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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紐約移民美甲師:指尖上的淚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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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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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靜(左)在為表姐孫雪塗指甲,她們曾與其他人合租這間位於皇后區法拉盛的公寓。

早上快到8點時,這些女性開始陸續抵達皇后區法拉盛的主要道路上,直到沿途每一個
街角都有一群群亞裔和西語裔的年輕女性。每天如此,風雨無阻。
彷彿是安排好的一樣,一輛輛福特伊克萊(Ford Econoline)箱式貨車紛紛停到路邊,讓
女子們跳上車。就這樣,紐約市的美甲師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她們要前往三個州的
美甲沙龍,直到深夜才會回來。每個班次長達10到12小時,她們要弓着腰,在客人的手
指和腳趾上工作。
去年5月的一天早晨,一位名叫任靜(音)的20歲女孩站在她們中間,第一次前往長島
某沿街商業區的一個沙龍里工作。任靜剛從中國抵達這裡不久,她頭髮整齊,眼鏡總是
有點歪歪斜斜,她帶着午餐和一包美甲工具。在為一個又一個客人服務時,美甲師必須
自帶工具。
她的口袋裡,揣着小心疊起來的100美元(約合620元人民幣),這是她需要支付的另一
筆錢:沙龍老闆向每個新員工收取的費用。在紐約地區,幾乎所有的美容沙龍對新手美
甲師都是這樣。任靜的工作沒有薪水,只能靠微薄的小費維生,直到老闆覺得她的技術
足夠純熟,值得付薪水為止。
大約要經過三個月的時間,老闆才會開始發薪水——每天30美元。
美甲曾經是種奢侈享受,人們只有在為特殊場合做準備時才會去做美甲。但如今,對經
濟水平各異的女性來說,這都已經成為了一種日常美容項目。普查數據顯示,現在美國
分佈着超過1.7萬家美甲沙龍。僅僅在紐約市,美甲沙龍在過去15年的時間裡,就增加
了兩倍以上,在2012年達到近2000家。
但是,在美甲行業中摸爬滾打的人遭到了嚴重的盤剝,這在很大程度上被人們所忽視。
時報採訪了說四種語言的150多名美甲沙龍工人和老闆,發現絕大多數工人的工資低於
最低工資標準;有時候甚至沒有工資。工人忍受着各種屈辱,比如她們如果有輕微的違
規行為,就會導致小費被剋扣,老闆會一直對她們進行視頻監控,甚至還會進行體罰。
違反勞動法規和其他法規的僱主極少被懲罰。
亞洲語言的報紙上充斥着招聘美甲師的廣告,薪水如此之低,乍一看還以為是打印出了
錯。「紐約指甲養護館」(NYC Nail Spa)是曼哈頓上西城一家位於二樓的美甲沙龍,在
《星島日報》和《世界日報》上都做了的中文廣告中,它的美甲師起薪是每天10美元。
這個數字得到了幾名工人的證實。
在提交紐約法院的一些訴狀中,檢方指控了一長串虐待行為:紐約東北港美容沙龍的工
人說,他們一周工作66小時,時薪僅為1.5美元;哈林區一家沙龍的美甲師說,她們就
連喝水都要被扣錢,如果生意不好,甚至會完全沒有收入;長島的小型連鎖美甲沙龍的
工人表示,她們不僅工資過低,而且如果坐在了客人的修腳凳上,她們就會挨踢,還會
遭到辱罵。
去年,紐約州勞工局(New York State Labor Department)與其他幾家機構合作,開展
了對美甲沙龍的首次大清查——調查人員檢查了29個沙龍,發現了116起工資違法行為
。行動開始之前一個月,時報曾向官員們詢問了他們對該行業的執法記錄。
在時報採訪過的100多名工人中,只有約四分之一的人透露,她們的報酬達到了紐約州
最低時薪標準。但除了三人之外,其他人的薪水都被以不合法的方式剋扣了,比如從來
沒有收到過加班費。
美甲沙龍工人的生活中有着極大的落差。在麥迪遜大道或者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的沙龍
