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se版 - 被淘汰的神仙们[１３］相信科学，还是相信狼牙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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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64 | 1 年关之后，我和邢大舅被分配到山东临沂的城隍手下当鬼卒。我们虽然不知道我们可以
做什么，但是那时候临沂有可能遭到日本进攻，我们和其他几个军人出身的鬼卒商量着
，想也许可以帮一点忙也说不定。
土地老爷相貌威武，他把我们这些新来的鬼卒集合起来训话。
“各位弟兄，你们到兄弟这里，没啥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现在传来了消息，日本鬼子要进攻徐州。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打到了临沂，一场大战
是在所难免了！“
我们几个互相望了一眼，眼睛里流露出战斗的渴望。我低声跟大家解释：看来敌人是分
进合击，如果临沂这里能够把敌人阻击住，那么敌人的另外一支打徐州就要困难得多。
土地爷豪爽地一挥手，号召道：“一场大战，国军为国捐躯的，为数一定很多。我们要
做的，就是保证这些英灵，平安，迅速，不出差错地投入转生，开始下一轮回的幸福生
活。”
我们愣了一愣，我举手问道：“长官，请问什么是出差错。我们如果捅篓子，会出哪些
差错？”
土地嘉许地看着我：“这位兄弟未言胜，先言败，考虑周详。大家知道，战死的英灵，
很多很不甘心，要留在战场上，变成厉鬼，报仇杀敌，这种事情一定要避免。”
我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土地。邢大舅问：“难道他们想报仇杀敌，也有错？”
土地看了看我们：“没有错，可是厉鬼害人，就是我们地方上工作失职。”
“害了敌人也算失职吗？”另外一个鬼卒问道。
“你们站好！”土地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们好些人人心未死，想着要报国杀敌。但
是你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容忍厉鬼杀人，地狱就会取消本地土地的位置，我们
大家一起完蛋，本地就会没有神仙护持，就会有大灾难发生。”
“可是，如果任由鬼子肆虐，本身就是大灾难。你们看南京。”那个鬼卒不依不饶地辩
论道。
土地看了看我们这一群鬼卒，压住火气说：“没有用的，就算你容忍几个厉鬼，能多杀
死几个鬼子，对战斗大局能有什么影响呢？现在这里的主帅是庞炳勋，有名的投降将军
。你觉得他能打赢这一仗？还有好笑的呢，中央给他准备的援军，竟然是张自忠。国家
的事情这样荒唐，岂是你们几个鬼卒可以改变的。”
邢大舅不解地偷偷问：“张自忠怎么了？”
我解释道：“第一，张自忠素有对日不战而退的名声，第二，当年庞炳勋和张自忠一起
在冯玉祥手下共事。中原大战，他们一起打委员长。庞炳勋投靠了委员长之后，反戈一
击，差点要了张自忠的命。”
“几个厉鬼不行的话，我们弄上个几百个厉鬼，杀死几百个鬼子，肯定能够改变战局了
。”我们集合完毕，邢大舅不死心地叨咕道。
“首都保卫战的时候，你变成厉鬼了吗？”我问。
“要是能变，我肯定会变的。”邢大舅坚持道。
“那你还就是不知道怎么变哪，再说咱们土地虽然怕事，但是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没
有土地维持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做？”那个质问土地的鬼卒－－他叫王驴儿，河北人，在南京孝陵卫战死。
“我觉得，我们几个鬼卒本事有限，跑去帮着杀人还可能真的像土地爷说的，于事无补
，不如去做主帅的工作，干好两件事情：第一，别让庞炳勋投降，让他坚守；第二，让
张自忠不念旧恶，在关键时候驰援。”
“主意也是个主意”，邢大舅说，“可是你有办法改变他们怎么想的吗？”
“我们总可以试试看。”
若干年以后，我们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邢大舅的主意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在
南洋，有一个小小的鬼卒，豢养了好些被鳄鱼吞食的鬼魂。这些鬼魂，会不自觉地勾引
