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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9656 | 1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30543
新疆老李
这几年回国同我的中学同学来往比较多。一是我大学的同学和以后的同事都没有在我家
乡工作，回去想找朋友玩只有找中学同学了。我的许多中学同学同我一起上了12年的学
，甚至同我一起下过乡。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老感情还是有的。二是我的石河
子同学特别热情。这里也带一点个人地域偏见看问题了：俺们新疆人比较实诚，石河子
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俺们那疙瘩的人好交往，比较实在，打交道不
用动什么脑子。第三，我们石河子一中七六级的同学们成立了一个同学会，大家还常在
一起凑一凑，特别是在办红白喜丧事的时候。喜事已经轮到我们的下一代了，我们这一
辈的只能是二婚、三婚（福气?）的同学。这几年大家已给好几个同学办了丧事，大都
是男同学，而且都同喝酒有关联。再就是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同学回来的时候，大家美
言道我们的回来给大家的相聚创造了个机会。
我们这一批同学在外地（外省和外国）的比例不高，大约只有百分之一、二十，一般都
是上了学以后，寻找机会去了外面。我们下一代去外地的比例比较高，能达到30-40%了
。基本上都是上学出去的，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吸引力更大。新疆虽然美丽可爱，但是
待遇和机遇比内地差得太多。
当然，同中学的老同学凑在一起有点沟通的问题。第一，这几十年生活和工作环境都不
一样了，我连国度都不一样了，共同的语言有点少了。我想的东东，他们不会有兴趣，
也不知道。他们讲的官场上的事，我不懂，有些也看不惯和不同意。第二，大家的道德
行为上的标准也不一样了。说是共产主义要消除阶级和阶层，国内目前社会阶层的区分
要比我们这资本主义的美国鲜明和清楚得多。比如说，我看不惯别人在餐桌上对服务生
的训斥，可是另一方面，你对服务生太客气了，服务生可能会反过来欺负你，认为你没
有身份，底气不足，客气礼貌被当作了窝囊废。第三，俺们在西方住惯了，待人接物习
惯了西方的方式，不愿意欠别人的情，即便是好朋友，大家在经济交往上分得很清楚。
国内不是如此，我转了一圈欠了不少饭桌上吃饭的情。
我同老同学的话还不少，可能同我的性格有关系。虽然我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但需要
讲话的时候，也能充个数，即便是同文化不高、见识不多的老头，老太太，我也能坐在
一起唠上各把小时嗑，更不用说是老同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经历和社会经
历，同别人侃大山可以帮助自己了解社会和人生。另外，同这些朋友聊天不累，想说什
么就说什么。如果和城府太深的人说话，俺还得注意咬文嚼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
该说，还要动脑子把自己的意思讲得逻辑化和有哲理一点，不能让对方小看了。真费劲
，因为俺老李是个下里巴人喜欢说大白话的人。
上次回去见同学有一项重大的收获—我拿到了一张我们年级高中毕业的毕业照。在此之
前，我们谁都没有见到过这张照片。说起话长，我们年级里一位众所周知的同学在失踪
多年后回到了石河子，给大家带来了一张35年前大家毕业照的底片，我们也没有追问是
怎么回事，中学同学会的几位负责同学就翻洗了多张，收个成本钱，给大家留个纪念，
或者说是怀念了。这张照片上缺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十多位现役军人干部的子女。他们
大都是从北京来的，在我们学校呆了7-8年后，在75年到76年之间又回到了内地。还有
将近十名同学因为石河子建立了几所新中学，就近去了新学校。
看到这张照片，勾起我对中学时代的无限怀念。几位在座的老同学帮助我识别照片上的
每一位，并介绍他们的现状。我试图用我对他们过去的印象，来对照现在他们在社会上
的角色，许多可以对上号，或者说是和自己的想象比较吻合。有许多非常出乎意料。如
果在三十五年前让我预测他们现在的发展状况，可能大多数都不会正确。
杨司在后二排左数第二位。艾未未是后排右数第13位。(文集里的照片质量要好一些）
最近在时代周刊上读到作家兼记者Annie Paul的一篇文章：‘高中毕业后的日子’(
Life After High School)，感觉挺有意思。
文章一开始她引用了另外一名著名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的话：‘如
果你到我们这把年龄的时候，你会突然感觉到你被你的中学同学所主导了。。。抓住你
生活内容的是你中学的日子。‘也就是说即便这些大作家和名人们对自己在中学的经历
和感受也是非常难以忘怀的。
不知道别人如何，我本人近来对中学时代的生活有了许多回忆。同小学时代不同，十多