里,很多工人終日握着富有女人的手。而遠離美甲桌的時候,她們要住在擺滿了雙層床
的廉價住所里,或者和多達十幾個陌生人一起群居在氣味難聞的公寓里。
任靜在紐約希克斯維爾的蜜蜂美甲沙龍(Bee Nails)打工,那裡有璀璨的吊燈,真皮修
腳椅都配備了一條伸縮臂,上面安裝着iPad,顧客可以滾動屏幕而不必弄污美甲。她們
對任靜只有寥寥數語,而像大多數美甲師一樣,任靜胸前的標牌上也是主管選的一個假
名,她的叫「謝麗」(Sherry)。任靜在沉默中工作,削去客戶的腳上的老繭,或修去指
甲邊的死皮。
晚上,她回到法拉盛的一居室公寓里睡覺。她和表姐,表姐的父親,以及三個陌生人共
同居住在這裡。客廳里也擺滿了床,由掛在天花板上浴簾分隔開。廚房裡的燈打開時,
整個檯面上都是飛跑的蟑螂。
美甲師孫雪給自己起了個英文名「米歇爾」,她與表妹任靜以及另外四個人合租住在皇
后區法拉盛;床與床之間用窗帘隔開。
美甲師孫雪給自己起了個英文名「米歇爾」,她與表妹任靜以及另外四個人合租住在皇
后區法拉盛;床與床之間用窗帘隔開。
時報採訪的幾乎所有美甲工人都像任靜一樣,英語水平很有限;很多都是在美國非法居
留的。這都讓她們很容易受到威脅。
有些工人的遭遇更加凄慘。在美甲沙龍的玻璃外牆和可愛的街角小店背後,隱藏着另一
個世界,它有自己的習俗和道德觀。就在紐約市,森嚴的族群等級體系統治着這個小世
界,它也決定了薪水以及工人的處境。
韓裔工人的薪水常常是其他工人的兩倍,因為她們受到了老闆的器重。韓裔老闆主導着
美甲產業,而且老闆們會對其他背景的工人極其露骨地表達蔑視。華裔工人在等級結構
中佔據了下一個梯級,西語裔和其他非亞裔工人則位於最底層。
紐約做美甲的通常收費,有助於解釋工人的工資為什麼這麼低。時報對105家曼哈頓沙
龍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美甲的平均收費約為10.50美元。而行業刊物《美甲雜誌》(
Nails Magazine)2014年開展的一項調查顯示,全美國的平均收費幾乎比這高出一倍。
收費這麼低,必然有一些人為此遭受損失。
「我敢向你保證,如果一個地方價格低到不能再低,那裡工人的工資很可能是被偷走了
,」耶魯大學法學院(Yale Law School)講師妮可·哈利特(Nicole Hallett)說。她曾
接觸過一些美甲沙龍剋扣工資的案件。「成本是那些為你做美甲的低薪工人在承擔。」
在採訪中,一些老闆直言不諱地承認,他們給工人的薪水非常之少。任靜的老闆孫連勝
(音)又名霍華德(Howard),起初他表示自己沒有任何過失,但後來他說,這一行就是
這樣做的。「美甲沙龍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樣,」他說。「我們要按自己的方式做生意,
才能讓小生意維持下去。」
不少老闆表示,他們給新移民提供工作機會是在幫她們。
「我想改變第一代移民來到這裡受到貶低、受到羞辱的局面,」28歲的羅傑·劉(Roger
Liu)去年夏天說。他是來自中國的移民,有一家位於亨廷頓站的美甲沙龍,名為「愜
意美甲養護館」(Relaxing Town Nails and Spa)。當時有個員工,一名50多歲的女人
,在沙龍里走來走去,學習幾張紙上寫着的修腳步驟,用中文反覆低聲念誦。
這是她在沙龍工作的第一周,她說。劉先生沒有付她薪水。
紐約亨廷頓站愜意美甲養護館的一名工作人員為客人提供足部護理服務。
紐約亨廷頓站愜意美甲養護館的一名工作人員為客人提供足部護理服務。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為了過日子,這些美甲師不得不一小時接一小時地工作,她們的生活幾乎完全被局限在
沙龍的四壁之內。在法拉盛等沙龍工人居住的街區,幫助她們應付生活的地下經濟也興
旺地發展起來。工作日里,一些女人會挨家挨戶地上門,帶美甲師的孩子去上學,並收
取一點費用。很多美甲師要花一半的工資,讓保育人員每周六天,每天24小時帶孩子,
因為她們無法晚上照顧孩子,早上又要起來去美甲店工作。
任靜平日里就是在自己狹窄的床上睡覺,她24歲的表姐也是一個美甲師,名叫孫雪(音
)。兩人的床只相隔幾英尺。任靜沒有時間交其他的朋友。
她終於開始上英語課了,希望能由此開始新生活,但她擔心現在的生活是一個沉重的拖
累。
「想到這輩子就要干這個,我就嚇壞了,」她說。
低價格,低工資
如果是做小生意,開一家美甲沙龍相對是比較容易的。
