪打怕了,这个混蛋不
该来公司上班,应该去拳击队,打得太狠了。
“刚才怎么回事?”金钰问这句话的时候,甩手把资料室的门重重关上。
“没什么。”林小树边说边摸摸后脑勺上隆起的大包。虽然刚恢复意识,但他的潜意识
里仍然在提醒他,必须为乔怡然守住秘密。
“聂天豪说你拿下流话调戏乔怡然,看不下去才帮乔怡然打了你。”
“这个混蛋!”林小树愤恨的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我也不信,聂公子会见义勇为?落井下石还差不多。”金钰甩甩头发,这个平日在林
小树眼中的风骚女孩儿,心地却十分善良,分得清是非黑白。不像好些道貌岸然的人物
,整天指责社会名流为富不仁,遇到身边人出事,却立刻站在权贵的一边,为他们摇旗
呐喊。
“谢谢你,金秘书。”
“那么客气干嘛?”金钰在林小树的肩膀上拍拍,“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我替你向
周老板请假。”
“还好,没什么事。”林小树不觉得身体有什么问题,只是脑袋晕乎乎的,后脑勺也疼
得厉害。他也不愿意让乔怡然看见自己这副落魄相。
“没事我走了,刚才乔怡然没吃什么亏吧?”金钰聪明伶俐,即使林小树不说,也猜到
在资料室发生了什么。
“乔怡然怎么了?”
“她请假先回去了。”
“哦,没有,没吃亏,我和他们前后脚进的资料室。”
“想英雄救美,也得练练,像你这身板,聂公子最少对付三四个。”金钰临出门还不忘
挖苦一句。
林小树唯有苦笑。金钰走后,林小树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天。开发部倒也没什么人再打听
这件事,他们清楚聂天豪的为人,稍微有点智商也猜到他是贼喊捉贼。
公司五点下班,林小树照例五点一刻人少些才晕乎乎的乘电梯离开部门。初秋的天气黄
昏渐早,深红的太阳在西天懒洋洋的挂着,向这片眷顾的土地散发落山前的最后一丝余
热。
林小树即使看到这轮失去锋芒的骄阳,也忽然感到天旋地转,手撑住墙壁,弯腰想吐,
恶心了一会儿却始终没吐出来。他直起身准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往地铁方向走,
却发现眼睛无法对焦,每个路人多出三四个重影,听力似乎也在瞬间短路,像无数只蜜
蜂在耳边振翅。
林小树硬撑着凭直觉才走到地铁站。此刻,地铁站台上挤满了乘客,林小树感觉胸口堵
住一块儿篮球还大的石块,压得他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找到紧贴地
铁轨道的空旷地带,他伸出脖子贪婪的深呼吸,身体却忽然失去控制猛然向前倾倒……
眼看林小树栽倒进地铁车道,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树后背上的衬
衣猛地被人拉住,再晚半秒钟,林小树可能葬身滚滚而来的车轮之下。
“乔怡然!?”林小树用剩下不多的意识辨认出救他的人是乔怡然。
“小树,你怎么了?我不是乔怡然,我是金钰!”金钰拉住林小树的胳膊晃了又晃。
“我,我……”林小树仍然看不清眼前的人是金钰还是乔怡然,全身感官唯一意识清醒
的仅有鼻子,浓浓的香水味让他大概分辨出救他的人应该是金钰。他想说点什么,却感
到思维混乱,组织不起连贯的语言。
“什么也不说了,我送你去医院。”金钰不由分说的拉住林小树的手,扶他出地铁站。
“不去,不去,我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林小树甩开金钰的手。
“你怎么不听劝呢?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金钰站在林小树身边,见围观的乘客有人
拿手机出来拍照,她指着这帮人喝道:“你们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看见有人
生病,不帮一把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这照片发到朋友圈什么感觉?!让亲戚朋友看
见心不心寒?!”
拿手机出来拍照的人们纷纷把手机收起来,羞愧的钻进人群,消失不见。金钰转过身,
发现林小树也在人群里消失了……
林小树一直在梦,之间的梦不记得,只记得最后一个梦很美,像一部有关乔怡然的纪录
电影……从三年前林小树到开发部报道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乔怡然,到她每一次微笑
,每一次蹙眉,每一个肢体的动作……每她太美了,皮肤笼罩一层白色的光,以至于看
不清她的五官,等看清后,越发觉得美得失真,像从电脑屏幕里走出来由特技做出来的
完美的女人,浑然天成又无可挑剔……
林小树好像被乔怡然温柔的语声唤醒,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屋里萦绕着室友阿涛粗重的鼾声。他伸手摸到枕边的眼镜,戴上之后才把微眯的眼睛
睁开,不料眼前却一片模糊,还有些头晕。
林小树不得不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再睁开时仍旧如此,他怀疑昨天聂天豪那一下打
坏了他的脑子,导致视神经出问题了。他下意识摸摸后脑勺,不料奇怪的事发生了,肿
块却莫名消失了,摸上去也丝毫没有痛感,似乎从未受到过击打。
林小树取下眼镜,想再睡一会儿回忆回忆昨天的情况,会不会做梦?谁知才把眼镜拿下
,却发现看得十分清楚,竟连前几日黏在天花板上的苍蝇尸体也看得十分清楚。
“什么情况?”林小树自言自语的戴上眼镜,眼前发晕,太阳穴还突突的疼。他顺手把
眼镜扔到一边,发现比过去戴眼镜时看得还清晰十倍百倍,甚至能看到三米开外室友阿
涛鼻孔里流出的清鼻涕。
“难道昨天被聂天豪打,倒把视力矫正过来了?”林小树从租住的卧室去走廊上的公用
浴室。他对着镜子前看后看上看下看,发现那张过去被黑框眼镜挤占的大半边脸不但豁
然开朗,不戴眼镜时一直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还是漂亮的双眼皮。他突如其来的抬手
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又脆又疼,不是做梦。
“小树,你他妈醒了?!过来!过来!”阿涛醒来见林小树不在床上,正找呢,听到走
廊有人抽嘴巴,估计是小树,大声咕囔道。
“怎么了,才起来脾气这么大?”林小树回到卧室,走到阿涛床边,发现这小子清鼻涕
还没擦,眼窝却有点发青,似乎昨天被人教训过。
“看到没有?你他妈下手也太狠了!”阿涛龇牙咧嘴的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自己乌青的
眼眶。
“我干的?!”林小树瞪大眼睛不相信,这么多年只有人打他,哪有他打人的?
“昨天你在床上疼得要死要活,我好心问你去不去医院,你倒好,一拳把我从床上打到
电脑桌那儿。”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我昏迷了,什么也不记得……对了,有那么夸张吗?你小子一
百几十斤,我能把你打飞出去那么远?”
“真不记得?我就知道,你昨天嗑药了,所以才把犯罪现场给你留下。”阿涛一骨碌从
床上爬起来,两步走到二人床之间的电脑桌旁边,电脑显示器摔了一地。也怪刚才林小
树只顾去浴室看眼睛,倒没在意电脑从电脑桌摔到地上。
“这怎么可能,电脑离我床多远?而且我还躺着的。”林小树愣愣的瞅着桌上残留的鼠
标键盘,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昨天发生回到宿舍发生的事情。
“谁知道吃的什么药?半夜还跑出去撒疯,我刚追出去,你连影子也没了。”阿涛站了
会儿发现腰疼得吃不消,骂骂咧咧的说道:“昨天那下差点没把腰摔断了。”
“这么严重?”林小树将信将疑的把阿涛扶起来,又去检查地上散落的电脑,才捣鼓了
几下,他对阿涛说道:“其他还好,显卡烧了,显示器屏幕坏了一个。”
“再检查检查,晚上还得组队下副本,万一上不去又让强子那帮人骂没节操。”
“检查过了,不会错。”
“又猪鼻子插葱——装象?你学的计算机编程,什么时候学会检修电脑了?”
“差不多吧,回头有时间我再找人来看看。”林小树耸耸肩,打算回卫生间洗漱。
“等等。”
“什么事?”
“你眼镜怎么不戴?换隐形眼镜了?”
“没戴隐形眼镜,你说怪不怪,昨天被人打了一下后脑勺,视力突然恢复了,戴眼镜反
而看不见东西。”
“吹什么牛?”
“真的,不信你看。”林小树翻开眼皮给阿涛看。
“真没戴,你是不是为了追乔怡然做视力矫正手术的?”阿涛检查过,发现林小树的眼
睛里除了两眼球没别的。
“没有,我哪有钱做手术?”
“难说,士为知己者容。”
“真没有,信不信随你。”
林小树上午预备去医院的,出门时发现除了腮帮还有点儿牙疼的感觉之外,后脑勺没什
么痛楚,脑袋反倒变得异常敏敏锐,像某个关键地方擦了一小盒清凉油,神清气爽感觉
浑身特别通透。他干脆先不去医院,上班观察一下再说。
林小树走出公寓楼,惊讶的发现久被雾霾封锁的天空竟露出蔚蓝的颜色,几缕悠闲的白
云挂在天上,好像印象派画家笔下美轮美奂的佳作。他陶醉的深吸一口气,似乎想把肺
里积压的废气尾气还有郁闷之气全部换掉,顺便换一份心情。
难得好天气,早高峰的街头却依旧人潮汹涌,人们像蚂蚁一样从钢筋混凝土的丛中钻出
,摩肩擦踵的汇聚在一条条很少改变的道路,最后钻进另外一处了无生趣的现代建筑。
林小树也是这群蚂蚁中的一员,俗称的“蚁族”,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他挤进地铁站
台,挤进地铁车厢,单薄的身体总算挤占到一处靠窗的位置。
大约闲的无聊,他的眼睛盯住飞速移动的物体发呆,奇怪的是在短短十几秒内他不但测
算出地铁行驶的速度,还根据速度比照车厢内的地图算出整个地铁的总长。
“会不会昨天梁总找我谈话受刺激了,潜意识想搞个课题出来留在开发部?”林小树给
这些奇怪现象找原因,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计算这些没用的练脑呢?