岁的中学生已经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感，也就是说开始对自己的在班级里和同学中所处
的地位和角色开始下意识地有感觉了，甚至会有意识地在改变和改善自己的角色，这同
一个人以后几十年在大千世界中所追求和奋斗的状况比较相似。
从中学开始同学们开始有了那初始的、微妙的、有些甚至是赤裸裸的力量角斗和竞争，
你和不同的同学们开始有了疏远和亲近的关系。你因为家庭背景，学习成绩的好坏，以
及个人性格而形成的在同学们中的地位，确定了你在班里的角色和大家对你的印象。你
开始有意识地寻找你自己在这个小社会中感到满意的那个空间，有时还挺费神和费劲。
回想起来，那个中学小社会里面同学之间的微妙关系并不亚于后来进入大社会，并不轻
松。
在那个三、四十人的班级里，你可以看到领导，才气，书虫，逍遥派，有权力欲望的人
物。你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价和认识，将他们定格。可是，那时你对他们的认识和看
法有多少和他们以后的发展变化相吻合呢？
时代和环境对一代人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我们76级在学校文化知识学的很少。
高中时的‘学工、学农、学军’ 占去很多时间。外语只学了一年多的俄语，高中数学
改革成了农业数学，教如何计算百粒麦种的重量。大家在学校的追求不是学习成绩的好
坏，大都是想着赶紧入上共青团，学点乐器，玩点体育项目，找几个要好的同学东泡泡
，西泡泡，找张新电影票，或者是什么都不想，直等待混到高中毕业后下乡去独立生活
。即便如此，在班级里还是能看出谁是聪明好学的好学生，谁是死用功的慢学生，或者
是根本不学习的胡混学生。
因为我们这一年级的基础比较差，77年恢复高考后，别说是名牌大学了，能考上四年制
正规大学的同学都是凤毛麟角。我这里要声明一下，我们石河子一中是石河子地区的著
名的老牌中学，以后每年上大学的有上百名，进国家一流大学的人数都在几十名以上。
可是我们76级的五个班在77年和78年上大学、大专的同学总共只有三十名左右。
粗算了一下，上了学的同学如今不是有了高级职称，就是当了起码是处一级的干部了。
那些上学的同学们家庭背景大都是以知识分子和干部家庭为主，工人子弟较少。这只能
归于遗传和家庭环境对孩子学习成绩的影响了。我们那个时代，在考试成绩面前基本上
还是人人平等的。近年来有许多走后门上学的事发生，我们那几年还真没有听说过。‘
学而优则仕’，在我们那批同学中算是落实验证了。
五个班里的十名班长和团支部书记有两位走了上学的路（不算以后的成人教育），在其
他八人中有四名现在成了县、团级干部，这个比例要比全年级的平均数高的多。可见一
个人的领导才能在中学中就有所表现，而且可以在未来体现出来。
现在在中国中央干部有‘太子党’一说，他们都是高干子弟。我们那个小地方不能说有
’太子党‘，但是许多同学事业的起步同家庭背景，也就是老爹的官职紧密相关。我们
那一届除个别同学留在了城里，绝大多数都下到了兵团农场。以后的几年里大家陆陆续
续回到了城里。家里是干部出身的大多数去了公检法机关，或者去部队当兵，工人家庭
出身的平头老百姓的子女基本上还是去当了工人。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在公检法单位
的同学基本上都成了科级或处级政府官员，工人同学还是工人，甚至是下了岗了。纵观
我们年级同学们发展的情况，验证了当年的一句老话’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这句话其实只对了一半，在八十年代，数理化学好了是可以顺着社会的台阶向上走得
。但是如果学不好数理化，要想出人头地，需要有个好爸爸。
我们年级官最大的是去年到山西省当公安厅厅长的杨司。当然了，他也是我们那里的高
官子弟。开始的起跑线往往决定了绝大多数人一生的命运。中国干部子弟从一开始同老
百姓子女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无容置疑，官当到这么高的一级就不能完全靠父母了，
就像薄熙来一样，光靠老爹是上不到省长职位的。我这里不是对老同学杨司不尊重，他
是我们同学们的骄傲，没准哪天我老李去山西旅游还要让他请我喝山西汾酒呢。我是在
说实话，光有好爸爸，自己是囊包也不会上去的，最多是能找个舒服吃闲饭的差事罢了
。杨司的兄弟也是条好汉子，当过乌鲁木齐的市长。大家对杨司以后的发展毫无预感，
因为他在中学时连个小组长都不是。
难道当年运气不好，或者因为上学竞争激烈，没有上大学，家里又没有好爸爸的同学就
没有出路了嘛？并非如此。首先，那几年上学的机会太少，大多数同学都是以后通过’
五大‘搞了个学位。好几位同学是勤勤恳恳，扎扎实实，从基层做起的，一样有出息。
一位后来当了造纸厂党委书记的同学就是完全靠自己的苦干和才能，从钳工开始一步一
步走上来的。另一位在乌鲁木齐市当了市银行行长的同学也是从农场的收款员开始，几
十年后成了董事长和行长。还有一位当了大学的副书记，副厅级干部，家里也没有什么
背景。在初中时我们班里从河南农村来了个插班生，人老实，勤恳好学。几十年后他成
了我们石河子有实权的政府官员。在中国这个尽管有着许多腐败现象的社会里，你如果
勤奋努力，也还是有机会的，只不过机会比有些人少一些罢了。
我们中学同学中要说出名，应该算是艾未未了。他是班干部，但从来没有当过班长或者