購買帶足浴盆的修腳椅只需要幾千美元。不需要懂多少英語,辦理許可證的步驟很容易
,很多人乾脆不申請許可證。經營開銷很小:房租,每月採購一些瓶裝的指甲油——還
有就是極低的工人工資支出了。
除了進入門檻低之外,美甲師、老闆和密切關注美甲行業的其他人,也都說不清楚為什
麼美甲店會激增。
據《美甲雜誌》介紹,上世紀90年代,指甲油品牌開始更直接地面向消費者推銷,幫助
刺激了需求。指甲油也變得更複雜,存留時間更長,更容易去除。
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00年代紐約的美甲沙龍激增,速度遠超全國其他地方。經濟衰退
期間,增速只是稍有下降,後來又再次攀升,因為對很多人來說,塗個指甲款待自己一
下,還是負擔得起的。
但一些老闆稱,隨着美甲沙龍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贏利難度加大。據資深工作人員
介紹,和上世紀90年代的水平相比,美甲價格並未變化太多。工資也一樣。
美甲沙龍都裝着閃閃發光的落地玻璃前臉,似乎像百貨商店的節日展示櫥窗那樣,清晰
地展示了裡面的情況。但對外部世界而言,有關美甲沙龍的咦鞣绞揭约皢T工待遇的很
多東西,都被故意遮蓋起來了。
被隱藏起來的慣例包括新入行的美甲師是如何起步的。大部分人都必須交納現金作為培
訓費,通常是100到200美元,但有時也會非常高昂。接下來,他們會以一種學徒的身份
,無償工作數周或數月。
在近三個月的時間裡,任靜都在給顧客塗腳趾甲和上腳蠟。直到夏末的一個下午,老闆
將她拉進一間除毛間里,對她說要給她開工資了。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任靜說。「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工作卻一分錢都沒賺
到;現在我的努力工作終於有了回報。」
當晚,她的同輩親戚為她舉行了聚會。此後的那個發薪日,她得知自己每天的工資相當
於一小時不到3美元。
走進幾乎任何一家沙龍的整潔隔間里,很容易就能找到工資低得驚人的員工。在曼哈頓
西村14街的小梅美甲店(May's Nails Salon),可以看到牆上掛着歌手格溫·瑞妮·史
蒂芬妮和一位美甲師的合影。這裡的一個員工說,新員工要先交100美元,接下來的幾
周還沒有工錢。一個自稱老闆的男人說,他們不要求員工交錢,但拒絕透露員工工資。
這個人只說自己名叫格雷格(Greg)。
而在斯圖文森鎮附近的第一大道上的索娜美甲店(Sona Nails),一名員工說她一天的工
資是35美元。索娜美甲店的老闆索娜·格龍(Sona Grung)否認開的工資低於最低工資,
但卻為這種做法,尤其是給新人較低的報酬進行了辯護。「新手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
道,他們給了你工作,」她說。「如果你在美甲沙龍的工資是35美元,就非常好了。」
按照州和聯邦勞動法,美甲沙龍的員工普遍被當做「拿小費員工」。根據對員工小費收
入的複雜計算,紐約的僱主開給這類員工的工資,可以略少於該州8.75美元的時薪。但
對數十名員工進行的採訪顯示,單位時間的工資如此之低,以至於所謂的小費計算幾乎
毫無意義。沒有一個人反映在一天的小費收入低於最低工資時,像法律要求的那樣得到
過老闆提供的補充收入。在這一行,加班費更是幾乎聞所未聞,即使這些工人們通常每
天工作多達12個小時,一周工作六天甚至七天。
在忙碌的沙龍內部,員工通常被分成三個等級。「大工」是老手,是能用丙烯酸顏料雕
刻出假指甲的專家。這是沙龍里最賺錢的工作,但很多更年輕的美甲師會避免這種工作
,因為吸入有害氣體和塑料顆粒組成的塵霧會導致包括流產和癌症在內的嚴重的健康問
題。「中工」的工作是常規的指甲護理,而「小工」就是初學者。他們的工作是清洗熱
手巾和清理剪下的腳趾甲。他們還要干其他人不願乾的活,比如修腳。
在紐約亨廷頓站的愜意美甲養護館,一名顧客在做亞克力甲片。為了防護每天都會接觸
的細顆粒物,美甲師們戴着口罩。一名美甲師站在旁邊觀察經驗豐富的美甲師做指甲。
在紐約亨廷頓站的愜意美甲養護館,一名顧客在做亞克力甲片。為了防護每天都會接觸