走出地铁站,林小树步频似乎无意识的加速,虽然他感觉还和平时一样,却不断超过前
面的行人,其中还有不少像韩国欧巴的长腿男人。怪现象到此还没结束,林小树进入公
司见载客电梯前和平时一样挤满人,最近一部电梯还在八楼,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
幅公司建筑的平面图,并且有个声音告诉他走楼梯更快。他好像失控一般按照大脑浮现
的线路拐进一条从未走过的消防通道,健步如飞的走到五楼,当他路过电梯通道,上楼
前停在八楼的电梯竟还没降到一层。
林小树自幼视力欠佳,很多运动没法参加,日经累月慢慢变成运动白痴,谁知刚刚爬五
层楼到办公室竟然连大气也没喘,脚步轻快,似乎一个猛子能蹦上天花板。他心里直犯
嘀咕,“难道阿涛昨天夜里给我吃什么药了?或者不是阿涛,是金钰?这个行政秘书有
古怪,为什么忽然对他那么好?难道公司研制了什么新产品,找他做试验?”他发现说
话倒还正常,和平日一样和同事点头打招呼。
同事们见他却不是这样,发现他的目光有些怪,容貌似乎也有些变化,看起来挺精神,
有鼻子有眼有点儿人样。这些搞技术的人喜欢分析,很快得出分析结论——林小树没戴
眼镜。
林小树回到资料室,想到梁总昨天的谈话,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忽然有种人
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冲动,这儿摸摸,那儿摸摸。他虽然舍不得乔怡然,幸好人还在公司
,而且后勤保障部主管公司的食堂、保洁、交通等等,与乔怡然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林小树一个人在资料室胡思乱想,乔怡然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牛仔裤走进开发部办公
室。昨天的事情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仍旧穿着青春清爽的衣服,扎着马尾,进门后和
同事微笑打招呼。
“早,乔怡然!”林小树不知被身体内某种神秘的类似肾上腺的物质刺激,竟靠在资料
室的门边,向乔怡然招招手。他的姿势有些滑稽,身体微微倾斜,肩膀靠在门框,腰向
门框相反的方向侧弯,像个大写的英文“D”。
还未坐下的同事们互相用眼神传递着不可思议的信息,这个不起眼的眼镜男什么时候说
话变得潇洒,还靠在门边像很多娘娘腔的风流男人一样和公司最漂亮的女孩儿打招呼。
“早。”乔怡然点头向林小树打招呼。
林小树身体内可能存在的某种神秘物质却骤然消失,这让他变得吃惊局促和惶恐,赶忙
从门边闪进资料室,并且轻轻的带上门。
上午,林小树把复印件全部拆了,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拆卸过程比想象中
顺利,经常卡纸的问题也通过一根回形针彻底解决了。拆装完复印机,时间才过去一个
小时,林小树的后脑勺忽然有些疼痛,摸上去却又不痛了,他提醒自己得去医院看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焉知非祸呢?治好了视力,万一有别的毛病怎么办?
林小树向部门的头头周希希请了半天病假,下午去脑科医院做脑部CT。报告室通知他三
天以后取报告。
翌日,林小树回到公司,行政秘书金钰走进资料室,还神秘兮兮的向门口看了又看,似
乎怕被人偷听似的。她关上门,靠在办公桌上,一双黑色丝袜包裹的性感长腿踩着黑色
的高跟皮鞋,看起来挺拔而性感。
说话之前金钰习惯的甩动长发,似乎语言必须配合秀发才更加生动和具体。她说道:“
小树,听说你快调走了,去哪个部门?”
“嗯?这么快?”林小树已经从梁总那里听说,看来正式的文件已经下来。
“你已经听说了?梁总告诉你的?”金钰撇撇嘴,有些失望,也有些讶异。她早上刚从
人事部的干事那儿听到的新闻,未曾想林小树早已知晓,她这个公司的百事通以后还怎
么混?
“前两天她找我就是谈这个事。”林小树没有向她隐瞒,前天在地铁站幸亏金钰救下他
,不然哪还有机会坐在这儿?
“你不觉得奇怪?梁总亲自找你谈调动?”
“我也觉得挺怪异的。”
“老实说,是不是私下和梁总有什么交情?”
“没有,梁总是谁,我是谁,能有什么交情?”
“也许不是你,你家里人,或者什么亲戚朋友。”
“没有,我一个外地人,除了阿涛这儿谁也不熟。”
“阿涛是谁?会不会是他?”
“不可能,他一个小公司的业务员怎么会认识梁总?”
“这可怪了,不应该啊,你说你,一个资料室的小资料员,梁总为什么单独找你谈调动
?不找其他人?”
“也许……”
“也许什么?”
“这个事儿,我答应梁总不说的。”
“和我有什么不能说?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外传。”金钰凑近小林,捂住胸口向他保证。
金钰的举动让林小树心里暗自偷笑,他在公司三年多,了解金钰,什么话到她那儿,等
于送到广播站,很快传遍全公司。
林小树做人有原则,答应不说出去的事情,绝不会。可他做人还有一个原则,就是知恩
图报,前两天金钰对他这么照顾,在他身体最差劲的时候亲自送他回家,这个恩不能不
报。何况他觉得梁总让他保守秘密,并不是一个秘密,反而是一件非常普通的小事情,
说出去对梁总没有半点影响,而且金钰恐怕对这个消息也不会有兴趣。
“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什么……”林小树看看金钰,又赶紧把眼神放到别处。她凑得太近
,一抬眼便能看到她深深的事业线。
“你快说,急死我了。”金钰把衣领向上拉拉。
“前两天我去地铁站乘地铁上班,还没进地铁,看到梁总站在车旁和一个男人理论,估
计撞到他了,在谈赔偿或者上医院什么。我赶紧跑过去,梁总一看到我,指着男人说,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男人看到我来了,没吭声,一溜烟跑掉了。梁总对我说遇到一
个碰瓷的,然后便上车走了。”
“没了?”金钰十点十分的眉毛挑的老高,不相信事情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没了。”林小树摸摸耳朵和眼睛之间原先放镜架的脸颊地方,自从没有眼镜,他一遇
到事变得喜欢摸一下。
“我以为什么呢?遇到一个碰瓷的。”金钰一扭头走出资料室。
林小树坐在那里发呆,因为在回忆的过程中,他忽然变得醍醐灌顶一般,觉得事情不像
碰瓷那么简单。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差异从医学上分析十分复杂,简单来看,不过在“为
什么”三个字上。
林小树的脑海中涌现出好几个带“为什么”的疑问。梁总被人碰瓷,事情不大,而且很
快解决,值得大动干戈请他去办公室当面感谢,还附带谈了工作的安排?碰瓷的男人,
穿戴非常讲究,长得也十分英俊,不像会做碰瓷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梁总在他赶到现
场之前不打电话?碰瓷的人为什么见到他,一个其貌不扬瘦不拉几的家伙便那么快走了
?一连串的问号让林小树得出一个结论——与梁总交涉的男子也许不是碰瓷,和梁总有
其他纠葛。
上午,公司人事部的干事到开发部宣布了一项任命,把林小树调到后勤保障部,这是意
料之中的,不料还有一项调令,竟把乔怡然调去了业务部。聂天豪在业务部做副部长,
这个人事调动显然是聂天豪在里头做的文章,这样一来等于把乔怡然送入虎口。
林小树见乔怡然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情绪低落,他想去安慰几句,怕同事们看见多心
,何况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对于乔怡然来说有什么意义?林小树恨自己没用,拿复印机
撒气,一脚踢在装打印纸的铁皮箱上,竟踢出一个碗口大的凹槽。
回到宿舍,阿涛还没下班,林小树看到地上的电脑已经被阿涛抬上电脑桌,没摔坏的显
示器和电脑主机凑成一套,剩下的一台缺显卡主机和摔破屏幕的显示器没装配。他坐在
床沿,盯着墙上挂的一台二十一寸电视机,又看看摔破的显示器,忽然走过去把电视机
从墙上抱下来,反扣在地上。
林小树趴地上从床下找出落满灰尘的工具箱,找出一把梅花起拧开电视机后盖的螺丝。
他打开塑料背盖,脑中忽然出现一幅电视机原理和显示器原理的线路图,投影似的投射
在前额,包括每个元器件的说明,两者之间的区别以及如何与电脑匹配等等。他怕灵光
乍现的图纸消失,连忙又打开摔坏液晶屏的显示器,从中挑出几个可以与电脑连接的电
子元件和配套的连接件。没多久,一台七平八凑的电视机改装显示器竟被从未捣鼓过电
器的林小树完成了。为试验改装的成果,他把那台完好的主机接在改装过的电视机上,
接通电源,电脑开机的画面真的出现了。
“我怎么忽然变成天才了?”林小树摸摸脸颊,通过回忆,他想起曾在大学时看过的一
本显示器原理的书,此时竟历历在目,连每一页的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更觉得怪异
了,记得这本书当年他仅仅随手翻过,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阿涛回到宿舍,见电视机静静的躺在电脑桌上,画面中竟有电脑的桌面出现。他拍拍林
小树的肩膀,问道:“买的转换器?”
“刚自己装的。”林小树指着还没装上后盖的显示器说道。
“哟,你还会这一手,真人不露相?”阿涛见显示器里果然少了几件物事,信了林小树。
“上网查的资料,回来瞎捣鼓捣鼓,还真行了。”林小树不知道为什么向阿涛撒谎,大
概为减少麻烦。
“显示器能用,显卡买了吗?”阿涛见林小树用的他那台电脑主机,又问道。
“忘了。”林小树边说,边拿起子把显示器的后盖螺丝拧上。
“这麻烦了,昨天晚上组队少你一个,副本没通,今天可不成,赶紧去买。”
“这会儿电脑城下班了。”
“你能改装电视机,修显卡试试?”
“烧掉的东西怎么修?”
林小树嘴上这么说,却已然把电脑桌上那块烧掉的显卡拿在手里。屋内灯还没开,林小
树却借着室外透进的昏暗的光找到显卡两处烧掉的线路,他有些活见鬼了,显卡的工作
原理图竟也在脑中浮现,他感到不可思议,难免追本溯源,忽然想起若干年前在大学曾
听计算机系的师兄谈过显卡的院里,“难道这也行!?”林小树纳闷的自问。
林小树打算试试,他对阿涛说道:“去隔壁老朱那儿帮我借个焊枪。”
阿涛也是随便一说,见林小树还当真,问他道:“你还真能修?”
林小树掂掂手里的显卡,说道:“试试。”
阿涛希望林小树晚上能和他一道下副本,既然电脑商店关门,让小树修修看也是唯一的
办法,死马全当活马医。他走到修手机的朱镇远房里借来一把焊枪和焊料,回来之后交
给林小树。
林小树打开台灯,坐在电脑桌前,拿起焊枪,轻轻的在显卡上点了几下,把两处烧掉的
线路重新接驳起来。
“不知行不行?”林小树把焊枪放下,手在西裤上蹭蹭,跃跃欲试的把显卡插进电脑机
箱。
“嗡嗡!”摔坏的那台电脑还真就启动了,开机的显卡检测也毫无问题,电脑进入系统
界面。
阿涛惊讶的盯着林小树,舔舔张开的嘴唇说道:“兄弟,你以后还打工干什么?咱开个
电脑维修铺得了。”
“也就瞎猫碰到死耗子,开店我哪行。”林小树在裤子上擦擦手,拔掉焊枪的插头交还
给阿涛。
“这还不行?”阿涛说着话走出宿舍。去朱镇远屋里还焊枪时还不忘顺便把林小树的事
迹宣传一番。半个小时不到,公寓里合租的其他两家也搬来两台待修的电脑,其中之一
的朱镇远拍着林小树的肩膀,夸奖道:“小树,你小子行啊,帮忙给看看。”
林小树不负众望,竟然花了半个小时便把两台坏掉的电脑修好了。朱镇远抱着电脑机箱
,奉承道:“小树,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以后店里再有人来修电脑,我负责给你接活
。”
阿涛也很得意,说道:“算我一个,以后专门帮小树打下手。”
朱镇远说道:“你不行。”
林小树还头一次听到有人奉承他,低调的说道:“都是小问题,大问题还得换零件。”
朱镇远修手机有经验,他说道:“换零件好啊,不换零件怎么赚钱?”
