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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1 | 1 “像船没有锚,漂来漂去
自以为属于此,不属于彼。”
傅雷和傅敏在上海寓所合影。
1966:三个被傅雷之死改变命运的人
文/叶永烈
本文首发于总第862期《中国新闻周刊》
傅雷原名傅怒安,取意为“文王一怒而安天下”。因大发雷霆之谓怒,改名为“雷”,
以“怒安”为字。他自印的稿纸上,署的是“疾风迅雨楼”。
1966年9月3日,傅雷与夫人朱梅馥双双上吊于家中。在其身后,更大的疾风迅雨才刚刚
开始。
三次自杀未遂的傅敏
1966年9月3日晚8点,傅敏突然接到舅舅朱人秀从上海发来的电报。电文总共6个字:父
母亡故速归。
傅敏如痴如呆,久久地木立着,仿佛成了一尊塑像。鲁迅说:“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
定之后的。”陷于极度悲痛之中的他,全身的神经都仿佛麻木了。
傅敏比傅聪小3岁。小时候,他主动要求学琴,要求上音乐学院附中,万万没有料到,
却被父亲拒绝了。傅雷一旦打定了主意,用十头牛来拉,他也不会回头。
傅雷对满脸泪水的傅敏,作了如下说明:第一,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学音乐,你也要学
音乐,我没有这能力;第二,你不是搞音乐的料子;第三,学音乐要从小开始,你上初
中才学琴太晚了,学个“半吊子”,何必呢?
最后,傅雷补充了一句:“你呀,是块教书的料!”
没想到,竟给父亲在10年前言中,大学毕业后,傅敏成了北京第一女中一名英语老师。
1966年,他在英语教学界已经小有名气,并且爱上了老师这个职业。由于校长杨滨的保
护,学生和一般教师都不知道他是傅雷之子、傅聪之弟,只知道他是北京外国语学院毕
业的高才生。
1966年6月1日,臭名昭著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在报上抛出来了。“十年浩劫”的信
号弹上天了。
傅敏一看就闻出了其中浓烈的火药味。他明白,他的父亲首当其冲。他马上想到父亲写
给他的许多长信。
傅敏向来视家书为珍宝,一封封一件件整整齐齐地编号保存着。然而眼下,偌大的北京
,他竟找不到一个妥善、安全的地方保存这一批信件。万不得已,他想到了烧。与其被
“横扫”出来作为父亲的“反动罪证”,不如付之一炬!
他知道父亲的老友马思聪家有一个炉子,便揣着那些精心保存的家书,去到那里,用颤
抖的手点着了火。从此,《傅雷家书》只剩下一半——傅雷写给长子傅聪和长媳弥拉的
信件,因在海外才得以幸存。
烧毁家书之后,傅敏天天过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的日子,往往一夜数惊。
惊心动魄的消息,不时从上海传来。一向书信频繁的傅雷,久不写信,由夫人代笔。
8月26日,北京开始大抄家。傅敏坐立不安,如惊弓之鸟。他来到北京长途电话局,打
电话给家里。电话打通了,他的耳际响起母亲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阿敏啊?你怎么
样?”
他还没有发问,母亲倒先问起来了。关于家里的情况,母亲轻松地说:“都好,都好,
你放心!”
这是傅敏最后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
仅仅过了一个星期,他便收到了“父母亡故”的电报。他一看电报,就百分之百地断定
:死于非命!他恨不得插翅飞回上海,但他出校入校都要向“红卫兵”请示,哪有行动
自由?
