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t******k
发帖数: 64 | 1 http://vip.book.sina.com.cn/books/260063.html
接下来，路遥记述了查山神向他托梦的事情。
神仙是不睡觉的，可是我真的有了睡觉的体验，我做梦了。
梦里我看到了乌黑乌黑的天，天上只有一颗星星，象舞台的灯光一样聚光在我身上。我
站在一条笔直的宽阔的大路上。大路伸向远方黑暗的尽头，路面在星光下呈现一种皎洁
的米色，边缘则泛出一种暗红的光。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庄稼一人来高，像高粱
，又不是高粱，更像是草。如果是草那也是很整齐的草。天地间除了路就是庄稼。路中
间则站着邢大舅，他似乎无法靠近我，因为我每向他走近一步，他和道路的整个背景就
向后缩了一步。虽然我们大概隔着几十米，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好像就在我跟前。
“老路，真有你的，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和你联系上。试了很多办法，想给你送信。结果
我空有一身神力，却完全不能跟你联络上。最后还是你想出了扶乩这个简单的办法，焚
符之后，我们之间就建立了通信，我能有办法给你们托梦，你们就能在梦中看见我了。”
我点点头：“那你的神力都哪里来的？你到底怎么跑到聻间去的？真的是被电打死过去
的？那你手下那一队鬼使怎么会一下子一起消失呢？”
邢大舅说：“我先问你，你知道古代的神仙都到哪里去了，我们听说过的赤松子，王子
乔，为什么我们自己做了神仙之后就从来没有见过呢？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吧，过了气的
神仙都到聻间来了。”
“你都见到他们了？”
邢大舅得意地笑了：“何止是见到了，你看，这是我在这边得到的。”
邢大舅手里拿着一根黑黝黝不起眼的小针。
“绣花针？”（我问阿墨儿：啊，连东方不败都成了神了吗？）
邢大舅笑了，“你看”，他把小针托在掌心，喊道：“长长长。”他的神情，好似一个
卖弄技巧的魔术师--我想起来了，邢大舅吃喝嫖赌之余，确实挺喜欢魔术的，还在上海
大世界客串演出过。当年中共特科的负责人，顾顺章，也学过魔术，说起来还是他的师
兄呢。
那小针真的长成了一尺来长，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上面写着“如意金箍棒”。
“这真的是孙悟空的金箍棒？”我吃惊地问道。
“是齐天大圣的。齐天大圣是福建那边的一个神仙，信众一度很多。后来有人把他写进
了西游记，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孙悟空。后来时过境迁，福建那里没有人信齐天大圣了
。没有人信的话，齐天大圣无处可呆，就来到了聻间。”
我默默地看着邢大舅指挥着金箍棒变大变小，问：“象我们做土地的，要是没人信我们
了，我们最后都会去聻间吗？”
“这倒不一定”，邢大舅说，“看你的身份，如果你原来是鬼，当神的时间不长，你多
半还是会回去当鬼，重新投入轮回。”
“那这个金箍棒怎么到了你的手里的呢？”
邢大舅被搔着痒处，象一个猎艳高手向别人展示自己情人一样，骄傲地说道：“在这边
，大家都平和地存在着，不需要相互打仗，也不需要战天斗地改变自然，所以神力没有
太大的用处，所以这里的神仙也不是十分看重他们的神力。我到了这里之后，就想：这
对咱们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可以想办法，跟他们去换神力。换来了神力，大家就不用
过穷日子了。就象那个哥白尼发现美洲一样。”
“那叫哥伦布－－你拿什么去换神力？”
“想办法呀。聻间的生活都相对无聊，缺乏娱乐。我把我从前会的那些玩意儿，统统给
搬到了那边。我现在就在那边开赌场，拿神力做筹码。他们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了
，很容易就上瘾。用神力赌博对他们来说，就跟打麻将用纸牌计分一样。各种神力，法
器，宝贝，我们赌场的角落堆得到处都是。”
“高啊。”，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高，一点也不高，哥哥我会的就那两下子。来来来，这个给你拿去玩。”邢大舅把