林小树推辞道:“我也是玩玩儿,不搞生意。”
朱镇远抱着机箱,临走前不忘丢下一句话:“现如今哪有人和钱过不去,说好了,兄弟
以后和你一块儿搞联营。”
林小树只能应付道:“再说,再说。”
修电脑的事情过去第二天,林小树去脑科医院拿CT报告。医生看着片子告诉他脑部的问
题不大,虽然有小块的淤血压迫了部分神经,但不在关键部位,很快会散掉。
“我的视力为什么忽然恢复正常,会不会和淤血有关?”林小树问医生。
“视力忽然恢复应该与淤血没多大关系,万一淤血散掉视力下降,你可以再来做一次检
查。”
“谢谢医生。”林小树对戴不戴眼镜倒无所谓,戴这么多年,习惯了。他拿着报告走出
医院,刚到门口准备打车去公司,医院门口有个穿西装梳大背头的中年男子忽然叫住他。
“林小树吗?”中年男人边打量他边问道。
“是我。”林小树印象中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我叫闫育才,也在脑科医院工作。”中年男子主动向林小树伸出右手。
“你好,闫医生。”林小树和闫医生的手握了一下。
“准备去什么地方?”
“回公司。”
“方便聊几句吗?”
“这个……”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好吧。”
“那就请到医院的小花园聊聊。”
“为什么不去办公室?”
“人多,有些事情不太好说。”
“嗯?”
林小树不太放心,可光天化日的这个闫医生能对做什么?一路随他走到小花园。阳光勉
强穿过厚厚的雾霾,好像金色的利剑无力的插进乌黑色的棉花堆,看着亮堂,却找不到
阳光的来处。即使如此,几个病人仍坐在小花园里闲聊。
闫医生来到小花园的长廊里坐下,林小树坐在他旁边,周围时不时有医护人员和病人经
过,这让他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前几天你的后脑是不是受到强烈撞击?”闫医生问道。
“对,被人用花瓶打了一下。”
“当时有什么反应吗?”
“觉得头晕,什么都模模糊糊,听不见也看不见……”
“可不可以理解成即将丧失意识,却没有完全丧失?”
“对,对。”
“后来有什么症状。”
“恢复了以后,还是晕乎乎的,回到家疼得晕过去,等醒过来却没什么反应,连肿块也
消下去。”
“昏迷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有,和我室友闹了几次,说我力气挺大”
“醒来之后,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视力恢复了,以前我戴眼镜,现在不用戴,感觉精神也特别好,像吃过兴奋剂,走路
说话气力特足。”
“能不能把你的报告给我看一下?”
“可以。”林小树把报告交给闫医生。
闫医生却没有抽出CT,而是用指甲轻轻刮装报告书牛皮纸袋写有“林小树”名字的地方
,刮了几下,牛皮纸上的名字竟掉了,露出“孟曹”两个字来。原来“林小树”三个字
是后贴上去的,报告的主人叫“孟曹”。
“这怎么回事?”林小树吃惊不已,睁大眼睛怀疑的盯着不像医生的闫医生。
“为了保护你,才用的别人名字,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吗?”闫医生说话时还不忘环
顾左右,似乎担心有人经过偷听到什么。
林小树摇摇头。
“实验室。”
“啊!?”林小树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脑部受到强烈撞击后,淤血压迫了部分神经系统,导致脑垂体产生异变,大脑的
运动和记忆区域受到刺激,增强了部分功能……”
林小树懵懵懂懂的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闫医生问道:“打网游吗?”
林小树点点头。
“简单的说,你的大脑升级了。”
“大脑也会升级?怎么升级?”
“普通人的大脑开发不足百分之十,高智商人群能够达到百分之二十,你的大脑由于这
次意外事故开发到百分之二十五。”
“不可能,我没什么感觉,不觉得自己变得有多聪明。”
“科学不会撒谎的,你增加的这部分机能会在身体休眠状态时出现,根本感觉不到,目
前也没有妥当的控制办法。。”
“为什么只在休眠状态下?”
“休眠状态可以让你的身体保持平衡,否则身体会由于含氧量增加不堪重负,导致部分
内脏器官极限衰竭。”
“你怎么知道?”
“我去复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你的那份报告……”
“你不是脑科医院的医生?”
“没错,我和你一样,曾经有过一段超人的经历,可惜……”
林小树正听到关键地方,忽然有三四个穿白大褂的青年往他们坐的地方冲过来,领头的
高喊道:“在那儿,在那儿……”
“保重!”闫医生说完,从林小树的眼前像鬼魅一般的消失了……
林小树回公司的路上,反复琢磨闫医生的那番话,总觉得有些像天方夜谭,但最近两天
来发生的怪事却又清楚证明他的智力得到爆炸性的提升,连小时候幼儿园同学的样子也
能回忆起来,巨大变故让他回到公司以后神不守舍的坐在后勤部负责办公用品的办公桌
旁发呆。
“林小树在吗?”乔怡然的声音从后勤部大办公室门口传过来。
林小树的听力也变得比过去灵敏,腾地站起来,冲着乔怡然招招手,说道:“我在这儿
。”乔怡然见到林小树,向打听的同事道谢,走到林小树的办公桌旁。
“坐,坐。”林小树激动的拉过旁边外出办事的同事空下的转椅去,请乔怡然坐。
乔怡穿着业务部统一派发的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头发没有扎,像黑色的瀑布一般
垂在肩头。她然坐下之后,笑盈盈的看看林小树,仿佛有什么好事儿预备告诉他。还是
林小树先开口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乔怡然抬手稍稍捋了捋前额整齐的刘海,才说道:“我想当面谢谢你,那天多亏有你在
,不然……你的伤还好吗?听小金说你被聂天豪这个混蛋打伤了脑袋,晚上回去的时候
还差点栽进地铁轨道。”
林小树听到乔怡然如此关心自己,激动的心快从嗓子里蹦出来,哪还会说话,支支吾吾
的摸摸被花瓶砸过的后闹勺,脸上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绽放。
“没事吧?”乔怡然不知道林小树暗恋自己,以为他的脑子被打坏才语无伦次。连忙起
身转头去探视林小树的后脑,见他捂住不让看,不假思索的拉开他的手,一双娇嫩的纤
纤玉手就这么轻轻在林小树的后脑勺上抚摸。
林小树做梦的时候才能遇到的场景真的出现了,他的心口像打翻了蜜罐子,甜的忘乎所
以,一边傻笑一边双手不由自主的半空中挥啊挥啊!
乔怡然没有摸到肿块,却见林小树傻笑还流口水,又怀疑的问道:“是不是打成内伤?”
林小树还没从幸福转过味儿,点头又摇头,再点头再摇头。乔怡然心里越发感到愧疚,
正巧林小树的同事回来,她怕被人误会,轻轻说道:“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说完,向
林小树的同事略一点头,准备回业务部去。
林小树这才回过神,从椅子上起来说道:“我送你。”
乔怡然浅浅一笑露出漂亮的梨涡,向林小树挥手说道:“在公司又不是不认识,还送什
么?走了。”
林小树也想挥手,可手停在半空,乔怡然已经转身走了,他的同事看看呆若木鸡的林小
树,嘲讽道:“人还在,魂已经飞走咯!”
林小树几乎在甜蜜与幸福中度过一整天,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眼前还不断出现乔怡然
关切的眼神,漂亮的容颜,还有她的细语,她的抚摸……林小树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微
笑,似乎想把这人生中最销魂的一刻久久保存起来。
阿涛回来,见林小树笑得像花痴一样,嘴还撅了几下,伸手拍拍他的肚子。林小树连忙
睁开眼睛,气呼呼的说道: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做梦了吧?和你的小乔妹妹?”
“别胡说。”
林小树坐起来,暂时把乔怡然放在一边,问阿涛:“最近这几天你还熬夜打游戏吗?”
阿涛摇头晃脑的说道:“当然,最近刚出来一个BOSS,爆‘日月神刀’的几率有千分之
一,在咱们这个服如果有它傍身,简直可以独步武林啊!哈哈!哈哈!”
“为什么不叫我?”
“你一到十点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吗?”
“不过你坏毛病得改改。”
“什么坏毛病?”
“吃独食的毛病。”
林小树耸耸肩,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几天夜里两点多,你天天起来出去吃宵夜,叫你带上我,哎,等我穿好鞋,你人都
没影了,大家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吃你两顿宵夜能把你吃穷了?!”
“不是,我告诉你吃宵夜了吗?”
“操,你自己做的亏心事,还不记得?我问你干什么,你说肚子饿,不是出去吃宵夜,
还出去吃屎?”
“你才吃屎呢。”
林小树感觉不对,打车去商场花高价买了一个高清探头,上楼之前他把探头装在楼下的
电线杆上,镜头对准楼道口。探头的线路必须接入电脑才能启动,林小树忽然变身电影
中的黑客高手,回到家里拆掉一台旧手机,用里面的原件做了一个接收器装在探头上,
又用手机从网上下载一个远程视频遥控软件,调试了几次,手机上豁然跳出楼梯口的画
面。
“太棒了!”林小树握兴奋的紧拳头挥了挥。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树第一件事便打开手机,查看电线杆上监视器录下的内容。视频快
进到夜里两点三十六分,摄像机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林小树把速度放慢到负四
倍才勉强看清,镜头里的人竟然是他——林小树。通过慢放比例的测算,从镜头消失的
速度比百米冠军还快。他下意识的摸摸膝盖,都说超过一定速度的极限,骨骼承受不了
这么强的压力,为什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视频不会撒谎,生理上的巨大变化,让林小树有些担忧,他想上午请假去医院看看。刚
到后勤部打卡,人事通知他去十楼小会议室参加培训。与他同去的还有司机班的几个人
,培训的内容林小树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在考虑如何控制自己的超能力。
熬到课间休息,林小树准备下楼去人事部请假上医院,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忽然听到有
人提“乔怡然”的名字。
司机班一位叫刘大柱的说道:“……乔怡然怎么不吃聂公子那套?她这是聪明,懂得吊
聂公子胃口……这回为什么同意陪聂公子去南方,条件谈拢了呗……”
刘大柱吐沫星子直飞,身边几个同事听得哈哈大笑,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聂公子的风流
事迹,难免又和乔怡然车扯上关系。
“你闭嘴,胡说什么!?”林小树想了又想,实在忍不住回身指着刘大柱喝止道。
“他妈的,你哪根葱哪棵蒜,敢让老子闭嘴?”刘大柱穿一件宽大的白衬衣工作服,下
摆没插进西裤,看起来膀大腰圆。他瞪着一双驴蛋大小的眼睛,好像把林小树生吞活剥
了一般。走了两步,他忽然又一拍前额,向身边的同事们指着林小树调谑道:“想起来
了,这小子他妈调戏过乔怡然,才被聂公子赶到咱们后勤部的,怎么?癞蛤蟆吃不到天
鹅肉,眼馋?!你他妈有本事找聂公子,让他把这块肉让你吃啊!”