无可奈何,他只得打消了回沪的念头,复电舅舅:父母后事请舅代理。
本来,由于校长杨滨的多方保护,傅敏的“身份”没有暴露。然而,杨滨被作为“走资
派”揪了出来,有人抛出了傅敏的档案。哦,原来女一中“藏龙卧虎”,还隐藏着这么
个“阶级敌人”:“大右派”傅雷之子,“叛国投敌分子”傅聪之弟!大字报铺天盖地
而来。
一个学生因为说了句“毛泽东思想也是一分为二的”,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傅敏同
情她,说“毛泽东思想当然可以一分为二”。他还在写给一个学生的信中谈到了对“文
革”的种种不满,信落到了红卫兵手中,便成了他的“三反罪证”。于是,一顶“现行
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飞到了他头上,他被关押在学校的“土班房”里。
1968年8月,傅敏已经被关押了好几个星期。每天连冷馒头都吃不饱,饿得眼冒金星,
全身浮肿,脸都走样了。他忍无可忍,终于走上绝路,决心跳河自尽。
他跳了下去,谁知水浅,没有淹死。他被发现了,拼命往墙上撞,头上撞了个大窟窿,
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他被人救起,急送北大医院。
治好后,他被拖回学校。“妄图以自杀对抗运动”,又是一场接一场的批斗。
傅敏痛不欲生,趁上厕所的时候,用手摸电门,再度自杀。可是,他穿的是胶鞋,触电
未死。
严冬,他躺在水泥地铺上睡觉,“牢房”里没有一丝暖意。早上醒来,连脸盆里的水,
都整个冻住了。
但他终于迎来了解冻之时。
1979年4月26日上午,上海市文联和中国作协上海分会为傅雷和夫人朱梅馥隆重举行了
追悼会,并为傅雷平反。
傅聪从英国赶来,出席了追悼会。阔别21载,他终于回到祖国怀抱,回到故乡上海。他
感慨:这次回来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追悼会结束之后,傅敏途经香港飞往英国,来到傅聪身边,自费在英国求学一年。后回
国,继续教师生涯。
在英国期间,傅敏仔细阅读了傅聪保存的近200封信件,全部复印,着手编选《傅雷家
书》。该书1981年出版。
冒险领取骨灰的陌生人
1979年举行追悼会前,上海方面急于寻找傅雷夫妇的骨灰盒,几经周折才找到。一位陌
生的“高姑娘”,就此浮出水面。
高姑娘真名叫江小燕。
1966年9月初,在钢琴老师家中,27岁的江小燕从钢琴老师的女儿那听到一个令人震惊
的消息:“傅聪的父母——傅雷夫妇——双双自杀了!”
钢琴老师是傅聪的同学,女儿是上海音乐学院学生,所以她们关注来自傅聪家的消息是
理所当然的。
“什么?”江小燕睁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小燕其实并不认识傅雷,只是读过他所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贝多芬传》等著
作,敬佩他流畅而老辣的译文和深厚的文学根底。
“听说,傅雷留下遗书,说自己是爱国的。”钢琴老师的女儿继续说道。
江小燕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想给周恩来总理写信,反映傅雷夫妇含冤离世,尤其是,临
死还说自己是爱国的。
她拿起笔来,又有点觉得不踏实,因为她听到的毕竟只是传闻。给周总理写信是一件不
得马虎的事,于是,她想去傅雷家看看,仔细了解一下傅雷夫妇自杀的真实情况。
她的钢琴老师告诉她,傅雷家在上海愚园路女钢琴家顾圣婴所住的宏业花园后面。到了
那里,她凭借墙上“打倒老右派傅雷!”的大字标语,很容易就找到了傅雷位于江苏路
的家。不过,傅雷家已经被查封,无法进去。她向邻居打听,得知傅雷保姆周菊娣就在
附近一家帮佣,于是找到了周菊娣。
她从周菊娣嘴里得知,傅雷夫妇死后,在西宝兴路火葬场火化。周菊娣说:“傅家属于
黑五类,又是自杀的,死了不准留骨灰。”她询问傅雷亲属,周菊娣告诉她,傅雷的姑
母傅仪就住在不远的武定路。
她来到傅雷姑母家中,傅雷姑母告诉她,傅聪远在英国,傅敏在北京跟“牛鬼蛇神”一
起劳动,除此之外,傅雷没有别的子女在上海。
这些话使她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同情又愤怒的情绪。
她的父亲抗战时曾参加国民党军队,被作为有历史问题的人对待。她自己高中时因在“
反右补课”中不肯揭发俄语老师柴慧敏,中学毕业鉴定书上得到了8字考语“立场不稳
,思想右倾”,加上一个“政治品德鉴定等级:差等”,从此与考大学和进单位无缘。
对傅家厄运的不平之情,驱使这个弱女子挺身而出。江小燕戴上了大口罩,只露出一双
眼睛,开始秘密行动。
她出现在上海西宝兴路火葬场(原万国殡仪馆),自称是傅雷的“寄女”(“干女儿”
),无论如何要求保存傅雷夫妇的骨灰。她说得那么恳切,终于打动了工作人员的心。
要留骨灰,就得买骨灰盒。她没有工作,只是在家跟父亲学画、做父亲的助手而已,哪
有多余的钱?