金箍棒扔了过来，我伸手去接，那玩意很沉，带得我一个趔趄。
邢大舅一吐舌头：“我忘记你还没有神力哪。得亏这才一尺多长，要是一丈多的话，大
概你就要来聻间和我们作伴了。”
“那还废话什么？给我神力哪？”我手里扶着一尺长的金箍棒，被棒子拖着身体佝偻着。
“神力好办”，大富翁周济穷亲戚的时候，往往都显得特别真诚，特别周到，特别愿意
替对方着想。邢大舅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挺严肃的样子：“只是你能容纳的神力很少，
这些神力可能很强，但是有可能总量不够，用一下就没了，我得给你想想办法。”
“那牛头你为什么能给他那么多神力？”
“牛头完全不同，他的神力容积很大。”邢大舅眼睛一亮。“待我把他找过来。”
“阿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查山神先给牛头托梦了”，阿墨儿解释道：“有的家族世系里
面，有一种基因，能让人心中有一块空虚的福田。这个福田相当于神力的容器，福田越
空，越容易被赐予力量，象你说的程咬金啊，牛皋啊还有那么孟良啊都是特有福气的人
。牛头肯定继承了牛皋的这个基因。”
牛头马面从我身后的大路上飘了过来。牛头这两天成天舞弄他那根狼牙棒，确实舞得很
潇洒，附近山上的小仙女们都围着看，还有要拜师学的。所以这两天他一直满面春风。
邢大舅跟大家商量道：我看过了，老路的福田不大，容纳不了多少神力。
被邢大舅当众这么说，我觉得有点害臊。
“马面的我看还不如老路的呢。”
马面的目光也暗淡下去。
“只有牛哥的顶大，基本上是灌注多少神力都行。”
牛头的黑脸上满是得色，“我就说焚香沐浴有用吧。”
邢大舅说：“我想过了，如果就你们几个，神力用完了，每次都来托梦找我加神力，这
个虽然麻烦，但是还可以对付。但是既然咱们有了这些神力，理应照应咱们附近的其他
神仙。如果大家都来托梦，我就太麻烦了。牛哥心中的福田，现在是唯一好用的神力容
器，我把它摘下来，大家一起用。”
牛头：“。。。”
每个穷人都做过发财的梦：等我发大财了，我要顿顿吃加蛋炒饭，加三个鸡蛋；等我发
大财了，我要坐八头牛拉的大车，每头牛都壮得像郭老五家的那头一样；等我发大财了
，我要盖十间大瓦房，每个窗户都装上城里人用的玻璃。连我的小侄子，四岁的时候，
都曾经问过我：
“叔叔，你要有很多钱，你要干什么？”
“给爷爷买一部汽车，他现在不能坐马车了。”
“不不，比那还多，多得不得了。”
“那，叔叔想拿一笔钱，去赈济灾民。”
小孩子愣了愣，说，“比那个还多，多得不得了。”
“那么，也许开办一所学校。”
孩子坚持道：“不不，比那还多。”
显然他没有听到他希望的答案，难道他小小年纪，就想要买军火，招兵买马打天下了吗
？我沉默了。
孩子得意地笑了：“叔叔不知道了吧，咱们要有那么多的钱，就可以拿去卖了呀。”
当我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比我侄子高明。如果是一个胸怀大志的神灵，骤
然拥有了来自聻间的巨大神力，他也许会想着扫除一切妖魔，实现世界和平这样的事情
，而我们，当时想的，只是执著于找出山里隐藏的旱魃雨魈，弹压无家可归的野鬼，造
福乡里。我们自己神力很充足了，我现在基本上是一个府君的神力配置，闲下来我连七
十二般变化都练的差不多了。神力多的用不完，就送给附近相熟的土地山神。这些淳朴
的山神，他们的思维模式和我一样，局限于眼前的那些事情。所以他们能干的，也无非
是用这些神力，去补充他们捉襟见肘的神力储备，完成地方的日常事务。
牛头的心被取出来了，装满了神力，被开了胸的牛头在一旁舒服地躺着，喃喃地咒骂着
-- 他想不舒舒服服地躺着都不成，邢大舅不知道怎么有本事从一个叫俱留孙的神仙那
里弄来一根捆仙绳，把他捆在那里。据说躺上七七四十九天，他胸口就会复原。
“对不起啊，牛哥。”我们饱含歉意地说。
“你们祖宗的锤子”，牛头骂道，“我的胸口长好了是不是还要给我一刀，把我的心放
回来？”
牛头骂了几天也没有意思了，看着来来往往的神仙都从他的那个福田里取神力，他觉得
自己还很重要的。另外，我因为觉得怪对不住他的，把金箍棒送给他玩，他就在那里喊
大大大，小小小，看着金箍棒如意地收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开了个赌场呢。当然
，如果有人觉得一九七五年中国没有那么乱了，这个无所事事的牛头，立下了很大的功
劳。 |
|
|
|
|
|
|