“乔怡然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孩儿,她和聂公子没什么。”
“妈的毛还没长齐,跟老子谈女人?你他妈懂个逑!也不撒泡尿照照,人乔怡然看不上
聂公子难道看上你!?”
“她看不上谁不关我的事,但你不能她的造谣。”林小树也不甘示弱,而且底气很足,
一点儿不像过去遇到块头大的家伙多少有些发虚。
“侮辱她?老子让她去和聂公子睡的?”
“你再说一遍!!”
林小树热血上涌,他不会打架,没挥过拳头,气急了弯腰拿头去顶刘大柱。刘大柱当兵
时候练过,见林小树从几步远的地方冲过来,身体稍稍一偏躲过去了。
“你他妈行了,乔怡然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维护她?明天她和聂公子去南方考察,你
这醋吃得着吗?”刘大柱指着还没转过身的林小树说道。公司有规定,同事间打架无论
对错一律开除,公司薪水福利非常好,没必要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斗气。
“我不管,你不能侮辱乔怡然。”林小树的眼里喷火,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好好,不说了,他妈的遇到一个神经病!”刘大柱摇摇头,掏出香烟往走廊上走。
“你别走。”林小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依不饶的伸手拿住刘大柱的小臂。
刘大柱觉得右边的小臂忽然被一把老虎钳子死死钳住,他顿时疼得大叫道:“撒手!”
说话之间他的左手已经去撇林小树枯槁的大手,谁知林小树竹签一般粗细的手指变得比
钢条还硬,刘大柱拿出吃奶的力气仍旧纹丝不动。
“你先道歉。”林小树根本没在意他的手快把刘大柱胳膊捏折了,仍旧气呼呼的瞪着他。
刘大柱当这么多同事的面拉不下脸,可胳膊疼得快断,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把皱巴巴的
脸熨平了,剩下的左手还故作轻松在林小树的肩膀上拍拍,说道:“乔怡然是个好姑娘
,我刚才也瞎开玩笑,你别当真。”
林小树没想到刘大柱这么干脆向乔怡然道歉,还以为刚才的“正义之气”把他折服了,
既然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松开握住刘大柱小臂的手,预备回到座位上。
短短一两分钟,教室里的这帮同事全看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死活想不通这个连司
机班班长也敢瞎开玩笑的刘大柱竟然会向一棵“小树”低头。喧闹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
。刘大柱隐隐感到鄙夷和轻视的目光投射过来,为了掩饰,他又补充道:“咱们公司老
总谁啊?一个女同志,最恨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咱们不说,聊点别的……”
刚刚还和刘大柱搭腔开玩笑的司机班同事童宁生,猛不丁冷嘲热讽道:“大柱,这可不
像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不对的地方就得改,刚才那些不着四六的话万一传到聂副总或者梁总耳
朵里,有咱们好果子吃吗?”刘大柱借低头的机会看看胳膊,被林小树捏过的地方不但
火烧火燎,还多出一圈“喜人”的红色“手镯”。
童宁生刚不太喜欢刘大柱这种专说下流话的粗人,瞅见刘大柱吃了亏,皮笑肉不笑的讽
刺道:“过去你这些话没少说,今天怎么怕起来?”
“隔墙有耳,这里不是司机班,万一让上课的老师听到怎么办?”刘大柱说话口气也不
像过去那么呛,坐在椅子上,对童宁生爱理不理。
“老刘也有怕的时候。”童宁生不屑的走到刘大柱身边,故作亲密的在他的“手镯”上
拍了拍。
刘大柱哪能想到童宁生来这么一出,忍不住“哎唷!”叫唤起来。这下周围几个看热闹
的同事总算看出端倪,望着林小树瘦弱的背影心里都在嘀咕,“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短暂的风波过后,课间休息时间也到,外聘的老师回到教室继续上课,林小树请假的计
划也被这段小插曲打乱。课一直上到中午十二点,按照规定,职工必须去食堂吃饭,其
他同事三三两两的走出去,唯独林小树坐着不动。
自从课间休息听说乔怡然和聂天豪单独出差,之后的课林小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
里冒出各种奇葩的电影桥段……聂天豪与乔怡然参加招待晚宴,席间聂天豪暗示某些客
户不停向乔怡然敬酒,将其灌醉。聂天豪不等晚宴结束便扶抱被灌醉不省人事的乔怡然
来到客房,这个色中饿鬼刚把乔怡然放在床上便露出淫笑,解开乔怡然的礼服……
“不行,必须救乔怡然出火坑!”林小树的拳头轻轻砸在会议桌桌面,只听“咚”的一
声,七八厘米厚的桌面竟被他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洞。
“坏了!坏了!”林小树此刻才恢复意识,警觉的看看周围。公司对破坏公物的“罪行
”惩罚十分严格,幸亏没人,他连忙拿起抽屉里的教材溜出教室。
林小树刚走到门口,却见司机班的司机童宁生肩膀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堵住他。童宁生
身材匀称,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五官清秀,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恰到好处的盖
住额头,微笑时漂亮的唇线旁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林小树到后勤部和他见过两次,没打过招呼,这种比较风流的漂亮男人基本上是宅男的
天敌,宅男泡妞旅途中的噩梦。
“找我有事吗?”林小树问道。
“帮个忙把汽水罐捏扁了。”童宁生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只空的红色铝皮易拉罐。
“这哪能捏得动?得用脚踩。”林小树觉得这个童宁生似乎在找他搭茬,青春片里常有
的桥段。他不懂这么一个漂亮的男人下课以后不去招蜂引蝶,在他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难道喜欢男人?”林小树想起李安导演获奖的电影《断背山》。
“试试。”童宁生去拉林小树的手。
“你有病啊?”林小树躲开他的手,后背好像爬满了虫子奇痒难当,必须在墙上剐蹭才
能止痒。
“我刚看见了,你把课桌砸个洞。”
“我不是故意的。”
“管你故意还是无意,砸破课桌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公司言令禁止破坏公物的行为!而
且你这样的行为竟然发生在岗位培训期间,往高了说是对公司岗位学习制度的严重不满
,如果让上头知道,铁定开除!”童宁生在女人堆里练就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对付林
小树这样的老实孩子,简直手到擒来。
“你去揭发吧。”林小树无所谓的说道。乔怡然眼看落入聂天豪的魔爪,眼下哪还有
比这事儿更让人揪心的。
“我揭发你干什么?帮忙试试。”童宁生再次把汽水罐往林小树身前送。
“你这人挺有意思。”林小树不得不接过汽水罐,发现就是个普通的铝皮罐子,没什么
特别,恶作剧的话,也不太像。
“捏捏看。”童宁生催促道。
林小树双手按住汽水罐的两头,刚吸气运劲,不料汽水罐已经被挤成薄薄的一片。
“我靠!大哥,你这是练过啊!”童宁生不无惊讶的从林小树的手心里取出压制的铝皮
,他想到林小树可能捏得动铝皮罐,却不料如此轻松。
“我这是怎么了?”林小树望着自己的一双手暗忖道。他感到不可思议,忽然想起了“
闫医生”,难道撞击不但增强了智力,还增强了身体的力量?
“兄弟,晚上有没有空?”童宁生随手把铝皮扔进走廊的垃圾桶,似乎捏铝皮罐仅仅是
测试。
“没空。”林小树一口回绝。他得尽快想办法阻止聂天豪带乔怡然出差,这是最后的机
会,明天一旦成行,羊入虎口,再想办法也来不及了。
“呵呵,想英雄救美,把乔怡然从聂公子魔爪里搭救出来?”童宁生好像林小树肚子里
的蛔虫,竟然把他的想法说穿了。
“你怎么知道?”林小树下意识的伸手扶眼镜,这是他过去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不料却
没摸到眼镜,只在脸颊上挠了两下。
“甭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谁还没年轻过?谁年轻时候没喜欢过让自个儿赴汤蹈火的姑
娘?放一百二十个心,有哥哥帮你,至少聂公子这次搞不定乔怡然。”童宁生拍着胸脯
说道。他那张娃娃脸,看起来比林小树还年轻好几岁,说话却老气横秋。
“怎么帮我?”林小树将信将疑的问道。
“明天聂公子和凌姑娘去机场,谁送?哥哥我。路上万一出点岔子,赶不上飞机……”
童宁生摇头晃脑甚是得意的说道。
“他们可以改签。”林小树不以为然的说道。
“去南方的飞机一天只有一班,后天上午会议就开了,即使改签也赶不上。”
“真的吗?”林小树不善于掩饰,兴奋的问道。
“兄弟,你搞IT的,应该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网蹭,想办成这个事儿,你得先帮我一个
忙。”
“什么忙?”
“哥哥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痴情的种子,爱上一个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女人……”
“请说人话。”
“晚上你和我去趟酒吧,只要帮我办成这件事,明天聂公子这只俏蛤蟆绝对吃不上乔怡
然这块天鹅肉。”
“去酒吧打架?!这可不行。”林小树想起之前捏铝皮罐的考验,也许看中他的那把力
气,教训什么情敌之类。
“打架?!你会吗?”童宁生笑着反问道。
“你刚才为什么让我捏汽水罐子?”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晚上你去酒吧就知道了。”
下午的培训照旧,课间休息林小树忽然收到一条来自乔怡然的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
—“谢谢!”
这下把林小树的神智又搞糊涂了,“为什么谢谢我?为什么?”林小树站在窗口仰望阴
沉的天空,好像电影中那些英雄们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豪迈与悲怆。
五点刚过,天色陡然变得乌青,还有些粘腻的闷热,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路人行色匆匆
涌向各式交通工具,想早点回到一个叫家或者“蚁穴”的地方。结束一天培训的林小树
和童宁生离开公司走在一条主干道的斑马线上,童宁生忽然停下摸摸鼻子,自言自语的
说道:“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反悔了?”林小树担心的问道。自从和童宁生谈好条件以后,林小树始
终觉得他明天险冒得有点大,聂天豪到嘴的肥肉没吃上,会怎么对付他?童宁生毕竟一
个小小的司机,得罪了聂天豪搞不好会丢掉这份差事。
“不行,你这身穿戴,人家根本不让你进。”童宁生一双会笑的眼睛不断上下打量林
小树,边看边摇头。这让一直对容貌没什么自信的林小树越发自卑,他那双穿着白色旅
游鞋的脚忽然像钉在地上似的,不知该往哪儿迈步才好。
童宁生的眼睛从林小树的身上移开,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立刻拉着林小树往回
走,一直走到公司那条街的拐角装有大幅落地玻璃的男士用品商店。这家叫“吉奥门”
的品牌服饰店有股很浓的英伦绅士风味,店内装修也富丽堂皇,三层的落地水晶吊灯,
带金线的米黄色进口大理石。
林小树从未走进如此高档的专卖店,刚进店里还有些失重的感觉,脚下踩的似乎不是大
理石,而是软绵绵的钞票。
“去换上。”童宁生却好像这种地方的熟客,迎着漂亮导购员的目光,像菜市场挑菜似
的随手拿起几件衬衣西裤扔给林小树。
林小树听话的拿着衣服去试衣间,还没换,光看价格便吓了一跳。看起来普普通通带暗
纹的白衬衣竟然标价三千多,两条没什么特别的西裤,最便宜一条的也得五千块。
“小童,你没搞错吗?”林小树怕童宁生看错价格,先没换,打开试衣间的门缝叫他。
“尺码不对?我看差不多?”童宁生说道。
“价格搞错了。”
“嗯?怎么错了?”