的細顆粒物,美甲師們戴着口罩。一名美甲師站在旁邊觀察經驗豐富的美甲師做指甲。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經驗更豐富的員工一天的收入通常是50到70美元,有時候甚至會達到80美元。然而,考
慮到工作時間很長,他們的工資算下來往往依然明顯低於最低工資。
在紐約更貧困的地區,如布朗克斯和皇后區那些人流量較低的沙龍里,很多員工根本沒
有基本工資,只有傭金。
在哈萊姆區的一家艷羨美甲(Envy Nails)連鎖店裡,諾拉·卡喬(Nora Cacho)的工資是
她每做一次美甲或唇部除毛服務價格的一半。她一周工作66小時,收入通常約為200美
元,大致相當於每小時3美元。她說,在穿涼鞋的季節,如果走叩脑挘恐軓拿兰椎
昴玫降墓べY會略微超過300美元。而在下雪天,卡喬回家時可能會身無分文。眼下,卡
喬參加了針對該連鎖提起的集體訴訟。艷羨美甲連鎖店的律師沒有回復置評請求。
和其他很多移民一樣,來自厄瓜多爾的卡喬最初以為這個行業能讓她脫貧致富。但看似
光明的前景,通常會讓位給勉強度日。
沙龍工作人員描述了一種順從文化,這種順從遠不止對顧客的奉迎。小費或工資常被侵
佔或從不發放,又或者被剋扣,以作為對打翻了指甲油瓶這種事情的懲罰。卡喬說,在
哈萊姆那家沙龍,她和同事必須買新衣服,顏色則是經理所斷定的一周的流行色。沙龍
里經常藏着攝像頭,將現場拍攝到的內容直接傳到老闆的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上。
過去10年里,47歲的美甲師林青(音)一直在上東街上班。說到一點洗甲水弄壞了一位
顧客的高檔普拉達(Prada)涼鞋那次,她依然情緒激動。當那名女子要求賠償時,她的
老闆給那人手裡塞了270美元,那筆錢是從她工資里扣的。老闆讓她不要回去上班了。
「我連一隻鞋都不如,」她說。
按種族劃分三六九等
每天早上,當大批美甲工聚集在皇后區的法拉盛時,「早上好」的問候幾乎都是用漢語
和西班牙語發出的,偶爾會有藏語或尼泊爾語。這些美甲工要前往紐約城外的沙龍,許
多人在路上要花上幾個小時。在他們中間幾乎聽不到有人講韓語。
不過,對於舒服地坐在曼哈頓的美甲椅上的客人來說,似乎所有的美甲師都是韓裔。
這種反差來自於美甲沙龍老闆一手施加的赤裸裸的種族等級制度。據韓裔美國人美甲沙
龍協會(Korean American Nail Salon Association)稱,70%到80%的沙龍老闆是韓裔。
皇后區法拉盛早上常見的場景:麵包車接美甲店員工上班。曼哈頓區的美甲師主要是韓
裔,而其他族裔的美甲師通常會被送到生意不那麼紅火的其他區或城外。
皇后區法拉盛早上常見的場景:麵包車接美甲店員工上班。曼哈頓區的美甲師主要是韓
裔,而其他族裔的美甲師通常會被送到生意不那麼紅火的其他區或城外。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韓裔美甲師,尤其是年輕漂亮的美甲師,一般可以挑選行業里那些最讓人羨慕的工作機
會——在麥迪遜大道和城市其他富裕地區的閃亮店面里工作。非韓裔美甲工則通常被迫
接受那些不好的工作地點,在曼哈頓以外的區,甚至是那些距離市區更遠的地方,那裡
顧客往往較少,小費也很少的可憐。
總體而言,韓裔美甲工的工資至少比其他同行高出15%到25%,但美甲師、美容學校教師
和所有者說,這種差距有時可能會更大。
一些老闆故意利用西語裔美甲師的窘困處境來壓榨他們。美甲工和律師們說,西語裔美
甲師通常背負着偷渡過境的巨額債務,需要向「蛇頭」支付。
許多韓裔老闆並不掩飾自己的一些偏見。68歲的盧莫松(Mal Sung Noh,音譯)在自己
經營的玫瑰美甲(Rose Nails)的前台說,「西語裔員工」沒有韓國員工聰明,也沒那麼
講衛生。
盧女士的沙龍位於第二大道地鐵線的施工路障後面。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僅僱傭
了幾名西語裔女工。(偏僻馬路上生意較差的美甲店或者位於建築二層的美甲店的員工
往往多樣化一些。)盧女士說,她安排西語裔美甲工做最低級的工作。「他們不願意學
習新東西,」她說。
種族歧視還會滲透到美甲沙龍生活的其他方面。許多美甲工不願接待男性足療顧客,因
為他們指甲較厚,指頭上還都是汗毛。沙龍里的美甲工說,當有男子進店時,幾乎無一
例外是非韓裔技師去為他洗腳。
現年32歲的安娜·路易莎·卡馬斯(Ana Luisa Camas)是一名厄瓜多爾移民。她說,在
