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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2479 | 1 国运的盛衰，标准之一，在于人才消长，与执政者对人才的态度。譬如盛世往往不拘一
格降人才，以至人才辈出，衰世以禁锢、摧残人才为己任，以至人才匮乏；盛世正人当
轴，敦诗说礼，衰世小人窃位，揽权纳贿。我读中国近代史，对后一点感触尤深：当一
国之英才不在朝而在野，不当忠臣良将而当反对党，不思报效朝廷反去颠覆朝廷，这样
的王朝，必然走向衰亡。
清朝之亡，从人才而论，可一分为二。一即在朝与在野的人才消长。不妨对比太平天国
运动与辛亥革命。从1851年金田起义到1864年天京（南京）陷落，太平军这厢，堪称英
才的不过三五人，最具大略和组织力的南王冯云山，起义后一年便战死于全州，大业未
成身先去，所余诸人，再无帅才，只有爪牙；石达开被后世过度美化，他的诗，大多是
梁启超和高天梅代笔，其军事能力不无可议之处；洪仁び诶砟疃居谛卸戎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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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辛亥革命，局面彻底反转。清政府这厢，张之洞死，袁世凯黜，执掌朝政的摄政王
载沣和皇族内阁，论政治能力，连三流都不配。如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贪婪而庸
碌，当时朝中有人议论，认为奕劻的才具，至多只能胜任总管内务府大臣，负责打理皇
家事务。这等人当国，不消外人推翻，自己便会作死。当然皇族内阁里面，有徐世昌这
样的人才，不过一来他只是协理大臣，而且是汉人，在局中近乎点缀；二来他为人圆滑
，由其绰号“水晶狐狸”，可见一斑，这等性情，决定了他在危急存亡之秋，不会选择
担当，而以随波逐流、明哲保身为第一义。再看反对党，无论立宪派还是革命派，无不
人才济济，英雄丛生，豪杰群起，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坐镇一方，独当一面。关于双
方实力对照，可看一个故事：
1907年3月，宋教仁从日本赴东北，联络马贼，密谋反清。运作期间，听闻日本欲吞并
间岛（图们江以北，即今天吉林省延吉市一带），遂暂停起义计划，假扮日本人，化名
贞村，潜入日本浪人组织的长白山会，实地考察，收集证据，经数月努力，撰成《间岛
问题》一书，共六万余字，署名宋练。此书传入中国，被正为间岛纠纷焦头烂额的清朝
官员奉为金科玉律：“清政府与日本交涉间岛问题，非常棘手。及得此书，如获拱壁，
即以各种证据反驳日使，日政府至今尚不能决答，其书之加以可知矣。”（《中兴日报
》）据刘成禺《世载堂杂忆》，慈禧太后读罢《间岛问题》，拍案曰：“国有人才如此
，管理外务大臣不能引用，可惜可惜！”这令刘成禺想起武则天读骆宾王《代李敬业讨
武曌檄》，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叹道：“宰相之过也。人有才如此
，而使之流落不偶乎？”随后，朝廷下旨“宋练著赏给五品京堂，来京听候任用”（一
说四品京堂），不过宋教仁并未接旨。1909年9月4日，中日签订《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
》，其中承认间岛是中国领土。这是晚清外交史上罕见的胜利。
间岛主权的捍卫者，除了宋教仁，还有吴禄贞。中日交涉期间，他先后担任吉林边务帮
办、督办，奔赴于第一线，令日人感慨“中国尚有人在，如吴禄贞者，不可欺也”。他
所撰《延吉边务报告》，与《间岛问题》并称双璧。这是不是证明朝廷不缺人才呢？恰
恰相反，吴禄贞虽供职于清政府，其实是资深革命党，1900年便参加自立军起义，论革