“不是几百,是几千,你可能少看一个零。”
“没错,我还以为尺寸不对。”
“这么贵的衣服,我可付不起账单。”
“谁让你付钱了?我来付。”
“这怎么行?”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回头误了正事。”
“这么贵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太浪费了。”林小树说话之间从换衣间走出来,那几件衣裤
还抱在手里,因为知道价格不菲,还特意觉得很高,深怕掉在地上弄脏了。
“你怎么搞的,快进去换上!”童宁生微微提高音量,一旁的导购员用眼角的余光瞥见
,嘴角动了动,大概这样的客人并不少见。
“我一个月才那么点工资,只够买一件衣服的。”林小树举着胳膊示意童宁生把衣服放
回去。
“都说了我来付账,今天去的地方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童宁生说话之前看看导购员,
把林小树拉到试衣间门口。
“买几件普通的,穿戴整齐一点不行吗?”林小树也小心争辩道。
“不行,那个地方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这里的衣服我都嫌寒碜。”
“这还寒碜?”
林小树的目光不免上下打量童宁生,他穿的也一般,浅蓝色的短袖衬衣,普普通通的牛
仔裤,一双黄色的磨砂皮鞋。
童宁生从林小树的眼神里看出点意思,苦笑道:“兄弟,觉得我这身也不怎么样?告诉
你,全部都是进口的品牌货,这双鞋八百美金,而且国内的专卖店都买不到。”
“吹牛,我不觉得这鞋有什么好的?”
“不信?你等着。”
童宁生走到女导购员身边,向她耳语两句,二人并排回到林小树身前。童宁生坐在一张
皮质的凳子上抬起脚,露出鞋底金色的铭牌,他指着脚底问导购员道:“美女,认识这
个牌子吗?”
“当然认识,法国的男士一线品牌,国内只有首都和上海才有专卖店。”
“不错,果然识货。你告诉我这个朋友,这双鞋值多少钱?”
“这种鞋每一款都是限量版,全球不超过五双,每双的价格不低于四千块rmb。”
“听到没有,土鳖。”童宁生把脚放下。
林小树直着眼睛,仍然不敢相信一个司机能穿这么贵的鞋子。童宁生见他还在诧异,又
指着衣服和裤子让导购员看,导购员业务很熟悉,迅速说出两个品牌的国家和大概的价
格,衣服标价三千,裤子也差不多。
“小童,你的工资够买吗?”
“你傻不傻?这年头有几个人靠工资吃饭?”
“那你还来上班干什么?”
“上班分三种情况,一种为了谋生,一种为了事业,还有一种,像我,纯粹无聊打发时
间。”
“干点什么不好,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从小到大除了玩儿还是玩儿,该去过的地方也都去了,不该去的
地方也没少去。”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富二代’。”
“甭骂人,土豪的儿子才叫富二代。”
“那你爸干什么的?那么有钱?”
“我父亲是个科学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去大洋彼岸支援建设,后来他混好了,把我也接
过去,一半时间在美国陪他,另一半时间在国内陪我妈。”
“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科学家的儿子。”
“在国外科学家儿子当水管工的多了,没几个拼爹的,哪像咱们中国人,当官的儿子叫
官二代,有钱的儿子叫富二代,我爸科学家,难道管我叫‘科二代’?我就是我,往脸
上贴一个老爹的标签活得丢不丢人?”
“可你身上穿的还不是你爸的钱?”
“我炒股挣的,在美国从小就培养投资观念,不像咱们这儿,有钱的买房,没钱的准备
买房,这都是什么观念。你投资做的好,钱能生钱,为什么不租房,等真有钱了再买房
不行吗?凑这个热闹,反而把房价抬上去了。”
“看来留过学的人观念还真不一般,你不觉得你在司机班给领导开车太委屈了吗?”
“有位么委屈的,挺轻松的,而且我也喜欢开车。”
“搞不懂。”
“不用搞懂,你赶紧乖乖的把衣服换上,晚上跟我办妥那件事,明天你听我的好消息。”
“行。”林小树也不推辞了,进去把衣服换上。
童宁生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好像挑模特似的,不断让林小树换不同的衣服,终于挑到一
套让他满意的。“人靠衣装马靠鞍”,林小树站在镜子前,也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自信了
,昂首挺胸的和童宁生走出服装专卖店。
二人重新回到街上,路过一家美发沙龙的时候,童宁生又强迫林小树进去换发型,把他
乱蓬蓬的头发仔细收拾了一番,林小树对着镜子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他吗?饱满的额
头,英挺的鼻梁,还有过去从没留意的常被胡茬包围的下巴,竟有点香港刘天王的味道。
“小树,感觉怎么样?”童宁生站在脱胎换骨的林小树身后,看起来也非常满意。
“好,很好。”林小树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满意就行了。”童宁生去收银台刷卡,林小树看到账单,一个小时的修剪服务竟然收
费五百块,够他几年剪发的费用。
“这么贵?”林小树出门以后嘀咕道。
“贵吗?在国外,理发师可是服务员里收入最高的人群。”
“国内不一样,我剪头的地方才五块钱。”
“这不仅仅是五块钱和五百块钱人的差距。你看看满大街,至少有一半的男人不讲究穿
着和修饰,为什么不讲究?觉得自己忙,或者干的粗活,不必那么讲究,这是绝对错误
的观念。人如果连对自己的外表也凑合了事,对其他事情还能用心吗?中国地方那么大
,为什么仅仅上海能成为国际化大都市?你去看看上海的男人,他们穿的戴的,人活得
讲究了,才能活得有自信有尊严,才能让外人看重,让人把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给你去打
理。你看看你现在,和刚才有什么区别?你还是你,可穿的变了,发型变了,你又不是
你。”童宁生用一个颇有哲学味道的比喻结束了他对中国男人的批评。
“你做司机真是太屈才了,我看你做部门的头头也没问题。”林小树颇为感慨的赞美道。
“不想做,太累。”童宁生悠闲的说道。
童宁生和林小树一路走一路聊,慢慢来到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处高档街区。这里有不少外
国餐馆,林小树过去仅仅路过,从未进去。
“这会儿酒吧还没开,我们先去吃饭。”童宁生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家取名“泰晤士”的
西餐店。进门以后,童宁生用英语和外国服务生打招呼,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餐厅用深色的木质结构做装饰,灯光也调配的较为昏暗,好像英国名著改编的电影中常
见的景象,地道的英伦风味。
林小树和童宁生点了一样的例餐,他没去过英国,没有品尝出牛排的鲜味,餐厅的服务
生时不时的过来和童宁生攀谈几句。
“你好像和他很熟?”
“这里的工作是我帮他介绍的。”
“是吗?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嗯,我去英国旅行时候认识的,他向我提到来中国开餐馆,希望我给他一些建议,没
想到他真的来了。”
“老板不在吗?”
“他人在英国,偶尔来看看。他很喜欢这里的人,勤劳朴实,不像英国过去的一些电影
丑化过的那种形象,可惜这里的空气让他很不舒服。”童宁生说话时望着阴沉的天色,
拿餐刀的手在半空挥动,似乎想把天空划开一道口子,放洁净的空气进来。
“这里的空气真的很糟糕,早上出门经常觉得喉咙不舒服,好像有个什么干涩的东西堵
在那里,刮得嗓子眼痛。”
“没办法,这是工业化必须走的路。我在美国学他们的历史,上世纪工业刚刚起步也经
历过这样的阶段,包括英国在内,忍忍吧,会好的。”
“留学回来的同事似乎对国内现象感到不满,牢骚话非常多,你和他们不一样,很爱国
,也很为自己是个中国人感到自豪。”
“能不能把调子降低一点?我们才认识多久?凭几句话你就说我爱国?发牢骚的人也未
必不爱国,好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总有很多的牢骚,为什么?因为都是亲人,无
所顾忌。国外很多事他们也看不惯,但是别人的地方,他们发牢骚没用,中国有句古话
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的心态就是这样。我呢,也有牢骚,但少一点,也更乐
观一点,喜欢看到事物好的一面。”
“小童,我还有个问题。”
“你的问题好像没完没了。”
“这个问题与我有关,为什么找我帮忙?这件事难道别的人帮不了吗?你的背景还有你
的谈吐和我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你比我高。”
“开什么玩笑。”
“真的,你比我厉害。为一个暗恋的女人打抱不平,即使她不在,也不怕得罪人,敢于
站出来。我不行,做不到。”
“你的条件这么好,还有女孩子会拒绝你吗?”
“典型的中国式思维。难道男女必须各方面条件匹配才能交往吗?按照你的逻辑,不如
搞一个恋爱配对系统,把男男女女的相貌收入背景等等的资料输入进入,然后系统给出
一个客观的配对结果。真正的爱情是男人与女人之间产生的特殊的化学反应,这种化学
反应仅仅与学识经历和性格等等有关,超越物质更超越任何加在人身上的社会标签。”
“你说的太理想化,现实社会中国人的恋爱就是一台速配机器,你看那些婚恋网站,登
记表上最靠前的都是收入、工作、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最后才是性格爱好。”
“物质上比较匹配当然最好,现代社会难道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天天压马路?吃饭,看电
影也得花钱的。不过我倒很反对房、车这些太过现实与年轻人生活脱节的东西,否则如
何界定一个女孩儿喜欢一个男孩儿,喜欢他的房、车还是他的人?”
“理论谁都会说,但现实太残酷,我们没办法改变。聂天豪这样的混蛋总是受到女人的
欢迎,你呢,长得很英俊,背景学识又很好,却因为在公司当司机,女孩儿才不喜欢你
。”
“胡说,如果因为我的身份低微她才没有选择我,我又怎么会喜欢她?不是那么回事,
她有男朋友,很健美的肌肉男,头脑当然也不坏,她很爱她现在的男朋友,可是呢,对
我也有那么点意思。本来为了她,不应该打扰她的生活,但爱情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感觉,说放手祝她幸福的,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先捏汽水罐?难道你们想靠扳手腕赢得女孩儿的芳心?”
“怎么会呢?你赢了,难道跟你走?是这么回事。我呢刚认识她的时候撒了一个谎,说
自己有个弟弟,智力有点问题,必须分心照顾他。”童宁生摸摸鼻子,大概觉得撒谎是
件很不齿的事情,于是又解释道:“我很少撒谎的,可爱情有时让人变成混蛋,变得不
折手段。”
“你追求人家,非冒个弟弟出来干什么?”