她工作的位於康涅狄格州的美甲沙龍,老闆是韓裔,她和西語裔同事被要求在長達12小
時的工作時間裡安靜地坐着,而韓裔同事卻可以自由聊天。「兩年里,我常常會頭痛,
」她說。「那種壓力幾乎要把我折磨死了。」
現年39歲的拉姆卓瑪(Lhamo Dolma)是一名來自西藏的美甲師,英文名叫傑基(Jackey)
。她回憶說,在之前工作過的一家布魯克林的美甲沙龍,她和店裡的其他非韓裔員工每
天都得站着在小廚房裡吃午餐,而韓裔員工則可以坐在桌邊吃飯。
「他們國家的人,就是完全自由的,」她在皇后區的家中接受採訪時說。坐在佛龕下一
條低矮長椅上的她突然哭了起來。「為什麼要區別對待?」她說。「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
戰戰兢兢的新手
在任靜和表姐以及另外四個成年人合住的這套一居室公寓里,房間角落的一個梅森食品
瓶里養着一條熒光藍的暹羅鬥魚。瓶子被放在一個用破櫥櫃門搭成的桌子上。魚的名字
叫七月,那是任靜被告知的自己最終能夠領到工資的月份。
對於剛到紐約不久的21歲的任靜來說,那是一個少有的讓她獲得成就感的時刻。在抵達
這裡之後,她曾經連續幾個星期躲在屋裡,不敢出門。
她希望自己可以像同屋的表姐孫雪一樣,每天早上走出他們在法拉盛的公寓,穿着廉價
商店的山寨愛馬仕和香奈兒,看起來更像是她平時接待的顧客,而不是一名美甲師。孫
雪每天很早就會起床,熨好衣服,甚至連牛仔短褲也要熨,在人前不會顯露出任何在這
間破舊公寓居住過的痕迹。
2013年末,沙龍的生意開始變得清淡時,英文名為米歇爾(Michelle)的孫雪產生了一個
想法。她跳上了一輛廉價巴士,來到了佛羅里達州。她對這裡一無所知,只知道當地的
天氣總是很暖和。她想,涼拖肯定是一年四季的必備品,人們也就會常常修腳。她從一
家店走到另一家店,最終找到了一份工作。
2014年春天從佛羅里達州回來之後,她發現任靜幾乎沒出過門,這讓她十分惱火。孫雪
勸這個需要自己照顧的妹妹給網上招工的美甲店打電話,任靜不敢跟美甲老闆講話,孫
雪就奪過電話幫她說。
第二天,任靜站在富蘭克林大道和凱辛娜大道的拐角,手裡拿着飯盒,等着乘麵包車到
一家沙龍開始工作——她自己不知道地址是什麼。
在希克斯維爾的蜜蜂美甲,任靜一開始連最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她太緊張了。她每天
都在製作足療時包裹腳趾的紙卷,或者清理碎指甲。她連在休息室給自己塗指甲時手都
會抖。她拒絕參加其他小工的集體練習,只是害羞地在旁邊觀看。
一周之後,她接待的第一名顧客是一名男性。他的女朋友坐在旁邊,小聲對他說美甲師
的手在抖。任靜說,後來,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乘麵包車回家的路上,我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路程很長,一路很安靜,」她說。
「我告訴自己,我必須要證明我能夠戰勝一切困難,我能成功。」
在曼哈頓西14街上的一家美甲店,一名顧客在等待指甲晾乾的時候享受頸部按摩。
在曼哈頓西14街上的一家美甲店,一名顧客在等待指甲晾乾的時候享受頸部按摩。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回到家,她拿表姐當客人練習修甲,一直到了深夜,她還仔細記錄了自己的每一筆開銷
。她每天的收入只有幾美元的小費,但她很仔細,每一根香蕉,甚至第一次從販售車上
買冰激凌都要記下來。她畫了一個甜筒的圖案,寫上「1.5美元」。旁邊用英文寫着:
「好吃!」
到了10月,任靜基本上已經克服了緊張感。周日早上,在一個訪客的注視下,她穩穩地
坐在一個小板凳上,舉起一名身穿粉色橘滋(Juicy Couture)田徑服的女顧客的雙腳,
熟練地用一塊粗糙的泡沫磚打磨上面的角質層。這名女子一邊滑動着手機屏幕,一邊用
手撕去死皮。她只跟任靜說了一句話,提醒她自己腳後跟上有一個水泡。任靜有時也會
打翻指甲油或把去皮鉗掉在地上,然後溞ψ庞靡痪浜唵蔚挠⒄Z掩蓋過去。「太抱歉了
,」她低聲說。老闆會督促她們學習這些英語。
孫雪的父親是曼哈頓的一名二廚。他有時會在傍晚用甲魚和芋頭做一些讓她們想起家鄉
的繁複菜肴。晚上,他會在睡前給她們一些鼓勵,然後拉上帘子,到帘子另一側的床上
休息。他說,把顧客的腳想像成豬蹄吧。她們不是很喜歡自己做的這種中國美食嗎?
