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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479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sychoAnalysis 讨论区 】
发信人: bluemoss (猫鱼), 信区: PsychoAnalysis
标 题: 活下来的人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Dec 17 23:15:42 2011, 美东)
（不知道发到哪个版合适的文章，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吧）。
今天在水族馆做义工，同班的是一个大胖板村头。说话，动作都有点慢。为鱼儿准备食
物要称重，看着他慢腾腾地捣鼓着秤，心想这小伙多数不太聪明。一边想一边责备自己
太以貌取人，在美国久了也学坏了，看到人家胖就认为别人“slow"。小伙很安静，有
点腼腆，干活很卖力。他比我早两个月开始做志愿者，对情况比较熟悉，管理员就让他
带着我去各个水区采样化验。
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穿来穿去的时候，我们开始说起各自潜水的历史。小伙说他是在一
个兼为退伍军人训练潜水的俱乐部里训练和考到执照的。敢情你还是退役军人啊？我望
着他露出头皮的超短头发，这个发型是很典型的军人发型，不过这个体型....据我所知
美国军人有体格标准的，超重的必须减肥；他这个体型一定通不过体能测验，也通不过
健康标准。果然，板寸说“我08年退休了。在伊拉克受了伤，我还想换工种干下去，但
军队一定让我退休。”美国陆军因伤退休的叫做“荣誉退役”（honorable discharge)
,这种情况下，军队要一辈子给退伍军人发津贴，医疗也是百分百报销的。可以说下辈
子的生活保障是没问题。（想起了前段时间看到报上报道的志愿军老战士的惨状。从来
这方面来说，美帝对退伍军人的照顾要比天朝好多了。）难怪，估计和很多退伍军人一
样，回到平民的生活后不能适应，生活不健康，胖成这个样子。“板寸”眼下在社区大
学里读书-----也很典型：军队对现役军人和退伍军人都有报销学费的福利，所以参军
的绝大多数为穷人家的儿女，很大一部分就是冲着这个免费教育去的。
“板寸”的左右手上各戴着一个手镯。左手是象下图那样的编织饰物，上面扣着一个狗
牌-----美军每个士兵都有一个铭牌，上面写着个人的信息，马革裹尸的时候用来识别
，俗称"狗牌"（dog tag)。右手是个黑色的金属手镯，看得出已经跟着他有一段时间了
，磨损得明显。神差鬼使地，我问他这手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板寸”很平静地说
“在伊拉克参加过一项营救任务。右手的手镯上刻着两个直升飞机驾驶员的名字，他们
都在那次行动中阵亡了。左手的这个牌子上刻着在同一次行动中阵亡的其他战友的名字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狗牌，上面至少刻着五个人的名字。这简直是另一个“Black
Haw Down”么。原来这两个手镯上寄托着这么沉重的记忆，天天带着这样的记忆生活是
什么感觉呢？看看“板寸”年轻的脸和超重变形的身体，我嘴巴张了下，想说句话却什
么也说不出来， 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肤浅的。
把记忆戴在手上，分明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死去的同伴。活下来的人，又该如何去面
对今后的人生呢？
不禁联想起两个对我的人生有很大影响的逝去的人-----一个是做住院医生时值班照看
过的病人，因为白血病，17岁早逝的男孩儿；另一个是我的表姐，28岁时因为抑郁症而
自杀。那个病人，是使我萌发读博念头的一个重要动机；表姐的生命定格在28岁，而从
小一起长大的我，还在继续活下去。看着自己接近28岁，达到28岁，然后超过28岁，至
今还在苦苦探索“怎么活着才算是不虚此生”这个问题。
补：认识三个美军，或军官，或士兵，有还在服役的中途来读书的，也有退役的，都去
过伊拉克或阿富汗。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去过战场的人普遍反对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
都目睹过战友牺牲。现在官方统计是1/4在中东服役过的军人都有创伤后反应综合症(
PTSD),而我认识的这三个里面至少有两个是有PTSD的迹象，另一个因为在别的系，不了
解所以不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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