“她也有个弟弟,残疾人,视力不好,几乎和盲人差不多。听说我也有个弟弟,当然同
病相怜,容易沟通嘛。”
“她相信了?”
“对。”
“这和晚上去酒吧有什么关系?”
“晚上她的弟弟过生日,租了一间酒吧开舞会,顺便搞一个慈善拍卖,她希望我也能把
弟弟带过去。”
“慈善舞会,还穿那么好干什么?”
“她的男朋友比较有钱,那么请的人也都是上流社会的,我带你去总不能太丢人。”
“这样,你爱上一个有钱人的男朋友,让我冒充你的弱智弟弟。”
“也没有特别弱智,有时候会犯点混,不过力气很大,最喜欢捏汽水罐玩儿。”
“难怪你让我捏汽水罐,她对你撒的谎起疑心了?”
“这倒没有,不过……她让我的弱智弟弟今天上台表演捏汽水罐,为残疾人募捐。我本
来找了一个哥们儿,谁知看起来轻飘飘的汽水罐,怎么捏也捏不动,我正犯愁呢,看到
你捏刘大柱那把子劲,估计你行。”
“哦,这样。”
“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为了乔怡然也不会。”
“这就好,放心,明天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大不了不干了。”
“你觉得我像弱智吗?”林小树忽然又冒了一句。
童宁生咂咂嘴,半开玩笑的说道:“还真有点。”
林小树裂开嘴傻笑道:“呵呵!”
童宁生忍不住哈哈大笑,嘲弄道:“最好再流一点口水!”
承办慈善晚会的酒吧离泰晤士餐厅两个街口,十分钟便走到。酒吧的建筑风格犹如一幢
欧洲的乡村别墅,半人高的围墙用冬青、石楠与忍冬之类的灌木做装饰,凑近才能看见
黑色的铁墙栏杆。酒吧周围还装有十几盏六角形的路灯,装点的像黑白电影中欧洲某些
景色怡人的小城。林小树和童宁生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到酒吧门前,两位不苟言笑
的保安身着革履的西服挡住去路。他们身高均在一米八五以上,虎背熊腰肌肉把衣服撑
得鼓胀欲裂,两人的长相也有七八分相似,线条硬朗面色凝重,见到童宁生和林小树,
礼貌的一伸手询问道:“有请柬吗?”
童宁生从怀里掏出请柬递给左手的一位保安。他打开请柬,又说道:“请出示一下身份
证。”
林小树心里嘀咕道:“这什么地方,像过机场的安检通道。”
童宁生倒并不在意,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身份证交给保安,林小树也只有照办。保
安核对过身份,把身份证还给他们,这才礼貌的说道:“请进。”
林小树回头看了看,发现核对身份的这段时间酒吧门口竟还排起七八人的队,没有谁指
挥队伍却排的十分整齐,其中还有两对高鼻子深眼窝的外国朋友。男人无一例外的穿着
正装,女士穿的黑色或红色的晚礼服,个个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在夜色下如同一道靓丽
的风景。
“小树,一会儿进去以后千万不说话,人家问你问题,你摇头点头,或者一直摇头也行
,实在憋不住想说话,你也说的尽量慢一点,混乱一点。”
“没问题,我看过电影《雨人》。”林小树作出一个ok的手势。(《雨人》达斯汀霍夫
曼和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电影,讲述一段弟弟与智障哥哥的感情故事)
童宁生和林小树前后走进酒吧,里面的陈设倒与外部大相径庭,全部后厚重的黑色大理
石装饰,星星点点的灯光投射上去,好像夜幕下的苍穹,人穿行其间,如同在璀璨星辰
中漫步。
舞台大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两层楼梯与台下相隔,左边是吧台,右边则是调控灯光和
音响的开放式DJ台,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绅士在调音。大约与他的年龄相称,音乐舒缓轻
柔,人们也在台下窃窃私语,几乎很少能听到一米之外的谈话内容。
“台上的是老板,叫杰克。”童宁生指指DJ台,附耳向林小树介绍。
“哦。”林小树对酒吧的老板没什么兴趣。他从进门起便到处观察,满眼年轻漂亮的女
孩儿,根本猜不到童宁生心仪的对象是谁。他问道:“你喜欢的女孩儿还没来吗?”
“没看到。”童宁生有些紧张,手插在牛仔裤的前裤兜里,去吧台拿了两杯鸡尾酒,递
给林小树一杯。
“主角都是最后出场。”林小树把酒杯往嘴边送。
“等等,你不能喝这个。”童宁生把林小树手里的酒杯夺走,对吧台的服务生说道:“
给我一杯果汁。”
“好的,先生。”服务生鲜榨了一杯果汁递给童宁生。
“你只能喝这个。”童宁生装果汁的高脚杯递给林小树。
“放心,我还有点酒量。”林小树挠挠脸颊。
“从小现在开始你是个弱智,你看过哪部电影里弱智喝酒的?”
林小树摇摇头。他对今天的女主人非常好奇,这么高档的场合,这么多看起来非富即贵
的宾客,她会长成什么样?林小树的脑海中浮现出公主的模样。
“来了。”童宁生说话时,人群里也微微有些骚动,几拨私聊的宾客不约而同的把目光
投向酒吧门口,却见一位穿着黑色晚礼服,戴一顶黑色礼帽的女人走进酒吧。看年纪不
过二十五六岁,妆画得很浓,大约这是晚会约定俗成的规矩,几乎每个女人都这样。
林小树倒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多漂亮,气质倒极好,穿的晚礼服和帽子也非常高贵,这
样的女人对林小树来说像两个世界的存在。他不由拿这个女人和乔怡然做比较,相比而
言,乔怡然更漂亮,也更像落入凡尘的仙女,而她呢,则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DJ台上的老板杰克见贵宾到场,立刻把一律银色的灯光投射过去,始终笼罩在她周围。
她不停的与身边的熟人打招呼,脸上始终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林小树怀疑她的脸带着
一个会笑的面具,否则怎么会笑得如此分毫不差?
童宁生从“女王”进门开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像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嘴
角浮现出得意与满足的微笑,好像能见她也是一种幸福。
“她叫什么?”
“苏蓉蓉。”
“不错的名字。”
“她来了,记住我的话。”童宁生放下手里的高脚酒杯,迎上去和苏蓉蓉打招呼。
“来了。”苏蓉蓉向童宁生挥挥手,她的脸上表情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是我弟弟。”童宁生向苏蓉蓉介绍。
“你好。”苏蓉蓉点点头,目光里倒是对林小树多了一点关怀的味道。
“嗯嗯!”林小树装得很像,点头又摇头。
苏蓉蓉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带着母性的慈爱。这个微笑的动作和神态,让林小树觉
得她是个好人,至少是个善良的女人。
苏蓉蓉在宾客们的簇拥下走到舞台边缘,老板杰克适时的拿起麦克风,拖长音调高声宣
布道:“今天的慈善晚会正式开始,我们有请苏蓉蓉小姐上台。”
掌声响起,苏蓉蓉提着晚礼服缓步上台,直到此时,林小树才发现她的身边还跟了一个
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身材也健美,相貌也十分英俊,不出意外应该就是
童宁生的竞争对手。
不知怎么,林小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他仰头看看星星点点的天幕,大脑高速的
运转。童宁生的胳膊在下头轻轻捅捅他的腰眼,低声笑道:“演得不错。”
“那个男人我好像在哪见过。”林小树低头对童宁生说道。
“行了。”童宁生见苏蓉蓉的目光扫过来,赶紧收声。
林小树还在思忖,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几天前早上发生的场景,正是这个男人,他和梁总
发生过争执,还被梁总指责碰瓷。前两天林小树便觉得有些问题,今天看他站在苏蓉蓉
身边,越发不相信他会碰瓷。
林小树的大脑仍在回放当天早晨的片段,每一个片段,连背景中卖煎饼老太太的容貌竟
也清晰的出现的脑海中。在这段渐渐连续播放的回放中,这名男子先开的车,随后梁总
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走到驾驶室旁,在交接时男子拉住梁总的胳膊,梁总想甩开,随
后发生了争执。
“他和梁总肯定认识,难道他们之间……”林小树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想一束银光却陡
然将他包裹,周围的人变得模糊,只有他好像初冬时节商店里银装素裹的圣诞树。
“我们有请童宁海先生上台,为大家表演捏汽水罐的绝技!”老板杰克手持麦克风站在
苏蓉蓉和她的男友身边,主持这次的慈善晚会。
林小树自从被撞之后脑袋变得相当灵活,见灯光照在身上,童宁生又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猜到“童宁海”应该就是童宁生编造的弱智弟弟。他慢慢的随童宁生走上舞台,灯光
仍旧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这时苏蓉蓉的男友看见林小树,忽然皱皱眉头,似乎也觉得似曾相识到。苏蓉蓉在林小
树上台后接过杰克的麦克风,向慈善晚会的宾客们说道:“今晚的第一个节目是童宁海
先生捏汽水罐,他每捏扁一个,‘沿河集团’向‘蓉天慈善基金捐款一百万’!”
“喔!”台下对苏蓉蓉的慷慨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林小树却呆若木鸡的站在台上,杰克递给的汽水罐“咣当”掉在地板上。很多宾客听过
介绍,了解到上台的是为智障人士,以为站在台上感到害怕,“啪啪,啪啪……”以整
齐划一且有节奏的掌声进行鼓励。
“小海,赶紧捏,一个就是一百万。”童宁生把罐子捡起来塞进林小树的手里。岂料他
的手看起来微微张开,却怎么也塞不进去。
“怎么搞的?你平时天天喜欢捏的。”童宁生轻轻拍拍他的脸颊,难道这小子真吓傻了?
林小树没吓傻,他是太意外太紧张了。万万没想到苏蓉蓉竟然是“沿河集团”董事长苏
墨杨的女儿,林小树所在“先锋科技”可是沿河集团的下属公司,万一底下有高层发现
他不是弱智,是先锋科技的员工,欺骗董事长的女儿,这可是“死罪”。
“捏啊!!”童宁生再也忍不住了,在林小树的背后重重拍了一巴掌。
林小树这才回过神,双手从两头机械的握住汽水罐,轻轻一压便把汽水罐压扁了。台下
的宾客异口同声的喊道:“一百万!”
“两百万!”
“三百万!”
……
杰克准备的二十三个汽水罐竟然在短短三分钟内全部让林小树捏扁了,台下的宾客们看
到最终结果,惊呼道:“两千三百万!”