团支部书记的职位。他不顺大流，从来没有碰过当年大家都想玩的小提琴和二胡。除了
爱画画之外，喜欢搞自己有兴趣的鬼玩意。从电影’地雷战‘里看到了造炸药要有’一
硝，二璜，三木炭‘。他竟能从老墙皮上扫出来尘土，自己溶解，过滤，晒干，搞出白
花花的硝碱来，配好了后到学校用课桌的盖板挤压，发出的爆炸声不但让大家欣喜若狂
，还引来了老师让他做检查。我上次回去，大家一起回忆了他那次’爆炸‘事件，据说
他最后也没有屈服认错。所以这次艾未未出事坐了八十多天大牢，我们中学同学们估计
让他低头不容易。艾未未和中学同学联系挺多，不少同学到北京都被艾未未招待过，还
有的在他的家里住过。同学广平2006年在北京做手术，艾未未不但去看望，还要在经济
上给于帮助。那天，艾未未不知道有了什么灵感，突然对广平的手术创口有了兴趣，噼
噼啪啪地对他的伤口拍了一通照片。
艾未未现在的名气大，当然同他在国内硬朗的持不同政见者的立场有关，还有就是诗人
艾青之子的身份。但是他在中国的艺术创造力和先锋艺术地位是不容质疑的。他是1979
年轰动京城的’星星画展‘里年龄最小的一员，而且从媒体中我们了解到他还是主将之
一。他的思想意识同他很早就出国，接受了许多西方的理念有关，再加上他桀骜不训的
性格所形成的吧。
在Annie Paul的文章里，择录了科罗拉多大学Zax和Rees的一项研究结果。在他们的分
析中，用中学的状况来预测未来表现的模型中有75%的变异（variation)没有被解释。
我没有看到原文，估计他们的分析方法十有八九就是回归分析，使用一组收集好的时间
序列的数据，用中学时期的表现作为预测因素，再用一些社会经济变量加以控制和修正
，来预测这些人在未来社会上的发展情况。他们的精确程度只能达到25%。但如何定义
一个人在社会发展的情况呢？社会地位？职务？权利？金钱？名气？
可能同我们石河子的地理位置、发展历史、社会风气有关系，我们同学中经商的比例不
高，而且即便是经商的时间也不长、规模不大。大家自嘲地说，石河子的大生意人往往
是外地来的人，因为他们有经济头脑和胆略。石河子算是个文化区，但是培养出来的商
人甚少。不知道是应该为此高兴还是惋惜。
无论以后的发展状况如何，一个人在中学时就表现出来的气质、性格、待人接物的方式
等不会随时间的变迁有很大的变化。我同许多同学虽然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但同绝大多
数同学坐下5分钟后，他（她）那过去的言语表达方式，脸部表情的尺寸的掌握，能历
历在目。除了脸上留下的岁月沧桑之外，他（她）还是你三十多年前了解的那个人。如
果你同他（她）在那个生活环境中一起呆上几十年的话，你同他（她）的关系和距离可
能同中学时代差不多。不知道这些属性是否属于本性。人云：江山易移，本性难改。这
么多年了，你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烦的人还是那个讨厌样。这也证明我自己的本性也没
有改变，我有着三十多年前那个中学生一样爱憎的痕迹，只不过宽容心要大多了。
写到这里，我对根据一个人在中学的表现来预测其未来有了什么结论呢？首先肯定地说
二者有一定关系。特别是那些在体育、音乐、和艺术方面表现出才能的中学生，还有学
习成绩优异的同学们，他们基本上都能在以后的大社会中表现出他们的才能，并且从事
与他们的才能有关联的事业。另外，一个人待人处事的方式好像是在中学时就定下来了
，一辈子不会改变。但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很难以中学时的表现来确定。正如谁也没有
想到那个在夏威夷Punahou中学爱打篮球的黑人孩子奥巴马以后成了美国第一位黑人总
统一样，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那个话语不多的艾未未以后成了时代周刊评选的对世界最
有影响的一百人中之一，那个连小组长都不是的杨司成了省公安厅的厅长，那个说话都
有点腼腆的大头李万新成了我们石河子薪水最高的移动电话公司的老总。
还有呢？那个爱踢足球，学习还凑合，不会乐器，不会唱歌，最不爱写作文，以后在国
外近二十年都没有写过中文的新疆老李怎么成了北美第一家网上中文杂志‘华夏文摘’
的常客呢。哈哈。
看来，用中学的表现来预测一个人的未来太为简单了！肯定不准确。而且在中国搞这样
的预测模型，老爸的地位和官职一定要重点加权考虑进去。
□ 读者投稿 | J*********r
发帖数: 5921 | 2 比如说，我看不惯别人在餐桌上对服务生的训斥，可是另一方面，你对服务生太客气了
，服务生可能会反过来欺负你，认为你没有身份，底气不足，客气礼貌被当作了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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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感同身受，在国内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想法了，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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