她从殡仪馆登记本上查到傅聪舅舅朱人秀的名字以及地址,给朱人秀去了一封信,说明
了情况,与他约定见面时间。信末,只留一个“高”字。其实,她并不姓高,只是她的
姓在上海话中与“高”相近。
她戴着大口罩,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朱人秀家中。
后来,朱人秀对笔者回忆,问她住哪里,她不肯说。朱人秀见她连地址都不肯说,而且
又从未谋面,与傅家非亲非戚,有点不放心,于是把钱交给外甥张廷骝,让他陪着“高
姑娘”前往上海西宝兴路火葬场。
买好骨灰盒、领取傅雷夫妇的骨灰之后,“高姑娘”把傅雷夫妇的骨灰盒放进一个事先
准备好的大塑料口袋,带回自己家中暂存。
过了几天,她和张廷骝约好,一起把傅雷夫妇骨灰盒送往上海永安公墓,办理存放手续
。考虑到傅雷的名字太醒目,“高姑娘”从朱人秀那里得知傅雷原名,就在骨灰盒上署
名傅怒安。
江小燕告诉笔者,她和父亲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曾有四个邻居死后无钱买棺木,她的父
亲在教会的帮助下,解囊相助,使死者安然“托体同山阿”。她觉得,自己如同父亲一
样,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在她看来,保存骨灰是一件“次要的事”,最重要的事,是向中共中央反映傅雷夫妇蒙
冤之事。苦苦思索多日后,她给周恩来总理写了一封信,反映了傅雷受迫害的情况。信
没有署名。
这封信没有寄出上海,落入了上海市公安局的造反派手中,被当成一桩“大案”追查。
最终,查到了她。
一天,她踏进家门,看到屋里坐着三个陌生的男人,用异样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一
下子便意识到:出事了。
她被当做“现行反革命”嫌疑犯,押到上海正泰橡胶厂(当时朱人秀在那里工作,也遭
审查)。
“你为什么替右派分子傅雷鸣冤叫屈?”审讯者问道。
“前几年,《解放日报》不是登过给傅雷摘帽的消息吗?他已经不是‘右派分子’了!
”她答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想等傅聪回来拜谢吗?”那人又问。
“照你看,现在这种样子,傅聪有可能回来吗?敢回来吗?”她反问道。
问了一阵子,抓不到什么把柄,审讯不了了之,不得不把她放了。
回到家里,父母问她怎么会成为“现行反革命”。她如实说了一切,父亲听罢,没有半
句责难,反而说她做得对。
1972年,父亲病故,她走出家庭,只能在里弄生产组工作。直到1979年傅雷平反,她多
年的精神包袱才彻底抛掉。
追悼会后,傅雷的骨灰盒被郑重其事移入上海革命烈士公墓。傅聪和傅敏都对她表示感
谢,她给傅敏回信,请对方不要在精神上感到对她有什么责任。“虽然从表面上看,事
情与你们有关联,但在当时,完全是我个人的动机、想法。”
1985年春,她给我来信,报告好消息:她以优异成绩从上海静安区业余大学毕业,终于
拿到红色金字的大专毕业证书,调入上海电视大学编报,当编辑。
1989年,应我之约,她写了一份自述,供我写作参考之用。她写道,虽然为持正道而受
困多年,“然余深心宁然,净然,此万金所难得,则何悔之有?君不闻:‘朝闻道,夕
死可矣!’”
女钢琴家之死
傅雷夫妇自杀六天之后,1966年9月9日,一位女钢琴家也追随而去。
她的名字叫李翠贞,原是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上海音乐学院的红卫兵们之所以会
闯进傅宅抄家(傅雷并不在上海音乐学院工作,傅聪也从未在这里读过书),正是因为
她。
李翠贞的父亲李复生曾留学美国,后成为上海名医。母亲张婉珍毕业于上海中西女塾,
颇有文化素养。李家住在上海四川北路一幢宽敞的花园洋房里,祖代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翠贞在李家四姐妹中排行第三,人称“三小姐”。1934 年,她留学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1942年,她来到大后方重庆,担任国立音乐学院键盘教授,从此把毕生精力献给了中
国的音乐教育事业。
1951年秋,丈夫要去香港定居。她爱自己的家庭,如她所言,“把生命寄托在我的小家
庭”,但她离不开自己的音乐事业。她送走了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仍留在上海。
1953年,丈夫自香港回到上海探亲,要把两个孩子带往香港,希望李翠贞同去香港定居。
两个孩子是李翠贞的掌上珠、心头肉。她曾这样写道:我要他们穿得好,食得好。要他