“谢谢童宁海先生。”杰克看到苏蓉蓉男友的暗示,把剩下的十来个汽水罐悄悄踢进DJ
台下。在林小树捏汽水罐的时候,有好事的宾客去吧台要了几个空的汽水罐,双手怎么
捏,也捏不动。尝试过未能成功的男宾客向身边几位女士耳语:“智障人士果然天赋异
禀,上帝为他们关上一扇门,也打开一扇窗。”
苏蓉蓉当场签下一张价值两千三百万的支票,作为沿河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千金,她这张
支票根本不用担心无法兑现。
林小树走到台下,赶紧跑去洗手间,他关上门,把头塞进洗手池,拧开龙头让冷水肆意
的浇他的头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头受到剧烈撞击却像打通额任督二脉变
成高智商的天才,刚认识的司机童宁生是海归有钱人正宗的“科二代”,最最让他感到
震惊的,童宁生追求的人竟然是本城首富苏默然之女苏蓉蓉。
这样倒可以解释为什么童宁生会到先锋科技甘当一名司机,原来竟为追求集团董事长的
女儿。林小树即使还没有现在那么高的智商也能想到,童宁生作为一个司机去追董事长
的女儿,这不是扯淡吗?
洗手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童宁生在叫他,“开门,小树,是我。”
林小树估计门口没有其他人,否则童宁生不会直呼其名,他把头从洗手池里伸出来,拿
餐巾纸擦了擦,又把头塞在干手机的风口下,“嗡嗡……”一阵热风把林小树的头发略
略吹干,这时他才伸手打开洗手间的门锁。
“哐!”童宁生用脚把门踢开,进来之后他把门从里头反锁,冲到林小树的身前揪住他
的衣领说道:“你疯了吗?为什么捏这么多?”
“我疯了!你才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追的女孩是什么人?”林小树把童宁生的手挡开。
“你没问。”
“这还用问吗?你让我骗董事长的女儿,万一台下有公司的人看见怎么办?”
“看见又怎么样?你是谁?一棵没有知道的小树,而且你的发型,你的衣着全变了,现
场即使有公司的人,也没有谁认得出你。”
“我是一棵不起眼的小树,但我也有尊严,你不能骗我。”林小树怒不可遏的解开衬衣
纽扣,开始脱衣服。他把童宁生替他买的衣服裤子重重摔在地上,转眼间脱得只剩一条
内裤。
“你不能这样出去,太丢人了。”
“我不怕丢人,反正也没有人认识。”
“不,你在这里不是林小树,你是童宁海,我的弟弟,你不能丢我的人。”
“你难道忘了?我是弱智,一个弱智穿内裤跑出去,只能让你的心上人更加同情你。”
“不,不,不,今天晚上的戏不是这么演的,你听我说,我需要你。”
“演戏?没错,你一直在演戏,为什么不在我面前拿下面具?童宁生,你不是司机,你
不是。”
“我是司机,真的是司机。”
“还在骗我?”林小树走到洗手间门口准备开门离开。
童宁生十分清楚林小树的力量,凭他根本拦不住,他只好说道:“小树,我说过,背景
真的不重要,但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父亲也是公司的股东,在美国负责公
司的尖端产品研发。我确实有个弟弟,患有严重自闭症,本来想带他来玩儿几天,顺便
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但父亲不允许他离开,我只有找你帮忙。”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林小树的手从门拉手上松开,看来智商提高对揭露同类的秘
密也有莫大的帮助。
“这有什么,我是我,和我父亲无关。”
“假如不靠你父亲的关系,你能参加这个慈善晚宴吗?苏蓉蓉会让你的弟弟上台募捐吗
?”
“也许不会。”童宁生点点头,把林小树扔在地上衣裤捡起来交给他,“穿上吧,今天
晚上到此为止。”
“买衣服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林小树边穿衣裤,边说道。
“随便。”
“明天你还会帮我对付聂天豪吗?”
“会,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怕聂天豪了。”
“你怕他吗?”
“我虽然不怕他,但不能否认他在公司很有权力,可以用权力对付想对付的人。”
“对他我也无能为力,或许你该向乔怡然坦白,建立恋爱关系,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保
护她。”
“我做不到,我和你不同,我只是一棵小树,一旦坦白不被乔怡然接受,以后连和她说
话的机会也没有。”
“好吧,感情的事情只有靠自己争取。”童宁生拍拍林小树的肩膀,从口袋取出一张仅
仅写有名字和电话的名片递给他,颇为感慨的说道:“也许明天聂天豪会让我滚蛋,保
持联系。”
“谢谢你。”
“不用,我也觉得做司机追董事长的女儿不太合适。”
“以后有什么打算?”
“谁知道呢?也许回美国。”
“不追苏蓉蓉了?”
“也许你没有在意,苏蓉蓉的无名指戴了一枚订婚戒指。”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让我演一出戏?”
“也许还不死心,爱上一个女人,也许直到她结婚才会放手。”
“她的未婚夫就是台上的那位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感觉不够亲密?这是正式的社交场合,即使热恋的情侣也会比较
收敛。”
“不,我见过他。”
“这没什么,他上过人物杂志,一位金融界的青年才俊。”
“如果我没有记错,不是杂志上见过他,而是在前几天早上,他和公司的梁总在一起。”
“怎么会?为什么早上和梁总在一起?”童宁生的手忽然按住林小树的肩膀。
“也许我看错了。”林小树忽然意识到这件尚未证实的事情也许会对梁总造成很大的负
面影响,他赶紧收口。
童宁生怀疑的盯住林小树,不过他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太离奇。梁总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晚会结束前,童宁生和林小树从酒吧后门悄然离去,不久从傍晚便蓄势待发的暴雨终
于在电闪雷鸣和狂风的助威之下席卷全城……
翌日,童宁载聂天豪和乔怡然去机场,故意走了一条经常塞车的道路,停停走走很不容
易从路上突围,童宁生驾驶的奔驰轿车忽然撞向路边的隔离带,不远处值勤的交警看见
立刻把车拦下,任凭聂天豪如何跳脚,交警仍不放行,偏巧连一辆出租车也拦不到。处
理完事故重新上路,那架去往南方的飞机已经在高高的蓝天上翱翔。
童宁生虽然帮助林小树破坏了聂天豪带乔怡然出差的计划,回到公司即遭解职。林小树
闻讯之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向他表示感谢,童宁生仅仅回复给他一个微笑。
林小树心里并不踏实,聂天豪这次没有得手,还有下一次,业务部出差的机会很多,乔
怡然在他的手下工作,迟早还会有类似的行程安排,她无法拒绝。
“怎么办?”林小树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聂天豪打消对乔怡然的邪念。可是聂
天豪这个花花大少,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产生极大的兴趣进而放弃乔怡然呢?
林小树坐在后勤部的办公室,眼前跳动的电脑屏幕忽然冒出一部美国英雄的电影宣传海
报。林小树想起“闫医生”提到超能力,或许可以变身以后吓唬吓唬他,然而有个问题
很难解决,怎么才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控制。
后勤部的工作比资料室还清闲,连修复印机的工作也省去了,每天接打电话,把部门需
要的东西汇总,下班前做个报表了事。这样倒让林小树有充分的时间通过搜索引擎寻找
人类极限挑战的网页新闻,其中很多问题都与“闫医生”谈到类似。人的大脑消耗量巨
大,百分之二十五的使用度需要极为强大的能量支撑,目前一些高热量的食物勉强可以
维持一段时间,至于骨骼肌肉,如果在大脑的协调下保持足够的稳定适当的缓冲,能够
承受无法想象的强大冲击。
问题绕来绕去,最终又回到如何控制的问题上。林小树几天以来一直泡在电脑前,寻找
大量的科学杂志进行阅读。他的大脑记忆体变得异常强效,任何英文单词仅仅记一遍便
能记住,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在短时间内学会浏览英文的相关文献。
信息量巨大,林小树的大脑通过分析和筛选锁定几个关键数据,结论表明人在清醒的情
况下控制超常的意念,必须集中精力,而集中精力的方法有两种,一种靠药物,但持续
时间很短,而且药力过后人的身体会遭受巨大损伤;另一种可以利用生物眼镜通过瞳孔
聚焦的超现代技术把人的精力集中在某个点上,可惜这种方式还在试验阶段,目前仅仅
能够研制出一种欺骗视觉的伪生物玻璃。
这一天,林小树上班时仍旧盯着电脑屏幕通过物联网寻找控制超能力的办法,桌上的电
话响了他仍旧目不转睛,顺手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一边打开领用表格一边敲键盘问道:
“你好,这里是先锋科技后勤部。”
“找一下林小树。”电话一头传来女人温和的声音。
“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是梁旻瑜。”
“梁总!您好。”
“你好,请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什么时候?”
“现在。”
“好,我这就来。”
林小树立刻放下话筒,关掉电脑屏幕的电源开关,去见梁旻瑜之前,他还去了趟洗手间
,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自从和童宁生参加过慈善晚宴,他开始比较注意外表,虽
然那套童宁生买的行头已经干洗挂在宿舍的衣柜舍不得穿,但日常的衣裤晾干后会向隔
壁老朱借熨斗熨平。
洗手间的镜子里,林小树刚换的发型因为修掉了过去经常卷曲的鬓角和头顶那一小撮不
太服帖的头发,几乎不需要怎么打理看起来仍旧干净利落,这么多年以来,他终于对镜
子里的自己感到满意。
林小树乘直达电梯来到顶层,全景玻璃擦得一尘不染,他驻足于前,发现视线所及没有
任何雾霾的阻隔,清楚的看到城市的全貌。然而上午上班的时候,这座城分明还被浓雾
压住,有些喘不过气。超能力虽然还没有控制的办法,但林小树的智力水平得到了极大
的提升,遇到每件事总会多问几个“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再次提出了疑问。
走到梁旻瑜的办公室外,气质高贵的女秘书仍旧穿着合体的职业女装坐在接待台后,见
到林小树微笑道:“梁总在等你。”
“谢谢。”林小树发现女秘书看他的目光和上次来有些不同,这和近一段时间女同事注
视他的目光有些相似,看一眼,随后似有似无的把目光移开,再看一眼。通常这种目光
只对一些漂亮的男同事才会,难道他的外形也变得让女人侧目?
林小树一边思忖一边走进梁旻瑜的办公室。他的脚步轻快稳健,踩在进口的软羊毛地毯
也依旧如此,智力的提高与外形的改变从外到内的让他变得自信起来。
“你好,梁总。”林小树说话的声音清亮,把那份刚刚找到的自信从语气中表现出来。
“请坐。”梁旻瑜也注意到林小树外型上的变化,移除掉遮挡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却也
是个皮肤略黑的英俊青年。
林小树还坐在梁旻瑜对面那张红色的圈椅内,这次却坐的比较稳,也比较踏实,然而目
光却仍然不太敢于梁旻瑜交接。
“林小树,调到后勤部以后工作上还习惯吗?”梁旻瑜手放在桌上,眼睛盯着林小树,
这个问题是关心,也是例行公事。
“挺好的。”林小树回答道。
“今天找你来有件事想询问你一下。”梁旻瑜和其他女人不同,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也
是令她成功的原因。
“什么事?”林小树看了一眼梁旻瑜,奇怪,她的脸不像过去那么模糊,还带有神秘的
光环。
“你认识童宁生吗?”