人去沼泽地，被鳄鱼吃掉。这样的行为，在平时是典型的为虎作伥。可是这个鬼卒，就
利用这些鬼魂，让鳄鱼吞杀了七百多日本鬼子。七百多啊，大半个大队的鬼子呢。时至
今日，如果你去翻阅吉尼斯世界纪录，“被鳄鱼吞吃的最大伤亡”，还能看到这个小鬼
卒的功绩。
当年一起念书的，同学多年不显山露水的，毕业之后往往发展得出人意料。活着的时候
，邢大舅靠着裙带关系混一个团副，经常惹出乱子，把他姐夫气得七窍生烟；死了没几
天，他就把这个土地爷拍得舒舒服服，已经当上了队长。队长权力不大，但是足够帮我
和王驴儿应付着点卯，让我们俩去庞炳勋的司令部去打探消息。
我心里暗暗地叹气：要侦察我侦察敌人也好啊，这仗没开打先侦察自己人，这都是什么
世道。
我们在司令部混了一个多钟头，除了参谋们不断报告敌军迫近的方位，听到了三句重要
话。
“军座，看来这个日本人来势很猛啊，临沂保不住阿。要不咱们还是。。。？”一个奸
恶之徒献计道，在我们鬼卒看来，他脑袋上就是一股黑气，还发臭。这是第一句。
“放屁！再胡说老子毙了你！”庞炳勋义正辞严地说了第二句。我和王驴儿看来看去，
看不出庞将军头上冒的这个是黑气还是红气。
他沉吟了几秒钟，说出第三句：“尼玛要那个啥也没有门路啊。再说徐参谋长在这里，
沈某人的海军陆战队也在这里，没有成算，不要搞。”
我和王驴儿面面相觑，还真给土地爷说中了。
王驴儿抄起狼牙棒，被我拦住了：“你看他说的毕竟还是不投降，先别打他。”
“那怎么办，这狗头想着投降还能守好临沂吗？”
我一面看着作战室沙盘上的小旗儿，一面说：“我们来给他托梦。”
托梦其实跟催眠差不多，我需要做的，就是趁这个庞军座半梦半醒的时候，在他耳畔不
断地催眠：你困了，眼皮耷拉了，事情太多了，你需要睡觉了。等他进入催眠状态，我
会不断地启示他，临沂一定要守住。而且，作为一个受过良好训练的军官，我还会启示
他在公路两翼保留一定数量的部队，等敌人攻城的时候，给敌军的侧翼制造一定的压力
，等待援军。
只有一样，我高估了我的催眠的能力－－作为一个鬼卒，我连神的编制都没有，我能拿
出来的神力，只有上面分配的那一点点，足够干点粗活，押运几个鬼魂什么的，想要催
眠一个阳气旺盛的生魂，恐怕得有很强的技巧才行。而且庞某毕竟还是一个将军呢。
王驴儿倒是很崇拜地在旁边看着。自从听说我是留洋回来的，他就觉得我很神秘。按他
的话说：路大哥那是科学科过的，化学化过的，肯定不一样。
无奈这个托梦的技术似乎不是很快就能掌握的。我对着庞炳勋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说：
你困了，你困了，你困了。后来庞炳勋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挠了两下脖颈子，说今天怎
么这么痒。再后来，庞军座干脆来了兴致，要勤务兵给他去伙房要俩菜吃夜宵。
王驴儿在一旁干搓手，看起来他对科学的信仰越来越弱，最后他出了一个主意：“你说
我用狼牙棒把他打昏了，你再给他托梦，中不？”
我没有理会，继续凝神屏气，不厌其烦地在庞炳勋的脑袋后面吹着阴风，徒劳地念叨着
：你困了，眼皮耷拉了。
终于庞军座吃完夜宵，犯起饱困，趴桌子上打起盹来。我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在他的耳
侧吹着风：土地神说了，临沂是守的住的。土地神说了，临沂是守得住得。土地神告诉
你要张开两翼，诱敌来攻，骚扰敌侧，坚守待援。
王驴儿忽然抗起狼牙棒，站了起来。背后传来土地神的声音：“你那个叫吹耳旁风，不
叫托梦。”
土地爷冷笑着训斥着我们：“看不出你们俩倒是很不死心地要爱国啊，国是你爱的吗？
就你们那三脚猫的本事？还托梦？托梦的时候喊着土地爷的名号，把本土地爷都喊过来
了梦都没托上。”
王驴儿对西方科学的好感持续下降中。
“还有，这个骚扰日军侧翼，固守待援的主意是你出的吗？你是什么来历？”
我淡定地回答道：标下原来是国军的上校团长。
土地爷不置可否，走到庞炳勋的正面，盯着他的眼睛，低而坚定地说：“你困了，要睡
了，土地爷说了，临沂必然能守住。你要张开两翼，诱敌来攻，骚扰敌侧，固守待援。”
他只说了一遍，然后看着我们，鄙视道：“这样才叫托梦。当然你们是没有这个神力来
办这个事情了。”
王驴儿又惊又喜：“土地爷您真行！我们还担心您不想帮我们呢。”
土地爷微微一笑：“我没有帮，越权做事的是你们。来人啦，把这两个小子给我撤销鬼
卒身份，关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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