天氣轉冷之後,許多老闆會解僱很大一部分員工,任靜又開始焦慮了。在生意慘淡的日
子裡,她會被派去到沙龍門口的公路旁站着,系著店裡統一的綠色圍裙,揮舞着傳單。
一名顧客在這家沙龍的Yelp主頁上評論說,這家店「基本上是一家血汗工廠」。任靜覺
得也是。有時,她要花上好幾天去清理數百個顧客的個人美甲工具包塑料盒。
「我覺得我必須做的這些事毫無意義,」她後來說。
奔馳汽車背後
在長島的森特莫里奇斯的一棟兩層房屋裡,門上系著一個編有紅繩的金色掛件,上面帶
着漢字。這裡位於任靜在希克斯維爾的工作地點的東面,約有一個小時車程的距離。路
的另一側,一條寬闊的溪流正向莫里奇斯灣流淌着。停車道上停着一輛奔馳越野車。
這棟房屋的主人在附近的購物中心經營着一家名叫甲之愛(Nail Love) 的美甲沙龍。門
上的掛墜是為了祈斗孔永锏娜松罡蛔恪5叵率依镒∽诺奈濉⒘兰讕熆梢稽c也
不富裕。
他們是甲之愛的員工。他們所住的昏暗擁擠的房間是沙龍老闆提供的宿舍。紐約城外那
些不在通勤距離以內的沙龍通常會給員工提供住宿場所。這種做法為老闆們節省了成本
,有時甚至還帶來了收益。在一些其他的美甲店,住宿舍的員工必須向老闆支付房租。
美甲沙龍老闆通常是他們移民社區里的成功人士。有些老闆自己就是從做美甲工起家的
。在採訪中,許多店主把自己視為英雄,因為他們既承擔著培訓員工的責任,還因為僱
傭了無合法勞動資格的人而面臨風險。他們說,從任靜這類新員工那裡拿的錢,是對提
供培訓造成的麻煩的合理補償。有幾個老闆說,當有員工辭職或起訴自己時,感覺就像
遭到了背叛。
「他們都不停下來想想,現如今要保持小店開張,為顧客提供服務有多難,」公園坡的
美甲沙龍羅米美甲店(Romy』s Nails)的前老闆羅梅利亞·M·阿古多(Romelia M.
Agudo)在一份證詞中寫道,請求法官駁回她的兩名前員工提起的訴訟。那兩名員工稱自
己酬勞過低,並且沒有午休時間。
位於麥迪遜大道上,87街和88街之間的艾麗斯美甲店內。在上東區麥迪遜大道的兩家艾
麗斯沙龍里,從業時間頗久的員工稱,起薪分別是每天30美元和40美元。
位於麥迪遜大道上,87街和88街之間的艾麗斯美甲店內。在上東區麥迪遜大道的兩家艾
麗斯沙龍里,從業時間頗久的員工稱,起薪分別是每天30美元和40美元。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很多美甲店老闆辯稱,面對如此激烈的競爭,他們的業務模式是維持生存的唯一途徑。
美國韓裔美甲沙龍協會(Korean American Nail Salon Association)前會長安西科·南
(Ansik Nam)說,在本世紀初,數十名美甲店老闆曾在法拉盛的一家韓國餐廳召開過一
次緊急會議,希望防止美甲和修腳服務的價格進一步下跌。他說當時未能達成一致意見。
該協會現任會長李相昊(Sangho Lee,音)拒絕了就美甲沙龍內部工資較低的問題發表
評論的請求。他說,開的工資低於最低工資的老闆非常多,因此他覺得回答任何問題都
可能會傷害到這個行業。
在上東區的NYC美甲休閑中心(NYC Nail Spa),初學者的工資是每天10美元。美甲沙龍
行業的嚴峻形勢看似就展露在一張整齊打印出來的提示上。位於干手器中間的那張提示
用蹩腳的英語勸顧客多給點小費:「小費少會讓我們難以僱到優秀的員工,否則我們就
得開更高的工資雇他們,這可能也會導致漲價。」
在一次採訪期間,只願透露自己姓胡的老闆娘說,該沙龍一年的銷售額超40萬美元,但
諸如店面租金和工人工資等開支也很可觀。她是今年2月在自家的美甲沙龍里接受採訪
的,當時,她剛被丈夫用一輛凱迪拉克SUV送去店裡不久。她說,店裡的部分初學者沒
有一天10美元的工資。她指向一名第一天上班的男美甲師說,如果他讓老闆看不出有希
望,他一點工資也得不到。
據面向韓裔美國人的報紙《韓國日報》(Korea Daily)在2012年的一篇文章介紹,店鋪
分佈在曼哈頓和布魯克林的連鎖企業艾麗斯美甲(Iris Nails)的老闆,有七家店面,年
銷售額達800萬美元。在上東區麥迪遜大道的兩家艾麗斯沙龍里,從業時間頗久的員工
稱起薪分別是一天30美元和40美元。店主沒有回應置評要求。
老闆和僱員的生活狀況,有時會有天壤之別。
紐約州斯卡斯代爾的麥迪遜美甲(Madison Nails)的老闆索菲婭·洪(Sophia Hong)為自
己藝術藏品感到自豪,其中包括至少一幅韓國畫家朴壽根(Park Soo-keun)的作品。
2012年,朴壽根的一幅畫在佳士得(Christie's)拍出了近200萬美元的價格。那幅畫掛