命资格，比宋教仁还老。像他这样的卧底，尤其在新军之中，并不鲜见，我们可以提两
个响亮的名字，一是蓝天蔚，二是蔡锷。
大体而言，晚清的人才，在野者远多于在朝者；在朝的人才，则受困于病态的体制，惨
遭逆淘汰，尽成废材，他们或者被闲置（如杨度），或者被边缘（如铁良），或者被放
逐（如袁世凯），最典型的当属实力雄厚的立宪派，对于朝廷，从期望到绝望，从拥护
到反对。此消而彼长，当反对党遍布朝野，大清王朝只能黯然落幕。
清朝的灭亡，还有一条线，即满汉矛盾。由此再来对比满族与汉族人才。诚然，满族人
口远远小于汉族，势必影响人才产量，然而这里不是比数量，而是比质量，须知在中国
，治国的密钥，常常把握于雄主或重臣之手。所以我们只需观察，满族有没有一二大员
，可以掌控大局，砥柱中流。
1869年7月7日，曾国藩与幕僚赵烈文深夜长谈，把执政的满人贬损一通：同治皇帝年幼
，慈安、慈禧两位太后才地平常，恭亲王“极聪明而晃荡不能立足”，文祥“正派而规
模狭隘，亦不知求人自辅”，宝鋆不满人口，倭仁才薄识短……曾国藩是当世第一流人
物，倘以自己为标尺，自然有资格这么说。
在我看来，近世以降，满人大臣，首推文祥（文祥的最大缺陷，如翁同龢所云，“知人
之明则其所短也”，恰与曾国藩的评语呼应；他提拔的最大人才，便是荣禄），其次宝
鋆（无论人品还是见识，宝鋆都要低文祥一档）。这二人之后，唯有荣禄可称人才。话
说荣禄这个人，文韬武略都不出众，而且贪墨、奢侈，固宠保位，不思进取，对慈禧太
后更是一味迎合；他的长处在于格局，对于华夷、满汉，皆无成见，用祁景颐的话讲，
叫“颇有世界眼光”，单凭这一点，足以使其成为同时代满人之翘楚。不过置于整个中
国，与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等人对比，不免相形见绌，故而只能论定为准一流人物。
（关于荣禄，推荐一书：马忠文《荣禄与晚清政局》）
说到荣禄，不妨来谈谈何谓人才。有人会寻思：荣禄这样的大贪官，怎么能叫人才呢？
这未免过于看重清廉的价值。按高阳先生总结，康熙将地方官分为六等：“爱民、干练
、清廉、不好名为第一等；爱民、干练、清廉为第二等；爱民、干练、虽贪不苛为第三
等；清廉、才具平常为第四等；才具平常、操守不佳，但能实心办事为第五等；贪污无
能兼而有之，则为第六等。”这个标准，极具参考意义。清廉在其中，仅排第三位。与
荣禄同时，有一位满族官员叫刚毅，他是著名的廉吏，然而保守、狭隘，极度排外。庚
子事变，恰因他迷信并鼓吹义和团的神通，可谓罪魁祸首。相反，荣禄早早洞穿了义和
团的底细，一直主张剿灭，可惜隐忍太过，出手太晚，“奏请七次未允”；此后与列强
开战，因其具备世界眼光，“知各友邦之不易与，不愿盲从”，而始终留有余地和后手
。由此一节，可知人才的取舍，终究要看大节和大局。
荣禄死后，满人再无统领大局的人物，升允、铁良、良弼等只是方面之才。我们可从良
弼的命运，观测清朝的国运。良弼曾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结识吴禄贞、张绍曾等人
，回国之后，为了对抗袁世凯，竟不惜援引怀有革命思想的吴禄贞，付与军权，此举可
谓以毒攻毒，非狠人而不能为。武昌起义爆发，他欲率禁卫军赴前线平乱，朝廷不允，
委派徒有虚名的荫昌领军，结果根本指挥不了北洋军。此后袁世凯挟议和而逼宫，他与
铁良等人组织宗社党，垂死一搏，终而死于彭家珍的炸弹。此人的确是人杰，临终之际
，对刺客并无怨恨，反而惺惺相惜：“杀我者，好英雄也，真知我也！”“我死不足惜
，惟清廷宗社从此灭亡为可恸耳……我死，清廷亦随之亡也。”
良弼一死，满人丧胆，朝廷再无人才可用，不亡何待。
2017年1月4日 | l********e
发帖数: 3986 | 2 荣禄是人物，但不是人才。慈禧是人才，放到现在，女克给他提鞋都不配。但前清气数
尽了，谁上都没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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