们若干岁就应该长多高,应该多少磅重,暑天该食什么,冬天应该加什么补药,每年应
该检查两次牙齿,两次身体。然而,为了孩子有更好的成长条件,她忍痛让丈夫带走了
孩子,自己依然站在上海音乐学院的讲坛上。
1959年,李翠贞前往香港探亲。她反复考虑去留问题,并去函征求傅雷意见。
李翠贞与傅雷均为上海南汇县人,有着同乡之谊,她与傅雷夫人朱梅馥还是上海晏摩氏
女子中学的同学,两家遂结为挚友。
傅雷当即复函,劝她回到上海。傅雷的信,坚定了她的选择。
我在李翠贞的档案中,看到“文化大革命”前上海音乐学院的《对李翠贞的评价》一文
,虽然明显带有时代的局限,但还是充分肯定了她的学术造诣、工作态度和爱国热忱:
在音乐界有较高的威望,从1942年起担任音乐院校的钢琴教授工作。解放后在教学工作
上认真负责,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教学质量好,但纯技术观点较严重……不愿意参加社
会活动,加上身体不好,常常有许多会议不参加。原担任系主任工作,再三要求辞职。
但她热爱钢琴事业,因此当她爱人和孩子去香港后,她一人仍继续留沪任教。1956年、
1959年曾去香港探亲,爱人不让她返校,要她留港,她虽曾有动摇,但后来还是坚持返
校。返校后工作、教学仍较认真负责。近年来在党的教育下,稍有变化,参加会议和政
治活动比以前积极,迟到、早退的现象少了,讨论问题也能争取发言:有时还看毛主席
著作,看来比以前有所进步。
1966年7月3日,上海音乐学院的校园里贴出了批判李翠贞的大字报。“资产阶级生活方
式”只是其中的一条“罪状”,像她这样只知终日闭户弹琴的人,居然也被“揭”出许
许多多“反动言行”。诸如:
“肖邦的作品没有一句废话,只只音符都少不了,是任何人超不过的。”
“学得少,对学生是一种损失。”
“我们的国家太闭塞。”
“傅雷只不过讲错了几句话,就被扣上‘右派’帽子。”
她听不惯当时那种“革命歌曲”,说是“锵锵哐哐敲一遍,咣咣咣咣,敲得头脑胀死了
,耳朵也炸聋了”。
8月30日,红卫兵冲进她的家,名为“扫四旧”,实则大抄家。
她的旗袍、高跟鞋被拿到学校里“展览”。在上海音乐学院北大楼的工会俱乐部里,她
被群众点名揪出示众。围观者越来越多,挤不下,就把她揪到图书馆门口空地上斗,叫
她“老妖精”,并令她在自己的姓名上打叉。
抄家中,搜出了傅雷致李翠贞的信件。当天夜里11点多,上海音乐学院红卫兵蜂拥而入
傅雷家,进行大抄家。本来是要抄出李翠贞写给傅雷的信,后来却转为查抄傅聪的“叛
国罪证”,转为查抄傅雷的“反党罪证”。
直到9月2日上午10点,大抄家才算结束。傅雷夫妇被拖到家门口,站在板凳上,戴着高
帽子,接受批斗。9 月3 日凌晨,傅雷夫妇双双吊死于寓所钢窗两侧。
当时上海音乐学院造反派的一份报告说:“估计傅在死前已将情况告李。”
9月8日,李翠贞打发保姆回去,说道:“你不必再来了!”下午,她说自己牙痛,要求
第二天上午去看病,向小组长请假半天。
下班回家,她给妹妹李孝贞、好友郭美息分别写了诀别信,连夜把信投进邮筒。给妹妹
的信写道:“亲爱的孝贞妹:一切的一切,请你原谅。”
她把自己的衣物一一包好,分别写明是送给谁作纪念。
她还留下几张字条。一张字条写着:煤气、电灯账单已付。房租、牛奶、电话,未付。
报未付。另一张字条上,写了她的好友郭美息和她的妹妹李孝贞的电话号码、地址,还
写了上海音乐学院电话号码以及该校党委夜班值班电话号码。显然,她要求人们把她的
死讯通知亲友及单位。
她穿上淡紫色的确良短袖衬衫、黑色瘦裤管绸裤,脚穿肉色玻璃丝袜和一双擦得锃亮的
黑色尖头高跟皮鞋,搽了粉,画了眉,涂了胭脂,抹了口红。大波浪形头发,一丝不乱。
费了好大的劲,她把沙发搬进走廊尽头的厨房,把厨房的门缝、窗缝一一用纸塞紧,写
下临终遗言:“我累得很,让我好好睡吧!”
她服下安眠药,打开煤气开关,坐到沙发上,把脚搁在一张小板凳上。
9月10日,没有举行任何追悼仪式,她的遗体被火化。身边唯一的亲属,就是妹妹李孝
贞。
她的死被定性为“畏罪自杀,抗拒文化大革命”。1972年,改为“因对运动不理解自杀
死亡”。1982年,上海音乐学院为她平反昭雪,并召开了追悼会。
死前一个多月,李翠贞在一份“交代”中写道:“我认为自己留下来,是爱国的。我甘
愿跛了脚,跟在同志们后面。”她还说自己,“像船没有锚,漂来漂去,自以为属于此
,不属于彼。”
最终,她实践了自己在解放初期人生面临何去何从时立下的誓言:
生于斯,作于斯,死于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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