在她位於皇后區貝塞的家裡。房產記錄顯示,那裡只是她擁有的多處房產中的其中一處
。她在曼哈頓還有一處公寓,位於一棟可以俯瞰哥倫布環島的豪華大樓里。2010年,斯
卡斯代爾那家美甲店的一名員工將她告上法院,理由是她沒有付加班費。據那名美甲師
的代理律師介紹,該案達成了和解。索菲婭則拒絕置評。
老闆被判剋扣工資罪名成立的情況很少見。即使出現這種情況,美甲沙龍通常都被迅速
賣掉,有時買家是親戚。檢方稱,最初的業主連帶他們的資產都會消失。就算沒消失,
追討工資也困難重重。老闆可以說自己無力償付,而考慮到美甲沙龍的財務記錄的不可
靠程度,通常都無法證明他們是在說謊。
2012年,來自長島一家名為Babi的沙龍連鎖的六名美甲師在法庭上迎來了里程碑式的判
決。儘管法庭裁定被告支付逾47.4萬美元的未付工資,但迄今為止,那些美甲師收到的
還不到那個數的四分之一。該連鎖企業的老闆金仁輩(In Bae Kim,音)稱自己沒錢,
但記錄顯示,就在庭審前,他將自己的房屋和一處商業房產分別以113萬美元和200萬美
元的價錢賣了。
金仁輩去年被紐約州總檢察長辦公室逮捕,罪名是對一名美甲師在其新近找到工作的美
甲店進行騷擾。他1月3日承認了妨害治安的行為,並接受了懲罰——拘留八天。
無人問津
在近三個月的時間裡,任靜一直在長島的那家美甲沙龍乾著沒有薪水的工作,就像許多
美甲師一樣,她不知道這是違法的,也不知道老闆最終付給自己的30美元日薪低於合法
水平。她說,作為一名移民,能有工作就很開心了,不敢投訴。再說了,又能向誰投訴?
勞工局是紐約州負責監管違反工資法行為的機構。《紐約時報》根據該州的《信息自由
法》獲得並查閱了該部門2008年以來的執法數據,發現勞工局每年會處理二三十起與美
甲沙龍有關的案件。根據人口普查數據,2012年該州共有逾3600家美甲沙龍,這也是目
前可以得到的最新數字。
這些數據顯示,勞工局處理的案子絕大多數是為了回應員工投訴,而不是主動發起的調
查。
一隊調查人員會定期對涉嫌違法的企業作卧底檢查,但該部門在去年之前還從未檢查過
美甲沙龍,勞工局發言人克里斯托弗·懷特(Christopher White)稱。他在上個月以調
查尚未完全結束為由拒絕進一步透露與清查美甲沙龍以及所發現的違法行為相關的消息
。然而,對2014年開啟的37樁案件的審查表明,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案子涉及同一家連鎖
艷羨美甲(Envy Nails),它正面臨著來自員工們的集體訴訟。
一名顧客在挑選指甲油的顏色。美甲店員工通常會前來迎接進門的顧客,請他們「選個
顏色」。
一名顧客在挑選指甲油的顏色。美甲店員工通常會前來迎接進門的顧客,請他們「選個
顏色」。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時報的分析顯示,該部門調查一家美甲沙龍時,他們大約有80%以上的幾率會發現員工
沒有得到薪水或薪水過低的情況,並且會嘗試為員工要回這些錢。
該部門拒絕讓任何工作人員公開與記者討論相關的調查工作。時報花了九個月的時間反
覆申請,才得到該部門執法數據庫的部分內容。
只有很小一部分接受採訪的員工說,他們曾在其工作的美甲沙龍見過政府部門的調查員
,不管他們來自哪個部門。
根據勞工局的信息顯示,全州範圍內的115名調查員中——56位位於紐約——18人講西
班牙語,八人講中文,這項語言技能對於詢問移民勞動者以發現其是否受到剝削是不可
或缺的。但是其中只有兩人說韓語。勞工局官員稱,所有的調查員都可以得到口譯服務。
當調查人員試圖採訪他們時,與其他任何行業相比,美甲師們常常更不願意提供合作,
據勞工局的一位官員稱。這位官員不願透露姓名,因為官方不允許其與記者交談。「這
是唯一一個出現這種情況的行業」,此人表示,並解釋稱這很有可能表明剝削情況在美
甲沙龍中普遍存在。「他們在這個行業中感到非常恐懼。」
規定還要求美甲師持有從業執照,但這是另一個執法不嚴的領域。據紐約州政府提供的
信息,該州有近3萬名持證的美甲師,但仍有眾多的美甲師,包括任靜在內,在沒有取
得許可證的狀態下工作。工作許可證常常出現造假或買賣情況。
美甲師說,即使政府部門對他們的僱主進行檢查,沙龍也能輕易避開監管。
麗麗(Lili)是一位來自厄瓜多爾的美甲師,每天早上都會在法拉盛離任女士不遠的地方
等待班車。在回憶檢查人員走訪她工作過的威斯特徹斯特縣的沙龍時的笑着說道,當她
的老闆一發現檢查人員,就對所有沒有許可證的工人咆哮起來,讓他們10個人趕緊從後
門離開。
「所以我們走了,上了一輛車,在附近的街道上繞了幾圈,」麗麗說。她不願意透露自