“认识。”
“大约一周前你们是不是参加了一场慈善晚会?你还冒充童宁生的智障弟弟,上台捏汽
水罐。”
林小树点点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再不敢迎着梁旻瑜的目光。
“为什么?”梁旻瑜的口气仍旧温和,却有种咄咄逼人的迫力。
“我……我开始不知道主持人是董事长的女儿。”林小树坦白道。
“这不是重点,关键为什么在慈善晚会弄虚作假?你想过吗?当晚到场的宾客都是具有
一定社会地位的名流,你这么做会严重破坏公司的形象,当然,对你个人的道德品质也
是一种低劣的损害。”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帮童宁生。”
“这不是理由。我还记得小时候班上有孩子做了错事,他狡辩道‘为帮同学’,老师反
问他,‘难道这位同学让他偷东西,让他做其他坏事,也帮忙做吗’?你的老师有没有
教过?”
“有。”林小树的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含糊起来。
“公司不会干涉员工的私人生活,但问题出在这是一场以集团公司名义筹办的慈善晚会
,主持人还是苏董的女儿。我听说已经有人在质疑那场晚会,说公司搞了一场哗众取宠
的噱头,和慈善的意义背道而驰。”
“梁总,我当时不知道这个晚会与公司有关,如果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参加。”
“不用解释,我这个人不喜欢听任何解释,错就是错,出现不良后果唯一的办法只有尽
力弥补,弥补不了,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林小树听梁旻瑜说到这里,估计自己这次十有八九会被踢出公司,为了保护乔怡然他绝
不能走,他低声下气的恳求道:“梁总,我会弥补的,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梁旻瑜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看样子已经准备
结束谈话。
公司上下都知道梁总的话一言九鼎,任何决定,即使错的,也不会收回。林小树双手撑
在梁旻瑜的办公桌上,身体六十度前倾,像鞠躬似的哀求道:“梁总,求求您,求求您
,我不能离开公司!”
梁旻瑜不想和林小树废话,按下桌上的通话器对门口的秘书交代道:“小秦,叫保安部
派两个人上来。”她故意当面提醒林小树,让他别太过激。
林小树的心好像瞬间被掏空了,魂魄在空气中游荡,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出梁旻瑜的办
公室,走回后勤部,到人事部办离职手续……当他走到公司楼下,一股呛鼻的雾霾才把
他从虚无缥缈的状态拉回现实。
“完了!”林小树抱着一个装有私人物品的纸箱站在公司楼下,终于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时近午后,刚处于失业状态的林小树怀里抱着纸箱坐在离公司两个街口的市民广场的石
凳上。眼前的喷泉无力的喷着水花,有孩子看到水花里的彩虹,兴奋的鼓掌,大人蹲在
孩子身边向他们解释什么叫“彩虹”。林小树莫名抬起头,看看雾霾紧锁的天空,忽然
想起很多年没有见过真正的雨后彩虹了。
他拿出手机,拨打童宁生的电话,拨通后,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小童,我被开除了。”
童宁生坐在快餐店里吃汉堡,颇为意外的问道:“为什么?”
林小树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公司知道慈善晚会的事情,据说造成恶
劣影响。”
童宁生把剩下的半个汉堡放在纸盒里,拿起饮料喝了一大口,才又说道:“不可能,这
个事公司怎么会知道?你以为你是谁?集团公司有上万人,苏蓉蓉根本没见过你。”
“也许参加慈善晚会的有咱们公司的什么领导。”
“不可能,先锋科技除了梁总,谁还有资格参加?”
“那为什么?”
“对了,你说苏蓉蓉的未婚夫有天早上见过你,会不会是他?”
“有可能。”
“这么说梁旻瑜还真认识吕晓洋?”
“也许吧。”林小树叹了一口气,他打电话的目的倒不完全埋怨童宁生,想诉诉苦,人
在低落的时候总希望有朋友能安慰几句,哪怕听他发发牢骚也好。他想打给阿涛,可是
阿涛对情况也不太了解,何况这小子整天沉迷于网络游戏,现在的林小树渐渐与他有些
隔阂。
“接下里有什么打算?”童宁生对林小树被开除有些自责,但他对工作看得不重,所以
语气比较轻松。
“没什么。”
“甭没精打彩的,人生不过一场未知终点的旅行,人生的精彩也就在‘未知’二字上,
试想人如果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远远的可以瞧见终点,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和你不一样,得先赚钱活着,还没空考虑活得精不精彩。”
“不就一份工作吗?我帮你找。”
“什么工作?能见到乔怡然吗?”
“你看,人不完全为活着吧,还有爱情,对不对?再说,你即使不在先锋科技上班,也
能追人家。”
“怎么追?”
“办法多得很,前提是你必须先拿出永不放弃的精神来。”
“我从未放弃,聂天豪也从未放弃,他整天虎视眈眈盯着乔怡然,说不准哪天又带她出
差,上次有你帮忙,下次怎么办?”
“你在公司也没办法。”
林小树没吭气,也是,难道拿刀逼聂天豪滚远点,不准他碰乔怡然?
“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全当放大假,我下午去机场接我爸,晚点咱们再联系。”
“嗯。”
林小树把电话挂了,仔细想想也不能怪童宁生,为了帮他对付聂天豪,童宁生不也把工
作给丢了?人家也没多抱怨半个字。
一想到明天开始不能见到乔怡然,林小树的心里怅然若失。再次望着天空发呆,望着望
着,他的目光移到先锋科技公司那幢楼,怪了,从下向上看,仅仅能看到十几层,为什
么站楼顶看街面这么清楚?
无论男人再强大再睿智,一旦爱上某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立刻变成面瓜糊涂蛋,君
不见电影中的那些超级英雄,哪一个没在美人面前竞折腰?林小树这会儿也不再去考虑
超能力的问题,身上陡增的能量也遁于无形,迷迷瞪瞪一步三晃的回到宿舍,刚进门便
重重的倒在床上迅速蜷成一团,如同臭水沟里抽掉筋的小龙虾。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小树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把手机接通后放在耳边,仍带着睡意呢喃
道:“喂~”
“小树,还在睡呢?”电话里传来童宁生的声音。
“嗯。”
“马上出来。”
“什么事?”
“说话帮你找工作的,正好有个机会,来试试。”
“这么晚了?”林小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一刻。
“一个朋友搞了个科技公司,广纳天下贤士,我向他推荐你了,赶紧过来。”
“好。”林小树翻了一个身。
“记住,穿上次晚会时候的行头。”
“为什么?”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说你多牛叉,人家怎么知道?穿好点儿,也为将来到新公司
多争取一点薪水。”
“嗯,我知道了。”
“地址我发短信到你手机上。”
“行。”
林小树挂上电话。他觉得童宁生说的有点道理,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穿上慈善晚会那
套衣裤鞋袜,出门前还把皮鞋擦亮了。刚出门,他遇到阿涛,肩上背个电脑包出差刚回
来。
“去哪儿?”阿涛问道。
“吃饭。”
“最近活动挺多,带我去一个。”
“介绍工作,你去不合适。”
“怎么?跳槽了?”
“差不多,回头再说。”
“……听戴维说,你之前在先锋科技高就?”马总忽然话锋一转向林小树问及他的个人
经历。
“是的,在开发部工作过三年。”林小树有些忐忑的看了看童宁生,估计“戴维”应该
是他的英文名。
“方便的话能不能谈谈做过的一些项目,细节不用谈。”马总的问题很直接,不像很多
中国的饭局,仅仅喝酒闲聊,很少谈论具体工作。
“小树做的项目个还在研发阶段,牵涉到商业机密,保密条款……”童宁生适时的出面
为林小树解围。他清楚林小树在先锋科技做什么,一个普通的资料员显然不是求贤若渴
的马总所需要的“人才”。
“这样的话,可能有点麻烦,因为即将开始的项目投资巨大,公司对个人能力的自然也
非常高,必须能够独当一面,所以我希望能谈一些,难道没有已经成熟或上市的产品吗
?”
“没有。”童宁生仍然在替林小树“挡拆”。
“能谈一下吗?”马总没有看童宁生,看来这个务实的总经理,在选择人才时相当慎重
,连老朋友的面子也不给。
“……公司在开发‘光棱玻璃’。”林小树急中生智,娓娓说道:“……这项技术是建
立在最新的‘伪生物技术’的基础之上,利用动物的视觉系统开发研制的镜面产品,目
前还在研发阶段……”
“能打断一下吗?是‘伪’生物技术,还是‘微’生物技术?”马总似乎很有兴趣,并
且提出了疑问。
“‘伪造’的‘伪’。”
“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为什么起这种名字?科学建立在严谨的理论基础之上,似乎
‘伪’这个字很不恰当。”
“这项技术最初来源于国外的某个研究室,他们试图通过仿生学制造一种镜片,能够集
中人的思维,提高大脑的效率,然而在研发过程中遇到很多技术难题无法解决,最终搁
置。公司重新启动这个项目,却在研究过程发现这种镜片可以误导视觉系统,造成一种
光学偏差,让远处或视线不可及的物体出现在视网膜中……因为与设计初衷有极大的出
入,更像欺骗视觉系统的一种科技产物,所以我们才说利用了‘伪生物技术’。”
马总饶有兴致的听完林小树的叙述,微笑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童宁生看在眼里,
觉得有戏。
“嗯,这不算透露公司机密吗?”马总问道。
“应该不算。”林小树多少有些心虚,资料目光和马总稍稍接触,便又低头吃碗里煎饺
。智力上的大幅提升,让他迅速把几件相关联的信息汇总,成为可以言述的东西。对于
公司是否研究“光棱玻璃”林小树并不知情,仅仅一次开发部偶然泄露的档案上看过课
题名称,以及网上查到的资料,还有对公司顶层全景玻璃穿透雾霾的怀疑。
晚餐后,马总和方小姐去酒店休息,临别前的礼貌寒暄没有透露是否会录用林小树。送
走他们之后,童宁生却拍拍林小树的肩膀,说道:“老马对你有兴趣。”
“是吗?”
“不会错的,我认识他不少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公司在研发什么产品?”
“瞎猜的。”
“瞎猜?!”童宁生的眼睛带着怀疑,不过没有深究,他提醒道:“以后可不行,万一
牵涉到重大商业机密,公司有权把你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我会注意的。”
“这个不说,今天除了给你介绍工作,我还想当面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让你丢了工
作。”
“不能全部怪你,我也有责任,在公司这么久,没做出任何成绩。”
“你就是放不开,思想不够解放,如果像今天这样早点放开,公司早就重用你了。”
“我也是最近才开窍。”
“这个时间正好,不早不晚。有人开窍早,结果像花一样,早早谢了,有的人开窍晚,
临死了还有什么用?相信我,你以后的路会越来越精彩。”
“谢谢你的鼓励。”
“这么客气干什么?”
童宁生的手搭着林小树的肩膀走了一段,又说了一些人生感悟的话,林小树觉得他的心
情不太好。
“苏蓉蓉是不是快结婚了?”林小树忽然问道。
“呵呵。”童宁生苦笑道:“你开窍以后倒什么都看明白了。”
“瞎猜的。”
“一个人什么事都看透了,看开了,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他牵挂?”童宁生站在运河
大桥的护栏边,望着滔滔江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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