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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
发帖数: 31 | 1 醒了，不到五点。奇怪，没有狗叫？
不到五点。这很重要。五点一过，大势已去，轮回重启。白天才有的杂碎，或紧凑，或
凌乱，随意拢成或精心制出只只口袋。布的，铁的，或者，泥巴糊的。钻进去。有时温
暖，有时冰凉；有时，咯得慌，越咯越拼命，挣胳臂蹬腿，破了皮，青一块紫一块；有
时，不觉得钻进什么，只隐隐意识到浑身毛孔在张开，一个紧挨一个，全一顿一顿地往
里吸气，每一吸都带进一粒粉尘，却呼不出去。粉尘脏不拉几，和着汗，越揉越大，变
成一小团，一大块，最后，一整片，黏糊糊糊满全身，象一头扎进大夏天里只有淤泥的
池塘，猛地站起来，却立马不愿动弹，直愣愣僵裹在烂泥里，只剩下眼睛在翻白，忽闪
忽闪的，拎不清接下来是该哭还是该笑。全是套。得往里钻。由不得你。有股力量在后
面推。力量？什么力量？
坐过火车吧？小时候。绿皮的，座椅也是。坐上去软和得一榻胡涂。咚咚咚，跑到车厢
连接处一看，嚯，白底红字一双，童叟无欺。硬！座！好像是这么念的。才硬座。天，
软卧得有多软！绿皮靠背很高，大人头枕高度，油汪汪绿得发亮，突兀地显出周围的黑
。一大片，乌泱乌泱的。当时可没瞧出来。高度不够。当时，眼睛老在靠背下半截瞄来
瞄去，满眼绿，跟打量龙头蜻蜓的光腚似的。又不太一样。龙头屁股的绿鲜活，紧夹在
指缝里还一挣一挣的晃眼。靠背的下半截，现在想起来，似乎总隐在暗处，不显山露水
，灰蒙蒙的泛出些绿。也不乌泱斑驳，因为没有发亮的地方。亮不起来，因为小土狗们
在那半截活动，挠痒扭屁股摇尾巴，忙活得只顾哈哈的冒着热气，从来不靠枕。
那时候，按狗龄换算，我是只刚满月的小土狗，半张着嘴，支楞出鲜红的舌头，舌头上
真诚地冒着气--呼呼呼呼赫赫赫赫，热腾腾傻乎乎。硬座虚软得紧，小土狗溜圆了眼，
在上面挪过来，蹭过去，摇臀摆尾，惬意得没忍住就时不时吠上两嗓，嗓嗓雏嫩。困了
，就蜷缩在座椅角落打盹，淌着哈喇子舔梦里的骨头。舔过来，舔过去，正准备两爪摁
实，拉开架势啃它一口，哐当哐当，骨头乱跳，滑过嘴边，很不得劲；哐当哐当，还越
蹦越高！心急火燎，一睁眼，咳，骨头没了！
绿皮火车钻出隧道，愤怒地嘶吼着，呜呜呜呜！发了疯一样，好像它才是啃不着那根消
失的骨头的倒霉蛋。哐当哐当的声音忽然远去，飕的一下，消失在窗外一片金黄的油菜
花地里。小土狗冤得慌，哼哼唧唧，讪讪地直起身，探头到过道里张望。好家伙，全是
老狗！老狗们坐着、站着、躺着、蹲着，公的母的，丑的俊的，白的黄的黑的花的，一
个个睡得死去活来。又轻微地哐当两声，窗外几颗大树，烫手似的将指缝里几束刺亮的
太阳光嗖嗖嗖弹射进绿皮车厢，然后慌里慌张往后就跑。阳光在老狗们的脸上跳舞，斑
斑驳驳，欢欢喜喜，把臭的变成俊的，黑的白的花的，变成白的黑的更花的，全透着笑
，哈喇子漏淌在嘴角，闪烁出金光。
小土狗吐出鲜活的舌头，赫赫赫赫，将一只爪子伸出窗外，逆风滑拉，一种力量似曾相
识，它心动了一下，凝视着爪上的绒毛，在那种力量下，变得格外平滑柔顺。
就是这种力量。它在早上5点过后，将你赶进形形色色的套子里。多年以后，小土狗变
成了老土狗，坐火车时再也不能把爪子伸出窗外，因为窗子上了锁。绿皮车箱也已早变
了颜色。但那股力量，却无处不在。
那根骨头呢？早它娘的没了。根本就没存在过。
新年好！ | 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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