己的姓氏,因為她在美國屬於非法滯留。「二三十分鐘後我們又回到那裡,那時他們已
經走了。然後我們穿上工作服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沒有退款
去年秋天,任靜的父母從中國來訪。擔任保險推銷員的母親,與偶爾做廚師工作的父親
都苦無業務,也想念他們的獨生女。兩位訪客擠進了已有六人居住的一居室,直到他們
與女兒必須搬離的日子。任靜帶着自己養的鬥魚,與家人用每月830美元的租金住進離
聯合街(Union Street)不遠的住所──一間潮濕的地下一居室公寓。
工作上,任靜很高興自己的工資被調整到40美元。
她的表姐再次開始上英文課,這也鼓舞了她,在10月報名參加一周三天的課程。她希望
學校可以讓她擺脫這個令她厭惡的工作,但有時她的手痛到無法握筆,或是工作太過勞
累,只好缺課。
21歲的任靜在難得的不用上學上班的這一天在位於來到皇后區的住所附近辦事。有些時
候,她的手太痛,以致無法上課。
21歲的任靜在難得的不用上學上班的這一天在位於來到皇后區的住所附近辦事。有些時
候,她的手太痛,以致無法上課。
Nicole Bengiveno/The New York Times
差不多在第一學期的英文課結束後,任靜再次提出加薪的要求。她當時得知沙龍有兩種
價目表。一種供客人參考,一種則寫在秘藏的筆記本里,記錄員工學習新技能時,要付
給老闆的學費:像是蜜蠟修眉要價100美元,施用美甲膠與如何用紫外光卸除凝膠,也
要100美元。要想加薪,就需要學習新技能,老闆建議她學會修眉和美甲膠的使用。
老闆在長島有另一間沙龍。他依照旗下兩家店面的繁忙程度,來決定把員工送到哪家店
面。在沙龍接送員工的廂型車上,有一台立在儀錶板的iPad,同時播放着兩間沙龍的影
像。他在路上告訴了任靜有關費用的事情,新的費用讓任靜表露出了與其性格不符的憤
怒。
老闆的態度軟化,表示會給她打五折。但她拒絕了。
「我一到這兒就付了錢,」她說。「現在的我已經是工作了好一陣子的員工,為什麼我
還要付錢學習新技能呢?」
任靜的僱主孫老闆在採訪中說,費用是確保學會新技能的員工不會跳槽的「保證金」,
最後會退還。但任靜說,她從沒拿回當初取得工作的100美元。
車上談話之後的幾周,任靜考慮辭職。但是她的英文課將在春季開課,雖然父母承諾資
助,也不夠負擔開銷。
讓任靜感到羞辱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老闆2月發給她的春節紅包。用燙金字體寫着「福
」字的紅包裡面只有20美元。
她在3月8日離職,老闆什麼也沒說;一名同事與她擁抱道別。她說,這10個月來賺了約
有1萬美元。
她上個月在另一家美甲沙龍找到工作,每天工資65美元。
那時,任靜的父母也找到了工作。她的父親在一間餐廳做廚師。
而她的母親,則成了每天工資30美元的美甲師。
美國美甲業大起底: 通過深入調查紐約、加州多地美甲沙龍工人的生活,《紐約時報》
系列報道還原了受雇於美甲店的大批華人和來自拉美等地新移民的生存真相。她們受到
僱主盤剝,被剋扣工資,有時甚至遭到打罵,還長期在充滿有害化學物質的惡劣環境下
工作,健康受到損害。這是該系列報道的上篇。
s****n
发帖数: 8912
2
都是低等种族韩裔华裔蝗虫搞得
我帝没有黑煤窑,也没有黑指甲窑

【在 m********3 的大作中提到】
: 任靜(左)在為表姐孫雪塗指甲,她們曾與其他人合租這間位於皇后區法拉盛的公寓。
: 。
: 早上快到8點時,這些女性開始陸續抵達皇后區法拉盛的主要道路上,直到沿途每一個
: 街角都有一群群亞裔和西語裔的年輕女性。每天如此,風雨無阻。
: 彷彿是安排好的一樣,一輛輛福特伊克萊(Ford Econoline)箱式貨車紛紛停到路邊,讓
: 女子們跳上車。就這樣,紐約市的美甲師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她們要前往三個州的
: 美甲沙龍,直到深夜才會回來。每個班次長達10到12小時,她們要弓着腰,在客人的手
: 指和腳趾上工作。
: 去年5月的一天早晨,一位名叫任靜(音)的20歲女孩站在她們中間,第一次前往長島
: 某沿街商業區的一個沙龍里工作。任靜剛從中國抵達這裡不久,她頭髮整齊,眼鏡總是

k****n
发帖数: 538
3
看这些事情想起欧亨利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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